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凛然- 第91部分

“明天我会让昭儿送你离岛，后会有期。”

第215章　雪鹭的怀疑

第215章　雪鹭的怀疑

天澈走得毫不拖泥带水，而他的这一反应也等于是在告诉秦然他的决定——

留在凌烟岛，让“秦慕安”这个名字永不出现在世间。

五十多年前的天澈，血气方刚，不愿在凌烟岛上孤独终老，于是他选择了逃走；二十多年前的秦慕安，有了家庭，却在失忆之后被强行带回了凌烟岛，度过了一段不属于他的人生；现在的天澈，已经步入老年，纵使恢复了记忆，却回不到过去。

他是凌烟海阁的南派掌门，最痛恨的事情便是背叛门派，然而这件事却曾经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愧疚、羞耻、自责……种种复杂的心情促使他要用自己的余生来弥补过去的错误。

或许能够留下一炷香火，他便已经满足，况且自己的孙儿会将秦氏的门面发扬光大，即便他身在这凌烟岛上，也会为此而骄傲。

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

秦然坐在灵仙殿前的台阶上，低头盯着手里的暮苍双剑，剑鞘上还残留着爷爷的一丝余温。他轻轻地抚摸古色古香的剑鞘，也许爷爷不会跟他一样离开凌烟岛，但有一天，他一定会回来看望爷爷。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来到他面前，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

“姑娘，你向来都是放下篮子就走，今天怎么……”

秦然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庞。

“雪鹭！你怎么来了？”

秦然立刻从地上站起来，紧张地望着白雪鹭，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

白雪鹭表情淡然，看不出欣喜还是忧愁，她将篮子放到一边，默默地取出饭菜。

“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来给你送最后一顿饭。”

她是来送我走的……秦然心中苦笑，在刚刚的一瞬间，自己还抱着一丝幻想，以为雪鹭回心转意了，结果她还是选择了留守凌烟岛。

三个月以来，秦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对白雪鹭说，但是如今真的见到了对方，却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在那次拥抱之后，白雪鹭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顿饭吃得安静，两人坐在台阶上，很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悄然无息。

“听说你的修为已经达到了青气二阶，恭喜你。”

白雪鹭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这样客客气气的口吻让秦然十分不习惯。

又是听说……既然你还关心我，为什么不直接来看我，反而要从别人那里打听？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全都告诉你，我不希望你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我的消息。”

秦然微微有些愠怒，当初说我们还是朋友的是你，可是你却躲了我三个月，难道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我不知道……你想说的话就说吧。”

白雪鹭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令秦然更加生气，他决定抛出个重磅信息，看看白雪鹭还能否继续淡定下去。

“其实，天澈前辈就是我的爷爷。”

听到这句话的白雪鹭明显有一个挑眉的动作，心中的惊骇已经无法掩饰。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爷爷是本派的叛逃弟子，怎么可能当上掌门？”

看到白雪鹭终于展露出浓厚的兴趣，秦然心中泛起一丝得意——看来雪鹭还是关心我的。

于是，秦然将天澈从叛逃，到失忆，再到被抓回凌烟岛的过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白雪鹭，连同风扬子与他秦家的关系，他也想趁此机会听一听白雪鹭的意见，毕竟两个人一起想还能讨论一番。

“虽然天澈前辈就是我爷爷，不过他已经决定不再离开凌烟岛了，他的余生都会奉献给凌烟海阁，大概这就是他的赎罪，希望你能对这件事保密，要是让其他弟子知道了，恐怕会出乱子。”

白雪鹭点点头，她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没想到本派竟有如此残忍的法术，剥夺一个人的记忆，跟杀了他又有何分别？不，比杀了他还残忍！”

白雪鹭越想越愤怒，她猛地站起身，拳头攥得咯吱响。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小就无条件信任的门派竟然做出了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将一个人洗脑之后，又加以利用，等于将他人的生命据为己有，简直是惨无人道，丧尽天良！

秦然不料白雪鹭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细想之下，也能理解。

她对凌烟海阁如此信任，甚至为了遵守门派的门规，断绝七情六欲，想爱又不敢爱，结果却得知自己奉献终生的门派居然是靠邪术来困住弟子的，她怎么能不失望至极？

忽然，白雪鹭好像想起了什么，她转过头来盯着秦然，锐利的眼神令后者觉得她如此陌生。

“你还能再施展一次恢复记忆的法术吗？”

“应该是可以，但是对谁？”

“我。”

秦然眼睛瞪得老大，白雪鹭才不到二十岁，又在凌烟岛上待了十几年，她有什么记忆需要洗掉？

“雪鹭，你是认真的吗？你不是从小就在凌烟岛上长大的吗？”

“那是我现在的记忆，我怎么知道这些记忆是不是后来被别人灌输的？”白雪鹭怒目圆睁，秦然这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激动。

不过白雪鹭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得知凌烟海阁存在洗脑法术之后，想必哪个弟子都会对自己的记忆感到怀疑。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秦然试探道。

白雪鹭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秦然道：“在我的记忆里，父母是在一场饥荒中饿死的，而师父正巧路过我家乡，救了我，并把我带回凌烟岛。但是我时不时会做一个梦，梦里我跟爹娘生活得很幸福，但是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拆散了我们，我看不到那个人的模样，但总觉得这件事曾经发生过。”

秦然想起他和白雪鹭到老妇家借宿的那一晚，白雪鹭也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白雪鹭的娘亲被一个神秘人抓走了，白雪鹭还因此惊醒。

如果这件事确实发生过，那么白雪鹭便真的有可能被洗过脑！

第216章　丢失的记忆（上）

第216章　丢失的记忆（上）

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但如果变成了现实，那么这将对白雪鹭造成巨大的打击。

“雪鹭，面对真相是需要勇气的，你确定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白雪鹭很清楚，如果自己知道曾被凌烟海阁洗脑，那么今后她将无法违心地待在凌烟岛上，变得无家可归。但她不想自欺欺人，不管真相如何残酷，她都要知道。

“是的，我不想活在别人编织的谎言中。”

秦然盯着白雪鹭的眼睛看了许久，从那双美眸中，他看到了坚定，以及决绝。

“那好吧，咱们得先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以免别人来打扰。”

说到僻静的地方，秦然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我们就去之前的那块岩礁上，怎么样？”

白雪鹭一怔，然后默默地点点头。那里承载了她在凌烟岛上的许多记忆，正是了结此事的最佳地点。

夜幕降临在了凌烟岛上。

此时，抬头仰望，天空犹如一块深蓝色宝石，充满了神秘莫测的色彩，行走在幽静的林间小路，看得到却看不清路的尽头，这扑朔迷离的氛围，正如即将揭晓的真相，充满了不可预知。

踏着轻功，秦然和白雪鹭再次来到岩礁顶部的平台上，这里不但是白雪鹭向大海倾诉衷肠的地方，也是秦然第一次被白雪鹭拥抱的地方，虽然仅仅是短短的几秒钟，但还是给他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晚上，海面上的风并不算小，在这炎炎夏日，秦然居然有种刺骨的感觉，亦或是因为即将揭晓的真相，让他产生了紧张感。

如果雪鹭对凌烟海阁失望，甚至绝望了，她会不会一气之下，跟我一起离开凌烟岛？

想到这里，秦然忍不住兴奋起来，心里竟希望白雪鹭曾被凌烟海阁洗过脑，那样白雪鹭就会憎恶凌烟海阁，即便跟他一起离开，心中也不会有所愧疚。

“开始吧。”

两人面对面地席地而坐，像之前一样，秦然将魔语噬魂笛平举到他和白雪鹭之间，并让白雪鹭默念清心心法，保持平和的心境，而秦然则把注意力集中在帮助白雪鹭恢复记忆上。

“嗡——”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当秦然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白雪鹭的意识世界中。

但周遭并不是空白一片，而是……就在凌烟岛上！

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海风，澎湃的海浪，还有那熟悉的长形木桥以及一排排大小船只……此刻，他正站在凌烟岛的码头，面向广袤的海面。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不是纯白的世界？难道雪鹭的意识还在活动之中？

这时，一只雪白的青葱玉手从秦然的背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吓得他“哇”一声大叫，跳到一边。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白雪鹭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歉意地看着秦然。

“原来是你啊。”

看到对方是白雪鹭，秦然长吁了口气，看到那只白得毫无血色的玉手，他还以为是个女鬼。

不过，秦然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前他用过两次魔语噬魂笛，第一次是对怜儿，第二次是对天澈，这两次的情形不同，效果也不同。怜儿虽然只有五岁孩童的意识，但因为她的记忆不是被人封起来的，所以她能够以自由之身跟秦然对话。但对于天澈，由于他的记忆被忘忧术封住了，因此秦然遇上的是被封在冰块中的天澈。而如今白雪鹭正活生生地站在秦然面前，也就是说，白雪鹭的记忆没有被封起来，她跟怜儿一样，是属于自己的意识。

秦然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伤……

“你怎么了？”

白雪鹭看到秦然脸上阴晴不定，便开口问道。

“雪鹭，很高兴告诉你，你没有被凌烟海阁洗去记忆。”

这句话，秦然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实际上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接着，秦然便将自己的判断依据解释给白雪鹭听。

“哦，是吗……”

白雪鹭在听到这一结果之后，好像也没有特别欣喜，也许她跟秦然一样，也在等待那个能让她下定决心离开的结果，但事与愿违，她依旧不想自欺欺人。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或许他们的想法相同，但凌烟海阁严厉的门规和冰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依旧是困住白雪鹭追求自由的枷锁。

“咱们……回到现实中去吧……”

白雪鹭还是说了出来，而这句话，也宣告她将留在凌烟岛上，继续忠于自己的师父和门派。

秦然心有不甘，但他必须尊重白雪鹭的选择，大概他和白雪鹭真的是有缘无分。

“呜……”

忽然，一阵小孩的哭声从远处传来，秦然和白雪鹭同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女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他俩这边跑来。

这里怎么会有别人？那小女孩是谁？

秦然和白雪鹭对视一眼，都是一副惊诧的模样。

小女孩捂着嘴巴，秦然也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觉得对方眉宇之间甚是眼熟。

“呜……”

小女孩越跑越近，径直朝秦然冲来。

“小妹妹，你叫什么……哎！”

秦然刚要跟对方打招呼，但小女孩就像没听见似的，奔跑的脚步丝毫没有放缓，而秦然也没来得及躲开，不过更令他惊骇的是，小女孩并没有撞上他，而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秦然和白雪鹭细细思考，又有一个人跑了过来，并且是踏着轻功。

当两人看到对方的模样时，顿时惊呆。

是冰瑶！

准确地说，是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冰瑶。

“雪鹭！你快回来，那边危险！”

雪鹭？秦然看看白雪鹭，后者也是一副诧异的样子，因为白雪鹭明明离海边还有好几丈。

难道说……

两人同时朝大海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才跑过去的小女孩正站在木桥尽头，而那里，正是海水最深之处！

难怪刚才觉得眼熟，原来那女孩就是小时候的白雪鹭！

也就是说，现在的场景，是白雪鹭记忆中的一部分！

第217章　丢失的记忆（下）

第217章　丢失的记忆（下）

这是一段丢失的记忆碎片，连白雪鹭也毫无印象。她跟秦然一样，就像在看别人的经历，但画面中的人又的确是她。

白雪鹭不是没有被忘忧术封印住记忆吗？为什么她会不记得这一幕？

“雪鹭，听师父的话，快过来，师父不会再逼你学剑法了。”

“不！我不相信！”

年幼的白雪鹭用那稚嫩的声音大叫着，冰瑶神情焦急，两人的对话让白雪鹭更加困惑。

在白雪鹭的记忆中，自己一向是对冰瑶言听计从，是个不折不扣的乖孩子，就算是学习枯燥无味的剑法，也毫无怨言，但为什么在这一幕中，自己却如此断然地拒绝去学剑法？

“雪鹭！你再不过来，师父就要生气了！”

冰瑶的表情忽然阴沉下来，看到那副冰冷的样子，白雪鹭心头没来由地一阵心悸。这样的冰瑶，她倒是颇为熟悉。

“我不要！你不是我师父！我要找我娘亲！”

娘亲？秦然大吃一惊，刚才白雪鹭说过，在她的记忆里，她的父母都已经在家乡的饥荒中饿死了，为什么年幼的白雪鹭会想去找自己的娘亲？难道她的娘亲并没有死？

而此时，白雪鹭的眼睛不住地左右飘动，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你的娘亲不要你了，除了凌烟岛，你无处可去。”

冰瑶的话更加印证了白雪鹭的娘亲还活着的猜测，面对两种相互矛盾的记忆，秦然不禁沉思道：

一个说雪鹭的父母饿死了，另一个却说娘亲不要她了，这里面肯定有个是假的！

“你胡说！那天晚上就是你把我从王府掳走的！虽然你蒙着面，但我认得出来！”

白雪鹭浑身一抖，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脑海中不停回荡着那几个字。

王府……掳走……

冰瑶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朝木桥尽头的小白雪鹭冲去，后者着实被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她的身后就是幽深的大海！

这一幕如此熟悉。

也是在海边，也是被吓了一跳，也是不慎失足……

只听“扑通！”一声，年幼的白雪鹭坠入大海，而记忆也就此断片。

“啊！”

白雪鹭一声尖叫，只是一瞬间，两人便从意识世界回到了现实。

“啊！”

白雪鹭依然没有停止尖叫，她捂着自己的耳朵，拼命地摇着头，像是要将坠海之后的窒息感甩出脑海。

秦然不忍看到白雪鹭如此痛苦，他一把将对方抱在怀里，让白雪鹭伏在自己的胸前，尽情地发泄。

她已经泪如雨下……

许久之后，白雪鹭才逐渐平息下来，不过鼻间仍在发出细微的抽泣声。

“我明白了，我的记忆并不是被封印的，而是在那次坠海溺水之后失忆的。”

白雪鹭从秦然的怀里缓缓地挣脱，走到岩礁边缘，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大海。

她的记忆，留在了这片大海之中，连同她的母亲……

后来，她会时而来到海边，向大海倾诉，或许，她是在向自己的母亲倾诉……

秦然也终于知道刚才所经历的种种事件的原因。

白雪鹭的遭遇跟怜儿很像，都是因为脑部受到创伤而失忆，而秦然则通过魔语噬魂笛进入到了两人的意识世界中，见到了两人现在的意识，而秦然之所以能够看到白雪鹭丢失的记忆片段，是因为这些年来，白雪鹭的那段记忆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她会做梦梦到自己的母亲就是很好的佐证。

秦然心中不由得叹息，没想到怜儿的遭遇又在雪鹭身上重演了。

虽然冰瑶并没有给白雪鹭洗脑，但她是把白雪鹭从她母亲身边强行掳走的，仅这一点，就不亚于洗脑的恶劣程度。

想到这一点，秦然忽然心头一喜：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