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南说这话的时候,和苏色色在一家咖啡馆里喝咖啡。
苏色色低头,过了很久,很久,苏色色说:
“不爱!”
林小南追问:
“为什么?难道我不够好?”
苏色色轻声地说:
“不是你不好,只是你太年轻。”
林小南看苏色色,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狠狠地说:
“苏色色,我嫉妒那个老男人!他有什么好?”
苏色色不说话。
她心里一片灰暗。
两人沉默了很久。
然后,林小南望着窗外,似是对苏色色说,又似自言自语:
“我是年轻,我还不到二十二岁。”
又再说:
“一个不到二十二岁的男孩子,是不甘心被爱情困着的。”
是,林小南那么年轻。
年轻到,他无法给苏色色一个家。
苏色色并不是不知道,林小南那年轻的脸孔中,对她流露出来的那些真情。
我说错话了,还不行么(2)
苏色色也不是不喜欢,林小南孩子似的率真性格。
只是,在苏色色的眼中,林小南太年轻,真的真的太年轻,年轻得不够份量——他还没到,去领结婚证的年龄呢。
林小南又把头转过来,看着苏色色,他突然笑:
“前一段时间里,我在网上的论坛看到一个贴子,说25到27岁的剩女为初级剩客,她们还有勇气继续为寻找伴侣而奋斗,统称为‘剩斗士’;28到31岁为‘中级剩客’,此时,属于她们的机会已经不多,又因为事业而无暇寻觅,别号为‘必剩客’;32到36岁为‘高级剩客’,在残酷的职场斗争中存活下来,依然单向,被尊称为‘斗士剩佛’;到了36岁以上,那就是‘特级剩客’,当尊为‘齐天大剩’。”
林小南说:
“苏色色,你现在快够格做‘初级剩客’吧?你还可以陪那个老男人很多年,直陪到成为‘齐天大剩’为止。到时候,估计那个老男人更老了。苏色色,你说,到时候你会不会后悔?光阴白白浪费地那个老男人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苏色色突然生气了。
林小南是故意的。
他故意这么说的。
林小南的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的恨恨。真的,苏色色为什么会这么蠢?蠢到爱那个老男人,爱得死心塌地?而他也蠢,蠢到爱苏色色,也爱得死心塌地。
苏色色突地“嗖”的一声站起来,一言不发往外走。
林小南一愣,连忙跑去拉苏色色。
苏色色狠狠甩开林小南的手,又再继续往外走。
林小南又再赶上去拉。
苏色色又再甩。
林小南没想到,苏色色竟然用了那么大的气力,仿佛小兽一样。旁边的人看到了,都用了好奇的目光,齐齐地望过来。
林小南尴尬万分,他投降,小声地说:
“苏色色,求你了,别这样!我说错话了,还不行么?”
苏色色没有说话,眼泪却在眼圈里打转。
这事,总得要有个了断(1)
林小南叹了一口气,也不管众目睽睽,抱了她。他在她的耳朵,轻轻地说:
“苏色色,你可曾记得四年前我说过的那个誓言?那个时候我说,你现在二十岁,十年后,你三十岁。而我现在十七岁,十年后,我二十七岁。如果到那个时候,那个老头子没回来找你,你又没嫁人的话,那你要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林小南又说:
“如今,那个老头子回来找你了,但他没有娶你!苏色色,那个誓言还有效,你三十岁,我二十七岁的时候,如果你没嫁人的话,那你要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苏色色说:
“好!”
那还有六年。
谁知道六年后,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
恐怕到时候,林小南早已忘记苏色色了。
林小南去了美国没多久,苏色色也离开了陆子喻。
让苏色色下定决心离开陆子喻的,是因为苏雪儿。苏色色那个半夜里打给陆子喻的那个电话,让苏雪儿察觉了。苏雪儿没有想到,苏色色竟然到省城来了,读了大学,毕业了,现在,又再重新和陆子喻纠缠。
苏雪儿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日,打电话给苏色色。
苏雪儿约苏色色,在星巴克见面。
星巴克是有钱人去的地方。在中国,星巴克称为小资三大圣地之一,还有两个,一个是哈根达斯,另外一个是宜家家居。
苏色色去了。
这事,总得要有个了断,对不?
苏色色刻意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尽量使自己看起来美丽光鲜。谁知道到了星巴克,见到了苏雪儿,苏色色还是感到了自己的寒酸。
真没想到,苏雪儿一点也不显老。
因为是有钱人,也懂得保养,苏雪儿尽管结婚了,尽管生了孩子,可还是像几年前,苏色色见到她那样,时光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她还是那样的优雅,那样的美丽,那样气度非凡,一身香奈儿套装,浪琴表,名牌手袋,都彰显了苏雪儿的生活水平。
这事,总得要有个了断(2)
看到苏色色来了,苏雪儿站了起来,微微笑,她说:
“色色,好多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苏雪儿不像是来找苏色色算帐的,倒是像和苏色色聚旧情的。到底是见过大世面,见识也比苏色色多,尽管说话柔美,身形娇小,却从里到外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在这种气场的压迫下,苏色色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堪。
苏色色说:
“谢谢。”
苏雪儿招手,叫来服务生:
“色色,吃些什么?”
苏色色说:
“随便吧。”
苏雪儿给苏色色点了焦糖玛奇朵,而她要摩卡,还有一些饼干和糕点。从服务生对苏雪儿的熟稔程度来看,她是这里的常客。星巴克,是这个城市里最贵族化的,环境很美,清新,幽静,充满着小资情调。
苏色色是第一次来,有些手足无措。
苏雪儿很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她说:
“色色,你越来越漂亮了,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了。”
苏色色不说话。
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苏雪儿又再喝了一口咖啡:
“色色,昨天我看一本书,书中有一个故事中,你要不要听?”
苏色色还没回答,苏色色已经说了:
“日本的宫崎县岛上,很多猴子都喜欢去地里扒番薯吃。刚开始,所有的猴子都是用手拍拍番薯上的泥土就塞进嘴里,后来,一部分猴子发现,将番薯放到溪水里洗涤一下,味道会更好。于是,它们再挖了番薯,就统统放到溪水里洗。别的岛上猴子们知道了这个消息,纷纷效仿。但是,幸岛上却有百分之十五的猴子对洗番薯这事很排斥。即便邻岛的猴子都吃上了干净的番薯,它们还是沿袭过去用手拍拍泥土的方式。研究人员对不愿意变化的猴子做了分析,发现一个有趣的规律——这些猴子全部是公的,而且年龄超过了十二岁。按寿命换成人的年龄,刚好相当于四十岁后的男人。”
这事,总得要有个了断(3)
苏色色沉默,她不知道,苏雪儿告诉她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苏雪儿说:
“再过一个月,陆子喻便四十五岁了。”
终于提到陆子喻。
苏雪儿说:
“色色,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故事吗?”
苏色色摇头:
“不知道。”
苏雪儿说:
“过了四十岁的男人,往往就像日本宫崎县岛上的公猴子,会排斥新的事物,不愿意改变自己——也就是说,不愿意改变现状。因为他们会害怕,会得不偿失。”
苏色色终于听明白了:
“你是说,陆子喻不会离了婚娶我?”
苏雪儿说:
“对。”
苏雪儿笑:
“我知道陆子喻爱你,他一直都爱你!但又怎么样?他爱你,但他无法离开我,就像鱼儿,无法离开水!说白了,陆子喻这些年来,一直靠我的经济支持,如果没有我,他怎么能够继续画他的画?怎么能够画展开了一次又一次?”
苏色色嗫嚅:
“他的画,不是得过奖么?他不是很有名气么?”
苏雪儿还是微笑:
“陆子喻的画得过奖也不错,也很有名气是不错。可这年头,懂艺术的买不起画,有钱的大半是半吊子,他们只知道毕加索,梵高,也只懂得买山寨品来冒充高雅。还有一些有钱人,倒是又明白又舍得,可人家买的,都是有升值空间的名作,那是为了投资!谁又会那么笨,没事花大价钱买个落魄画家的画挂着?”
苏雪儿又再说:
“陆子喻快四十五岁了,在你的眼中,也许,是有点老了。可是作为一个画家,却是太年轻了,他还可以画很多年画呢,还可以画无数作品呢。色色,我告诉你,陆子喻的画之所以卖不出去,或卖不到好价钱,不是说,他的画不够好,名气不够大。艺术品的行规,是存世越少,越珍贵。也就是说,画家死亡了,留下的作品又不多,那他的画,才有价值。”
这事,总得要有个了断(4)
陆子喻离开了苏雪儿,什么也不是。
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男人,爱情也是多余的了。
苏色色这个时候才明白。
原来,当初陆子喻离开她,娶了苏雪儿,不是不爱她。想当初,陆子喻也是有挣扎过的,如果不是,他在苏色色考上高中的时候,就可以去法国,不必要拖到三年后,苏色色读完高中,参加高考后,他才离开了苏色色。
如今和苏色色重新走在一起,陆子喻可以给苏色色一切,除了婚姻——陆子喻并不是不能够给苏色色婚姻,只是代价太大了。
一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老男人,苏色色还爱吗?
就是爱,苏色色能爱多久?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但,二十年后呢?二十后,苏色色不到四十五岁,还丰韵犹存。但,他已是六十五岁了。六十五岁的男人,如果有钱,还好点,没有钱,完完全全是糟老头子了。
陆子喻不敢赌。
他输不起了。
苏雪儿说:
“色色,我知道你爱陆子喻,爱得并不比我少,也因为爱陆子喻,你失去了很多。可是,你不能够为陆子喻付出,给他所需要的,那么,请你放过他,好吗?爱一个人,是应该成全他的,是不是?我知道我说这话,很自私,我也不否认,我是为着我着想。我四十二岁了,如果命长的话,人生也过了快大半了,其实,我也像了日本宫崎县岛上的公猴子那样,不想改变现状,还有,我想给我年幼的儿子一个完整的家。”
苏色色低头。
她喝着咖啡。
可咖啡是什么味道,她一点也无法品尝出来。
苏雪儿又再说:
“色色,你还年轻,你还可以重头来过。”
苏雪儿从她的包里,拿出一张支票,上面写着一百万,苏雪儿说:
“色色,对不起!这些钱,当是你的青春损失费。”
苏色色把支票推开,没要。
苏色色说: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你放心,我会离开陆子喻的。钱我不要!我和陆子喻在一起,我是心甘情愿的,一直都是。”
不后悔,爱过他一场
苏雪儿看她:
“色色,谢谢你的成全!”
苏雪儿走后,苏色色到了洗手间。终于忍不住,蹲了下来,哭得一塌糊涂,那么的伤心欲绝,柔肠寸断。苏色色哭了很久,很久。后来有好心的清洁阿姨走过来,递给苏色色一条热毛巾,絮絮叨叨地说:
“小姑娘,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失恋了?”
何止是失恋?
苏色色要永远永远,失去陆子喻了。
过了两天,陆子喻像了往常一样,打电话给苏色色:
“色色,有空吗?”
苏色色说:
“有。”
于是,陆子喻便过来了。那是两人最后一次在一起了吧?但陆子喻并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的妻,曾经找过苏色色,也不知道苏色色答应了苏雪儿,要离开陆子喻。那天,陆子喻的举心情似乎不错,带来了新鲜的百合,还带来一份打包的手撕鸡,他们吃了手撕鸡,然后又上了床。
与以前不同的是,苏色色有点疯癫。
苏色色使出浑身解数,尽情地纠缠着陆子喻,像了飞蛾纵身于火海那样,用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苏色色从各个角落,给陆子喻,弯腿,低腰,平躺。苏色色亦要陆子喻,爬了在陆子喻的上面,闭着眼,昂着头,脸上潮红,长发飞扬。
苏色色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着陆子喻。
苏色色的舌尖,仿佛灵蛇一般,将陆子喻的唇,陆子喻的眉心,陆子喻的耳垂,一切她迷醉的地方,流连一遍。苏色色明白,她和陆子喻每一寸肌肤的碰撞,撕裂,都是最后一次。
苏色色问:
“陆子喻,你爱我吗?”
陆子喻说:
“爱!”
苏色色又问:
“有多爱?”
陆子喻说:
“很爱!很爱!”
苏色色笑了。
笑着笑着,却侧过脸,哭了。
陆子喻不知道,因为他,苏色色才开成一朵欲望之花。陆子喻更不知道,这一朵花,也因为欲望,而决定离开了他。
苏色色不后悔,她曾爱过陆子喻一场。
苏色色曾那样深,那样纯粹地爱过他。
结局
苏色色在小镇里,开着一间蛋糕屋,按照着自己的喜好,做着各式的糕点,这些糕点,都是她亲手设计和烘制。
蛋糕屋的名字,叫“囚爱”。
囚爱。即是被囚住了的爱。
此时的苏色色,是一个静默的女子。关于陆子喻,关于林小南,离她越来越远了。在安闲的时光里,苏色色喜欢坐在窗口的位置,嗅着不远处传来的,淡淡的玉兰花芬芳,伴着蛋糕的奶油气味,很安静地翻看一本书。
小镇里,也有男孩子追苏色色。
他们送苏色色大把大把的玫瑰和百合,约苏色色去看电影。
苏色色总是淡淡地笑着,然后轻轻地说:
“不。”
一天一天地过去。
一个月一个月过去。
一年一年过去。
小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人起了高楼大厦,也有很多人家里买了小车,小镇通往省城的二级公里修建成了,去省城,才一个半小时。小镇很多人,当赶圩那样去省城玩,当天来回。
苏色色只安静守在蛋糕屋里,哪儿也没有去。
她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去省城了,她差不多已忘记了省城。
苏色色仍然看听戏剧,不过不爱听《秦香莲》了,她听《梁山泊与祝英台》:
“魂离俗世登蓬莱跳出苦海
双双化蝶齐共舞同上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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