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 子
近来,在京都长安城内常会听人提起“春色山人”这号人物,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只知他绘的九幅“秘戏图”早已成为王孙公子们讨论搜集的目标,甚且听说他的画已流进了宫里,成为后宫玩赏的最热门画作……
所谓的秘戏图,就是激情敛艳的“春宫画”,这类的画多半不大,约八寸见方,以折叠页方式绘制而成,其主题皆以男欢女爱的场面为主,以往,有关这类图画的画质都相当的差,听说多是一些私人画工的拙作,贩售的对象也都以苦读书生为主,为了纤解读书的烦闷,才会出现这种小书好私藏在袖笼中,让书生读累时拿来消遣自娱。
一般说来;这些画有的以寓意表达,有的忠于原貌,但不管含情或是放荡,这种画仍被指为“淫画”,难登大雅之堂,很少在市面上流通。
但是春色山人却是将这袖中画重新赋予新风貌的第一人,他以华丽精美的画技直接表现出礼教下男女的情欲,毫不遮掩地将自古以来男女最私密的事全都暴露出来,大胆而狂野,明目张胆地挑战着大唐原本就特别薄弱的道德规范。
所以,他出名了!
出陶的程度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
只是,究竟谁是“春色山人”?
这问题至今依然成谜,这位以秘戏图名噪一时的书师从未露过面,他的画都是透过城内一家名叫“赏心楼”的画坊出售,而且标价昂贵,一般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但那些出手阔绰的少爷却经常为画争相抢购,并以研究画中所绘的“房中术”为乐。
随着“春色山人”的扬名,他的神秘也就挑起许多人的好奇,开始有人打听他的身份,赏心楼的老板在被逼问之下,终于透露说,“春色山人”通常只在夜晚送画,而且都是差人送过来,从不亲自现身,因此难以窥知他的真面目,但有一次他忍不住跟踪那位送画的小厮,发现那小厮将银两全都交给藏身在黑夜暗巷中的一个俊俏书生!
老板回忆那位书生的长相,仍是一脸惊艳。
“他虽是个年轻男于,但面若白玉,目若流星,五官生辉,立在夜色之中,一身素衣遮不住朗朗清逸之气,宛若下凡的天仙般绝色,令人久久移不开视线………
听得赏心楼老板如此形容,那些人士都目瞪口呆。
“春色山人”竞是个年轻男于?
一个年轻男子能将男女之间的房中事画得如此精确迷人?这未免大匪夷所思了些,大家原以为他会是个经历丰富的老头儿才是。
种种的揣测更将“春色山人”的名气推向高峰,不久,连宫里的皇亲国戚都有人出未私下打听“春色山人”这个人,而听说其中对“春色山人”最感兴趣的,就是赫赫有名的“安乐王”李琛与太子李琰!
自从五年前立了太子,李琰就成了未来皇帝的接班人,但由于他心胸狭小,在宫内想尽办法排除异己,建立势力,许多遭他排挤的官臣都会私下耳语,说他没有气度,喜猜忌,将来也不会是个好皇帝。
至于安乐王李深,其实真正见过他的人很少,百姓也只知道他是大唐李氏的皇族,虽不是皇子,但莫名地深得皇帝喜爱,有人为此传言他是当今皇帝与已逝的安宁王妃所生的私生子,因此才会深得皇帝的心,甚至将长巡近畿之地赏给他当封邑。
李琛向来深居简出,但有关他是个好色之徒的传闻却在民间喧嚷得甚嚣尘上,听说每隔几天就会有女人被送进那个位于长安城郊的豪门宫邪中,供他踩蹭作乐,等玩腻了,才将女人踢出王府。
正因为这些流言,长安城内的百姓同样对他的评价也不高,但百姓们对骄贵奢华的皇亲贵戚早就司空见惯,多了个纵欲好色的安乐王也不足为奇,充其量只是把他这号人物当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谈谈他和太子李琰之间的“不和”而已。
所以,当大家听说李琰与李琛都着了魔似的要找寻“春色山人”这个神秘的人物时,并没有多少人感到咤异,男人嘛,有哪个不好色,会喜欢春宫画是正常的事,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大家唯一的好奇,是成为许多贵族们目标的“春色山人”到最后究竟会落入谁的手里。
当然,他们更想知道,这位风靡全城的画师到底是何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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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 人间书馆
||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芃羽《春色无边》 字体大小 大 中 小 颜色 …
第一章
翟云坐在长安城的一家如意客栈的厢房内,她身着男装,挽起袖口,螓首低垂,专心地绘着一幅牡丹,那娇艳欲滴的花瓣在她的巧手下正栩栩如生地绽放在白纸上,一勾勒,一晕染,全都一气呵成,朵朵牡丹明灿耀目,富贵逼人,恰与她美丽的容颜互相辉映。
夕阳正透过细棂,斜照房内,光线迄通在她身上,剪成了一尊完美的侧影,她不施脂粉的脸上蛾眉轻扫,眸清如翦水,唇红似樱桃,一张白玉般的小脸有如人定的菩萨,不沾凡间杂事……
“云云!云云”微弱的呼唤从床上传来,打破了原有的静谧。
“娘,您醒了?来,先喝点水。”她立刻放下画笔,倒了杯水,来到床边,伺候母亲喝下。
翟母喝了些水润润喉,才抬起头看看四周。
“我们到长安城了?”
“是的,昨晚您在客栈前昏了过去,后来店小二好心帮我扶您上来……”她笑着解释,尽量不表现出对母亲病体的忧心。
“可是,我们的盘缠不是已经用完了吗?哪来的钱住客栈呢?”翟母不安地问。
“放心,娘,我已画好一幅画了,等一下拿去卖,说不定能换几吊钱回来。”她安慰着母亲。
“卖得掉吗?孩子,不是我看轻你的造诣,而是现在懂得赏画的人太少了。”翟母并不奢望能卖画维生。
“不会啦!娘,我们在来京城的途中不是就卖了一幅画,才能顺利来到这里的吗?”翟云强颜欢笑。
“唉!那位买画人是看上你的人,不是画……云云,我虽病,但眼睛还是雪亮的,那些男人啊……”翟母对女儿清秀出尘的美丽既喜且忧。
“哎!我知道,瞧,找不是换上男装了吗?现在,我就把画拿出去卖,不会再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她当然知道上回那幅画人家是冲着她才买的,那种感觉简直就像在出卖“色相”,让她郁闷了好久。
“但你一切还是得小心,咱们初来乍到,对长安城一切都不熟,若画卖不掉,我们可以到城郊的一破庙里住……”
“不,娘,我会想办法卖掉的,您的病禁不起劳顿了,现在,您安心地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她将母亲放平,又帮她盖好被子,转身收起画,准备离开。
“云云,你想,我们找得到风儿吗?”翟母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忽然道。
“会的,娘,我们会找到他的,一定会……”她回头抛给母亲一记安抚的微笑,才心虚地低下头,心事重重地走下客栈。
她们母女这趟来长安,为的是找寻她三年前失踪的孪生哥哥翟风。
翟家世居杭州,是代代相传的画师,翟云的父亲翟绘在江南一带小有名气,其所绘的花鸟山水皆属佳作,广受好评。
然而,翟绘的个性孤僻,不轻易为人作画,因此虽然声名远播,家境却始终不见好转,偏偏他又英年早逝,留下年幼的妻小,无力维生,于是长子翟风早早就继承父亲的衣钵,为人作画或是临摹古画,以胡口养家。
三年前,有位达官显贵看上翟风的画,请他赴京城长安为其作画,翟风大喜过望,遂应邀前往,谁知这一去就毫无音讯,翟母因而忧劳成疾,天天念着想到长安找儿子,翟云为完成母亲的心愿,于是将父亲留下的几幅画作卖了,换了点银两,带母亲北上寻兄。
翟云的绘画才能比翟风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前碍于父亲生前的严厉规定,只能在家涂鸦自娱,不能抛头露面地卖画,但到了眼前这种生死关头,她也顾不得礼教规范,一路上乃边作画边赶路,母女俩就这么颠沛跋涉来到了长安。
可是,目的地到了,母亲却病得更重了,原本就展弱的身子怎堪旅途的折腾,她眼见母亲为了找哥哥而咬牙撑过病痛,就更忧心如焚。
眼前最重要的已经不是如何去找哥哥翟风了,而是得先弄点银两请大夫给娘看病。
她在心中低叹,走向正在打扫客栈的店小二,询问道:“小二哥,请问这里有哪里可以买卖图画?”
“买卖图画?可多了,小兄弟,你想卖画吗?”店小二打量着她手中捧着的卷轴。
“是的。”
“那去朱雀门大街东边的东大街‘赏心楼’吧!那个地方现在可热门哩!买客多,卖画的机会会大些。”店小二好心地指引。
“是吗?东大街的……赏心楼?”她顺着小二的手指方向看出去。
“是啊,去那里试试,不过我得先提醒你,那个老板很势利的,说不定会打压价钱,你可得小心应付了。”
“知道了,谢谢。”她抱揖行礼,朝赏心楼走去。
长安城毕竞是京都,光是街上的热闹就让翟云看花了眼,这里的景物与杭州通然不同,感觉上所有的建筑富丽豪迈些,不似江南的小巧温雅。
天色一下子就变暗了,她照着店小二的指点,经过几条路口,终于来到东大街,站在街头,一抬眼便瞧见“赏心楼”那块醒目的招牌,于是吸了一大口气,抱紧手中的画,笔直走了过去。
在这掌灯时刻,街上的人潮并不见减少,她正诧异于赏心楼为何会如此门庭若市,人烟集集,难道这家画坊的生意真如店小二说的那般兴隆?
带着困惑与不安,她走进画坊,在嘈杂的人声中,清脆的声音显得有点无力,但她那清俏的模样仍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请问……老板在吗?”她怯怯地询问着。
一位伙计上前反问:“找们老板正在忙着,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要卖画……”她将手中的卷轴递上,忽然感到有许多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整个人立刻变得局促起来。
“卖画?”伙计看着卷轴,并没有想看画的欲望,现在大家都把全副精神放在春宫画上,哪来的时间理会其他的画?
这时,有个锦衣公子不经意转身看见翟云,候她灵光一闪,瞪大眼睛,指着她惊呼:“咦?你……你该不会就是春色山人吧!”
霎时,喧闹声不见了,所有在赏心楼内徘徊的富商贵胄们全都盯着翟云那张清丽俊俏的脸,大家只见她头上的绾巾及一身灰色素衣在夜色里飘逸如仙,手捧着画轴,又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赏心楼,这种种条件合在一起,不正是赏心楼老板口中形容的“春色山人”?
翟云被这么一大笔人看得又慌又怕,她不懂他们为何会用那种兴奋的眼光看她,只是睁大那双黑漆慌张的瞳眸,紧抱着她的牡丹图,定在原地。
“你来卖画?”有人开口问她。
“是……”她支吾地点了点头。
“卖什么画?”
“这——”
“瞧他支吾其词,别问了,就是他了!他一定是春色山人!”有人大声喊道。
“什么?”什么春色山人?那是谁?她愈来愈胡涂了。
“快,快叫老板来看看……”又有人大喊。
不一会儿,几个人从里头拱出一个老头,急切地问:“老板,看看,这位小兄弟是不是你见过的春色山人?”
赏心楼的老板早就被这些人烦得快疯掉了,偏偏他们全是有钱的大爷,得罪不起,只得强忍着不悦,看了翟云一眼。
这一看可把他吓了大大的一跳,他盯着她似曾相识的天容玉貌,脱口惊呼:“老天……没错!就是他!”
就这么一句话,那些公子哥儿再无迟疑,突然一拥而上,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春色山人,请再多帮我画些画吧!”
“山人,请至舍下小住,我们家老爷很喜欢你的画,请务必随我回去……”
“春色山人,跟我走吧!我付你千两黄金聘你为画师……”
“春色山人……”
大家你推我挤地上前拉扯,把翟云吓得花容失色,她恐惧地在人群中挣扎叫道:“我不是春色山人,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
但她的声音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谁也没听见她的呐喊。
就在这混乱当中,一声厉喝从外传入。
“谁也不准碰他,春色山人是王爷要找的人!”随着洪钟般的声音,一道黑影如大鹰闯入,来人一手抓住翟云,脚尖藉着他人的肩膀使力,一个翻腾,已将她带出混乱之中。
“啊……春色山人被带走了!”众人错愕地低呼,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见那人带着春色山人跃上马匹,迅速离去。
不用猜,大家也知道那人是谁,从他的利落身手及狂锐气势,除了安乐王的得力护卫赵奇还会有谁?
因此,即便知道“春色山人”落入安乐王的手中,也没有人敢多吭一声,只有怅然地目送他们的背影,暗暗扼腕。
至于翟云,她莫名其妙地被人围住,又莫名其妙地被人带上马,早已经昏乱得失去思考能力,在马背的颠簸中,她怀疑她正在做着梦,而且,毫无疑问的是个恶梦……
安乐王王府既是李琛的住所,想当然耳气势磅横,从正门到大厅,琼楼玉宇,回廊九曲,楼阁水树,尽是雕梁画栋,巧夺天工。
翟云从侧门被带进王府,什么状况都还搞不清楚,却只见满园的宫灯将一切园景照得光华璀璨,美不胜收,她一下子忘了自己正身处异处,忍不住还对着一株开满白玉牡丹的花树暗赞不已。
好美的花啊!要是拿来临摹,自己不知能否捕捉得到其十分之一的姿色?
“别发呆了!快走!”
将她摇来的人轻斥一声,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攫住她的手就往正厅里狂走。她抱着那卷残破的画,跌跌撞撞地来到灯火通明的正厅,惊惧的意识终于回到脑中,她慌张失措地大喊:“大……大侠……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去见我主子。”赵奇冷冷地道。
长得魁梧壮硕的他向来阴冷少言,刀刻出来的五官已够吓人的了,若再加上历眼一瞪,全长安城大概没半个人敢在地面前造次。
“请……请问……你主子是谁?”她纳闷地问。
赵奇有些诧异,长安城的人对他应该都很熟,为何这个画师会不认得他?难道他连安乐王是谁也不知道?
“进了这里,你还不知道谁要见你?”他浓眉一耸,开始怀疑这一手就能捏碎的愣小子是不是就是王爷要找的春色山人。
自从看过春色山人的秘戏图后,王爷就下令要他找到这个画师,一个月来,他天天在赏心楼外守着,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好比太子或其他人更早一步寻得这位神出鬼没的画师,果然,他的等待没有白费,春色山人终于在今天露脸了!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兄弟既能在长安城内兴风作浪,又岂会没听过安乐王的名号?
“这里是哪里?到底是谁要见我?”翟云压根儿不明白自己陷入了什么境遇。
“这里是安乐王府,我家主子正是安乐王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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