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屏放下披肩:〃她很开心。〃
之珊不禁心中有气,这班人辛辛苦苦找她,她避而不见,且躲在一个有花有树,小桥流水的好地方享清福……
且慢,杨之珊,你不是真相信理发店里一个小女孩的信口开河吧。
之珊站起来。
大腿都蹲得酸软了。
少妇这时又去游说客人花钱:〃这只药水不伤头发,贵一点也值得。一切都是钱。〃
之珊拉开玻璃门。
小屏却还跟在他们身后。
之珊转头和颜悦色问:〃有什么事?〃
小屏笑嘻嘻:〃我看到你们两个人抱着婴儿。〃
之珊讶异:〃呵,是吗,是谁家的孩子?〃
〃是你们两个人生的孪生儿。〃
周元忠涨红面孔。
之珊大方笑道:〃唷,那多好,我最喜欢孪生儿,谢谢你。〃
上了车,之珊说:〃老板娘生财有道。〃
周元忠答:〃三年前她发觉女儿有预言能力。〃
〃能够预测彩券号码吗?〃
〃这倒不能够。〃
〃你可相信小屏的话?〃
〃海关并无王晶晶离境记录。〃
〃也许,用的是假护照。〃
〃我愿意相信她在别的国家生活舒适,脱胎换骨,重头开始。〃
之珊说:〃我也是。〃
两人对望一眼,已经找到主意。
周元忠凭关系找到王家这三个月的电话记录。
可是电话单上并没有长途电话号码。
第45节:约会其他异性
〃一个也没有?〃
〃是,毫无线索。〃
〃也许,晶晶连家人都撇下了。〃
〃她一定需要生活费用,可能会向亲友借贷。〃
之珊说:〃在外国那种风景怡人的小镇,租一间小屋所费无几,在快餐店做工,拿最低工资也可维持生活。〃
〃不过,她是一个好高骛远、十分虚荣的女子。〃
〃人会变,月会圆。〃
〃王晶晶会甘心隐姓埋名在小城打月入八百元的苦工?〃
〃只要一家人相爱,在一起,吃糙米也开心。〃
周元忠看着之珊笑:〃可见你从未闹过穷。〃
之珊答:〃我对物质要求不高。〃
〃那是因为你什么都有了,试想想,收入不够,孩子需步行上学,没有机会学习乐器,又不能装设电脑,为着大学费用烦恼……〃
之珊答:〃有志者事竟成,家境窘逼又如何难得倒英才,大把奖学金,又可半工读。〃
周元忠被她驳倒。
之珊说:〃道路当然辛苦点,却是锻炼品格好机会,途中许有踌躇,将来一定更加珍惜成果。〃
周元忠忽然明白了,这是她对他间接赞美。
他出身与她不同,但是她更加佩服他。
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那天晚上,之珩同妹妹说:〃公司里少了一位能干的侦查人员。〃
之珊抬起头来。
〃一单冒领保险金案子把我们缠得头昏脑胀,开头如有侦探把苦主的背景查一查,就不会有这种麻烦。我想在公司成立一个小组,大约一个主管两名助手,负责保安、调查、搜集证据,这组资源甚至可以外借谋利,你说如何?〃
之珊张大嘴,又合拢。
〃你朋友周君可有相熟的人才?〃
之珊不出声。
〃当然,私人公司的福利必不如政府机关,不过工作性质较有弹性,他是督察,交游广阔,请他推荐可靠人才。〃
半晌之珊才说:〃他已辞职。〃
之珩说:〃啊,那多巧,请他到杨子来谈一谈。〃
之珊缓缓说:〃姐夫不肯做妻子下属,我想,他也有同感。〃
〃你与他关系如何?〃
〃我俩已停止约会其他异性。〃
〃那十划还没有一撇,不过是普通男女朋友。〃
〃之珩,我怕他有点骄傲。〃
〃他这人沉默寡言,十分实惠,我们可以商谈合作条件,倘若他不愿受薪,可以按案件折账,你说如何?〃
之珊叹口气:〃大家都在一家公司工作……〃
〃你已多日没到杨子来了。〃
〃难以启齿。〃
〃那么,让我来说。〃
〃之珩,你真是女中丈夫。〃
〃所以我家男人避得远远,屋里一个男人已经足够。〃
〃这些措施,都不用知会甄氏?〃
之珩笑:〃叫我到什么地方去找他?〃
之珩问妹妹要周元忠电话。
她亲自与他说话。
之珊十分不情愿。
一家人都做家庭事业,挤在一起出粮,像排队轮米似。
应当各自各精采,他是画家,她又是建筑师;兄在大学任教,弟是微生学专家……
之珩放下电话说:〃元忠会马上来一趟。〃
〃我避一避。〃
〃之珊,没想到你那样狷介。〃
之珊勉强笑,她同他的关系尚未曾牢靠到那个地步,她怕他有误会,她在乎他。
元忠很快上来按铃。
之珊同他说:〃你们慢慢谈,我先回家去。〃
第46节:先打死你后自杀
元忠点点头。
之珊驾车回家。
路上她同自己说:如果元忠接受杨子聘请,最多以后她不上杨子就是。
她可以到律政署找工作。
想到这里,心头一宽。
她停好车,一个人走上公寓。
单身女子,掏出钥匙到开门进屋这刹那最脆弱。
可是,叫男友陪进屋去更加危险,请客容易送客难嘛。
之珊笑了。
她进屋,关上门。
一抬头,看见有人坐在沙发上。
之珊立刻想夺门而逃,那人已经扬起枪。
他说:〃假如你怀疑这柄枪是假的……〃
他朝天花板开了一枪,啪的一声,灯罩应声粉碎坠下,天花板泥灰四处飞溅。
之珊缓缓坐下。
那人是甄座聪。
他终于现身了。
〃起来,我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之珊沉默。
〃走。〃
之珊答:〃我不走,要剐要杀,你在这里动手好了,反正是我的家。〃
她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能离开第一现场,一走只有更加危险。
他终于找上门来了。
之珊开口:〃我也正想找你。〃
多日不见,甄已像落魄汉子,他没有理发已经很久,衣衫不整,一脸胡须。
之珊说:〃不要再错下去。〃
像所有做错的人一般,他根本不觉自己有错,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来。
〃之珩愿意买下你手上股份,你离开杨子行,海阔天空。〃
〃离开杨子行?〃他喃喃重复。
〃趁尚未触犯法律之前,放下枪,静静离去,与之珩联络。〃
〃杨子行根本属我所有。〃
之珊看着枪嘴,隔一会才说:〃既然叫杨子,怎么会属于姓甄的人。〃
〃只差一点点,〃他叹口气,〃之珊,都是你不好,害我失去一切。〃
他精神处于异常状态。
他坐近之珊,把枪嘴伸进她耳孔,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紧紧搂住:〃之珊,我先打死你,然后自杀,好不好?〃
那口气,像是从前问之珊可要去南太平洋岛屿度假。
之珊固然害怕,但是也十分难过。
好好一个人,因有非分之想,落得今日这样,多多少少是因为她杨之珊的缘故。
〃放下枪,离去,我不会再提起此事。〃
〃之珊,你不再处上风。〃
〃为什么要牺牲你自己?〃
〃只有那样,你才会得到惩罚。〃
之珊知道无望,他憎恨她到极点。
她叹口气:〃你想带我到什么地方?〃
〃你自然会知道。〃
之珊说:〃我去拿一件外套。〃
〃不必了。〃
〃我想喝一杯水。〃
〃之珊,你不会再觉得口渴。〃
他的声音越平静,之珊越是害怕。
〃你这次又是怎样进来?〃
〃一把百合匙。〃
之珊忽然讪笑。
〃你新男友保护你不力。〃
之珊问:〃告诉我,王晶晶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去问你父亲,我不过趁那机会逼他退出杨子。〃
〃是你叫梅以和回来?〃
〃是,我并无作出承诺,纯是合作关系,她又一次误会。〃
〃你丝毫没有悔意。〃
〃不是我的错。〃
一定是生命脆弱的错。
之珊略动,他的枪嘴又伸紧一点。
之珊不觉得痛,但是她发觉有浓稠液体流下面颊,伸手一摸,发觉是血。
第47节:自卫杀人
她的耳孔已被戳伤。
〃之珊,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之珊,你令我恼怒,你到底听不听话?〃
之珊不出声,双臂抱胸前,咬紧牙关。
〃过来,之珊,躺下。〃
之珊不想触怒他,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说:〃不。〃
她一直以为甄座聪不会真正伤害她,她错了。
她听到第二声枪声。
之珊惊见左手臂穿了一个乌溜溜的洞,血像自泉眼喷出,噗噗有声。
她仍然不觉得痛,但是左手完全瘫痪,再也不能动弹。
甄座聪的双眼充满红丝,他一定服过药,凶暴莫名,朝之珊的腿再加了一枪,他要逐寸逐寸杀害她。
之珊懊恼地想,呵,就是今日吗,真没想到。
她想起父母亲,还有周元忠,做最后挣扎。
她蹒跚奔进书房,眼前已经发黑,甄氏追住她,撕裂她的衬衫。
之珊蓦然回头,甄座聪刚好扑在她身上。
忽然他喉咙发出咯一声。
他的眼珠凸了出来,但同时四肢渐渐放软,终于,他伏在之珊身上,不再动弹。
他大力扑向之珊,没看到之珊手中握着一把薄而扁、细而长的裁纸刀,约十寸长的利刃全部插进他的胸膛。
他有什么样的感觉,是否一阵凉意?
之珊已经用尽全身力气,甄座聪的身体压住她下半身,她推开他,但不够力气。
她用右臂取到电话,但是线路已经剪断。
她整件黑衬衫已经湿透,之珊喘着气,闭上眼睛,呵,这样流血很快会失去知觉,她不愿与甄座聪死在一堆。
之珊用脚蹬开甄座聪,找到手袋,取出手提电话。
她按紧急号码:〃我中枪,自卫杀人,请速来救我。〃
之珊没听到对方回答。
她倒卧在桌底。
之珊并无完全失去知觉,她听到救护人员破门而入,奔到她身前蹲下,给她吸氧气,把她抬上担架。
〃你有知觉吗?你会说话吗?〃
讲话需要极大力气,之珊没有回应,她只点点头。
她闭上双目,昏睡过去。
醒来时觉得剧痛,她呻吟,急忙去看手臂与腿,发觉它们仍然与躯体连接,知道没有失去一肢,不禁安心。
她记得每一个细节。
但是她情愿像一些人说:〃不记得了,完全不知道那件事曾经发生过。〃
周元忠第一个进门来。
他握住之珊的手,默默流泪。
之珊轻轻地说:〃我杀死了人。〃
〃他没有死,仍在急救中。〃
之珊诧异,他明明倒在地上,胸插利刃,动也不动,怎会有救?
〃他比你还早苏醒,已经可以录口供。〃
之珊为自己冷酷吃惊,她希望他死?
她浑身颤抖起来。
〃之珊,别害怕,我再也不会离你半步。〃
之珊身体突然痉挛,医生连忙进来诊视注射,周元忠被请了出去。
之珊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寂恐惧。
〃元忠,〃她叫他名字,〃元忠。〃
医生告诉周元忠:〃她伤势并不严重,复原后需做物理治疗,但是肯定受到极大惊吓。〃
〃她怕那人会回来加害她?〃
〃那将是无可避免的持久恐惧。〃
周元忠内疚。
〃你尽量开解她,给她一点时间。〃
警务人员到了。
第48节:一个不相干的人
〃真令人讶异,俩人伤重至此,却又都活命。〃
他带着一只微形无线电视,让周元忠看新闻报道,记者说:〃杨子律师行频频发生惊人意外,今次一男一女二人浴血,传说是情侣关系……〃
有人伸一只手过来关掉电视。
他是杨汝得。
他镇定地进房去探视女儿。
接着,之珊的母亲也赶到了。
中年的她搭乘长途飞机后疲态毕露,由机场直接来到医院,已经耗尽力气。
她走近女儿,与前夫一人站病床一边。
之珊昏昏入睡,看不到父母如同陌路。
周元忠发觉他们两人完全视对方透明,不抬头,目光也不接触,当然也不招呼。
周元忠过去问候。
接着,之珩也来了。
接飞机的显然是她,见到周元忠,她说:〃母亲住我处。〃
谈女士坐倒在沙发上,默默流泪,极度疲劳的她已失去自制能力。
之珩并不与继父说话,自顾自与医生交换意见。
杨汝得握住之珊手,轻轻扫她头发,见到女儿无恙,便静静离去。
只得元忠送他到门口。
他朝女儿的男朋友点点头,孑然一人离去。
回到房中,之珩正在整理带给之珊的衣物,又斟热茶给母亲喝。
元忠心想,这始终是女人的世界,一直以来,她们狡黠地给男人一个错觉,以为他们才是统治者。
谈女士忽然轻轻地说:〃老多了。〃
在说谁,杨汝得?
语气这样平淡,像说一个不相干的人,那样斯文的太太,那样无情,真是奇异对比。
之珩说:〃只要之珊无恙,还计较什么。〃
〃真是,〃谈女士说,〃叫我爬过大西洋去挡这两枪我也愿意。〃
〃那人残暴似野兽,想逐寸打杀之珊,叫她吃尽苦头才甘心。〃
〃呵,不要再说了。〃
之珊仍没醒来。
〃妈,我送你回家休息。〃
〃我双脚都肿了。〃
之珩替母亲换上拖鞋,扶她起来。
谈女士把手臂搁大女肩上,借力站起,由她扶着离去。
只有母女才会那样亲贴。
她们一走,周元忠听见之珊轻轻地说:〃大姐终于扬眉吐气。〃
她一早醒来,不想抢注意力。
周元忠微笑。
〃我也想站起来。〃
〃现在还不能够,伤重,骨上打了钢钉。〃
之珊问:〃你们怎样知道我进了医院?〃
周元忠不敢说,他惭愧到极点。
连之珊都失望:〃可是看晚间新闻?〃
〃是。〃
他与之珩洽谈生意,讲得十分投契,决定在杨子行成立侦查部门,丝毫没有预感,女友正遭残害。
〃有无心惊肉跳,打烂茶杯?〃
没有,见之珊没电话进来,还以为她已睡。
之珊全凭机智逃得一命。
他赶到医院,她已经做完手术。
医生同他说:〃她虽受重创,但可盼完全复原。〃
〃你已同意替杨子工作?〃
〃那会是一份可以发挥的工作。〃
〃我很替你高兴。〃
周元忠没有发觉她的语气已经冷淡。
重伤之后,之珊有力讲话已经很好,语气怎样,他分辨不出。
有人敲门。
〃杨之珊,醒来了?我是心理医生伍尚勤。〃
之珊点点头:〃伍医生请坐。〃
周元忠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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