人之命,协同陆兄一齐护送康掌柜前往西宁,并受康老太爷之托,带来一百两纹银,还望陆兄多多关照。”说着将一包银子和文牒奉上。
“岂敢岂敢!”陆青一见来者所呈文牒,看看银两,又笑道:“既是奉刑大人之命,那便一齐上路,一路上还望张兄周全。”说着便抱拳行礼,继续赶路。
陆青转身起步之时,手中杀威棒,突然由地扫起,直捣身后张开,此遭出奇不意,张开还未消散的笑容,立变阴云,见棒点来,心中一凛,说时迟那时快,张开人已闪侧身子,右手按在腰刀,左手撩起,化拳为爪,扣向袭来之棒。
陆青一招落空,想要收回,已显迟后,握棒之手,化为一掌,推向棒端,长棒疾飞而出,张开一抓也自落空,大感不详,还未及反应,刀光一闪即收。张开的一只仍旧爪型之手,坠落在地。张开沉吟一声,跃开丈外,当即封穴止血,并紧紧握住断腕,冷冷地盯着左手持棒,右手按刀的陆青,汗水大滴大滴从额头流下,突得一声惨笑,沉声问道:“我何处露出破绽?”
“毫无破绽!”
“那如何识破我!”
“只有精心准备的人,毫无破绽!但假的就是假的,经不起考验!”
张开神情一变,摇头道:“难道你只是试探我,才突出一招。”
“是!”
“如果我不躲,必死当场!”张开将信将疑,咬牙皱眉道。
“是!”
“你?”张开不解。
“你是大力金刚手葛春常的徒弟南宫少!”
那断手的男子,惊讶道:“你怎么道,你是谁?”
“我是陆青,五年前,徐州陆家堡灭门惨案,你也有份。”
南宫少瞪大眼睛,摇头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陆家堡的人,绝不可能一个活口。”突然又冷笑道:“不管你是谁,你去不了西宁。”说着腾身后跃,起落之间,已隐入林中,消失不见。
“你为什么不问他因何而来?”康云若无其事地问道。
陆青亦淡淡道:“我不管为什么来,我只知道他去了就可以!”
康云摇摇头,淡淡笑道:“只怕他去而又返!”
“你不去想,便不会怕!”
康云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下次再来的时候,他就不会如此光明正大了!”
“光明正大?乞望惯于暗中偷袭的宵小之辈光明正大,未免有些可笑!方才本差若不出手,恐怕现在已躺在地上了,当年他夜袭陆家堡,也未见光明正大!”
康云闻言,沉默不语,于是二人就此无话,缓缓前行。
第五章:乞丐更夫
残月无声,凝固在死寂的天幕之上。苍茫的夜色,笼罩着万里江山。
一盏枯灯,摇曳荒山孤镇的街道之上。
“咚!咚——咚!”孤独的更声,让这一片夜色更加孤独。
更夫并不需要那盏若隐若现的枯灯,因为这个镇南北不足一里,东西各有两条街,他在这个被江湖人称之为双龙辅的马鞍镇打了一辈子更,闭上眼睛都能知道下一脚会踩着一块什么样的石砖。他的人也像盏灯一样,在黑夜之中,才能体现他的价值,他已经行将就木,就是因为当年他睡的太死,熬药的火炉将整个家都烧毁,所以他发誓不在夜里睡觉,甘愿做一辈子更夫。
十步一敲更,百步一响锣。
“叮啷啷……”正欲更夫起锤打梆的时候,寂寥的深夜突然响起一阵琵琶。更夫手中的梆子再没能敲响,那颗项上人头,取而代之,应着短促的琵琶声,咕咚咚地滚落在地上,枯瘦的身子,却也枯草一样,瘫倒下去,那面锣摔在地上,发出沉闷而短促的最后一鸣。
墙根下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被锣声惊醒,走出来弯下腰,去看是什么好东西滚到自己的地盘,却被还流淌着血水的人头,吓了一跳,妈呀,这是谁的人头在夜里乱跑。
“叮啷啷……”
正当乞丐要张口惊叫的时候,突然又响起了一阵琵琶。乞丐腰背一挺,扬身摔倒,项上人头,也如抛出的西瓜一样,飞撞到墙上,又咚咚地滚向远处,停在当街而立两个人脚下。
一个人手持杀威棒,头顶破帽,另一个项上扛着枷锁,脚踝上连着铁链,可知是一个解差和一个囚犯,二人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无声无息地人头落地。
街道一片死寂,像一幅陈年古图,不声不响。此时却见远处的酒旗摇动,无端地扬起一阵劲风。风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像一位沙哑的老婆子轻轻地哀叹:“留下康云,留你全尸。”
二人的衣襟被劲风撕拉扯拽着,囚犯蓬乱的发丝,随风扬起,人也禁不住眯起了双眼。风停声息之时,囚犯正欲垂落的发丝,突然后半截悄悄地断去,像是被无形的剪刀剪断。
杀威棒已斜闪到囚犯面前,发出像打声一样“咚”得一声响,街边的屋檐瓦片,被杀威棒荡开的东西打落,啪嗒一声摔碎在地上。
“好木头,是百年老槐做的吧。”沙哑的声音,竟如劲风一样,呼啸而过。解差右手已按着腰刀之上,双目眯成一条缝。
“噌!”得一声琵琶脆响,犹如断弦音一样,响在耳畔,却又不知发自何方,只见更夫的那面锣,平地而起,飞切过去,直取解差,解差见势,不避不闪,仍旧纹丝不动。
那面锣本如大刀一样,飞切过来,突然翻身,如一面团扇,迎面拍来,锣面未至之时,光亮的锣心,突然一黑,由中刺出一物,迎解差眉心点下。
刀光棍影,一闪即收,圆锣成两把弯刀一样,分刺在左右墙壁之中,悄无声息,可见入墙极深。那飞来黑物,却是更夫的梆子,与杀威棒相撄之时,发出“咚”得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噌!噌!噌!”琵琶如怨女抽泣一般,三声连啼,一声比一起清脆,紧而短促,了无余音,声声点在人的心神之上。微暗的月光之下,可见解差眉心皱起一条深川,心中紧绷着一根弦,心弦似乎也与琵琶共鸣,微微颤动。面临未知的凶险,人心都会害怕而颤抖,但勇者之心,越颤越坚毅。这二人当时勇者,无畏地当街而立,不躲不闪,听着隐约可闻刀剑挥削的“漱漱”之声,瞄着眼前任何一丝动静,此时见那面垂挂着的酒旗,被剪下三片,片片如刀,分上中下三路横切过来,如随着轻风,悠悠飘飞,即而又变换方位,成左中右三刀之势,袭向差囚二人。
解差的刀,再一次出鞘,仅听得“唰”得一声响,刀又回到了鞘中,三片飞来的黑刀,化成星星碎布,散落一地。
“好刀,怪不得金钢手南宫少会被你削掉一只手,嘿嘿,康云若有此刀,别说和尚,连佛祖都会变成肉,可惜啊。”那老婆子说完,悠悠地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可惜你是陆长雄的儿子,若非如此,老婆子定留你一命。”
“哼!本差之命,虽不值钱,也不会那么轻贱,任凭人取。”解差沉声道。
老婆子悠悠道:“不亏是陆长雄的儿子,只可惜不可一世的陆家堡,竟一夜之间血洗满门,唯有一脉,沦落不堪,甘做了一小小门子,说出去真丢人丢到祖宗那里去了。”
唉,这死老婆子真是的,老了就啰嗦,还总喜欢揭人伤疤,看来离死不远了,要知道人若愿做多数人都不甘愿去做一些事情,且能够毫无怨言,又能问心无愧,便是一种阔达,有了仇怨,就难以阔达,陆青当然不会阔达起来,也就是因为他心中有仇怨,才变得如阔达一般,什么事都愿意去做,只要能报仇,就无所怨言,听到老婆如此奚落,不以为意,他知道老婆子今夜不会善罢甘休,那么只能杀了她。心意已决后,再难的事,也能成功,但需要他去拼命,况且他是要取别人的命。陆青沉声道:“阁下要留下康云,那就请便,但除非在下死!”
“废话,不取康云,我老婆子也不会深更半夜,在此守候。在你死之间,老婆子要询问一下,不血剑雷疯子,铁扇公主薛晴儿,金刚手葛常春是不是被你所杀。”
陆青沉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花婆子冷笑道:“好!”说着“噌噌噌”得一阵清脆之音,犹如轻刀薄剑相撄一般,悠悠在空荡荡的街道中。
陆青极力凝听,琵琶声源自何处,却无迹可寻,时尔在东,时尔在北,飘浮不定。此时见地上更夫的尸体,像活人一般,抖然立起,无头尸休,摇摇欲坠地向他走来,十分怪诡,心想这老婆心狠手辣,死人都不放过,于是喝道:“岂有此理,今日你难逃一死。”
琵琶声突然唧唧叮叮,如珠落玉盘一般,闻之悦耳动听,但此时哪里有会人去赏听呢,且见那更夫之尸,却腾空而起,同时左手一扬,像文人儒士,撩袖拂尘一般。突然有数枚黑点,从更夫袖中射出,直袭陆青而来,此遭大出陆青所料,忙挥棒横扫,打下细看,却是五根手指。陆青深深呼息,克制怒气,心想此人以气御尸,必在近处,琵琶之音,仅是扰乱人心而已,明白如此,便细看两侧房屋,果不如其然,已见右手边乞丐所躺倒的墙上,纸窗破有一小洞,可见洞中有微乎其微的莹光闪动,然而未及他提气冲过去,那更夫已跃面前,落地之是,右手往前一伸,又有五根手指,无声无息地,飞射而出。此招已用老,如何伤人,陆青口中轻声道:“得罪!”不待五指袭来,长棒横扫,连人带五根手指,荡开一边。
然而更夫跃来,伸臂相袭,只是一个幌子,诱引陆青一棒将其扫落荡开,然后空门大下,又一具无头尸体,却是那名乞丐,搂头砸来,空中左手伸出。陆青眼前突暗,手中的杀威棒平扫出去,还未收回,知那乞丐五指即将射来,但已不及挥棒自救。百忙之中,抽刀封挡。谁知乞丐一手伸出,无声无息,毫无异动,乃一个幌子,而是合身扑来,陆青出刀总是一闪即收,在出刀之时长棒归立身侧,顺势捅出,“嗵”得一声,正中乞丐胸膛,无头乞丐顿然弹回,然回身之际,胸前六根白森森的肋骨,咔嚓一声,从胸前暴出,如离弦之箭,夹着腥臭,直射陆青胸前空门。
眼见六根肋骨,将破衣刺入,生死只在刹那间。陆青亦非泛泛之辈,左手化握为掌,推上棒端,身子借力后仰退飞,脚踩七星碎步,右手腰刀已然横封于胸,由上而入,削落下去。六根肋骨应声坠落,未及正身之时,陆青隐隐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细微地破空之声,知是尖锐细小之物,闻声辨器,确定来物,于是沉在腰下的长刀,顺臂后扬,只听“叮叮叮”三声,长刀受大力相阻,停在胸前颤抖。陆青只觉虎口正痛,手臂酸麻。回神一看,原来三枚铜钱,竟击穿长刀,卡在刀身,陆青暗自惊叹,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人,脱口道:“铜琵琶铁婆子!”
“你小子只有这点见识,才知老婆子名号,然也不枉今日一死。”
“真是冤家路窄,当年就是因你用这三枚铜钱,将家父杀死,陆家后人今天就要用这把陆家金错刀,斩杀仇人,为父母报仇。”说着便一掌推前刀身,三枚铜钱,“叮”得一声,脱刀而飞,直取破洞纸窗。”
示君
第六章:六安驿站
陆、康二人从铁婆子坟前离开片刻,一人从枯草丛中一跃而出,右手被齐腕砍去,缠着崭新绷带,此人正是小金刚手南宫少,他来到坟前,将铁婆子铜琵琶从坟中挖出,匆匆奔离山林,挥鞭打马,马不停蹄,连夜赶至巢湖水畔一处豪宅石府。
南宫少刚至府院门前,见两名黑衣人,突然显身阶前,飞身下马道:“南宫少奉石爷之命,前来禀报。”
“讲!”
南宫少从背后取入铜琵琶,交于二黑衣人,抱拳道:“石爷一见便知,告辞!”
那二黑衣人淡淡道:“南宫少侠且慢,石爷赏你的!”说着像一信涵掷向南宫少侠。南宫少侠接在手中,谢过二人,便飞身上马,迅速离开,约奔出三里,才勒马拆信,在微弱的月光之下,可见信上如此写着:“赏南宫少侠银一千两,着扬州通宝钱桩兑取,石天侯正印。”另一信写着:“铁婆子胜则领赏,败则前往六安城,会同五散人截获康云,追封五百两。”
南宫少将信收起,继续催马前行,离巢湖之地,辗转北上,后折西而行,直取六安城。
且说陆青接任此差之时,绝未想到一路上会有这般凶险,与铁婆子一战,险些送了性命,于是自作决定,将康云项上枷锁卸下,并与之乔装打扮成跑江湖的,如此以来,稍显顺畅,一路风平浪静,也抵达六安城。
人一旦经历过一次惊心动魄的事情,就会变得敏感警惕,况且陆青身为差役,公务在身,不敢怠慢,虽然一路平安无事,但总觉得危机四伏,来到六安城,并不择店投宿,而是直取官驿。驿站设立在六安城东门下,陆康二人递去文牒,却被驿官赶出去,告之此驿馆,只纳兵役、官员,不收衙差。
二人只得作罢,往驿站最近的四方客栈投宿,跑堂迎门搭讪招呼,为二人擦桌递椅,端茶倒水,十分周道。厅下共有十张桌子,仅有一张桌子围坐三人,掌柜正在埋头理帐,显得旁若无人。陆青将长枪斜倚墙上,侧对四人而坐,点完酒菜,正襟危坐,而康云显得随和,茶水一杯杯地往肚里灌入,如久旱逢甘霖一般。
不一会儿,那跑堂齐眉举案,端着酒菜,笑盈盈地走来,一边叫着:“二位爷的酒菜来了。”然不待此人将案放下之时,长刀从鞘中喷吐而出,握在陆青手中,那跑堂,腹下已多出一道伤口,鲜血喷涌如注,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后退,托盘“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康云惊目望去,原来那托盘是块铁棋盘,上有三百六十一根寸长狼牙针,乌黑发亮,跑堂鲜血滴上,嗞嗞有声,冒着白烟,显然淬有剧毒。
这时屋子一暗,四长门板突然封住店门,壁窗落下。那正在打着算盘,查帐的掌柜,仍旧在拔打着算盘,却渐渐地由“嗒嗒”之声,变成噌噌嘤嘤的琴声。叮叮呤得一声响,桌上筷子,如一只只短箭,齐飞聚射过来。陆青冷哼一声,长刀已飞削过去。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百十根筷子,个个被斩落打落。陆青的已知堂上所做三人,并且寻常客旅,对于警惕三分,长刀向桌上一掷,长枪应声到手,一边向康云喝道:“呆着别动!”说着一枪直指掌柜而去。掌柜并不抬头,将手中帐目掷向所厅下所坐三人中的一位高冠素衣的老先生,那老先生接过帐目,随手一扔,页页散开,向陆青削去。
陆青心想先取掌柜,再收拾尔等。却说这枪已至掌柜胸前,但如遇石壁一般,银枪已被压弯,难进寸毫。陆青大吃一惊,耳闻有纸片嗽嗽而来,忙回枪扫挡。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险,然而枪棍能打一大片,可是漫天蚊蝇,却实难对服,这一片片飞来纸片,便如漫天蚊蝇,长枪虽猛,无处着力。陆青手握枪杆中间,运力舞动,人已被银光笼罩,看似滴水不漏,然而这纸片枪杆击碎,一化二,二化四,渐渐成了一只只小蝶一般,随着掌柜琴声,缭绕陆青周身,时尔散开,时尔万蝶齐攻,片刻之间,陆青已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那书生左手边一白衣男子,从身边纸画篓里随手拿出画轴,向陆青掷去,画轴中空中展开,上中间三卷,竟将陆青围住,开成一人丈高的纸桶。书生右手边的那人,将一把剑,握在手中,稍已运力,已有三柄薄剑,飞鞘而出,上下三路,指着纸桶飞悬不止,只待陆青破纸而出,或者从纸桶上飞身出来时,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