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陡地吸进了一口气,道:“那……是什么意外?”
“穆小姐……新娘失踪了!”
木兰花的手突然一震,电话听筒几乎自她手中落了下来。穆秀珍失踪了!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能那电话是在开玩笑。
一想到了是开玩笑,木兰花立时恢复了镇定,她答道:“好的,我立刻就来,高主任如果先到,请他在警局等我。”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安妮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兰花姐,秀珍姐夫踪了?四风哥呢?游艇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啊!”
木兰花并不回答安妮的话,因为她和安妮一样,才接到这消息,根本不知道进一步的情况,而且,她还怀疑那消息是假的。
安妮见木兰花不出声,更慌了起来,道:“兰花姐,我们怎么办?”
木兰花道:“别急,我们先弄清楚事情是真是假!”
安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对,打去警局问问。”
木兰花拨了警局的电话号码,道:“请接值班警官。”
不到十秒钟,木兰花便听到了值班警官的声音,一听到那警官的声音,木兰花的心便陡地向下一沉!
因为那正是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人的声音,那人真的是值班警官,那么,穆秀珍在游艇上失踪一事,也就断然不是开玩笑了!
木兰花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高主任到了没有?”
“还没有,但是他立即可以到,兰花小姐,请你等一等,等一等,”值班警官叫着,“高主任刚有电话来,他截到了一辆巡逻警车,已到码头去了,请你也到码头去,云先生会将游艇驶回码头来,他希望你在码头,和他会面。”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道:“走!”
她和安妮是才离开了码头回来的,回家之后,连坐也没有坐稳,就立时要回到码头去,人生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太多了!
汽车向前急驶着,在接近码头时,就不断听到警车的呜呜声,从各条街道向码头集中,转出了街角,便可以看到码头上一片光明。
几辆配有探射灯的警车,正将探射灯射向海面,海面上的雾比刚才离去的时候更浓,在探射灯的光芒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出,浓雾在海面之上一团一团地翻翻滚滚,变幻莫测,而海面上则十分平静,“兄弟姐妹号”还未曾驶回来。
木兰花才停下了车,便看到高翔向前奔了过来。
高翔穿着一件大衣,但是在大衣中的,却是睡衣。显然是他回到了家中之后,才换上了睡衣,准备睡觉,坏消息就来了。
木兰花跨出了车,道:“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四风用无线电话和警局联络的,值班警官便立时通知了我,我吩咐他立即打电话给你,来听听四风电话的录音。”
木兰花点着头,两人一齐奔到了一辆警车之前,一个警官按下了录音机的钮掣,他们都听到了云四风急促而惊骇的声音,在叫着,道:“警局,警局,我是云四风,我是云四风,请立却通知高主任,木兰花,我的新娘失踪了,请你快通知他们,我会立即将船驶回来的!”
木兰花忙问道:“你有再和四风联络过?”
“有,可是,‘兄弟姐妹号’上,却没有回音,‘兄弟姐妹号’上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好像是坏了,我已派出四艘水警轮去找它了。”
高翔正在说着,一个警官又奔了过来,道:“报告,高主任,二号水警轮发现了‘兄弟姐妹号’,正在以高速向码头驶来。”
高翔道:“知道了。”
他转头向木兰花望去,当然,高翔是在征求木兰花的意见,木兰花是在无论什么情形之下,都镇定过人的,但是现在,由于事情的发生,实在太突然了,是以她的脸色,也是十分苍白,她双眉深锁着,来回踱着步,一声也不出。
连木兰花也没有了主意,别人自然也只好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等了约莫三分钟,便听得在码头上的警员,一齐叫了起来:“‘兄弟姐妹号’!”
“真的,那是‘兄弟姐妹号’!”
“兄弟姐妹号”突然从浓雾中冲了出来,当它被人看到之际,它离码头至多只有五六十尺了,但是它却还是以极高的速度向前冲来。
高翔一看到那样情形,立时大叫了起来:“快抢救!”
停在码头边的两艘水警轮,几乎是不待高翔呼叫,便已开始了动作,“轰”、“轰”两声响,两只铁锚,射了出来,射向“兄弟姐妹号”的甲板。
“兄弟姐妹号”是特殊构造的;它的甲板是钢的,“铮”、“铮”两声响,两只铁锚射了上去,立时滑了开来,但,当滑到船弦时,还是钩住了船弦。
而那两艘水警轮,也立时开足了马力,向相反的方向,驶了出去,联结铁锚的手臂粗细的铁链,立时被拉直,发出“格格”的声响来。
如果“兄弟姐妹号”向前冲来的力道,不如那两艘水警轮的力道,那么,“兄弟姐妹号”是立即可以被拉住,不致撞向码头的。
但是“兄弟姐妹号”却是特殊设计的。
它的马力,至少在水警轮的四倍。而且,它向前冲来的速度十分高,是以那两艘水警轮,竟拉它不住,它还是向码头撞了过来。
这一切,全是在不到半分钟之内发生的事,快得连使人有应付意外的心理准备都来不及,一切惊心动魄的事,便已发生了!
只见在铁链拉直之后,开足了马力向前的两艘水警轮,反被拉得向后退来,“兄弟姐妹号”仍然冲向前,一声巨响,撞在码头的木架上。
刹那之间,海水激起一丈多高,海水卷上岸来,站在码头边上的人,全给海水没头没脑地淋了下来,淋了个全身透湿!
码头的木架倒了下来,“兄弟姐妹号”陷在倒塌的木架之中,船身还在震动着。那两艘水警轮虽然未能将“兄弟姐妹号”拉住,但是却也大大减少了“兄弟姐妹号”的冲力,不然,“兄弟姐妹号”在撞到了木架之后,可能进一步撞向码头的木栅。
那种猛烈的撞击,是有可能引起爆炸的!
但是现在,至少爆炸的危险是没有了。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也全被海水淋湿了身子,但是他们还是不顾一切,向倒塌了的木架奔去,他们迅速地爬下了木架,跳到了“兄弟姐妹号”的甲板上。
然后,他们又合力将木架移开,木兰花首先钻进了驾驶舱中,她也立即看到,云四风伏在地毯上,显然已经昏了过去。
当木兰花扶起云四风之后,高翔也已进了驾驶舱,高翔先停止了引擎,船身已停止了震动,他才转过身来看云四风。
云四风的面色,苍白得可怕,高翔高声向外叫道:“准备救伤车!”
木兰花道:“你将他扶上去,我去找秀珍。”
高翔道:“秀珍……不是失踪了么?”
木兰花道:“秀珍怎么会失踪?一个人如何会在一艘游艇上失踪?”
高翔也难以回答木兰花的问题,只得道:“我也不知道,那是四风在电话中说的,他说秀珍失踪了,他会立即回来。”
木兰花摇着头,道:“他们一定遭到了意外,你快扶四风上去,将他送到医院中,派多些人到船上来搜索,我会立即到医院来找你的。”
高翔点着头,将昏迷不醒的云四风负在肩上,钻出了驾驶舱,甲板上全是倒坍下来的木板,举步艰难。救伤车也已到了,救伤人员抬着担架下来,合力将云四风抬了上去,送进了救伤车,高翔甚至来不及和安妮打一个招呼,就跳上救伤车,疾驶而去。
安妮一直坐在汽车中,她狠狠地咬着指甲,前后只怕还不到一小时,刚才他们送云四风和穆秀珍上船的时候,是什么情景。
而现在,又是什么情景?
安妮将自己的指甲咬得那么重,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她听到木兰花在叫着,要岸上、水上的探照灯,一齐集中在“兄弟姐妹号”上。
几十名警员一起努力地工作着,他们的工作效率十分之高,他们用绳索结住了倒塌的木架,然后用力将木架自船身上曳开去。
十多名警员跳到了“兄弟姐妹号”上,到处搜寻着穆秀珍,木兰花是最早走进船上最大一间舱房中的人,她看到床上,摊着一件粉蓝色的睡袍。
那件睡袍的颜色,是穆秀珍最喜欢的。
从那情形看来,分明是穆秀珍已经准备换睡袍了,但是,变故一定就在那时发生,木兰花自然无法想像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故。
一切的经过,根本无从猜想起,只有听云四风的叙述。木兰花指挥着警员,在游艇的每一部份寻找着,但是找不到穆秀珍。
木兰花上了码头,来到了车前。
安妮的嘴唇在剧烈地发着抖,她几乎一个字也讲不出来。木兰花的脸色,也十分苍白,但她总算还可以讲话,她道:“安妮,我们到医院去。”
安妮勉力道:“秀珍姐……她怎样了?”
“不知道,我们到医院去,去问四风。”
木兰花上了车,她伸手召来了一名警员,道:“请你驾车,送我们到医院去,我的神经十分紧张,不适宜开车,请尽量快些。”
那警员答应着,驾着车,疾驶而去。
木兰花双手捧着脸一声不出,她在苦苦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安妮的声音仍然在发颤,道:“兰花姐,那两次电话──”
木兰花的身子,陡地一震!
是的,那两次电话!那低沉的声音,曾预言穆秀珍会失踪,曾预言穆秀珍会消失在空气之中,现在,这预言已实现了!
而当时,木兰花只将那电话,当作是无聊的恐吓!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至少已明白了一点,穆秀珍的失踪,是一项深谋远虑的安排,并不是突然间发生的事!
当然,到目前为止,木兰花所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车子到了医院门口,木兰花下了车,推着安妮,向医院中走去,医院中有不少警方人员在,一看到了木兰花,全迎了上来。
一个警官道:“高主任在二楼。”
木兰花来到了升降机前,到了二楼,高翔正在走廊中来回踱着步,一看到了木兰花,立时道:“医生说,四风受了极度的刺激,需要镇定。”
“但我们一定要问他几句话!”
“是的,我也那么说,医生说已注射了镇静剂,为了病人着想,三十分钟之内,绝不能去惊扰他,所以我……只好等着。”
木兰花顿足道:“那怎么行?迟了三十分钟和早三十分钟,可能直接关系到能不能救出秀珍来,四风不是那样脆弱的人,我去问他!”
木兰花的话,提醒了高翔,高翔忙道:“跟我来。”
他们立时向一间病房走去,到了病房门口,两个护士道:“医生吩咐说,病人──”
她们的话还未曾讲完,木兰花已然斩钉截铁地道:“不论医生说些什么,我们都立即要和病人交谈,请你们让开!”
木兰花坚定的语气,令得那两个护士,呆了一呆,而高翔已经推门而入了。
高翔才一推门进去,便看到云四风自病床上坐了起来。
木兰花也连忙一闪身,走进了病房。
云四风的脸色,甚至比洁白的床单还要白,他张大着眼,望着高翔和木兰花,脸上那种茫然的神情,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们一样。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直来到病床之前。
也就在这时,病房门再被打开,一个中年医生,满面怒容走了进来,直指着门外,道:“出去,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出去!”
木兰花却立时回答他,道:“不论你是什么人,我们都不出去,我们要和病人谈话。”
“这里是医院,”那医生脸涨得通红,“没有比挽救病人更重要的事,你们要侵扰我的病人,请你们立即出去,出去!”
木兰花冷笑看,道:“医生,病人并不像你想像中那样不济事,他也急于要和我们谈话,四风,你是不是要赶我们出去?”
云四风呆了几秒钟,才用极疲乏的声音道:“不,你们留在我身边,我有……我有……很多话要和你们说,我现在已觉得好多了!”
那医生立时走过来,按云四风的脉搏,翻开云四风的眼皮,检查云四风的瞳孔,然后令他喝下了一大杯水,才道:“好,你们说吧!”
他转身向外走了开去。
木兰花在床沿坐了下来,高翔则在室内来回踱着,木兰花将一只枕头,塞在云四风的背后,道:“四风,你别紧张,慢慢说。”
云四风的身子,忽然又发起料来,他呜咽着,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无从说起,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他的话中听来,云四风的精神,显然还在极不稳定的状态中,他一面讲,一面还毫无意义地挥着手,像是想抓住些什么。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虽然急于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看到云四风那样的情形,他们也知道,那是急不出来的,只好听他慢慢地说。
是以木兰花道:“你不妨慢慢讲。”
云四风哭出了声来,道:“秀珍不见了!”
“是啊,我们已经知道,我们可以将她找回来的,但你得先将她是如何不见的,讲给我们听。”木兰花的声音,听来十分柔和。
那种柔和的声音,对一个神经紧张的人来说,无异是一种镇静剂,云四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已经松弛了不少。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都静了下来,不再出声。
云四风又欠了欠身子,他还未曾开口,病房门打开,安妮也控制着轮椅进来。云四风道:“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木兰花等人都没有出声。一来,他们都不想打断云四风的话头,二则,事情的确来得太突然了,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云四风在讲了那一句之后,又呆了片刻,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刹那之间,他的精神,似乎又陷入十分不正常的状态之中。
木兰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高翔想要说什么,但是木兰花却扬起手,不让他说话,病房之中在刹那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然后,突然听得云四风哭了起来,云四风是一个十分坚强的男儿汉,木兰花、高翔等人,自从认识他以来,从来也末看到他哭过。
云四风一面流着泪,一面道:“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不知那是如何发生的,我们已驶到了完全看不见陆地的海洋中,风平浪静,只有我和秀珍在船,这正我一直梦寐以求的时刻,秀珍自衣柜中取了睡袍来,她脸上那种娇羞的神态,令我如痴如醉──”云四风讲到这里,突然又停了下来。
病房中的人没有出声,云四风喘着气,突然伸手,握成了拳头,在他自己的额角,用力地敲着,不住的说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她,我为什么要离开她?”
他一面说看一面脸上现出悔恨莫及的神色来。
他哀叹着,身子在剧烈地发着抖,他的情绪一定激动之极,因为他竟难以再开口讲下去,就在这时,安妮突然叫:“四风哥!”
安妮的眼中,虽然也是泪水盈眶,但是她的声音,却是那么地镇定,镇定得使人感到意外,那种镇定的声音,令得云四风也突然一呆。
云四风抬起头来,想看安妮,他的身子也不再发抖了,显然是安妮的镇定声音,已对他起了一定的作用,他道:“你叫我,安妮?”
“是的,四风哥。”安妮的声音,转来像是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