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鸢曲(商王恋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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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鸢曲(商王恋卷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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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此刻在中宫里,静悄得只剩下雨水滴落在檐廊上的声音,如果说还有半点声响,那大概就是少女给火盆添进菊炭及香料时所发出的轻微碰撞声,但随着添进香料,慢慢地飘散出一股子深沉的蜜香味,巧妙地化去了雨天时弥漫在空气中的闷湿感。

    在火光的照映下,少女十分白净的容颜泛着淡淡的红晕,更加显得那肤色如雪,一双杏眸宛如乌玉般,顾盼之间说不出的婉转动人,俏挺的琼鼻之下,一张小嘴棱角分明,颜色比朱色浅,却比樱色深,恰到好处的红润让她秀丽的脸蛋更加生色了起来。

    当然,更别说一身月白妆花缎衣裳,外罩着石榴色的轻纱罗衫,俱是上乘的质料,将她从小就在宫庭中生长的娇贵气息完全地衬托了出来,完全不需要半句言语的炫耀与张扬。

    她姓福,名满儿。

    人们听了她的名字总说好,说这是寓意福气满满的人儿。

    每回听见人们这么说她,福满儿只是笑而不语,总以为福气是老天爷给的,哪里是一个名字就可以主宰得了呢?

    但是她喜欢自己的名字,或许,好名字能给自个儿带来福气也不一定,虽说,她的日子不见得都是风平浪静的,但在皇宫里,不只是皇上与皇后,身边的人也都待她极好,她想,这就是难得的福气了吧!

    “满儿。”

    忽然传来了叫唤的声音,福满儿知道是皇后醒了,她拿起一旁的湿巾子将手抹净,脚步匆忙地走进内室,刚好见到皇后取过挂在披架上的外衣,罩在身上,脚步略显得慵懒地步至长榻坐下。

    “娘娘,现在才不过未时三刻,怎么不多歇会儿呢?”她顺手倒了一杯在桌上温好的香茶,搁到皇后手畔的小几上。

    “不知怎地,就是觉得身子不太对劲,睡也睡不沉。”皇后微笑,端起香茶轻啜了小口,润了润嘴,就又将杯子给搁回几上,招了招手,示意满儿到她的身畔坐下,“满儿,在忙些什么?”

    “在起火炉子。”福满儿顺从地在长辈的身边坐下,说是长辈,其实皇后的年纪也还不到三十五,正是女子风韵最美的时候,“才刚在跟月娘姑姑说这两日屋子里湿气重,就真的下起雨了,所以满儿让人给起了火炉子,添暖之余,也顺道给屋子去湿。”

    皇后点头,玉润的容颜十分美丽,但是比起寻常女子,她的鼻生得太挺直,眉梢微勾,充分地透露出她不让须眉的倔强,但是随着年岁增长,已经收敛得极好,“是了,每年吹南风时,这宫殿里的湿气就会比较重,这皇宫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一点了,不过,你这丫头的心真细,要是咱家那个月儿能有你半分细心,不知道该有多好,真想把你们两个人儿给揉在一块儿,对半分了刚刚好。”

    “满儿喜静,月妹妹喜动,哪能比较呢?满儿倒希望能像月妹妹一样,马术箭术都了得,那一身功夫真教男人看了都汗颜。”

    “这还不都是她父皇害的!”说着,皇后轻哼了声,对于夫君似有怨怼,却又掩不住对他的仰慕与喜爱,“从小就带着她在马背上玩,把弓箭给她当玩具,把她的心都给玩野了,现在要收,都收不回来了。”

    闻言,福满儿掩唇笑了,知道皇后并不是真心埋怨皇上的,毕竟从小到大,她还未见过哪对夫妻与帝后一般恩爱,深情至今不渝。

    “不过,”皇后说着,抬眸扫视寝殿,好半晌,才叹息道:“这皇宫经过几百年的岁月,也真的陈旧了,再怎么修缮都不如新的好,难怪咱们家皇帝老是在提迁宫的事,可是满儿,你知道吗?这里是我的家,我不想搬,新建的宫殿再好,都吸引不了我。”

    “满儿明白。”她点点头,心里明白皇后语气之中的感叹,“娘娘住在这皇宫里的时间,比皇上还久,自然对它的感情是更深厚的,但是,听说新的宫殿不久之后就会落成了,到时候要是皇上坚持,娘娘真能不搬吗?”

    “要搬他搬,我继续住这儿,他要见我,就得回来。”

    “这下子怕是皇上要闹头痛了。”

    “那是他活该应得的。”

    福满儿虽然极力忍住,但是笑意如涟漪般,隐隐地在她的唇边泛起,她垂敛双眼,逃开皇后朝她投射过来的瞪视。

    “母后!”

    这时,只听见一道娇嫩的嗓音传来,珂月像团风暴似地卷了进来,还未见人,气愤的嗓音已经直杀了进来,“母后!”

    皇后听见女儿的声音,完全没有一丝女儿家该有的仪态,忍不住轻拧起眉心,一脸苦笑地看着面前恬静的人儿,“满儿,你说,这真是因为你两人一个喜静,一个喜动的缘故吗?”

    “不尽然,但也相去不远。”福满儿微笑,说得十分含蓄。

    “母后!”珂月这团旋风终于卷进了屋子里,明明是来找娘亲的,但一见到满儿,却欢天喜地一把抱住她,“满儿姊姊,原来你也在这里!”

    明明是小半岁的妹妹,却比满儿高了半个头,因为成天在外头闯荡,一张清丽的容颜呈现出均匀的浅蜜色,一身轻便的装束,背上还背着一只箭筒,大概是因为一时急着回宫,所以忘记取下了。

    见她这模样,也就难怪皇后感到些许忧心,比起她这娘亲当年不让须眉的态势,这女儿似乎里里外外都要跟男人较劲儿了。

    福满儿早就习惯了被她搂搂抱抱,所以也就任由她搂着,看起来反倒像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妹妹。

    “你这丫头进门也不知道要行礼拜见,就只知道要缠着你满儿姊姊,就不怕她嫌你烦吗?”皇后脸色沉了一沉,却不是真的生气。

    “是了,我来是要找母后的。”珂月想起了自个儿要办的正事,放开了满儿,转而扑抱住娘亲,一口娇腻地说道:“母后,我要您给我指婚!”

    “喔?”皇后淡淡地挑起眉梢,眼神忍不住露出讶异,“咱家的小珂月春心动了?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能得你这个大公主的青睐啊?”

    听到珂月请求要指婚,福满儿心震了一震,好半晌屏着气,不敢喘息。

    珂月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有变,一古脑儿地摇头,“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要您给我指婚啊!”

    “慢!”皇后伸出手,捺住了女儿的急切,“你且慢着,你既没有喜欢的男人,难不成,你只是因为想嫁人了,所以才要母后给你指婚?”

    “不是,我没有想嫁人,我只是不服气!”

    “为什么不服气?”

    “我不服气,因为那家伙说我珂月公主是个彻头彻尾的野丫头,这天底下肯定没男人敢要娶我,他敢这么说,我就敢嫁给他看,所以,请母后给我指婚,越快成亲越好!”

    “给你指婚不难,要我或是你父皇给你指婚,哪个男人敢说不娶你呢?只是那不就是来强的吗?这不就更教你说的那个『家伙』有借口,说你是仗了父母的权势,让个可怜的男人把你娶回家?”皇后心里很明白,女儿嘴里指的那个“家伙”是何方人氏,聪明才智向来不输人的她,也很清楚该怎么说,才能打消女儿心里的蠢念头。

    “母后,珂月就真的有那么不堪,娶了我就很可怜吗?”珂月不满地嘟囔,转而又扑抱住满儿,把娇颜埋进她的颈窝里,“满儿姊姊,母后好过分,珂月就只有你了,你可不能不理珂月啊!”

    福满儿半是怜爱,半是无奈地笑着,明明相较之下显得娇小的身量,却十分稳定包容地搂住珂月,任由她撒娇。

    她当然也知道那个“家伙”是谁,对他,她也是极熟悉的。

    当年,皇太后只生了一子一女,却收养了七个养子女,帮助儿子,也就是当今的檠天帝取得天下,那一年,最小的干儿子段青拓不过是个才未满十四岁的少年,因为年纪尚小,并没有直接参与战争,所以,当檠天帝入主中原,分封几位兄弟姊妹时,段青拓直言无功不受禄,所以拒绝分封领地,只讨了一个“九王爷”的封号,在宫里与他亲近的人,便喊他“老九”。

    因为他的脾气一向随和,所以,最后就连珂月也不喊他“九叔”,也跟着一起喊他“老九”,因为年岁相差不大,偶尔皇帝与皇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没大没小了。

    “你这丫头,别老为难你满儿姊姊,她是无辜的。”皇后摇头叹了口气,心想哪天该找老九过来谈谈,别老是爱逗着珂月玩,这丫头从小就爱跟他赌气,怕最后真的闹出问题来。

    “我知道,可是我就喜欢满儿姊姊,比谁都还要喜欢她。”珂月紧紧地抱住怀里的软人儿,“干脆我不要嫁,把满儿姊姊给娶回家好了!要是她,我们一定可以非常投契。”

    “说那是什么话,你自个儿不想嫁,别拖累了你满儿姊姊,母后我已经打算如果有好对象,要给她当媒人呢!”

    “娘娘?”没料到会忽然提起亲事,福满儿的心里一时难以接受。

    “是不是就别喊娘娘了呢?满儿,本宫已经向你爹娘提起了,你长年待在宫里,没名没分儿的实在是委屈了你,我打算将你收做义女,这事我也向皇上提了,他很赞成,打算择日举行仪典,封你为义公主,跟咱们珂月成为真正的姊妹,遂了她的心愿。”

    “母后!”珂月一时喜出望外,放开福满儿,转身扑抱住亲娘,抬起杏眸眨巴地笑瞅着亲娘,“母后,你真确定自个儿与父皇不是月儿肚里的蛔虫吗?要不,怎么老是能知道月儿的心事呢?”

    “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也能知道你从小就想让满儿当你的姊姊。”皇后没好气地睨了女儿一眼,好歹自个儿的爹娘也是一国的帝后,老成为她嘴里的“蛔虫”,教人听见了成何体统呢?

    福满儿听了母女二人的对话,强忍住心里的笑意,连忙地福身谢恩,“满儿惶恐,承蒙皇上与皇后宠爱,毕生难以回报。”

    “谁要你回报了?”珂月笑嘻嘻地拉住她的满儿姊姊,“你只要当我的好姊姊就可以了,不过,你一直就是我的好姊姊了。”

    福满儿微笑地看着凑在面前的蜜色脸蛋,心里有着说不尽的疼爱,还有着一丝丝没说出口的羡慕。

    虽然皇后一直希望珂月可以像她一样文静,但她真宁愿自个儿可以像珂月一样懂骑射,每每当她们与九王爷在一起时,她总自觉是个局外人,瞧他们一来一往斗得不亦乐乎,在她的心里总有点儿寂寞。

    这时,月娘从外头进来,对着几个主子福了福身,“娘娘,皇上派人来唤,说正好有上好的羊羔,想请娘娘品尝,请娘娘移驾到湖心亭去。”

    “烤羊羔?”皇后挑了挑眉,对于这道不常出现的菜肴名字感到纳闷。

    “是,今天鹰府当家的进宫面见皇上,给皇上带了两只羊羔回来,听说,是连母羊与当地的水草也一起带着回来,所以羊羔送进宫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健康得很呢!”

    “这个鹰扬天做事倒挺细心的。”皇后笑着点头,眸光内敛,“羊只只要吃了草,无论如何肉质都会染上一点草臭味,连同母羊一起带回来,一路上羊羔有奶可吃,可保吃的时候肉嫩味鲜,这人的心思真是细密,难怪这几年皇上如此重用他。”

    听到为了吃羊羔,而把母羊也一起带回来,福满儿心里直觉着不太舒服,她一向极易心软,她想,如果母羊带着亲儿是要进京城赴死的,牠的奶水只是为了令亲儿的肉吃起来更鲜美,不知道心里会做何感想?

    她听说过那个鹰扬天,听说过他做生意的手段,也听说过他令女子也相形失色的俊美,更听说过皇上对他的信任与倚重,可是,知道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就令她觉得难受与反胃。

    “重用到还留他夜宿养心殿呢!母后。”珂月挑挑眉,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珂月见过那个鹰扬天,他的面容俊美无比,说是男人,却比女子更好看,难不成母后就不担心父皇见异思迁吗?”

    “珂月,不许胡说。”福满儿急忙地掩住她的嘴,小声地叫道,“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他们的感情才不像你说的那般肤浅。”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皇后的笑声,笑得无比的开心,像是被她们给逗得好乐,福满儿与珂月面面相觑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皇后。

    “我该担心吗?”皇后确实被她们逗得很乐,这两个小丫头一动一静,一个说话直爽,另一个却是内敛而多虑的,看着她们互动,其实是极有趣的,“本宫确实该担心才对,毕竟,比起柔弱无骨的女子,我家皇上确实比较偏爱有骨气一点的,最好是能够与他旗鼓相当的,所以比起一般女子,我确实更应该担心他会不会喜欢上鹰扬天。”

    “娘娘?”福满儿扯了扯珂月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她快点道歉。

    珂月没料到自己的戏言会闹得自己母后胡思乱想,毕竟一直以来,她的母后都是聪明而睿智的,对于父皇也总是深爱而且深信的,看着满儿姊姊担忧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的不该。

    “母后,你不要乱想,珂月是胡说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说完,她反过去拉扯满儿的衣袖,要她说些话解围。

    “娘娘能够拥有皇上的深爱,是这一生最大的福气,娘娘实在不该多虑才对。”在这个时候,除了这句话之外,福满儿不知道自己能再说些什么。

    没想到满儿这丫头会说出这种话,皇后微愣了一愣,半晌,朝她伸出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好满儿,我的好满儿,每次看着你,我就想怎么老天爷不肯再多给本宫一个女儿呢?最好她有你的模样,最好她有你的细心与体贴。”皇后摸着满儿白嫩的脸蛋,笑叹了口气,另一手把珂月也拉过来,“是,你说得是,只要看着我的珂月,我就能相信他,还有两个小皇子,只要有他们,我就能相信他,你说是不是?”

    一时之间,福满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后所说的话,明明前一刻还极笃定,最后一句话却像是没了方寸,教她听了心里难受。

    人家都说红颜祸水,她现在倒觉得男人也可以是个祸水,把这两个字送给那个鹰扬天,倒是真的一点都不差。

    明明是个男子,就该长得英气挺拔,像九王爷一样懂骑射,可以带兵打仗,没事就别生得阴柔俊美,存心要教人生非分之想!

    “满儿?”皇后淡柔的嗓音唤醒她的沉思。

    “是。”她回神答道。

    “究竟要我说多少次呢?”皇后轻叹了口气,“是不是就别喊娘娘了呢?要你与月儿一起喊父皇母后,怕你觉得别扭,不如就叫义父义母吧!”

    “是,义母,满儿知道了。”

    福满儿笑着点头,心里有着难以形容的高兴,因为年幼丧母,从她八岁第一次进宫到现在,心里一直将皇后当成是娘亲,如今,虽然只是义理上的名分,但是,能够光明正大地将皇后当成是自己的母亲,她觉得老天爷真是待她再好也不过了!

    第二章

    雨丝丝,雨绵绵,成丝成线地不断落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那蒙蒙细雨将园子里一片未成荫的绿意给掩得朦胧而且迷离。

    走过曲折的长桥,在那水波皱折的湖心间,连接着一座小亭子,此刻,在亭子里烧着一个火炉子,烧红的炭火所散发出来的温暖,将潮湿的凉意都给阻挡在亭子之外。

    而教人完全感觉不到雨天清冷之意的,并非是火炉子里传出来的温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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