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凛然- 第184部分

“时候不早了，如果大家不嫌弃，就请大家留在我们云巫山住一宿，大家也好在一起商量对策。”

风扬子发扬掌门风范，主动请众人留下，甚至包括与他“有仇”的欧震和独孤天傲。

听到风扬子的盛情邀请，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抉择。

欧震跟风扬子的恩怨多是一时置气，并非原则性对立，但独孤天傲就不同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跟他有仇，尤其是天澈和秦至俞。由于江叶两家的家主并不是独孤天傲直接杀害的，所以江家和叶家还有原谅他的可能，但秦家的十七条人命却实实在在地死在了独孤天傲的剑下，即便当时他一时发狂，并非出自自己的本意，天澈和秦至俞仍然很难原谅他。

风扬子自然很清楚他们之间的过节，而他主动邀请独孤天傲留下，也是想帮忙化解这一段恩怨，毕竟独孤天傲是秦然的亲生父亲，而秦家又养育了秦然五年，若是这两拨人对立起来，夹在中间的秦然会很难抉择，与其往后拖，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将他们之间的矛盾化解掉，以免影响到对付沈周两家的大计。

见大家都不说话，风扬子只得长叹一声。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或多或少有着芥蒂，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现在是非常关键的时期，如果大家不能把话题说开，那么很容易造成麻烦。当前我们的共同敌人是沈周两家，这不仅关乎着个人恩怨，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不能处理好这件事，将可能给整个人间带来灾难。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论大家心里有什么矛盾，都应该暂时搁置在一边，通力合作，为天下苍生的安危而努力！”

风扬子的慷慨陈词好像拥有某种魔力，让人听了不得不顺从。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吩咐弟子为大家准备晚餐和房间了。”

风扬子把傅天、关彬和周茗叫到一边，开始布置晚上的安排，而独孤天傲也让赫连杉诛和左兴去处理探查欧阳林下落的事情，其他人则互看着，特别是有几个关系微妙的人。

天澈和秦至俞这对父子已经分别了二十多年，如今再次重逢，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

冰瑶和白雪鹭虽然仅仅分别了一个多月，但如今她们的关系已经彻底变了，由过去的师徒变成母女，想要说的话丝毫不比上一对父子少。

而秦然则看着独孤天傲的背影，心里想着以后该怎么面对这个曾经被他视为仇人的父亲。

就在这样复杂与纠结的关系之间，众人来到了云巫剑派的待客厢房，在这个大院子里，有着十几个独立的房间，足以应付在场的所有人。

很快，院子里的众人以当前最为熟络的关系三三两两地凑起来，不过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逃也逃不掉，就在今晚，他们将会面对那些过去曾经分开过或者误解过的人，而他们也必须处理好那些微妙的关系。

看来，今天晚上注定不会平静。

秦然依旧是跟白雪鹭、黑羽和灵香待在一起，四个人刚走进屋里，云巫剑派的弟子就送来了饭菜，而他们也得以一边吃，一边商量。

一看到饭菜，黑羽和灵香就开始埋头猛吃，看到这两个“孤家寡人”狼吞虎咽的样子，秦然不禁有些羡慕。

至少他们不会被这些复杂的情感所困住。

“雪鹭，一会儿你是不是要去找冰瑶掌门？”秦然轻声问道。

“该来的总归要来。”

白雪鹭惆怅地一叹，随后又略带担忧地看向秦然。

“不过我的事还不算棘手，我还是比较担心你……”

秦然夹饭的筷子突然悬在了空中，他的眼神有些呆滞，看来他也处在茫然和不知所措之中。

黑羽往嘴里扒着饭，不过他的眼睛却左右瞄着秦然和白雪鹭。由于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所以黑羽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过他心里还是很关心两人的。

“老大，我想说几句，但如果我说得不恰当，你可别生气啊。”

黑羽先给自己打了个预防针，秦然则默默地点点头。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自己已然失去了判断能力，或许黑羽这个旁观者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只听黑羽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道：“其实啊，你跟独孤天傲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水火不容。你现在之所以不敢去面对他，只是因为心里对天澈掌门、秦庄主以及秦家堡的十七位死者的愧疚，觉得对不起他们，所以不愿意轻易原谅独孤天傲。”

秦然一言不发地低着头，静静地听着黑羽所说的每一个字。

“老大，你也曾经像独孤天傲当时那样发狂过，你应该很清楚发狂时的所作所为并不能以常理来评判，在众人里面，最能理解他的人其实是你。”

黑羽表情严肃地盯着秦然，一字一句地问：“当年独孤天傲那么发疯地找你，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感动吗？”

第452章　堪破情仇（中）

第452章　堪破情仇（中）

诚然，独孤天傲残忍地杀害了秦家十七口人，同时还间接害死了江、叶两位家主，但他并非出于恶意，而完全是对自己孩子安危的担忧，这种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敢于天下为敌的父爱，秦然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人的身上，或许秦然会被独孤天傲所感动，但这件事却不偏不倚地降临在了他身上，那种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痛苦，别人是无法领会的。

黑羽独自在普陀山修炼了八百年，对于亲情，他并没有太多概念。他看到了独孤天傲为了寻找秦然而做出的努力，也看到了父子俩重逢的不容易，所以他希望独孤天傲和秦然能够解开心结，不要让这来之不易的重逢充满了敌意，但是黑羽没有感觉到秦然心中的恨。

十三年前，秦然一夜之间失去了十七位亲人，而在更早的时候，独孤天傲又何尝不是一夜之间失去了妻子和孩子？那种想要报仇雪恨的急切心情秦然非常理解，只是他比较幸运，遇到了许多真诚善良的朋友，而独孤天傲却被奸人利用，走上了一条不是自己选择的“邪恶”之路，实在是蔚为可怜。

然而这些悲剧却是由他争强好胜的个性所导致的，如果独孤天傲没有恃才傲物，惹得江湖上人人自危，风扬子和沈周两家就不会注意到他，他也就可以跟自己的妻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更不会发生之后的一连串惨剧。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整件事情虽有外因，但独孤天傲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他是个可怜的人，但他身上也的确存在可恨的地方。

见秦然始终保持着沉默，白雪鹭也开口劝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离去的人永远无法回来，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应该活得快乐，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仇恨都是过去，现在误会已经解除，如果你还不能释怀，只会让未来的生活更加艰难。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理由恨他，但唯独你不可以。”

说完，白雪鹭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吱”的一声打开门。

“现在他就在对面，把你心中所想全都告诉他，把你心中的疑问全都问清楚，如果到时候你还恨他，那很简单，以后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

白雪鹭的这番话语犹如醍醐灌顶，彻底浇醒了迷茫中的秦然。

之前，当秦然拿剑指着独孤天傲时，后者就曾说他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的确，秦然太过善良，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不想因为自己跟独孤天傲和好而伤了天澈和秦至俞的心，所以他顾虑重重，始终不敢做出决定。

“黑羽，雪鹭，谢谢你们的劝解，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秦然缓缓地站起来，在白雪鹭等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房间，朝独孤天傲的房间走去。

……

对于已经是剑仙的秦然来说，十几丈的距离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但他却用了足足一分钟才走到对面。

心怀忐忑的秦然一直在想一会儿该跟独孤天傲说什么，而他的脚步也显得格外沉重。

走到门前，秦然抬起手来，但却始终没有敲下去，然而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秦然顿时心头一惊。

“怎么是你？”

秦然困惑地看着开门的人，因为对方不是独孤天傲，而是蓝心柔。

“你来晚了，他已经走了。”蓝心柔淡然道。

“走了？他去哪儿了？”秦然心里突然一阵空落，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面对，却被告知对方已经离开。

“他去做他应该做的事了，我想不久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蓝心柔并没有直接回答，这让秦然更加狐疑。

“进来吧，我想跟你谈谈。”

蓝心柔让出一条路来，而秦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而此时，在直面过道的那一侧厢房中，有两双眼睛一直从门缝里盯着秦然，看到秦然走进了蓝心柔的房间后，这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眯了起来。

这两双眼睛的主人自然就是江晓月和叶凝儿了。

“晓月，凝儿，你们俩不吃饭在那儿看什么呢？”叶凤仪嗔怪道。

“还用问吗？当然是她们的好郎君了。”旁边的江玉娘轻笑道。

听到“好郎君”这三个字，江晓月和叶凝儿俏脸一红，顿时把眼睛收了回来。

只见叶凝儿跑到叶凤仪旁边，抓着后者的手臂，娇声道：“姑妈，然然居然跟那个狐狸精进了同一间屋，而且他们还把门关上了！”

江晓月也气呼呼地道：“那骚狐狸把秦然骗进去，肯定是想勾引秦然，好让秦然原谅独孤天傲那个魔头！”

江玉娘疼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柔声道：“晓月，不管秦然原不原谅独孤天傲，你都应该支持他，你是他的妻子，如果连你都跟他唱反调，那么他会很孤独的。”

江晓月缓缓地低下头，虽然独孤天傲不是直接杀害她爹的凶手，但她仍旧无法轻易原谅此人。

叶凤仪与江玉娘对视了一眼，眼里都饱含着深深的无奈。

本来有着血海深仇的两个人却突然成了父子，真是造化弄人。两女如是想。

……

此时，进到屋里的秦然和蓝心柔端坐在桌前，两人盯着桌上闪烁着的油灯，心也随着安静的气氛而沉静下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秦然漠然道。

蓝心柔把目光转向秦然，直勾勾地盯着秦然的眼睛，然后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还恨他吗？”

秦然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恨。”

蓝心柔眉头一皱，有些激动地道：“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他是多么的孤独。”

秦然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油灯，没有说话。

“每当满月的时候，他总是站在院子里，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便上去询问，他说他儿子那白白胖胖的小脸好像天上这轮月亮。”

说完，蓝心柔便哽咽了。

第453章　堪破情仇（下）

第453章　堪破情仇（下）

听了蓝心柔的这番话，秦然心头一颤，鼻子瞬间酸涩起来。

虽然当时秦然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但他至少彻底了断了希望，不必整日挂念自己的亲人是否还活着。然而独孤天傲却饱受思念的折磨，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否还活在世间，是否活得快乐，这种不知结果的等待，远比直接得知死讯更加令人痛苦。

只听蓝心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他从没有放弃寻找你，在我跟他接触的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如此。你可以恨他的冲动，但不能因此抹杀他的付出！”

“那又怎样？”

秦然也站起来，与蓝心柔对视着。

“没错，他是出于好意，但结果呢？江叶两位家主惨死，秦家十七口人被杀，生者陷入无尽的痛苦，我本以为自己可以亲手了结这段恩怨，却发现我根本不能！”

秦然的声音几近咆哮，这种纠结的矛盾心理几乎要把他逼疯。

“而且他还让欧阳冒着生命危险与麒麟之魂融合，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鬼域入口的圣兽封印就不会被解除，沈周两家就无法建立僵尸部队，我们也不会面临这么大的危机！”

秦然厉声大吼，他无法接受的是，伤他最重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这种感觉就像拿着刀戳着自己的胸口一样，想恨却又恨不起来。

蓝心柔心中倍感无力，她发现不论自己说什么，秦然都无法彻底放下那段恩怨。

“可是他真的很在乎你，他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我不想看到他继续悲伤下去。现在你们父子好不容易相认……”

蓝心柔还没说完，秦然便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请你注意一下言辞，我并没有认他这个父亲。”秦然冷漠地道。

蓝心柔咬着下唇，心里泛着一丝委屈。

独孤天傲对待蓝心柔犹如亲生女儿一般，而蓝心柔也最了解独孤天傲的内心世界，所以她想为对方做一点事，哪怕付出自己的全部。

“如果你能原谅他，我蓝心柔这辈子愿意做牛做马地服侍你。”

说完，蓝心柔便伸手去解自己的上衣，很快，一件紫色的半透明抹胸就出现在了秦然面前。

秦然冷冷地看着蓝心柔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表示。

“脱啊，继续脱啊，你不是说要做牛做马地服侍我吗？”

秦然冷笑地盯着蓝心柔，在他眼里，那纤细的双臂、白皙的脖颈和高耸的胸部似乎毫无吸引力。

蓝心柔紧紧地咬着牙，眼里尽是羞愤，但她还是把手伸到背后，要去解那紫色抹胸。

这时，秦然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没想到你却如此作践自己！难道你以为你牺牲色相我就会听你的话吗？”秦然冷冷地瞟了蓝心柔一眼，“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说完，秦然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

蓝心柔突然叫住了秦然，而后者脚步一定，站在那里，却并没有回头。

蓝心柔缓缓地走到秦然面前，由于她上身只穿着一件抹胸，胸前露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所以秦然不太敢直视她。

“你不是想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蓝心柔的这句话引起了秦然的兴趣，他瞥了对方一眼，问道：“他去哪儿了？”

“他去向你爷爷和二叔请罪了。”蓝心柔漠然道。

秦然心中蔚为惊讶，向来心高气傲的独孤天傲居然会向别人低头请罪？

“他怕你夹在中间难以抉择，所以主动找天澈掌门和秦庄主出去，想对当年的仇怨做个了结。”蓝心柔眼里闪过一丝悲痛，“如果秦家父子不肯原谅他，他便会以死谢罪。”

死？

秦然心里“咯噔”一下，在那一瞬间，他居然慌了。

我是在担心他吗？

秦然被自己的惊慌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内心中竟如此害怕独孤天傲赴死。

“他们去哪儿了？”秦然焦急地问蓝心柔。

“你不是恨他吗？又为什么要在乎他的生死？”蓝心柔悲凄地问。

“我……”这下轮到秦然无所适从了。

是啊，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生死？他是我的仇人，他杀了我的亲人，害得欧阳身陷险境，我应该痛恨他的……

难道我已经不恨他了？难道我已经原谅他了？

实际上，一向心软的秦然早已不再怨恨独孤天傲，但他始终过不去那道坎，那道对秦家十七位亡灵内疚的坎……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蓝心柔听到后一惊，连忙跑回去，迅速穿起了上衣。

紧接着，一个人推门而入，正是独孤天傲。

看到秦然站在屋里，独孤天傲微微一怔，又看看里面的蓝心柔，有些困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察觉到独孤天傲的反应有些不对劲，秦然狐疑地问：“他们原谅你了？”

“什么原谅我？他们又是谁？”独孤天傲有些不明白。

秦然两眼一瞪，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