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稚年笑了下说:“是啊,郭先生,好久不见啊。”
两个寒暄了数句后,郭楮栋道:“这会儿,有什么事情比衢安的政权重要?三少这样一走了之,也未免……”
顾稚年因未想好辩解的话,只好尴尬的笑笑说:“衢安城的事情固然重要,可……”他心里懊恼了起来,他本就不擅说话,这回儿卡在那里更是尴尬,一张黝黑的脸瞬时间就涨得通红通红。
郭楮栋冷笑一声道:“莫叫我说中了,红颜祸水!”
顾稚年心下一惊,忙道:“郭先生莫要这样说,叫三少听到了,可……”
郭楮栋冷哼一声道:“三少这阵子肚量可真大了不少。”
“郭先生怎么会这样说呢?”顾稚年着实不解郭楮栋这话。郭楮栋瞧了他一眼,一双精干的眸子里尽是冷意。顾稚年只觉得头皮发冷,只听郭楮栋道:“适才我随口问了刘铭几句,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
“怎么了?”郭楮栋这么说,倒把顾稚年的好奇心全给引了出来。
郭楮栋接着又道:“咱们这位三少奶奶,本事倒不小,硬生生的利用自己把明帅的死因给查了出来。”
“嗯?”顾稚年更是惊了,他这几日忙于带兵布兵,三少的一些事情自然不晓得,此时听郭楮栋说起三少奶奶的事情,便问,“这位三少奶奶,平时看样子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精明得很。”
郭楮栋冷笑道:“是,是太精明了。女人家家的,在家相夫教子便可以了,何苦摊上政治呢。可这位三少奶奶倒好,使了那样的法子,三少居然还没说什么。以三少从前的性子,敢在他面前施手段的女人,估计是活不成的。”
顾稚年不想其中还有这么一层,便又问了声:“这三少宠爱三少奶奶,咱们做下属的,也说不得什么。郭先生不会吃了三少奶奶的醋了吧。”
顾稚年原想打趣一番,好叫郭楮栋放宽心,那知郭楮栋面色一凛,怒道:“顾副官将在下想成什么了!”
顾稚年自知自己说错话,不敢再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在没有存稿的情况下,更新好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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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玖滴雨(贰)
天已渐渐的亮了起来。他脚上的伤,一阵阵的发疼,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静静的望着苏璟璟。
他听着苏璟璟和缓的呼吸声,望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她莹白如玉的面庞,上头并无一点血色,他的心仿佛忽然被一把钝刀子狠狠的割了一下。
良久,他喟叹了一声,替她将被子拉至脖颈的位置。忽然手上一凉,原来是触到了那枚玉锁。
他用食指将那枚玉轻轻的抬了起来,外面的晨曦将玉锁照得分外通透,盈盈如水的一块碧玉。
母亲弥留的时候,手里紧紧握着的,便是这枚玉。
“宗羲,妈妈……妈妈……能给……给……你的,怕……也……只有这个……这个了。”
“你要……你要……记得……记得……要找一个自己……自己爱……爱的……的人”
那个时候,他的母亲眼上蒙着纱布,纱布上皆是鲜血。而他,眼睛上也蒙着厚厚的纱布,连半点光也看不见,当然不知道,那时母亲为他所受的苦。
他只记得,自己伸着双手在空气里,胡乱地寻找着母亲的手。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他心里怨极了,恨极了,也难过极了,却无能为力。
眼睛里泛着一阵又一阵的痛,偏偏又不能哭出来,只能强自忍着,把所有的泪水全吞回肚子里去。
那些泪水,憋得久了,等到他能够哭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都哭不出来了。
后来,他母亲的墓地上,静静的站了许久,想要哭,却发现,哭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没有泪水,又怎么能够哭呢。
夜风呼啸而过,远处的山林里松涛起伏,沙沙声不绝于耳。那些声音,仿佛转瞬间便可以将他一同埋葬在这个墓地里。
他静静的站着,默默的说。
“这江山,锦绣也好,如画也罢,三万里,十万,甚至无边无迹都好,我心里并不在意。可是,我就是看不得他那样的不在乎我们,不在乎你。总有一天,我会叫他知道,他的不在乎会成就一个怎么样的人!”
想及此处,他心里一阵难过,摇了摇头,将那枚玉放下,又静静的端详了苏璟璟片刻。她是他选定的人,不论怎么样,他要的从来就不会放手,江山也好,她也好。
他微微的扬起唇角,晨曦落在他的唇角上,映出他半张丰神俊朗的脸来。
他又叹了叹,见她睡得安稳,想起自己正与郭楮栋商讨着要事,这样匆匆的将郭楮栋晾在那里,也实在是不妥。
童轩峻退出屋子的时候,发现外头只有刘铭一个人,眉头微微一皱道:“顾稚年呢?”
刘铭忙道:“顾副官去找郭先生了。”说罢,偷偷的看了童轩峻一眼,见童轩峻面无表情的说:“他去找楮栋做什么?”
刘铭忙道:“这会儿衢安城里时局不稳,顾副官大约是想同郭先生先商讨个对策出来为三少解忧。”
童轩峻对刘铭的话自然是半信半疑的,眸光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刘铭略略有些心虚,被童轩峻这样看着,自然是眼神闪烁,连带着表情也变了变。
童轩峻冷哼了一声,刘铭一时间手足无措,却不料童轩峻只道:“好好守着,若三少奶奶醒了,即刻来报。”
刘铭听童轩峻这样说,忙应声道:“是。”
其实,童轩峻不需要想也知道顾稚年去找郭楮栋做什么。方才自己那样匆匆的就跑出来,到底是自己做得不对,此时自己再细细一想,到底是觉查到了自己处事的纰漏。也不知怎么的,遇上了她的事情,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定性了呢?
他走到临时置办的议事厅时,便听得里头顾稚年说了声:“郭先生莫要生气,是稚年失言。”
想来,顾稚年必是说了句什么玩笑话,他心下微微一笑,顾稚年向来寡言,这番却这样大的牺牲,倒好生的过意不去。
郭楮栋道:“你的话,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我只是担忧三少,红颜祸水,古有明证。此次的情景,不正是红颜祸水的指向么。”
顾稚年压低了声道:“郭先生莫要让三少听到了。”顾稚年跟在童轩峻身边已久,自然知道童轩峻这一回对这一位的与众不同。
郭楮栋心下一凉,刚欲说话就听到童轩峻道:“红颜也未必是祸水。”
郭楮栋转过身去,正见着童轩峻缓步而来,他自幼秉承礼教,当即低低的行了个礼道:“三少。”顾稚年亦跟着唤了声。
童轩峻摆摆手道:“这时候闹什么虚礼。”说罢,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又向郭楮栋与顾稚年施了个眼色道,“坐。”
这一处是临时置办的议事厅,只零零散散的放了几张寻常的座椅,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郭楮栋与顾稚年各自寻了一处坐下。
童轩峻微微一笑道:“楮栋啊,红颜祸水什么的,皆不过是我的家事。自古帝王家事可从来不会摆在朝庭上来言。”
郭楮栋听童轩峻这么一说,脸色一沉。他自然明白童轩峻的意思,若是依着他从前的脾气,怕是要引经据典的反悖童轩峻,可是,这个时候,也确实不太合适。
顾稚年见郭楮栋没未说话,便道:“自然,三少的家事,那里轮得到我们来说话呢。”说着,看了眼郭楮栋。
郭楮栋狠狠的瞪了顾稚年一眼,转而对童轩峻道:“既然三少认为这不是件重要的事情,楮栋自然也不认为是件重要的事情。”
童轩峻又是一笑道:“如今当务之急,便是稳定衢安城的局势。”
郭楮栋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我离城之城,安帅已打算迁往溪山休养,想来,此时怕是已经动身了。”
童轩峻略略沉思片刻,忽然大笑:“他既然离了衢安,倒是好时候啊。”
郭楮栋转念略略一想,随即便笑道:“确实。”
顾稚年却不解,但他也不问,只是静静的等童轩峻的发话。
童轩峻看了眼顾稚年道:“稚年,通知楚豫。”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那句,请无视吧,楚少是打酱油的。如果有时间有心情的话,或许会正正经经的写写他。不过,这里他是打酱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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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片雪(壹)
苏璟璟本已累极,这一觉竟不知不觉睡了许久。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些颠簸感,细微的光从外头透过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车子上。
她环顾四周,不期然的对上了他那一双幽深的黑眸。那双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望得她都觉得心悸了,他却仍不罢休,直直的望着他。一双黑眸,深不见底,那些九曲心思,她又如何能看透呢?
她只好强作镇静,淡淡的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他的眸光忽然闪了闪,然后迅速的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她这才大定,却听到他淡淡的说:“回衢安。”
他这样不冷不热的同她说话,倒叫她心里发闷,加上车窗皆摇下了,车厢里也闷得出奇,仿佛置身在三伏天里头,那样的闷,闷得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眼前,车窗反射着雪亮的阳光,她只觉得倦,眼皮耷拉着,人也懒懒的,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他并不去看她,兀自沉默着,空气里散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隐约似是胭脂,又隐约不是。
车子颠簸了大半天,总算是进了衢安城。城里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戒备比原先还森严。
苏璟璟心中有疑,可童轩峻对着她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她就是有什么话,也都会被他的样子给逼回去的,她也是有些脾气的人,索性也不去理睬他。
偏偏这个时候,车子却停了下来,停得倒还算稳当。
童轩峻眉头一皱,问:“怎么回事?”
开车的是顾稚年,顾稚年并没回头,只是神色紧张的盯着前头。
原来前方拐角那头有一大队的学生冲了出来,那些学生皆是素淡的装束,要不便是校服,前面的几个,手里头更是举着长幡子,那幡子上头写着“反对内战”之类的字样。
顾稚年道:“看样子是一些学生搞了个游行什么的,三少,咱们不如暂避,省得惹得不必要的麻烦。”
童轩峻看前头那群学生来势汹汹的样子,顾稚年说得也在理,便道:“也好。”
顾稚年听到童轩峻的话便将车子往小道开去,小道有些崎岖,颠簸得厉害了些。苏璟璟有些受不住,脸色微微一变。
童轩峻忽然将她拉到怀里,也不说话,眸子仍对着前方,目光却是虚的。
苏璟璟心中微微一暖,抬起头却见到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心里又凉了回去。她有些小小的恼怒,自己自认识他开始便从未猜透过他的想法。
他待她,自然是好的,可这样的好,却让她隐隐地觉得患得患失。这样的感觉,自小到大却从未有过,她有些恼他,更恼的却是她自己。
车子好不容易转出了小道,总算上了大道,再过了一小会儿便顺着凤鸣湖往凤栖别馆去了。
凤栖别馆里头,丫头婆子小厮听到门房的通报便早早就候在了大门口。
童轩峻自车里下来,又伸手去抱苏璟璟,苏璟璟见底下人都在,脸一红,拍掉他的手说:“我自己下。”
他脸色沉了沉,硬是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她挣扎了好几下,偏他就是不松手,她也不好在底下人面前失了样子,便不再与他闹了,顺了他的意思。
他见她停了挣扎,嘴角微微一勾,却是转瞬就消逝的。她只觉得是自己晃了眼,再看他的时候,他的脸色沉沉。
他将她抱回卧房,又嘱咐了几句于梁妈和吟翠。
她见他并不同她说话,心里的竟有些不是滋味,想同他说几句,便听到他朝她匆匆的扫一眼道:“我还有些公务办,你好生休息。”
他既然言明了是公务,她倒不好说话了,便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里头也是清楚的,这个时候,那里会有什么紧要的公务的,况且他素来闲散,从前都没什么事情做,这会儿,又会什么事情做呢。
她见他匆匆的走出了房门,心里头实在不大舒服,瞧了眼一旁垂手立着的梁妈,忽然道:“我有些饿了,梁妈,烦你嘱咐厨房做些吃的送来。”
梁妈本就是个精明的人,哪里不知道苏璟璟的用意呢。当即只道:“是,少奶奶。”
苏璟璟见梁妈走了,舒了口气道:“吟翠,我不在这几日,家里头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吟翠道:“没什么事情。”
苏璟璟蹙了蹙眉。吟翠这丫头,什么都好,可偏偏就是没什么心机。好在他们是离了童家自个儿住。若是在那个大宅子里头,怕是要出事端的。
吟翠见苏璟璟略有些不悦的样子,心中一紧,慌忙道:“家里头最近真是没什么事情,这两天,城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乱极了。西南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要打过来了,城里头都乱了套,家里头,人人自危,实在是没什么事情……”
“等等……”
苏璟璟听吟翠又急又快的说了一大通,实在没听清楚几句,可听清楚的那几句,却也叫她的心跳也漏好几拍!
“什么叫城里头出了什么事情,什么叫西南要打过来了?前些日子不是才说停战了么,怎么……”
吟翠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是今日早晨听梁妈说的,梁妈口严,半点口风也不肯透给我,我死皮赖脸的问了好几趟,梁妈才神神秘秘的和我说,说什么城里要变天了。”
苏璟璟只觉得头嗡嗡作响,揉了揉眉心,忽然思及方才在路上遇到的学生游行的队伍,想起那白幡子上头,依稀可辨的字,大约是这样了。
这北方居然也要同西南打了么,这仗若是打起来了,又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背景离乡。
吟翠当苏璟璟恼她不听话,上回嘱咐过她要本本分分的,可这一回却好奇心这样的重。这样一想,吟翠的神色也不大自然了。
可过了好一会儿,她没听到苏璟璟的声音,心下诧异,再一抬头,却听到苏璟璟说:“除了这样,你还知道些什么?”
听苏璟璟这样问,吟翠心里微微定了定,想着小姐并不打算责罚她,于是大着胆子说:“我早晨的时候,听梁妈这么说,心里实在不放心老爷,于是……”
苏璟璟心中一紧,父亲这个时候坐的位置可是众矢之的。这仗若是一打,首当其冲的便是会被千夫所指的父亲,父亲这个大总统在这个时候,也确实难做了些。
“爸爸那边,怎么样了?”
“我没进门,只在后门叫了赵妈出来,赵妈说,老爷这阵子皆在家里头,说是老爷脾气是越来越差了,好像,现在老爷都不管事了。”
吟翠说得自然是极乱的,口口相传,总归是会失掉原先的一些意思。但苏璟璟好歹也算清楚了一些事情,她细细的理了理,大体也算是知道了些事情。
可她也来不及细想,听到门外有声音,便朝吟翠施了个眼色。
吟翠本欲往下说,见苏璟璟朝她施眼色,忙闭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阴谋什么的,果然不是我擅长的。其实感情什么的,也不是我擅长的。(众:那你擅长啥?某然灰溜溜的说:拖情节。众:拍飞得了)
我绞尽脑汁的想啊想,还是写出了这么脑白的情节来,唉,再一次重申,这是个小言,我家男主就是胸无大志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