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沉浮- 第41部分

楚平喜欢吃汤粉，就直奔汤粉摊子而去。

汤粉摊子的卫生和生意都还可以，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六十岁的老大妈在一起张罗着，几张折叠起来的桌子，全都打开了，中年男人正打开最后一张折腾桌子，陪着笑和旁边卖油条摊子的老板客套，要占用点他那边的位置摆这张桌子，油条摊子老板虽然不情愿，可一起做生意的，总不能说不好，嘴里骂着：“你个猪老三，怎么生意这么好，我们这几个摊子，就好了你这个猪老三的，改明天我也卖汤粉去。”

被叫猪老三的人傻傻的笑了笑，看楚平和小王跑来，连忙够来招呼，楚平坐着这最后一张桌子，朝老板说：“来一大碗汤粉，放两个鸡蛋，加辣，粉再加一点分量。”

“小王，吃啥，你自己叫吧？”楚平朝小王说。

“一碗稀饭，两根油条！”小王当兵吃惯了稀饭油条，所以一张口就是这个。

“老板，对不起。”这被叫成猪头三的老板朝小王很不好意思的说，“我们这里只有汤粉，隔壁倒是有油条，不过没稀饭，南湖人早上不吃稀饭的。”

“是的，小王，南湖人不吃稀饭的。”楚平看着老板娘正手忙脚乱的烧汤粉，心想还好自己来的早，不然吃碗汤粉都可能耽误事，“你吃碗汤粉，吃两根油条，肯定比你的稀饭油条好吃。”

“行。”小王点头说。

“好勒，老牛两根油条。”猪头三老板朝隔壁老牛老板笑着叫了起来，老牛老板这生意不怎样，送油条倒是很快。

“我也来一根试试。”楚平看小王吃的有滋有味，也想要一根。

两人的汤粉都来了，两人正呼哧呼哧的吃着，路边来了四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工商制服，一个穿着卫生制服，另外两个一看就知道是南湖道上昏的，因为他们两人都带着一个鸭舌帽。

“哎，猪老三，还有老牛，你们的摊子下个星期就不准摆这里了。”走最前头那个穿工商制服的中年人板着脸朝这几个摊子说，这话一出口，本来因为生意好一直笑眯眯的猪老三老板和他老婆也慌了神了，就更不要说其他几个一直心情不怎么好的早餐摊老板。

但大家还是连忙一起陪着笑脸上前递烟的递烟，拉座位请他们坐的请他们做：“吃点啥，先别管下星期，发哥你们今天吃点啥？”

“每样都来一份。”这发哥看来很能吃，五个早餐摊子的早餐都要来一份，看他这话应该每天早上都这样。

果然，不一会，这五个早餐摊的老板，都恭恭敬敬的给四人一人送去一份早餐。

“发哥，您能不能行行好？您也知道的，您以前也是农机厂的，我们都下岗了，每个月就拿那么几块钱，没地方摆摊子了，我们怎么过日子啊？”

“你们怎么过日子，我怎么知道？”发哥正呼哧呼哧的吃着汤粉，左手还拿着一根油条，咋咋呼呼的说，“一个车间干过活，为你们这事情，我都被四哥骂过好几次了，这地方再弄不到手，我也要像你们一样，没地方吃饭了。”

楚平还以为这人是工商局的，可听他这话的口气，完全不是工商局人的口气，倒更像是这东街的小混混。

“发哥，我们可都叫了保护费的啊。”牛老板恨恨的看了一眼发哥，看发哥并没注意他，而且心情似乎不错，这才说，“每个月都赚不了几个钱，可这保护费一分都不少，怎么说不让摆就不让摆了呢？”

“谁说过交了保护费就能摆？”发哥冷笑着说，“四哥说不能摆就不能摆，你有本事找四哥去，或者找福少也行。”

楚平一听，这事情和付春秋有关系了，那得看听下去。

“那也太不讲信用了吧！”老牛气呼呼的说，“还是北街的三爷好说话，讲信用。”

“你说啥，三爷好，你去北街啊，在东街，就是福少罩着。”发哥啪的一摔筷子，站起来朝老牛说，“有种你再说一遍，要不是看着以前一个大锅里吃过饭，老子今天早砸了你的摊子。”

楚平还没弄明白，这发哥到底是工商的呢，还是道上混的，朝猪老三招问了问，这才知道这发哥以前是农机公司的机修员，成天打架斗殴，后来连班也不上了，跟着道上的人混了，是农机公司宿舍这一带的老大。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发哥后来摇身一变居然穿上了工商制服，每天带着人来收摊位费。

“那他这到底是受啥费？工商的摊位费，还是道上的保护费？”楚平问猪老三。

猪老三也一脸迷茫，他也不知道这发哥收的费用，到底是啥费。更不清楚到底是政府要收的呢，还是道上老大要收的，反正就是一个，不管是政府要收的，还是道上老大要收的，你都得交，不交你这摊子就别想摆了，不是工商和卫生来抓，就是烂仔来捣乱。

“我也不知道，反正交了钱，就没人来抓，也没人来捣乱。”猪老三摸着有点秃顶的头说。

看来这发哥还有点道行，黑道白道他都代表，楚平琢磨着这事情是不是得和领导说说，本想再看到底会怎么样，到时候看情况再说。没想到这小王却有些看不下去了，朝楚平无奈的摇了摇头，而且还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你说啥？！”没想到小王这动作居然被发哥看到了，发哥带着另外三人，摇摆着走了过来。

哥这几天被突眼老四四哥骂的要死，正美地方发火出气呢。这摆摊的都是街坊邻居的，有了火气也不太好发作，刚才一边吃早餐，一边正想着找啥事情泄泻火气，没想到这汤粉摊上居然有两个不识趣的生面孔，也活该他们倒霉，撞到发哥我气头上了，等下要是态度还过的去，就打几巴掌泄泻火算了，也不为难他们。

“说啥？”小王毕本是刚退伍的热血汉子，发哥的手都伸到了他头上，手指指着他的鼻子，楚平能看到他满手青筋直爆，以为他要和发哥对着来。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有些定性，知道自己现在和领导在一起，不能闹事，不能给领导惹麻烦，本来已经离座的屁股，终于还是忍住了，朝发哥假装不明白的说了这三个字。

“让你装！”发哥后面那个小弟一棍子劈过来，楚平倒想考验考验小王，所以没插话，小王看了一眼楚平，见他埋头吃自己的汤粉，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说啥一闪身躲开了。

“你行啊，大爷打你是看的起你，你还敢躲？有两下子，哥们给我一起上，不放倒这小子，今天我吃了的早餐都吐出来。”棍子劈空了的老大火了，朝发哥等人吼了一句，然后又是一棍子。

“小王，你只管还手，有事情我担着。”楚平看这人这么嚣张，又看小王朝自己看来的眼神，也忍不下去了。小王听楚平一说，就不好意思起来，眼神里递来意思愧疚和道歉，看来自己这声叹息真的要给领导惹麻烦了。

“发哥，您行行好，都乡里乡亲的，来吃个汤粉，您就看我们乡里乡亲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好不？我求求您了？”楚平没想到这汤粉摊子的老板娘回来为小王说情，看来这个女人还是很有担当的。

“走开！”发哥很是不爽，伸手拉老板娘，居然没能拉动，突然就不爽了，抬手一巴掌扇在老板娘的脑袋上，她一没抓住，人往旁边一倒，差点要扑在滚烫的汤锅里。

到底是刚退伍的士兵，小王反映很快，飞快的推顺手了老板娘一把，老板娘总算没倒在汤锅里，但也摔在了地上，额头正磕在石头上，等她翻身过来，这额头上渗出殷殷的鲜血。

“打我妈，我跟你们拼了！”楚平和小王正要出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年青，拿着一把菜刀，从汤粉摊子洗碗的那头冲了过来，朝发哥他们砍去，本来这一下子有不少人围观，一看有人拿着菜刀扑过来，看热闹的人顿时做鸟兽散，只剩下楚平和小王。

只见小青年叫嚣着，脸上带着狰狞的愤怒，举着菜朝发哥他们砍去，从这情形来看，这小子只怕和发哥他们还有旧怨，不然这样一下也用不着那菜刀来砍吧。

小青年虽然勇猛，但毕竟人小力亏，两个回合，就被发哥他们四人制住，他手里拿着的菜刀反倒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茂林听到热闹，也从农机公司宿舍出来了，老远看到打架现场的楚平，楚平朝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他自然明白啥意思了。

“住手！”楚平看发哥要用锋利的菜刀去割小青年的肉，就及时地喊了一声，这四人这才想起这边还有两个冤大头呢。

一人扭住小青年，两位两人在发哥的带领下，拿着西瓜刀朝两人走了过来，发哥还朝后面两人吼了一声：“先给我收拾这两小子，一人放断一条腿。”

“我看谁敢！”小王随手拿起汤粉摊的锅铲和煎鸡蛋的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杀气腾腾的挡在楚平面前。

看着小王这架势，楚平差点笑出来了，这样子还真有点像食神。

眼看着这架要开打了，楚平琢磨着得拖延点时间，让关山赶紧赶过来才是，这帮烂仔肯定不止这么点人，俗话说的好，好汉难敌众手，自己可不能吃眼前亏啊。

“干什么！干什么！想造反啊？！”两边还没动手，这警察就来了，两个警察朝着对峙双方吼了起来。

楚平心想，这关山到底是当局长了，王茂林才跑开几分钟，关爷就带人来了。

“老杨，是我，这两个小子不听招呼，我修理修理就走，你放心绝不闹出人命。”发哥开始还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警察，就放心了，朝他说，“四哥交代下来的事情，这两小子挡道，这事情福少亲自催的紧呢。”

本来大家以为警察来了，这事情肯定要被制止了，现在听这发哥和老杨警官这样一对话，大家都为这两小年轻担心了，人家和警察是认识的，而且还是福少的事情，你两个小年轻多管什么闲事呢，真是吃饱了撑。

“是你啊，阿发。”真是坏了，你看，这老杨警官都叫发哥阿发呢，叫的多亲切啊，“别搞了，最近局里抓得严，新上来的关局长狠着，别当街给我闹事情，要搞快搞，随便意思几下算了，可记住了不许弄出重伤啥的来。”

这话都出来了，这旁边远远围观的人，心里都为楚平和小王担心，连老板娘都坐在地上哭也不是，喊疼也不是，这样的世道你能怎样呢，人家福少是黑白通吃，找谁也没用。

“小子，你们俩人对打十个耳光。”发哥奸笑着说，“看在杨警官的面子上，今天算你俩走运，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敢！”小王手中的锅铲和铁锅时刻准备着。

“吵什么吵，打架也不能文明点！”老杨朝小王很是威严的吼了一句，听了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楚平就想笑，可他这次却笑不出来。

“你笑啥，小子。”老杨一边让人疏散围观的人群，一边朝楚平滑稽的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来东街闹事，也不看主儿是谁。”

“少跟他废话，小子诶，你们自己打还是不打？”发哥随脚踢了刚才那持刀小青年一下，“你小子也给我老实点，等下来收拾你。”

小王一直拿着锅铲和锅拦在楚平前面，看看现在的情形，回头看看楚平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人，估计那也是发哥手下的烂仔，就将锅铲递给楚平说：“楚书记，您拿着。”

楚平摇了摇手，他可不想动手，要等关山来。

第二十六章　当家

“住手！”楚平看到到几个飞奔而来的警察，和几辆吉普车，心里朝关山骂了一句，再迟来几分钟，老子要被人砍了，看等下怎么收拾你，晚上不自个喝沸就别想溜走。

“都给我抓起来。”这带头的警察是刑警队副队长，挥手朝后面的警察说。

卡擦，卡擦，发哥他们四个都被抓了起来，看着抓他们的警察，不知道啥意思，发哥连忙朝老杨求救，这事情可是在你的地盘上。

“你们，你们干什么？”老杨也把握不准，他只是治安队下面的一个小民警，和治安队的领导倒是都熟悉，局长也认识几个，但眼前这副队长却不认识，而且这些人一样穿着警服，看样子也不像是冒充的，可不能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所以他先试探性的问。

“他，也给我抓起来！”为首那头头挥手说，只听咔嚓一声，老杨也被拷上了。

“想打架是吧？”关山带着墨镜，一下车，朝发哥就是一脚踢了过去，踢得发哥滚到在地上，然后朝后面车上下来的几个拿着警棍的警察说，“这四人扰乱治安秩序，抗拒执法，给我狠狠的打！”

劈啪劈啪！

只听到一阵警棍声，又传来四人一阵呼叫声，瞬间这四人就像死猪一样瘫软在地上。

“这人，勾结烂仔，鱼肉百姓，大家都有目共睹。”关山回头和已经重新从远处围了上来的老百姓说，“这次抓到了现行，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老百姓不知道关山他们是啥人，不过关山虽然带着墨镜，可还是穿着崭新的制服，还是有点警官威严的，群众中纷纷议论，这是哪位大官呢？

“同志们，最近我们刚接到群众报警，说这东街一带，经常有烂仔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看谁不顺眼就打谁，敲诈勒索，搞得大家连吃碗粉都不得安生，更不要说做生意了。”关山踩在凳子上，一本正经的朝围观的人群说。

他这话还没说完，这东街那边又来了三辆车子，嘎吱在人群前停住了，车上的人哗啦都下来了，付春秋居然走在了前面。

“我说是谁呢，是关爷啊。”关山正要继续往下说，付春秋一看是关山，就往后退了退，示意后面的人上去，他往旁边看热闹去了。

随着付春秋的手势，一双眼睛突出来像猿猴一样的人朝关山说了这样一句，也算是和关山打招呼，也是南湖县城黑道老大打招呼的惯常用语。南湖道上老大说话，都喜欢加个我说是谁呢。他这话一出去，这围观的群众又觉得有戏看了，这老大居然和这大官认识。

关山没搭理他，他冷笑着说：“好威风啊！”

“给我抓起来！”关山从凳子上看到这十多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就朝旁边的刑警队副队长，做了一个果断的手势，吼了一句话。

这十多人一听关山的话，也摆出了一个要斗殴的样子，但是没想到关山一句话，这围观人群中冲过来十多人，加上穿制服的十多人，一下子将这些烂仔围住了，而且手里有枪，烂仔们只好束手就擒。

“我是县公安局副局长关山。”关山继续说，“鉴于刚才说到东街的现状，县公安局林建国局长，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决定对东街的烂仔进行清理，还老百姓一个清平的世界，这两位同志，是我们县公安局刑警队的便衣，他们一早来这里吃粉，就是为了了解具体的情况，好将这批烂仔一网打尽！”

关山这话一出，这围观的人群一边寂静，这样的情况，在南湖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大家能不惊讶吗，再说了他们也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啪┄啪┄”不知道是哪一个围观的老百姓轻轻的拍了一下巴掌，接着有人跟着也拍了几下，瞬间所有围观的人都在鼓掌。

等大家拍完手，关山还朝旁边假装看热闹的付春秋笑了笑。

随后自然上演了一番在群众瞩目下，公安民警们智擒烂仔的故事，并将烂仔们头目一起抓了回去。

楚平差点笑翻了，不知道关山今天唱哪曲，不过有一点他自己是知道的，那就是和王茂林去见李秀是泡汤了，得让王茂林给李秀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既然是这样戏剧性的结尾，楚平就连忙脱身。便衣嘛，任务完成了得赶紧撤离才是。不过走的时候，在关山耳边说：“你这唱哪一曲啊，好好说给我听听。”

回到关山的办公司，已经是九点多了，还好王茂林和李秀打过电话，不然今天这面子就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