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宁被劈头盖脸地一顿骂之后，心里的感觉连自己都搞不清了，“妈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么做的了！”她只知道不能在让韩母生气了。
“小宁，也不是我要怪你，只是你的行为要对得起你的身份！”韩母见婴宁倒了歉，语气也就缓和下来了。
婴宁乖乖地点了点头，对于韩母她一向是尊崇有加，但亲近不足的。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韩妍眨眼间就要回来了，婴宁坐在驶向机场的汽车里，心里还有不可置信的感觉，似乎离别的悲伤还是昨天的事。
她还记得韩妍到美国后，给她发的第一封电邮：婴宁，姐姐已经到了美国了。美国的天空和落华不一样，美国的泥土也和落华不一样，最不一样的就是美国的人，都是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姐姐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你过得好不好，妈妈对你好不好？
简简短短的几十个字，婴宁不知道其中饱含的对新生活，新环境的不安。
两年来，婴宁每一件事都会对韩妍讲，包括她第一次来例假，包括班里那个老爱欺负她的小男生，包括那个带假发的化学老师。只是其中有一件事，婴宁没有对韩妍讲，也不敢对韩妍讲，她不知道韩妍心中的伤好了没。
凌风出了专辑，里面有那首他在排练时送给姐姐的歌，但是在专辑里却说是送给他最爱的妻子的。婴宁想姐姐知道了会很心痛，所以她不说。但是那张专辑很受欢迎，她怕姐姐回来后还是会知道，还是会伤心。
两年的国外生活将韩妍变了一个人，出国时她还穿着白色的洋装，带着卷翘的蕾丝花边，但现在她看上去像一个干练的女强人，黑色的小西装外套，白色的衬衫，简单的黑色长裤，连那一头长长的卷发也不见了，变成了利落的短发，露出下巴美好的弧度。
韩妍过来抱住婴宁，她的小妹妹终于长大了，长得很漂亮，眼里透着单纯，一如当年的自己，但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变了，变得不再像自己。
韩父走在前面，但是他的眼神变了，不再锐利，脊背也有些佝偻了。
韩妍把额边的碎发拢到耳后，“爸爸，我从明天开始去你的公司帮忙！”
韩父的身形倏地一震，回头慈爱地笑了笑：“你刚回来，还是休息两天吧！”
韩妍也不反驳，乖巧地点了点头，第一次他对父亲的话没有异议。
韩妍带婴宁出去逛街，买很多衣服，是韩妍以前最喜欢的风格，白色的，粉色的洋装，但都是给婴宁的。韩妍的心告诉她那些衣服她已经不配了。
逛街时途径一家音像店，婴宁急急地拉着韩妍离去，因为她看到那里还贴着凌风那张专辑的海报，虽然有些旧了，褪色了，但凌风还是在上面，冲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肆无忌惮地笑着。
韩妍也任由婴宁拉着，其实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该知道的，她早已知道，该面对的，她总有一天也会去面对。
婴宁拉着韩妍往前走了好大一段，一直走到一家豆浆店的门口，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想逃的，永远都逃不掉，逃了前面，但逃不了后面。
“婴宁，我们进去喝碗豆浆吧！”韩妍还是习惯叫她婴宁，她笑得灿烂，唇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但却止不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发酵，腐烂。
婴宁这个名字像是被尘封了，这两年来第一次有人叫。
婴宁已经初三了，她正在为自己的将来努力奋斗，考上她梦想中的高中。
韩妍也入主了韩父的公司，但她没想到原本风光的韩氏已经千疮百孔，问题又多又杂，想在短时间内整顿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也在奋斗，为了自己渐渐衰老的父亲，为了自己的家庭。
二十五
二十五
婴宁中考的成绩很好，原本她可以进入她一直期盼的学校，落华一中，但是韩父韩母却执意让她上落华私立中学。
现在她代表的不止是自己，还有韩家二小姐的身份，所以她只能入读落华私立中学，这样才对得起她的身份。婴宁无法辩驳，事实的确如此。
“婴宁，对不起，姐姐知道你很努力才考上那所学校，但是爸妈年纪大了，你就将就他们一点！”韩妍原本也想劝说父母，但是看到父母的眼神后便不忍再说出口，那是一种努力掩藏无力与落寞的眼神，只能转而劝说婴宁。
人年纪大了，就会越来越固执，死命地抓住这最后一点可以行使的权利，就怕被人渐渐地遗忘。
“没什么，姐姐！”婴宁只说了这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她一直告诉自己不介意，但是事实上她介意的，而且非常介意。这一年来她每晚熬到一两点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没想到梦想破灭了连伤心都不能有。
韩妍默默地离开，只留婴宁一人坐在房中，她知道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去想明白，别人是做不了什么的。而且这大半年来她为了公司的事已经费劲心力，仍无法挽回颓败的趋势，她也已经累了，明天还要和别人谈公司的合约，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她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第二天韩妍和朝华市一家公司派来的专员谈合同，其实一听到朝华市这三个字，她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痛苦的回忆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其间夹杂的美好，被大片大片的黑暗掩埋了。
韩妍坐在椅子上等待朝华市的专员，但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庞。两年的时光，他依旧清秀有余，成熟不足。韩妍的眼神是惊讶的，这两年间，她一次都没有想到过他，这个不求回报地帮助她的男孩——杭彦。
杭彦的眼里没有惊讶，显然他一早就知道他要见的人是谁，也没有热络，只是很公式化地伸出修长干净的手。
韩妍默然地握住，心里却在打鼓，从前他对她的那些好像雪花一样，在脑海里纷纷扬扬的飘落。
接下来的谈判，杭彦表现得很完美，的确很完美。与他的外表不相符，他的行事作风干净利落，咄咄逼人，完全不带一丝犹豫，不管是让步或是进攻，都在霎那间决定，最后不急不缓地合上合约，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韩妍很懊恼，她表现得差劲极了，完全像个第一天坐办公室的小姑娘，心慌得连话都说不好了，尽管她已经极力挽回了，但最后的结果还是与预想中的差了一大截。她低下头，使劲拨弄手中的笔，想发泄心中的不快。
“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难道不愿意看到我，宁愿和手里的笔作对？”杭彦的声音从韩妍的头顶传来。
韩妍刷的一下抬起头，杭彦正看着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你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不觉中语气有点像撒娇的小女孩。
“你曾经是我心中的天使，我又怎么会忘记你！”这句在杭彦心里回旋了千百遍的话，他终于说出来了，在懊悔了两年之后。
“那你跟老朋友谈合约还这么咄咄逼人！我要挖你们老板的墙角了！”韩妍没想到杭彦会说出这句话，这算不算是表白呢？但无形中她以一句老朋友化解了，一切都不言而喻。
杭彦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或许他早就知道是这样的回答，只是笑着说道：“你真的要挖我，我可是很贵的！”
韩妍原本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杭彦会这样回答。像杭彦这样的绝对是个人才，她不可能不要，“无论多贵，我都要挖你过来！你明天就向你们老板辞职！”
“好，我明天就来向你报道！这个就当是临别礼物了，相信这样的条件，他不会再为难我的。”杭彦扬了扬手中的合约书，从知道要来见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决定要跟着她，看着她，照顾她。
韩妍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杭彦真的这么干脆的答应了，似乎总有点不安的感觉，他是成心的。
“我来之前，我们老板说你虽然年轻，但还是很有些手段的，但现在看你怎么样都是只小呆鹅！”杭彦在韩妍的额头上嘣了一下。
韩妍不服气地说道：“我现在很呆吗？就算呆也是因为你，我这只美天鹅被你这只癞蛤蟆吓呆了！”
经历了这么多，韩妍的心其实已经被现实磨砺的苍白而尖厉了，这样寻常地打打闹闹，无拘无束的语言，已经很难说出口了。但是面对杭彦她的心还有一丝丝的鲜活。
二十六
二十六
杭彦果然第二天就来公司报到了，他是个有才能的人，而且原本职位也不低，韩妍也不想委屈了他，就让他做了总经理助理。在杭彦的帮助下，有些事就不需要她再亲力亲为了，她也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韩父现在的身体真的是大不如从前了，只是偶尔来公司转转，也觉得力不从心，或许是公司这几年来的颓势让他耗尽了心力。他不止一次地轻拍韩妍的手，说爸爸委屈了你，对不起你。
韩妍不知道父亲的自责为什么那么深，但是她知道今后她的一切都是为了家庭，为了家人。
初三的暑假过去，婴宁再不情愿也还是要去上学，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学校的风景真的不错。
一个中学有这样大规模的校园，到处成片的绿荫以及那一片蔚蓝的湖水，真的很不容易，只是那“落华私立中学”那几个金漆大字总是会让她觉得不舒服，觉得梦想在眼前碎成一片片的。
原本以为在这个学校不会遇到什么熟人，毕竟她之前上学的初中只是落华市一个极其平凡的公立中学。可是，真真切切的人还是出现在视线中，是夏怡，那个在小学时对自己百般照顾的女孩，那个思想成熟的异于常人的女孩，婴宁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婴宁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原本她应该落落大方地上前说一句好久不见，过得好吗？但是她不敢，她怕她早已忘了她，她怕会失望，她只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夏怡也认出了婴宁，这个儿时的玩伴。“你过得好吗？”原本婴宁要说的话被夏怡说出来。
“很好，你呢？”原本激动，害怕，期待，所有的感觉都融化成一锅，发酵了，转而剩下的是深深的感动，深深的幸福。
“我也很好！”婴宁轻声说道，有时候心里太高兴反而就不会表现出来了。
其实婴宁还想问问沈也寒，他在哪里，他好不好，最终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或许一旦错过了，就不在了！
试想一个全市闻名的私立高中，里面的小孩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从小娇生惯养，学风自然也不会太好。男生女生之间暧昧不明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并且无处不在。就像某人说得厕所是最好的调情之地，婴宁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确说得没错，因为她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情况。
第一次去上厕所，听到有女生痛苦的哀求声“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声音哀婉凄怨，害的婴宁以为出了什么事，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敲门，没料到里面却传出一个男生暴躁的呼号“别多管闲事！”吓得她刷的奔回教室告诉夏怡，着实被夏怡好好地教育了一阵，教导她所谓的生存法则。
其实在这样的学校，你不用特别用功，因为没有人要为升学烦恼，其它你做什么，没有人会管，因为大家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别人怎么样，谁会在意，但有一点，千万牢记就是你不能太清高，没有会介意你有多放荡，多无耻，但是就是没有人喜欢你清高。
婴宁踢着地上的石子，不能太清高，所以她试着不去清高，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坐在教室里看书，因为那样会变成异类。
今天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天气，阳光很柔和，风微微的吹着，很舒服，在这样的午后，找一棵树在下面打个盹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如果早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婴宁就不会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一棵树下，美丽的女孩，裸露的胴体，迷醉的眼神，销魂的呻吟还有那一个覆在女孩身上衣衫完整的男孩。男孩用力地吻着女孩的每一寸肌肤，从粉嫩的嘴唇到纤细的颈项，再到饱满的胸部，虽然这种情况在这所学校里是很常见的，但亲眼所见，婴宁还是接受不了。
男孩似乎意识到有人正在现场观看，刷的转过头来，惊得婴宁的心扑的一跳，只是那眼神并不生气，只是邪狞，看得婴宁心里一阵阵地发慌。
“表演很精彩，有没有兴趣继续欣赏？”男孩站起来，拧住婴宁下巴，故意忽略她怯怯不安的眼神，他讨厌别人露出这样的眼神，每个人都要依靠自己，没有人会同情你。
“对、对不起，我马上离开！”婴宁使劲转动着下巴，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现在你还想走吗？看你了！”男孩转头朝仍旧靠在树干上，裸露着上半身的女孩说道。
女孩似乎有些犹豫，手指拼命地绞着裙摆，指节有些发白，睁着一双迷蒙的水眸看着男孩，眼神满是祈求。
可是女孩的眼神没有引起男孩的同情，反而让他变得更邪狞，挑了挑眉盯着女孩，女孩的手有些发抖，但仍然坚毅脱掉裙子，眼里的泪水打着转，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落下。
婴宁意识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拼命地挣扎，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越挣扎越感到无力，那种无力感深入骨髓。
婴宁从没想过这样一副场景竟是她与心中心心念念的那个可爱的男孩重逢，只是她没有认出他，他不知有没有认出她。
她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睁开眼的，眼前的两人已经不见了，一切变得云淡风轻，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后来她把这件事告诉夏怡的时候，夏怡并没有多大惊讶，只是神情有点悲哀，淡淡透出来，弥漫在空气中。
二十七
二十七
公司的情况原本已经有些好转了，但忽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又有人开始收购公司的股份，股价跌得乱七八糟。韩妍和杭彦忙得焦头烂额，想要找出原因，但是就是不得其法。
韩妍接起桌上的电话，脸色慢慢地变得凝重，额上似乎有冷汗冒出，连握着话筒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杭彦站在一边清楚地看到了韩妍神情的变化，也慢慢焦急起来，只是韩妍还在打电话，他也不能问发生了什么，只能一个人在办公室踱来踱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韩妍刚挂下电话，杭彦刷的冲过去问道。
韩妍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哑着嗓子说道：“我要出去一下！”
“我跟你去！”杭彦感觉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执意要跟去，拉住韩妍的手不放。
韩妍原本要拒绝，但是杭彦的眼神是那么真挚，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是轻轻地嘱咐到：“你跟着我，但是不要让那个人知道我们是一起的。”
杭彦自然是满口答应。
刚才那通电话实在让韩妍害怕，一个外人，居然对公司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知道公司所欠债务的具体数目。
韩妍在咖啡厅见到了那个约她来的男子，温文尔雅，带着金色边框的眼镜，只是眼神很空，看不出任何情绪。
韩妍不想对他拐弯抹角，“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目的，如果非要说目的的话，只有一个，就是嫁给我！”他说得云淡风轻，完全不在意自己说出的话对韩妍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也不在意韩妍现在的表情变化是多么丰富多彩。
韩妍尽力的自持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尖叫出来。她回头看了身后不远处的座位一眼，杭彦正在向这里张望，感到安心了一点。她用力的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地问出：“为什么？”
其实她对她们家里的情况这么清楚，不可能是为财，韩家已经没有多少财了，但是她实在想不出一个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让自己嫁给他，或许韩妍可以无耻一点，认为自己够漂亮，漂亮到这个男人对她一见钟情。
“你不必知道为什么！你只要知道你嫁给我以后，我收购的你们公司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会交给你，还有你们公司的资金问题我也会帮你解决！你只要回答嫁或者不嫁！”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