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掌将欲击落之时,一柄断头刀,平地而起,飞射南宫少腰际,若被刺中,焉有活命。南宫少闻声大惊,忙不迭地化掌为爪,扣出刀背,跃开五步,定神一看,原来是把断头刀,环顾四周,却无他人,不由纳罕,然觉此时不益久留,便腾身出院,远远追杨峰而去。
莫七确定人已走远,方一跃而起,来到陆青身边,以掌抵于胸口,输入真气,片刻只见陆青咳了一声,四肢已经能动,莫七方又去为余君影解穴,余君影怒道:“不要你救,你走开些。”
莫七摇头道:“五师兄藏穴剑法,十分精妙,伤此二穴,不但让人真气散尽,经脉虚空,毫无反抗之力,还会让你血流不止,直到血尽而亡。”
余君影怒道:“小女子姑且一死,又有何惧,与不让你来碰我。”
陆青已经给英儿姑娘解开穴道,其人已能起身行走,来到余君影身边,微笑道:“还是让我来扶余姑娘先回房吧。”
余君影扶着英儿,正入内房,空觉后颈一沉,便不醒人事。待他醒来之时,人已躺在明亮的暖阁之中,抬身一看,一含威带笑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桌前,一柄黝黑的戒尺,掌在手中赏玩,此时起身将戒尺,放到桌边,柔声道:“姑娘你醒了?”
余君影忙往身上看,见仍旧穿着棉衣,心中一宽,遂起身离床,夺回戒尺,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朗然一笑,道:“小姑娘醒来,不问是谁救你,却来问我是谁?”
余君影一怔,淡淡道:“若是阁下所救,小女子在此谢过,你是何人,此处何在?”问话之间,见此人腰腹前挂着雕虎玉佩,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飞虎门的人?”
男子正是飞虎门帮主龚剑林,自被甄夫人一剑刺伤之后,在炭翁救治之下,保住性命,回东侠峰安养,次日担心甄夫人安危,便赶往西情峰,但入情峰苑,却见横尸一地,被冰雪所封,四下寻找,空无一人,来到俾女所居暖阁之中,看到余君影,心头一震,觉此女十分面善,故在此静静等候,此时微微笑道:“不错,龚某人正是飞虎门帮主龚剑林,不知姑娘芳名?”
余君影一听此人是威震四方的飞虎门帮主龚剑林,吃了一惊,想到石室之中,甄夫人所言,他是陆青大仇人,然见他威风凛凛,面相和善,给人一种亲切之感,却不像凶恶之人,然而人不可貌相,还是小心为上,于是道:“小女子姓余,既然阁下是一帮之主,名扬江湖,小女子不敢高攀,在此告辞。”
说着快步行出,走到门口,见四下有众剑客,默然立于飞雪中,已如雪雕一般,心想这龚剑林,果然是威风八面,帮中子弟,惟命是从,风雪袭体,却木立不动,沿着游廊快步往门口走,暗自感叹,但二雪人,跃身拦在面前。
“让她走吧!”龚剑林缓缓走出房门,淡淡道。
那二人应声退回原处,余君影回了一声谢,速速离开,飞身奔到山下。茫茫雪野只,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视野之中,只有漫山白雪,别无他物,于是余君影任着印象,沿路返回情侠镇。
此时已是正午,天色通亮,雪光刺眼,余君影快步入镇,只觉腹中饥饿,然而身上银铁,全部落于石室之中,无法打尖,正在踌躇之时,听到客店里一女子道:“二位大侠,不可多饮,需返回山峰,余姑娘仍在苑中安歇,无人看护呢?”余君影一听,正是英儿姑娘,便快步而入,见莫七与陆青,已喝得面红耳赤,齐向她望来,不等店小二上前招呼,突然门口一暗,五名披蓑大汉,持刀配剑而来,大马金刀地围坐一桌。
一人大叫道:“小二儿,好酒好肉,赶快上来。”随手将一包银子,扔到掌柜账台上,发出咚得一声,可见分量不轻。掌柜见此人大大列列,出出阔绰,岂敢殆慢,忙吩咐上酒上菜,不在话下。
又听一人说道:“五俗堂的几个小秃驴,怎么也走趟混水?他娘的,害得哥几个冒着大雪,千里赶往咸阳荒城。”
又有一人道:“还不是那娘们,嫁给姓龚的二十年了,还是不忘那个杀猪的,竟然带着旧情人,逃向西夏,中途被望川苑的人给捉个正着,五俗堂必然去救人,定是拿不下来,招呼咱哥几个赶去帮忙,他娘的,若是几个秃驴,曾经救咱一命,老子才不愿干这赔本的买卖。”
第一人大声喝道:“四弟,你有所不知了,那康云知道莫家剑法的图谱藏在何处,若能拿到图谱,嘿嘿,保正你享尽荣富贵,八辈子也花不完的金银珠宝。”
又一声轻声道:“大哥,此话可不能乱说!”说着看向陆、莫四人这边,见是江湖之人,遂又回脸向兄弟几个使了眼色。
那大哥全无避讳,转身看去,竟然朗然问道:“诸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通个名姓,认识认识!”
陆青听他们所言,康云被什么望川苑的人捉去,一夜之间,已到咸阳,大为所疑,遂道:“相逢何必相识,听诸位口音,是河朔一带的朋友吧。”
为首那人爽快道:“我五兄弟正是沧州盐帮的人,常在这条道上走,却从未见过诸位,所以一问,既然诸位不愿相交,我等也不攀求,请便!”说着回身坐下。
陆青扬声道:“诸位豪侠,原来是是沧州盐帮的人,失敬失敬,方才听诸位所言,要往咸阳赴会,不知何事?”
那大哥哼一声道:“我等盐帮贼寇,又何令阁下失敬,咸阳英雄大会,众人皆知,诸位若不知情,请匆打听,弄不好掉了脑袋。”
“啪!”
莫七勃然大怒,喝道:“岂有此理,尔等真是不识抬举……”正说着,听到一阵蹄声,接着门前一暗,已有四人,飞身下马,陆续走进客栈,皆是女子,装束一致,手中长剑,也是一模一样,看来又是门派中人,进门之后,那五位盐帮的老大,立刻手按刀剑,将欲起身,被身边的兄弟按住,只瞧四女子,推开前来招呼的跑堂,往五人瞟了一眼,向陆、莫等四人问道:“哪一位是江宁府解差陆青?”
陆青见这四女子身上装束,不似公门中人,正欲起身,突然被莫七阻拦。
莫七起身礼道:“不知诸位姑娘,要找一解差,所为何事?”
他若不言语,没准这四女子就会当场离开,他一开口,四女子往这边细看过来,突有一女子惊叫道:“金错刀,他就是陆青!”
为首女子一见,果然是那柄独一无二的金错刀,于是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道文书,当场抖开,道:“江宁府解差,私放流犯康云,依大宋律法,斩立决,本差奉提点刑司良大人之命,前来捉拿陆青归案,还请阁下跟我们走一趟,或许可免一死。”
第二十章:盐帮五雄
陆青看着女子手中公文,确是京机刑司批令,暗自惊讶,此事仅有一天时间,仍何如此迅速,就传到了京城,就算春秋之秀,八百里加紧,由此也得两天,况且近期又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寒冬时节呢,其中必然有不可告人的密秘,然而身在公门,必然受制于公门法案,只是康云是被人中途截,岂是他擅自私放,于是起身道:“下官陆青,在此见过诸位上官,下官隶属于江宁府衙,奉知府张大人之命,押送流犯康云,发配西宁,一路经历死生,护送到此,流犯康云昨日被绿林强人截去,并非下官私自肆放,还请上官明察,如今下官正欲动身,追回康云,势必将犯人康云,捉拿归案,还请诸位上官容禀。”
手持公文女子冷冷一笑道:“如今你是犯罪之人,何来捉命凶犯之权,且请与我等回去,至于康云,自由上面处理,不劳操心了!”
“慢!”
大厅中竟然有两人异口同声,叫出一个“慢”字。一是盐帮的老大,另一人则是四女子之中方才认出那柄金错柄的女子,女子此时向盐帮老大,怒目瞪了一眼,见他连忙缩身回坐,神色怯懦,不禁傲气凌人,向陆、莫二人冷声道:“你说你是陆青,那么你就是陆青吗?我等到此公干,岂是随便抓人就走的,请将江宁府文牒呈上来。”
陆青闻言,突然想到官府文牒,遗于情峰石室之中,如今已泡了一夜,岂能还在,况且既便还在,也难以回到室中,取回文牒,于是回道:“文牒于昨日被毁,不能呈出,还望恕罪。”
那女子冷哼一声,喝道:“毁得可真巧啊,如果不能证明你是陆青,那么本官就判你一个谎供之罪,但你真的是陆青,却把官府文牒毁掉,亦是不可饶恕之罪。”说着向为首那女子请示道:“先将此人扣押,再行计议!”
为首那女子,点点头道:“将陆青拿下。”
“谁敢!”莫七忍怒已久,又听得那女子之言,不管陆青是否为真,通通有罪,忍无可忍,抽刀大吼道:“尔等公门中人,真是岂有此理,不明实情,就胡乱抓人。”说着看了陆青一眼,又道:“陆兄弟一路上,为护流犯康云,多少次险些丢了性命,可谓忠于职守,你们身为朝廷中人,职责就是假呢初见剪恶除奸,澄清环宇,从而造福百姓,却在这里不明是非,诬陷好人,今日若让你们带走陆兄弟,莫某人一死了之,哼!”
为首女子闻言微惊,没想到竟有人在她们面前咆哮怒骂,冷笑道:“陆兄弟,叫得好亲热,看来陆青不但私放朝廷凶犯,还与江湖人勾结,乱我朝纲,罪加一等,好在今日我等亲眼所见,那就先斩后奏,行便益之权了。”
盐帮老大拍案而起,指着四女子,怒骂道:“哼,江湖人又如何,官民之间,又何谈勾结,老子到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将这位衙差,带到门外。”
其余四位汉子闻言,一言不发,齐立起身来,手按刀剑,怒目而视。陆青见情势,箭拔张弩,一触即发,忙道:“此事由本差失职而起,与诸位朋友无关,还请安坐……一人做事一人当,下官与诸位走,勿伤无辜。”
“唰”得一声,盐帮大汉,长刀抽出,其余四弟兄也都亮刃,指向四女子,怒道:“老子走盐以来,不知杀了多少酒囊饭袋,索性今天再杀四个。”说着挥刀砍去。
“找死!”女子怒骂一声,呛得一声,四剑齐出,闪身散开,迎五位汉子攻去,客店里立时倒桌飞凳,酒菜四溅,片刻狼藉不堪。只见这四女子,并非俗手,每一剑点出,只递进三分,遇到敌刃,立即缩回,似乎甚是爱惜手中长剑,打斗虽然激烈,却未听到刀剑相击之声,不多时,盐帮汉子已显下势。“嘶”得一声,一稍汉子腿部中剑,鲜血立时透棉衣涌出,但人却紧咬牙关,一点痛声不发,依旧奋力抵抗,另一汉子见兄弟负伤,拼命相护,不料被女子长剑,递到后心,直刺而入,当场跌落,口吐鲜血,气息奄奄。五位汉子,转眼已有二人倒地,四女子分毫未损,越战越勇,剑势凶狠,招招必杀。
莫七见这些汉子,虽然武功平平,但十分义气,暗自敬佩,见仅剩三人可战,于是大喝一声,道:“真是好剑法,咱们也亲近亲近!”说着抽刀入阵。
四女子正围斗三男子,得心应手,本想着这天寒地冻,拿五人练剑,暖暖手脚,谁知提刀男子声音刚落,人已闪至,铮得一声响,四剑齐头斩断,剑柄犹如生刺,感觉到掌中一阵刺痛,情不自禁地将松开弃剑,退开一步,顿时面红耳赤。为首女子喝道:“竟然妨碍本官公务,真是胆大包天。”
莫七暗自好笑,扬声道:“方才诸位不是挺傲气吗,莫某还以为诸位官人有何本事,却不知竟是三脚猫的功夫,真是可笑之极,别说此处天高皇帝远,就算是天子脚下,诸位这点把式,只配端茶倒水了。”
盐帮三位汉子见莫七一刀挥下,只听一声,将四剑斩断,十分惊讶,这时见女子手无寸兵,挥剑挺剑,直奔而上,一边喊道:“拿命来!”
四女子听到莫七所言,心中又羞又怯,向来未遇如此大胆刁民,敢抗命不从,且动手为敌,深知不敌于他,意在脱身,见这汉子压顶而来,慌忙闪身出门。三汉子刚追到门口,还未过坎,突然一黑衣男子,闪身而至,手中长剑,一发一收,已刺入三剑,三位汉子,当场倒地,滚到两边。
四名女子忙向来者,恭身行礼道:“多谢贾大人出手相救!”
男子长身傲立于店门前,虚眯双眼,淡淡道:“找到陆青了吗?”
“回贾大人,已经找到,正是店中!”
贾大人款款走入,不正眼瞧任何人,若无所其事地道:“陆青何在,见到本官,为何不拜?”
陆青见这贾大人腰挂京机总捕令牌,连忙走去,单膝脆拜道:“小人见过大人。”
莫七吃了一惊,没想到陆青果真跪拜此人,遂将手中长刀,掷于地上,愤然而走。那贾捕头,悠悠地嗯了一声道:“竟然如此无礼,你是何人啊?”
莫七闻言,知是在问他,并不回话,直接走出。
“好大的胆子,竟然目无朝廷命官!”说着闪身于莫七身前,眯着双眼,沉声道:“年轻人,不知礼,是致命之错。”
莫七怒道:“莫某敬天敬地敬父母,尊师重道讲情义,莫某敬重于谁,自由己心,不分贵贱,阁下身为朝廷官员,小小草民,岂敢高攀,告辞!”
贾捕头呵呵笑了起来,凭由莫七离去,向余君影、英子问道:“这二位姑娘,可是与你一路同行的。”
陆青正为莫七愤然离去,心思混乱,却没听清贾大人所问何事。英子突然起身回道:“小女子昨日被贼人欺负,幸有陆大侠出手相助,是以今日略备薄酒,以表感恩之情。”
“好一个陆大侠,陆青区区一个门子,事出紧急,提为解差,竟然变成了江湖中的大侠客了,呵呵!”
陆青忙回道:“小人知罪!”
贾捕头悠悠地笑道:“何罪之有啊!”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轴,捏在手中,郑色道:“陆青听旨!”
陆青闻方大惊,猛地抬头一看,果然是圣旨,连忙双膝跑地,听候宣旨。
贾捕头缓缓打开圣旨,郑重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江宁府衙差陆青,押送注流犯康云,疏于防范,致使犯人逃匿,当依律严罚,念及一路护送,历经艰险,不遗不弃,忠于职守,精诚可嘉,乃大宋之良臣,兹此,功过相抵,不予追究,不予封赏,鉴于陆青武艺超群,难得之才,着京畿提刑司快手,即刻上职,由贾总捕调遣,钦此!”
“陆青接旨,谢主隆恩。”说着起身将圣旨捧在心中,遂又有两名女子,将行头奉上。
贾捕头仍旧眯着双眼,笑道:“陆大人,现在已是五品官员,日后可不能穿得像一个土包子一样,当正吾皇圣威才是。”
陆青干笑一声,忙问道:“康云现在已逃到咸阳,小官请求速往咸阳,将康云抓拿归案。”
“此事牵涉重大,朝廷已经下令,细细追查,陆大人不必急于一时。”
陆青惊疑十分,区区一个康云,又何以惊动朝廷,难道朝廷要借此机会,铲除江湖帮派,想到此处,不由精神一振,暗忖道:“为父母报仇之机,指日可待!”
四名女子此时满脸堆笑,向陆青贺喜,不在话下,接在又请示贾捕头道:“大人,这五个盐帮的恶徒了,伤亡不少我们的人,该如何处置。”
贾捕头淡淡道:“放了他们?”
陆青与四女子大吃一惊,连那五个重伤在地的盐帮汉子,也未料到,遂听贾捕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官今日放过你们,但并非就此任由你们自去,本官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