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合格的呢?”
“宗羲……”她喃喃的唤他的名字。他嘴角微弯,唇就这样从耳郭一直滑到颈间,辗转流连,久久不肯离去。
她呢喃了声:“药!”
“管他劳什子药……”
……
她枕着他的手臂,眸光一直落在他俊美的脸孔上。他垂下眸来,望着她,目光炯炯,仿佛可以看透她一样。她脸一红,不由嗔道:“看什么?”
他用指绕了一缕她的发丝,轻轻的把玩。
“宗羲。”
“嗯?”半晌没听到她再说话,他便又问了声,“怎么了?”
她往他的胸膛上靠了靠,他熟悉的气息盈满鼻尖,离他这样近,她仿佛有些恍忽了,目光有些迷离。
窗外零星的暮色透了进来,微黄色落了一地,仿佛是秋日里的桂子一般。
她低哑着声说:“你们尧军会向南方开战么?”
他手上的动作一滞,神色也为之一变,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她却将脸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他胸口气息起伏,宛若潮汐。
她闭了眼睛,全身心去感受他的体温。
“会么?”她往他身上贴了贴。
童轩峻忽然扬起唇角,伸出手抱紧她,接着用较为郑重的语气说:“璟璟,我不会。至少目前不会。”
“目前?”她猛地睁开眼,望着他。他嘴角含笑,眼底流过一丝淡淡的不确定。她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他的无奈。
她忽然嫣然一笑道:“你向来无心军事。”
童轩峻叹了口气,手臂紧了紧。知道苏璟璟是在拿话激他,他向来冷静自恃,她的话对他而言,亦是无用的。
可他却道:“不会。”这是他第一次给的肯定,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对她而言,却珍贵得如珠如宝。
她抬起头,望着他。他浅浅的笑着,那样的温柔,温柔得如同三月拂面的春风。她看到他眸子里对她的应承,心不由得定了定。
她醒过来的时候,微淡的暮色由着窗子斜透而来。她迷迷糊糊的在身旁摸索,却扑了个空,一惊,人立即清醒了过来。
身侧,空空如也。
“宗羲?”她唤了一声,房间里也空空的,只听得到她的回声。
“宗羲?”她又喊了一声,仍旧没有人应。她心中怕了起来,匆匆忙忙的下了床,连鞋也来不及找,跌跌撞撞的走门边。门口极静,静得只听得到呼呼的风声。
“宗羲?”她看了门,却看到门口立着两个卫兵。上次遇刺以后,童轩峻在凤栖别馆中布了些卫兵,此刻门口立着两个卫兵倒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卫兵见了她,恭敬的行了军礼:“少奶奶。”
“他呢?”苏璟璟沉下脸来,极厉的眸光扫过两人。
“三少去军部了。”其中一人应声道。
“军部?”苏璟璟一愣,他去军部。她虽知童轩峻在尧军军中任职,任没见他去过军部,平常也没见他对军事上的事情上过心,这回子怎么去了呢?
她转念一想,童轩峻此刻的腿伤并未痊愈,竟这样着急的赶去军部,这未免有些……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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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一夜,她都没有休息好。一整夜惊醒了无数回,身侧空落落的,令她觉得,好像心也空落落的。
他是应了她的,绝不开战,可是她总是觉得怕。他从前就那样子的算计她,这一回,他会算计些什么呢?
翌日清晨,她看到那张报纸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早就知道是这样,事到临头,也只觉得是这样而已。
倒是吟翠,见苏璟璟默然不语,心里怕极:“小姐,您别这样,您这样,我……”她的声音发着颤。
苏璟璟转过脸来,望着她,眼底微湿。
那张微黄的报纸正中的版面上写着:
“讣告
延省督军盛世辉因病医治无效不幸于民国十三年十月十八日八时十八分在逝世延平城,终年七十二岁。今定于民国十三年十月二十日八时于延平永宁湖畔入葬,并遵盛世辉先生遗愿,一切从简。特此讣告。
延省政府
民国十三年十月二十日”
“小姐,您别这样,一声不吭的,您要想哭就哭吧,不要这样憋在心里头。”看着苏璟璟这样不声不响的,吟翠心里头便觉得难过。
苏璟璟却只是苦涩的笑了笑,吩咐她:“把报纸收好,别让看见了。”
她心里叹了叹。他想着法子瞒她,她明明知道,却又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夫妻么,他们,原本就是这样一对彼此设着防的夫妻。
吟翠见她的神情不太自然,只好说:“小姐,不然,您和姑爷说说。”
“他不会同意的。”苏璟璟凝神想了想,这回子出城果然不易。
隔了一会儿,苏璟璟方道:“吟翠,准备车子。”
“去哪?”
苏璟璟蹙着眉,目光凝重:“童家。”
注:讣告参照百度百科“讣告”中的范例,略作修改。
第肆片雪(壹)
“你这白子落在目外还会有胜算么!”童梓森那雄浑有力的声音,即使隔得老远,苏璟璟仍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苏璟璟远远的瞧着小亭子里的童梓森,童梓森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葛布长袍,头发花白,但精神却极好。他对面坐着的是个极瘦的男人,一身灰蓝色的长袍看上去极大,他整个人皆陷在了长袍里头。
她只觉得那瘦子实在眼熟的紧,可真要细细的认出来,却又犯了难。
“三少奶奶这边请。”听差唤了她一声,替她引着路,她回了神,顺从的跟着。
童家这大宅子,她来过没几次,路都不识得,非要人引着才行。
这亭子叫“更短亭”,这名来自李太白的《菩萨蛮》这阙词中的“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也不知是谁这般有兴致,引经据典的取了这怪名字。
苏璟璟一步步的走近,见这亭子仿的是南方的样式,“花间隐榭,水际安亭”,亭子四周虽非清流脉脉,却围了一排开得正旺的十祥锦。那十祥锦,花色缤纷,极是艳丽,衬得这“更短亭”更是野趣盎然。
童梓森见是苏璟璟,淡淡的道:“来了?”听这话,仿佛是早知道苏璟璟要来似的。他甚至没抬头看苏璟璟一眼,只顾着同对手下棋。
童梓森的棋力算不上上乘,底下的人总是让着他,倒使得他一度以为自己的棋术极强。
苏璟璟恭敬的应声道:“是。”眼光倒落在棋盘上。
童梓森执的是黑子,整个棋盘里,隐约涌动着杀气,白子不动声色的围攻黑子,却又恰到好处的让黑子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童梓森的黑子挡住了白子的进攻,略略停歇后童梓森道:“本是该让你去吊唁的,可是,你当知道,南方实在乱得紧……”
听童梓森这话的口气,苏璟璟倒算是明白了尧军在津南驻兵的借口了——助南方镇压叛军。
苏璟璟低低的垂着头,不卑不亢的说:“父亲说的是。只是,明帅终究是璟璟的外祖父,于情于理,璟璟是不得不去的。”
她这话,实在在理。她来时便想好了说辞,若是童梓森不允,她也想好了旁的法子。未想童梓森却道:“确是如此。这会儿去,实在危险的紧,你若真要去,由宗羲陪着吧,再从军队里拨一小队兵护着。”
苏璟璟倒也不惊讶,原也料到童梓森会应的,想自己原先处事太过急躁了些,急躁这坏毛病总是害人不浅。若是早早的来求过童梓森,童轩嶙也便没了拦他们的理由。
她自然不知道童轩峻与童轩嶙之间的军火纠纷,以为是自己害了童轩峻,倒一直为了那件事情对他抱歉不已。
当下,苏璟璟点点头道:“多谢父亲。”
童梓森叹了口气说:“宗羲怕是回绝了你吧。他对你也是上了心的,刚便来说了。”
苏璟璟错愕,只道:“他来过了?”
“没遇上么?”童梓森仍是淡淡语气,“大约是他走得太急了些吧。”他心里也默默的叹了起来,这个儿子,他从前看,只觉得宗羲是个二世祖罢了,可看得深了以后,却恍然发觉,他这个儿子比崇光更有些才能,只是隐得太深了。
深心密虑的童轩峻与坚毅果敢的童轩嶙,他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终究是选不下去手,犹如此刻手中的棋子将往何处。
“安帅这招棋,是在让楮栋么?”
童梓森这才发觉,自己居然下错了一招棋,不过举手不回,他只得笑笑道:“郭先生的棋艺倒是有长进了。”
“不敢,不敢。”郭楮栋谦虚的说。
童梓森眸光一冷,郭楮栋便道:“是安帅教得好。”由此,童梓森的眸光略微温和了些。
苏璟璟站在一旁,她于围棋,只是一知半解,外祖父从前也是喜欢的,但不沉溺,常常说:“浅尝辙止,沉溺荒失。”教她也只教了个头。
此时苏璟璟眸光落在那棋盘上,黑子明显大胜,只是,白子的潜力不可限量。她不由嘴角上扬,心中只道,这位郭先生的棋艺可真是好。
“璟璟也懂下棋?”童梓森见苏璟璟若有所思的立在一旁,便问了一声。
苏璟璟点头道:“学过一些,不太精。”
“嗯。”童梓森微笑,“倒是可以多学学,多下下也是好的。偏宗羲不喜,崇光却又太精了些……”
苏璟璟随口应了声,便见童梓森赢了棋。她看了眼郭楮栋,郭楮栋瘦小精干,一双狭长明亮的眸子里透出精明的光来,看模样,倒是个有才能的人。想让能让童梓森当作对手的人,必是不凡的人。
童梓森因赢了棋,心情大好,与苏璟璟东拉西扯的说了好些话,又嘱咐了她去延平自己当心些。苏璟璟一一应声。
隔了一会儿,苏璟璟见童梓森乏了,便告了退,童梓森兴致倒还没减,又与郭楮栋下起了起。
苏璟璟从园子里出来,竟在抄手走廓上见了个丫头鬼鬼祟祟的,她心下起疑,便喊住了她。
那丫头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短褂子,极是鲜艳明媚,她长得也算是不错,可是神情有些诡异。见了苏璟璟,还未说话,身子就开始抖了起来。
苏璟璟见她这害怕的模样,心肠倒是软了起来,只道:“怕成这样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丫头看着苏璟璟的眼神有些闪烁,一旁的听差知她并不识苏璟璟,慌忙厉声道:“这是三少奶奶!”
那丫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着苏璟璟,苏璟璟见她如此,更是不忍责怪了,只问:“你是那一房的?”
那丫头还没吱声,一旁的听差赶忙道:“这是大少奶奶房里的应菊。这丫头没什么规矩,倒叫三少奶奶见怪了。”
那听差一面对着苏璟璟赔笑,一面斥责着应菊,“大少奶奶那头不用伺候了么,胡乱跑什么,仔细打断你的腿!”
苏璟璟蹙了蹙眉,应菊更是怕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倒叫苏璟璟愣住了,一旁的听差也给她这一举动给怔住了。
只听应菊道:“三少奶奶救救大少奶奶吧……”
苏璟璟眸光流过应菊那张红扑扑的脸,轻声问道:“大少奶奶怎么了?”
应菊抬起头嗫嚅的说:“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病了?”
苏璟璟一奇,眉头一蹙。说来,这位是长房长媳,怎么病了也没人搭理。
想着想着,她的眸光便朝一旁的听差瞥了眼,听差会意,忙应答道:“大帅向来不管家中的事情,这几日,大少又在外头,所以……”
“都到这分上了还不去请大夫。”苏璟璟睨了听差的一眼,那听差得见那眼神里的隐含着的冷厉,知晓这位三少奶奶家世不凡,自己是惹不起的,因而匆匆去请大夫。
苏璟璟扶起泪眼婆娑的应菊道:“带我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表BW偶。。。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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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某些片段补了补,基本上这一段就是讲苏璟璟走了正规门路回南方,因为童轩嶙已经带兵南下,因而她也不是很笃定童梓森的心意。当然,童梓森答应的原因是童轩峻来求过,为此付出的代价偶不便明说,但确实是付出了代价的。
事实上,这部分从一开始,苏璟璟就不是很清楚情况,所以,接下来,偶们童三就会很辛苦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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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偶得承认,偶最近考试考得脑子糊了。。。
第肆片雪(贰)
一进童轩嶙的屋子,苏璟璟只觉得有些冷。童家是老宅子,有些阴冷倒是正常,只是童轩嶙住的地方格外的冷。
秋阳由着菱花格窗棂透了进来,在大理石地砖上蜿蜒出一地的亮光,微微有些刺目。童家的大少奶奶梁菁月就躺在亮光旁的那张贵妃榻上。
这位大少奶奶梁菁月,原本出身世家,下嫁给童轩嶙以后也贤淑的紧,外头什么闲言碎语没有。
苏璟璟从前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之前只向应菊随意的询问了几句。
从门口到贵妃榻,不过隔了几步路,苏璟璟瞧得分外的清楚。——她穿了一身月蓝色海藻纹旗袍,微微凸起的小腹,整个人微微的颤抖着。
苏璟璟心中只觉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击了一下,说不出的繁复心情。
梁菁月那模样,像是痛极了,额角都抽搐了起来,脸色也实在不好,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大少奶奶的!”苏璟璟低低的斥了一声身边的应菊,应菊垂着头,不声不响的,极是委屈的模样。苏璟璟心里堵了气,蹙了蹙眉又低低的斥了她一声,“还不去瞧瞧大夫来了没。”
应菊心中一吓,赶紧跑去瞧。
“这不怪他们。”梁菁月扶着自己的肚子,挣扎着起来,苏璟璟见她那气虚体弱的模样,心里极痛,快步走过去按住她说:“大嫂不要起身了,躺着便好了。”
苏璟璟眼尖,一眼便见了梁菁月两腿间那淋淋的鲜血。心中一惊,按着梁菁月身子的手不自主的竟抖了起来。
梁菁月低低的呻吟了声,她痛极了,连声音也有些痛的味道了:“痛……痛……”
那痛来得极快,梁菁月因痛,身子颤抖了起来。苏璟璟压着她的身子,低低的怨了声:“请个大夫也这样慢,这帮子人,真不知道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梁菁月强忍了痛,握着苏璟璟的手道:“怪,怪不得,怪不得他们……是我……”她断断续续的说,苏璟璟瞧着她那温驯柔弱的模样,心中越发的怜惜起她来。
“大嫂,你忍着点……”苏璟璟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尽力安慰着梁菁月。心里还一直怨怪着底下的那些人。
其实,苏璟璟更怪的自然是童轩嶙。从前她觉得童轩嶙也没什么不好,他在其位,谋其政,无可厚非。
然而,他不该,不该娶了梁菁月做妻子却放下不管。不管爱不爱,那是他的责任,无可推卸!
因疼,梁菁月已经迷迷糊糊了,口中呻吟不断。苏璟璟蹙着眉,直等到那大夫匆匆赶来,苏璟璟也不说二话,只撂下一句:“这是童家的长房长媳,大夫您自己看着办吧!”
那大夫原在堂中诊着病患,被童家的听差拉了来还老大不愿意的,偏又碍着是晋阳童家,虽不情愿,但总算来了。
这回子却听到童家的三少奶奶撂下的狠话,冷汗不自觉的从额角上流了下来。
这位童三少奶奶他是听说过的,苏总统的独女,延军统帅的外孙,这样矜贵的身份,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坐堂大夫哪里敢得罪。
那大夫抹掉了额上的冷汗,凝了凝神,开始症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