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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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说我爱你-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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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手最巧了,编的花篮、绣球,人人都说好看。”姝凝道:“反正是没有事,编一个给尹小姐玩吧。”兰琴于是去取了细铜丝来,又将那火红的石榴,掐了足有百余朵来。
  姝凝坐在床前编起绣球,静琬见她手指灵活,不一会儿红彤彤的花球就编成了,拿丝线串了穗子,说:“就挂在这床头,好不好?”静琬素来爱这样热闹的颜色,不由微笑:“你这手可真巧。”
  姝凝说:“我是跟姑姑学的,姑姑手可巧了,人也极好。”突然眼睛一黯:“就是去得太早,那时大帅在外头打仗,六少还小,可是丧事都是他拿主意安排的。六哥小时候最调皮,最不懂事,可是姑姑一死,他陡然就长大了一样。我们当时只晓得哭,可是他叫了外面的人进来,先叫给大帅发电报,然后一句句地问丧事的规矩,就和大人一样。”静琬随口问:“那时候六少多大了?”姝凝说:“才十二岁,六哥小时候总不肯长个子,大帅老是说他,还没有一枪杆子高。”兰琴笑吟吟地说:“上房里有好多六少小时候的相片,我拿来给小姐瞧瞧。”不等静琬说什么,就走出去了。
  静琬虽与姝凝不过几日相处,但觉得她人斯文温和,此时看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着,手里拿了一朵石榴花,却将那火红的花瓣,一瓣瓣揪下来,只纷纷扬扬地落在地毯上。兰琴已经回来了,拿着许多的相片,一张一张摊在床上给她瞧:“这个是原来还在望州的时候,这个是大帅和六少在一块儿,这个是太太与六少……”
  静琬拿起那张相片,大约是慕容沣十来岁的时候拍的,正中坐着位面目清秀的妇人,慕容沣侍立于椅侧,一脸的稚气未脱,明明还是个骄纵的孩子。正犹自出神,忽听外面脚步声,跟着是侍卫行礼的声音,那皮鞋走路的声音她已经十分熟悉,果然是慕容沣回来了。
  他是每日都要来看她几趟的,此时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戎装都没有换,走进来才摘下帽子,兰琴忙接了过去,姝凝也站了起来。他先望了望静琬的脸色,笑着说:“今天好像精神好些了,吃过饭了没有?”
  静琬摇了摇头,他说:“我派车去接一位贵客了,这位贵客,你一定很高兴见着。”看床上摊着不少自己的相片,不觉笑逐颜开:“怎么想起来看这个?”俯身拣了张自己幼时的相片端详了一会儿,口中说:“前儿有家报社来访问我,给我拍了两张极好的半身照,回头我拿来给你看看。”静琬笑了一笑,问:“是什么贵客要来?”
  慕容沣心情甚好,说:“现在不告诉你,回头你见了就知道了。”这才留意到赵姝凝也在这里,于是问:“四太太那边开饭了吗?”姝凝道:“我来了有一会儿,不知道呢。”顿了顿,说:“我也该回去吃饭了,尹小姐,明天我再过来看你。”静琬知道他们家里的规矩,连长辈的姨娘们都是很敬畏慕容沣的,所以并不挽留她。
  慕容沣打了这么一个哑谜,静琬也并未放在心上,慕容沣与她说了几句闲话,外面的人就进来通报说:“六少,尹老先生已经到了。”
  静琬又惊又喜,恍如梦境一般,只见听差引着一个人进来,果然正是尹楚樊,静琬叫了一声:“爸爸。”那眼泪盈然欲落,尹楚樊抢上几步来握着她的手,眼中泪光闪动:“静琬,你怎么样,我和你妈妈急得都要疯了。”她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又是高兴,又是歉疚,虽然满眶热泪,可是强自笑道:“爸爸……我……我还好。”
  十三
  他们父女相见,自然有许多话讲。别来种种情形,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静琬本来有一腔的委屈,可是怕父亲担心,只略略一谈就问:“爸爸,你怎么来了?”


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4)


  尹楚樊道:“我昨天就来了,你走后你妈就病了,我只得在家里耽搁了好几天,路上又遇上承州戒严,昨天才进到城里。”静琬听说母亲病了,越发忧心内疚:“妈怎么了?要不要紧?”尹楚樊板着脸说:“反正你要急死我们两个,你还问什么。我走时她的病已经好了,只是记挂着你。我昨天在城里问遍了大小旅馆,都没有找到你,你真是要吓死我和你妈才甘心吗?”静琬心中难过,叫了声:“爸爸……”尹楚樊本来甚为生气,可是见着女儿之后,马上就心软下来,况且女儿愁病之态,更叫人心生怜爱。所以他虽然板起脸来,可是并不忍心大加斥责,只说:“后来去拜会了余师长,才知道你在这里养病,你怎么好这样叨扰六少?”
  他说到这里,不由抬起头来,望了慕容沣一眼,慕容沣倒是极为客气,欠身道:“尹老先生不必见外,尹小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才斗胆留了尹小姐在这里养病。”尹楚樊本来满腹疑惑,此时方觉稍解,“哦”了一声。静琬说了这许久的话,微觉疲倦,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攥着父亲的手,只是不愿意放开。
  静琬见父亲到来,自然觉得精神上好起来。她本来年轻,又有名医良药,复元起来十分顺利。尹楚樊每日陪着女儿,见她伤势大有起色,一颗心才算放下。尹楚樊本来亦是乾平颇有名望的巨贾,与承军中不少人物都有往来。尹楚樊此番来承州,诸多旧相识自不免盛情相邀欲尽地主之谊,静琬伤势渐愈,他才抽出功夫来去应酬。
  这天慕容沣公事稍少,中午就回来了,他每天一回家,总是先去看静琬。静琬本来有午睡的习惯,慕容沣刚走到房外,兰琴正好走出来,悄悄笑道:“六少,尹小姐睡了。”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走进房里去。四下里窗帘都沉沉垂着,帘角坠着绒绒的小球,在风中微微漾起,屋子里静得连她轻浅的呼吸似乎都能听见,她像是睡得正好,嘴角微微上扬,倒似含着一缕笑意。他怕惊醒了她,走到床前就屏息静气,见到如此甜谧的睡容,却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去。静琬伤后睡浅,他进来时,虽然是轻手轻脚,但是衣声窸窣,她依稀就听见了,隐约闻见清凉的薄荷烟草的气息,便知道是谁,不知为何,一时并没有睁开眼睛。
  他俯下身子,她的呼吸暖暖拂在他脸上,她的唇上已经有了红润的颜色,不像前阵子那样惨白,这红润如此诱人,仿佛是世间最大的诱惑。如此之近,触手可及,他慢慢地更接近些,静琬心中怦怦乱跳,本能般欲睁开眼来,就在此时他的气息却渐渐离远,终于只是伸出手来,替她掖了掖被角。她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百味陈杂。她甚少如此烦乱,可是总觉得心底深处隐隐不安,只是不愿去深想,只装作刚刚醒来,慢慢睁开眼来。
  慕容沣见她醒了,不由微觉内疚:“吵醒你了?”屋子里光线晦暗,他还没有换衣服,一身的戎装,腰带与肩章都是一种冰冷的金属色,可是他的目光温和如斯。她摇了摇头,他笑着说:“既然醒了,我带你去瞧好东西。”
  他总是千方百计博她一笑,她此时却是懒怠动弹,说:“下午再瞧吧。”他本来是说一不二的脾气,此时只是耐着性子哄她:“就在这院子里不远,他们费了偌大的气力才拾掇出来,下午我还有事要出去,就是现在我陪你去看一看吧。”
  原来竟是一间西式的玻璃花房,四面都是玻璃墙,天花板亦是大块的玻璃,静琬瞧着架上搁的一盆盆兰花,不禁屏息静气,好半晌才指着面前的花道:“这个竟然是天丽,如何得来的?据我所知,江北十六省,没有一盆这种兰花。”慕容沣但笑不语,静琬环顾四周,那样多琳琅满目的珍稀名品,每一盆都是价值连城,她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慕容沣道:“你上次说过,花中兰为君子,最令你所爱,所以我就派人去四处收集了一些。”
  她知道花虽名贵,慕容沣权倾一方,花重金买了来也不算难事,难得的是自己随口一句话,他就记在心里,叫人费尽心机地布置出来。一直以来,他待自己都是一往情深,而自己伤后,更是温存体贴。这样出色的男子,这样良苦的用心,她心中不觉微微一动,过了许久,怅然道:“这么多名贵的品种,这个兰花房自然是天下无双,可是这每一株兰花都十分娇弱,北地气候不宜,只怕是养不活的。”
  慕容沣道:“我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花了心血,定然能够养活这些兰花。”他本来气质英武,但此时目光温柔如水,直如能将人溺毙一般,她转开了脸去,怔怔望着那盆举世无双的天丽,便如同未曾听到他所说的话一般。慕容沣见她望着花出神,亦不言语,两个人立在兰花丛中,只是默然。
  尹楚樊此来承州,本只是想带女儿回家,后来听说静琬与许建彰闹翻,亦只以为是小儿女口角,一时意气。后来见着慕容沣的情形,才隐约猜到了两分,他在承军中的几位旧相识此番又格外客气,这才知道静琬与慕容沣相交已久,关系亲密,竟是尽人皆知。他心中气恼,一早醒来,就又去看望女儿,那里本是极大的套间,这样的清晨,外间屋子里就站着数名听差,见了他都恭敬地问好,早有人替他推开房门,隐约只听见慕容沣的笑声。
  原来慕容沣这天一早就过来了,对静琬说:“有样东西送给你。”将嘴一努,沈家平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手里却拎着一只笼子。静琬见那笼子里睡着一只大猫,正拿爪子扒着那铁齿,呜咽有声,极是憨态可掬。她不由笑道:“好大一只猫。”
  慕容沣笑着接过笼子去,说:“就知道你会当成猫……”见她伸手,忙道:“小心,这可是老虎。”静琬吓了一跳,旋即笑道:“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小的老虎。”那幼虎在笼子里龇着牙,不住地呜咽,过了一会儿,伸出舌头来舔着笼子,直舔得那铁齿格格作响。静琬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它雪白柔软的肚皮,方未触到,慕容沣突然“嘿”的一声,吓得她将手又一缩,才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他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静琬将他肘弯一推:“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坏。”
  慕容沣含笑正欲答话,一抬头看到尹楚樊正走进来,于是很客气地叫了声:“尹老先生。”静琬笑着叫了声:“爸爸。”慕容沣就对静琬说:“我还有公事,回头再来看你吧。”又对尹楚樊道:“尹先生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必见外,只管吩咐下人。”
  他走了之后,尹楚樊坐在那里,就摸出烟斗来,因为听护士说过这里不能吸烟,所以只是习惯性地含在口中,并不点燃。静琬瞧着那幼虎伸长了爪子,从笼隙间伸出挠那地毯上的花纹,挠得地毯嗤啦啦地作响。尹楚樊望着那幼虎出了一会儿神,将烟斗在桌上磕了一磕,静琬于是叫了声:“爸爸……”尹楚樊叹了口气,说:“孩子,齐大非偶。”
  静琬虽然很大方,可是听到父亲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到底脸上搁不住,微微一红,勉强笑道:“爸爸你想到哪里去了。”尹楚樊说道:“等你伤好些,我们还是早些回乾平去,我看你与建彰只是有些误会。你们是订过婚的,我们与许家,也是多年相交,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好生谈一谈。”


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5)


  静琬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父亲这样说,只是觉得十分生气,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堪,说道:“怎么连您也不相信我?我跟六少之间,不过是共过患难,只是他待我特别客气,我也没有法子。”尹楚樊咬着烟斗,说:“你打小就聪明,我就不信你没有法子推搪他的客气,他待你特别客气,我看你待他倒是特别不客气。”静琬本性十分好强,嘴角一沉,赌气道:“爸爸,那你等着看吧,我反正并没有那层意思,或者他误解了,我想法子叫他打消这念头就是了。”
  她既然说得这样决绝,尹楚樊便不再追问。静琬果然一意地寻着机会,只是并没有恰当的时机。这天赵姝凝过来看她,两个人说些家常话。赵姝凝因见床前小几上搁着一把西洋镶宝石小手枪,于是说:“听六哥说,这种枪是国外特别订做的,而且就订了那么一对,很贵重呢。”这枪本是事变之前,慕容沣与车票一起送给静琬的,她本来是取出来打算还给慕容沣,此时听赵姝凝说原来是一对中的一支,心下微觉尴尬,更夹着一丝微妙的异样,随口岔开话说:“六少的枪法很好。”
  赵姝凝眼睛瞬间明亮,说道:“六哥的枪法,还是大帅亲自教的。六哥从小就极为好强,我记得六七岁的时候,大帅问他长大后想不想当团长,谁知六哥说,他长大了才不干团长呢,大帅问他那长大了干什么,六哥头一扬就答:‘当治国平天下。’后来大帅一直得意非凡,连夸六哥有志气。”
  静琬见她言语之间,无限钦佩。赵姝凝见静琬凝望自己,面上一红,垂下头去,说:“我就是这样啰嗦,一点小事也絮絮叨叨讲上半晌,只怕尹小姐听了不耐烦。”静琬道:“不,我很爱听呢。”又问:“赵姐姐是哪一年的?我猜姐姐比我年长。”赵姝凝说:“我比六哥小一岁零四个月。”静琬笑盈盈地说:“我与六少是结拜的兄妹,那么我叫您一声姐姐,姐姐不要嫌弃我。”赵姝凝“啊”了一声:“原来你与六哥是结拜的兄妹,我还以为……”说到这里,笑了一笑。静琬哪里不明白,只是装作糊涂:“我年轻糊涂胆大,反正高攀了六少这个大哥,姐姐与六少是中表至亲,那么姐姐就也是我的姐姐了。”
  赵姝凝听她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嘴头既甜,心思又灵巧,如何不喜欢。两个人越见亲密起来,此后赵姝凝就常常来陪她解闷。
  这天余师长请了尹楚樊去吃饭,慕容沣每天临睡前却总是要来看一看她的,只是他晚上常常开会到很晚,回来时她总已经睡着了,今天因为散会得早一点,静琬还没有休息,他笑着说:“今天总算见着你了,前天昨天我来时你都睡着了。”
  静琬叫兰琴:“去替六少拿消夜来。”兰琴果然拿小盘捧了一碗面来,慕容沣见是鸡丝细面,宽汤清油,清香扑人,不由笑道:“劳驾,可真是多谢了。”兰琴笑嘻嘻地道:“尹小姐老早叫厨房预备下了,又不敢下得太早,怕六少过来时面又糊了。”慕容沣接过筷子,兰琴悄无声息就退出去了,慕容沣胃口甚好,慢慢吃着面,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静琬含笑道:“我问了姝凝姐姐啊,姝凝姐姐真是细心,大哥你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姝凝姐姐都牢牢记着。”慕容沣神色微变,不由自主一筷子面就停在了嘴边,静琬怕弄巧成拙,不敢再说,只笑着问:“你怎么不吃了?”
  慕容沣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了?”静琬见他虽是笑着,眼里却露出冷峻的神色,心中害怕,微笑着叫了声:“大哥。”话音犹未落,慕容沣已经将筷子一掼,那双筷子上端本有细细的银链子相连,只听“啪”一声银链子断了,一支筷子斜斜地飞出去,另一支落在地上,那碗中的汤水都震得溅了出来,他的眼睛如能噬人,只是咄咄地逼视着她:“尹静琬,你不要逼我太甚,今天我就将话说明白了,我不当你的劳什子大哥,我喜欢你,那一枪差点要了你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我那时就下了决心,只要你活过来,你就得是我的,哪怕你恼我恨我,我也在所不惜!”
  静琬不防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只见他眼中一片灼热,似是焚焚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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