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蔼的保母——加百列温柔地把孩子抱过去,注视一会儿后微笑起来。
“孩子命名了吗?”
“还没有。”
“那就叫他拉菲尔吧!”
拉菲尔?
疗愈天使?
保母居然擅自替主人的儿子取名字,这已经够大胆妄为的了,取的还是这种名字,怎不教人心里起疑窦,但豆芽却听见自己的回答。
“好,就叫他拉菲尔。”咦?她干嘛这么听话?
于是,加百列欣然上任保母之职,而她对于婴儿老是变男变女变变变,还变发色又变眸色的反应是——
“你真淘气啊!拉菲尔。”
不然就是——
“又在顽皮了,拉菲尔!”
偶尔还会听到——
“把翅膀收回去,拉菲尔,没必要的时候不要随意伸展出来,知道吗?”
上帝保佑,幸好能找到这样一位能够庄敬自强、处变不惊的保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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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产假过后,豆芽刚好来得及交出学期作品和报告,顺利通过大二上学期的课程,随后路希即带著她赶到纽约、伦敦、米兰、巴黎四大时装之都去参观2002年流行趋势时装周,以补偿她因为生产而错失的圣洛朗退休时装展。
三月初,豆芽从巴黎赶回罗马上二下的课,而同学们甚至不知道她已结婚,暗自以为她是未婚生子,其实这也没什么,现代人结婚生子是正常,未婚生子是赶潮流,不过,她生产后变得不那么讨人厌了,这点倒是满奇怪的。
六月底,二年级的课程结束,虽然有几位同学尝试和她做朋友,但她依然拒人于于里之外,无法相信任何人。对于路希闲来无事就对她倾诉的“我爱你”那三个宇,她也已听到麻痹,就好像听到他说要上厕所撇条一样,既不高兴也不生气。
近二十年的警戒心,不是过几天好日子就可以消弭的。
“天气开始热了,你想到哪里度假呢?”
罗马的夏天是毫无商量余地的酷暑,最高可以达到摄氏四十度以上,热得会让人抓狂,更抓狂的是大多数的公共场所都没有冷气设备,因此夏天一到,几乎所有罗马人都会逃离城市,并不是只有富有的有钱人才会出外度假,所以豆芽并不奇怪他会这么问。但是……
“到哪里度假?”她问自己。
这种问题从来不是她有资格思考的问题,就连去年的暑假她都还在打工。热?那又怎样?不管是热或冷,她都只有忍耐的份,作梦都不敢梦想自己也能有度假的一天,现在要她考虑这种问题,她根本不晓得该如何考虑。
“随便哪里都可以,只要你说,我们就去。”堆出一脸最纯真的谄媚笑脸,路希讨好地说。
望著他小心翼翼的神情,豆芽不觉叹了口气。“你呢?”打从认识到现在整整二十个月的时间,路希几乎天天都在讨好她,无时不刻不捧著一张谄媚的笑脸现给她看,她都快以为他天生就是长那种样子了,“你又想到哪里?”
近二十年的警戒心不是过几天好日子就可以消弭的,但在他这样百般委曲求全的迎合之下,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软化——一点点。
“都可以啊!譬如到蒙地卡罗赌个痛快,到瑞士滑雪,也可以到北欧旅游,到加拿大打猎,”路希马上一一列举出过去的“废人”经验。“或者坐游艇出海,冲浪潜水……”
豆芽蓦而双眼一亮。“游艇?”她对度假没兴趣,倒是很想尝尝坐游艇吹海风的滋味。
路希立刻察觉到她的勃勃兴致。“好,决定了,我们到法国去!”
“不要,我又不会讲法语。”
“那就到尼斯,尼斯的英语相当普遍。”
“我的英文也不是很好。”
“在纽约时,你不是应付得很好吗?”
“……那好吧!不过,我绝不到蒙地卡罗去赌博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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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路希要带我去尼斯度假,拉菲尔……”
“拉菲尔不伯冷也不怕热,你放心吧!他会过得很好。倒是你,你要好好把握时间,千万不要浪费哟!”
“嗄?”
“记住,2005年是你的最后期限,一旦进入2006年,就再也阻止不了审判日的来临了!”
“我……我不懂。”
“到时候你就会懂了。”
“……”
为什么她老是听不懂加百列说的话呢?
第三章
摩纳哥原是欧洲穷国,自1865年开设第一家蒙地卡罗大赌场之后,便一跃成为最富裕的国度,许多人在此一夜致富,也有人倾家荡产,然而这两句成语都与路希无关,因为他向来都是赢家,而既然他早已是全球十大首富之一,也没有所谓一夜致富之说。
但他确实很喜欢睹,因为够刺激。
不过这回的度假计画里并不包括进赌场玩两把,因为豆芽不喜欢赌博,但由于路希的游艇停靠在摩纳哥港口,他们不得不先到摩纳哥,没想到豆芽不晓得哪根筋不对了,突然一时兴起说要看看赌场,结果……
“豆芽,你不是说你不赌博的吗?”
“我没有赌,我只是……参观一下。”
“可是你已经在这张桌位旁‘参观’一个钟头了。”
“……你闭嘴!”
路希吐了一下舌头,不敢再吭声,可是不过一会儿,豆芽突然扯扯他的衣袖。
“喂,你会玩吗?”
“21点?当然会,不过我多半都是玩梭哈,而且从不在白天玩。”
“为什么?”
“最高级的赌场深夜才开放。”蓝眼溜下来。“怎么?想要我教你玩?”
“不用,我会玩。”而且是那位拐了她所有身家财产的“男朋友”教她的。
“那是想看我玩?”
“你很会玩吗?”
“输家从来不是我。”路希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本事”。
“这样嘛……”豆芽咬著手指头天人交战许久。她不喜欢赌博,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人家赌,她就很想试试自己的运气。“我想看你玩。”也许是因为她从没走过好运,所以下意识里一直在等待好运吧!
“没问题。”路希当即兴高采烈地带她走出赌场。
“等等、等等,你要带我上哪儿去?”
指指街道对面的名牌服饰店,“买礼服啊!”路希说。
“礼服?”豆芽吃惊地硬拖住他。“为什么?”
“深夜赌场要穿著正式礼服才能进去。”
“骗人!”又不是夜总会。
“骗你不是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
“呃?”
“……算了,买就买!”
随后,在服饰店里量身时,豆芽又惊愕地发现,她不但又丰满了许多,还长高了——整整五公分。
她早就不做青春少女很久了不是吗?
难不成怀孕生产真有这么大的影响?
那好,她要多生几个,说不定将来她就会变成一个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超级大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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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纳哥最知名的蒙地卡罗大赌场位于摩纳哥港口左方,是欧洲第一大赌场,也是世界四大赌场之一,四周花园环绕,内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之能事,俨然皇宫内苑,豆芽一时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菲尔斯先生,好久不见了!”
一见到金光闪闪的路希,赌场经理立刻亲自出迎这位出手阔绰的大豪客。
“我结婚了嘛!还做了父亲,”路希喜孜孜地覆住豆芽挽在他手臂上的柔荑,眉开眼笑志得意满,说的好像是他第一次娶老婆、第一次做爸爸。“我忙著陪他们母子俩,哪有空来玩,今晚也是她想看我玩,我才带她来的。所以……”
他意有所指地瞄一下那些好像老鹰盯小鸡似的盯住他不放的女人。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来骚扰我,明白吗?”
“当然!当然!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来骚扰到菲尔靳先生的。”
经理满口承诺,而后头微偏望向豆芽。
“那么这位应该就是菲尔斯夫人了,”不管毫不起眼的豆芽看上去与如同天使一般美丽的路希有多么不相配,精明老练的经理也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之色,仿佛豆芽是王妃似的对她深深鞠躬致意。“欢迎,希望夫人能在这儿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转身,他朝不远处的服务生弹一下手指,再比个手势,那位服务生立刻托著一盘筹码过来,经理转身将筹码送给豆芽。
“这里是一万欧元筹码,本赌场奉赠,请夫人尽情玩个痛快。”
拚命忍住惊叹的冲动,豆芽故作端庄地微微颉首,由路希代她收下筹码。
“有人吗?”
“只有两位。”经理歉然道。
“那我先在枱面上随便玩玩好了,”路希不在意地粲然微笑。“人够了再通知我。”他喜欢人多的赌局,不超过四人以上他是不玩的。
待经理离开后,豆芽才瞪住那盒筹码,吃惊得连话都结巴起来了。
“不不……会吧?一万欧元,免……免费奉送的?”赌场真有这么好赚?
路希满不在乎地把筹码放入她的珍珠皮包里。
“一万算什么,我一个晚上赢个几十亿也不成问题。”
他以为他是赌王吗?
不过……“好,既然是免费的,那你先去玩你的,”豆芽兴奋地抱住皮包。“我也要去试试自己的手气!”
“我陪你。”
“不要、不要!”豆芽推他往后走。“你在旁边我反而玩得不自在,还是我自己玩就好了。”
向来奉老婆命令为谕旨的路希只好独自往最里面的大厅而去,豆芽站在原地环顾四周一圈,都是拉霸台,她没兴趣;继续往第二厅去,里面是欧洲轮盘和英国轮盘,还要换轮盘专用筹码,太麻烦了;她再往下走,又是拉霸台;到了第四厅,是21点和骰子,她开始在各枱之间晃来逛去。
看多了心就痒痒,反正筹码是人家送的,输光了也拔不了她半根毛,所以她也选了一张21点的枱面很大方的给它玩下去——一枚筹码。
一枚一百欧元。
可惜运气之神依然离她起码有三个宇宙远,人家送她的筹码眨个眼就“退回”去给赌场了,愈输愈不甘心,彷佛吗啡上瘾似的,输了就加倍筹码丢下去——这是她的赌博“哲学”,数额愈滚愈大也愈不懂得适可而止,人家是不信邪,她只想翻本,当她放下六十四枚筹码时,已是脸发青、手发抖——标准毒瘾发作症状。
“Gee!”又输了!
她呻吟著望向皮包里剩余的筹码,右肩站著小天使,左肩站著小恶魔。
只剩下五枚筹码了,要全下,或是一枚就好?
小天使和小恶魔开始打得刀光剑影、天昏地暗。
全下?一枚?一枚?全下……
“卡露蜜,是你吗?”
冷不防一个问句丢过来,仿佛当头一盆冰水泼下,“噗”一下小天使和小恶魔一起被冲走,这声突如其来的呼唤来的正是时候,硬生生敲醒她冲昏头的脑袋。
好险!好险!再玩下去她肯定会著魔!
庆幸著,她回眸循声瞥去,待看清是谁叫她后,骤然僵了一下。“不,不是我,我只是一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她咕哝著跳起来匆忙要逃走。
但不过才走出两步,全世界她最不想碰见的人其中之四便团团围住了她。
“卡露蜜,真是你?”
一个福福态态的中年女人像头犀牛似的挡在她面前,桃红色的晚礼服紧绷在一圈圈肥肉上,宛如刚灌好的义大利火腿,大惊小怪的嗓门剌耳得四周围的人纷纷投以金光眼、白龙眼,她却毫不自觉。
“天哪!你变了好多,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如果不是看见你手臂上的胎记,我根本认不得你呢!”
豆芽恨恨地瞪住右手臂上的眙记——沙利叶说那就是雅娜尔的印记,当下决定回罗马后第一件事就是扒掉自己的皮。
“原来你变了个样子,难怪妈咪说有人请她签你的结婚同意书,一想到能摆脱你,她连半句话都没问就签下去了,之前我还不相信呢!现在看来……”另一个珠光宝气,二十六、七岁的女人斜著眼打量豆芽那一袭精致的银色晚礼服,配上典雅的珍珠首饰,高尚极了。“不相信也不行了。”
摆脱她?
是她想摆脱她们好不好!
“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蠢男人会和你结婚,居然还能带你上这种地方来呢!”
第三个是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人,身材火辣辣,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胸脯发育过度,脑袋先天不良的智障。
豆芽徐徐扬起透著警戒意味的双眸对上那双嘲讽的眼,抿紧唇瓣不语。
“你去做过整型美容手术了吗?”最年轻的女孩话问得最白,嗓音清脆、表情无辜,看上去既清纯又甜美,其实她才是三姊妹中最恶劣的讨厌鬼。“啧啧,应该可以做得更好的呀!”
豆芽横过眼去瞪住那个跟她同年的女孩,还是不吭声。
没错,她们就是当初领养了她,并把她带到欧洲来的徐家男主人的妻女,她们的恶毒不输于徐家男主人,不同的是徐家男主人总是“光明正大”的施行暴政,而她们并不喜欢动手动脚,但每一句话里都带著鲸鱼骨的剌,火候道地的伤人于无形。
打从离开徐家那天起,她就发誓再也不要被她们伤害到了,能躲就躲开,躲不开就……
迎战吧!
“你不会是自己来的吧?”徐家胖太太狐疑地问。
豆芽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再昂然抬起下巴。“当然不是,我丈夫带我来的。”对,有路希做后台,她不需要怕,不战而退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了。
“大姊也是姊夫带她来的,我们顺便也跟著一起来了。”徐家小妹轻轻摇晃著手中的酒杯。“我想你还不知道吧?大姊夫是义大利数一数二的家具公司董事长,富有得不得了呢!”
“那有什么了不起,我老公也是……”声音突然消失。
等等,路希的公司是经营什么的?
不知道。
路希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道。
“呃……”豆芽有点难堪地避开那四双等待的目光。“总之,我老公也很富有就是了。”该死的路希,都怪他从不工作,所以对他的公司她也一无所知。
那四个女人愣了愣,同声笑出来。
“好了、好了,别逞强了,牛皮被戳破是很难看的!”
“我猜你丈夫是睹场里的员工,所以你才能进来参观?”
“这也是无可厚非啦!不过要小心别被抓包,害你老公被炒鱿鱼喔!”
“你这礼服是租来的吗?”
“才不是!我老公不是这里的员工,他真的很富有!”豆芽的反驳快速又有力,因为她说的是事实。“我的礼服是他买给我的,而且我想要什么他都会买给我,从不考虑价钱!”
自然,她们不相信她说的话,徐家胖太太正打算好好嘲笑她一番,徐家大姊却有更好的主意。
“既然如此,你不反对和我们一起玩玩吧?”
豆芽打开皮包瞄一下,吞了口唾沫,硬起头皮说:“当……当然不反对!”
徐家大姊讶异地愣了愣,没想到豆芽居然敢同意,再看豆芽取出两枚筹码来,不但她惊讶,其他三人更错愕。
“一百欧元?!”她居然用这种大头筹码?!
四人相觑一眼。哪儿来的?
“玩什么?21点?”
豆芽犹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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