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叫人去辛玉庄说一声,让大哥明日等我,免得他自己先走了。”
夏尘阳将她整个人扯进怀里,密不透风地替她掖好被子,才慢吞吞地说:“不用了,我早就派人通知他了。
“什么时候?”小树讶然。
夏尘阳哼道:“在你明明很想去,又不知如何向我开口,一晚上在我眼前走过来晃过去的时候。”
“我答应过不再离开你了,何况我们刚成亲,我怕你舍不得我嘛!”小树讨好地嘻嘻一笑,小猫似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她也怕说了他会跟她一起去,她可不想做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拐得人家皇上不理朝政到处趴趴走。
“你很高兴吗?”夏尘阳挑眉道。成亲半个月就要分别,她居然很高兴,真是令他不悦。
“嗯。很高兴。”小树边打着哈欠边嘟嚷道,心事解决,困意也跟着来了。
“那……”夏尘阳猛得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微咪着的桃花眼里有着浓浓的欲 望,灼热的吻随之落了下去,他在她耳边沙哑着声音说,“……接下来就做些我也高兴的事吧
“可是,明日我要赶远路。”她娇喘着抗议,可惜说了个算不上理由的理由,被他一言驳回。
“正好,在马车上可以慢慢睡……”
※※※※※※
几日后,蒙兰山西麓,沙州大营。
一个头戴金冠、身着青衣的年轻人带着几个随从进了营门,正向主帐走来,只见他身形颀长、面目清雅俊朗,一对黑眸透着沉着坚毅的精光,散发着卓而不凡的威严气势,此人正是从苍都星夜兼程赶来的苍宏帝君玉楚。
听到士兵的禀报,一个臂上裹着纱布的男子从主帐内掀帘而出,蹒跚着的步子和苍白的脸庞都显示出他有重伤在身。见到君玉楚,他急急地迎上前去,跪地参拜:“罪臣闻燕笙参见皇上。
主帐四周巡逻、站岗的士兵听到将军的声音,都愕然地瞠大眼睛,反应快的也纷纷跪地参拜。
“都平身吧。”君玉楚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动。瞅到闻燕笙臂上的纱布和腹部衣衫上渗出的血迹,他的眸色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心。
进了主帐,摒退旁人,闻燕笙急切地抓住君玉楚的手道:“师兄,你怎么来了?太危险了,你还是速速回京……”他稍一用力,不小心扯痛了腹部的伤口,忍不住一声闷哼,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燕笙,你先坐下。”君玉楚不容闻燕笙反抗,将他扶到榻前坐下,语气平缓地问,“你的伤势如何?”
“不要紧!”闻燕笙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又急道,“师兄不宜留在此处,还是尽快动身回京吧。”
君玉楚摇摇头道:“既然来了,就要设法将问题解决,岂能无功而返。”
“可是,南国平王要求换的人是……”闻燕笙握拳,愤愤地道,“平王如此行事,简直欺人太甚!他要想做皇帝,自去对付南伽帝就是了,找什么天命皇后?何况,哪有什么天命皇后!即使有,传说也是护苍国平安才对,没听说南国也……”瞅到君玉楚暗沉的脸,闻燕笙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口噤声。
“她真成了皇后了!只是……”君玉楚喃喃地道,“成了燕国的皇后,成了尘阳的皇后。”华人
“师兄,你说谁?”闻燕笙不解,猛然醒悟,不确定地再问,“难道是……师兄和云济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君玉楚沉默,从袖中掏出一封破损严重的信函,递给了闻燕笙。
玉澍宫与燕国联姻,宫主柳烟树被燕和帝册封为后,年仅五岁的嫡长子被册封为太子……
看到这里,闻燕笙已惊骇地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师兄,这……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三月十五,据今不足一个月。用不了多久,就将是天下人皆知的事了。”君玉楚低着头,嗓音依旧清冷,熟悉他的闻燕笙却听出了语调里有别于往日的颤音。
“三月十五?那不是六公主成婚的日子?真是难以置信!难道这些年她一直和尘阳在一起?”闻燕笙感概地道,想想又自言自语地说,“可是不对啊,如果她在燕京,应该早就被我们发现了。这个五岁的小太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君玉楚支着额头久久不语,半晌才冷冷地开口:“燕笙,此事暂不提,派人召各部将来主帐议事。”
“可是……”闻燕笙犹豫片刻,毅然道,“平王要找苍国的天命皇后,真正的天命皇后不就是她嘛!或许可以派人去燕京……”
“闻将军!”君玉楚厉声喝住了他,起身踱了几步,朝帐外扬声道,“传朕旨意,宣众部将速至主帐议事。”
望着君玉楚僵硬挺直的背影,闻燕笙眸色微闪,几不可闻地喟叹出声:那个人,师兄会更恨她了吧?
※※※※※※
天蓝,云白,风清。
苍翠的群山,清澈的溪流,空寂的山谷,清脆悦耳的鸟鸣……
视线尽头,满山遍野的山花灿烂,花丛中,立着他最心爱的人儿,紫裙纷飞,衣带飘飘。
风乍起,将无数花瓣扬到半空,又飘飘洒洒地落下,她欣喜地闭上眼睛,仰起头,任花瓣一片片轻抚过她的脸庞。
他幸福地看着这动人的一幕,放缓脚步,悄悄地走进她。突然,眼前风云突变,花瓣在瞬间幻化成无数锋利的羽箭,如天女散花般,直直地袭向她。
他急急地奔向她,撕心裂肺地大喊:“小树!不……”
夏尘阳忽地坐起身来,瞅到熟悉的床榻,他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只是个恶梦。
“皇上!您没事吧?”听到动静地太监提着灯,站在帷帐外小声地问。
“没事。几更天了?”夏尘阳的手很习惯地摸向身边的床榻,空空如也,他的眼神滞了滞,不等太监回答,接着问,“皇后娘娘离宫几日了?”
“回皇上,快四更了,到明日午时,皇后娘娘离宫整整十日。”
“十日了。”他喃喃轻语,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恶梦里的一幕让他余悸未消,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心一阵阵抽痛的感觉。
夏尘阳寻思片刻,不再迟疑,披衣下榻,沉声道:“传旨下去,宣左相、右相以及六部尚书进宫,速到御书房见朕。”
“遵旨!”太监得令退出殿去。
“小藤子,小盆子!”
“属下在。”守在殿外的二人急忙进殿。
“小藤子,速召燕长老进宫来见。小盆子,替朕准备行李。”他伸手抚住胸口的玉佩,神色坚定地说,“我们明日出宫,去苍烟山庄。”
第95章 皇后和太后齐归来
日落时分,暮色渐浓。十余骑快马护着两辆马车风尘仆仆地驶进苍琅镇,穿过一日喧嚣后冷清下来的街道,直奔苍烟山庄而去。
朱门开启,得到消息的老管家柳福领着几个小厮迎了出来,乍见到只带着贴身小厮出门的少庄主柳云济身边多了一行陌生的随从,柳福也只是愣了愣,镇定地走向柳云济行礼:“少庄主,您回来了!”
“嗯。”柳云济轻应着,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扔给旁边的小厮,低声对柳福道:“后面那辆马车上的先生是请来的神医,派人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了,其他人也都安排一下。还有,提醒庄里的人,管好自己的嘴。”
柳福得令赶紧吩咐下去,回过头再看柳云济,他已站在另一辆马车前,掀开车帘,伸手抱出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接着又扶出一位戴着纱帽的紫衣女子,领着他们向庄里走去。
看清小男孩的相貌,柳福那张胖脸上的镇定再也挂不住了,愕然地瞠大了眼睛,脑中闪过的念头是:少庄主何时连儿子都这般大了?
“我先送你和小鱼儿去烟霞楼。”柳云济对身边的女子道。
少庄主要安排他们母子住烟霞楼?不行啊,庄里这两日随时都有可能贵客临门,按理早几日就该到了。柳福一听急了,紧走几步跟在柳云济身后,准备悄悄提醒他一声。
没等柳福开口,手里牵着小男孩的紫衣女子说话了:“还是住烟云楼吧,让福叔领我们去就行。你先去给爷爷他们请安,免得等会儿惊着他们。”
不光知道烟云楼还知道他柳福?垂首跟在后面的柳福疑笃更深,刚想抬头再仔细打量那女子几眼,蓦地听到一个含着笑意的清雅嗓音:“福叔,有劳了。几年未见,你又胖喽!”
谁常用这种腔调来调侃他的胖?记忆里好象只有一位,那就是……
想到那个人,又瞅到柳云济含笑着冲他点了一下头,柳福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嘴唇嗫嚅着,胖胖的身子一鞠到底,压低嗓音说:“小姐受苦了!”
苍天有眼啊,老庄主挂在心上日盼夜盼的人终于找回来了!
※※※※※※
花厅内,苍烟山庄庄主柳月生忧心忡忡地背着手踱来踱去,不时看向紧闭的房门。半柱香前,初闻离家两月的柳云济回到庄里,并带回了柳家寻找了五年的小树,谁想他们还来不及与她正式见面,得到喜讯的老庄主由于太激动,病情突变,忽然吐血晕厥了过去,庄里上下顿时一阵忙乱。
得到消息从烟云楼匆匆赶来的小树,此时正坐在庄主夫人崔氏身边,看着焦急不安的两人,出声宽慰道:“伯父,伯母,你们别担心。有穆先生在,爷爷一定会没事的。”对穆先生的医术她很放心,何况方才,她将身上的济天交给了他,那是玉澍宫的灵药,世上仅此一颗,据说有起死回生之力。
柳月生想想也松了口气,道:“没想到能请到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圣手神医’穆一廖,自他二十几年前退隐江湖,之后再也无人知道他的踪迹。”
“机缘巧合而已。”小树笑笑说。她总不能承认,其实当年的‘圣手神医’是被某个妖人的风姿迷惑,一见倾心,自愿归在了玉澍宫门下,二十几年来都隐居在玉凉山,后来又成了凌玉和凌龙的师父。
有威名赫赫的神医在,柳月生稍稍安下心来,看着眼前这个被柳家人亏欠的人,诚恳地说:“树儿,柳家对不住你,这些年委屈你了。”
“是啊,苦命的孩子,你受苦了!”崔氏拍拍小树的手,眼眶湿润,哽咽着说。
“伯父、伯母不必如此,小树一直过得很好。”小树笑意盈盈地道,转头冲崔氏眨眨眼,故意语气轻松地说,“伯母该了解当年那个树丫头的,她最爱惜的就是自己,在哪儿都不会让自己吃苦。就算是做丫鬟,做的也是最得宠最清闲的丫鬟,从没让人委屈过她,不信可以去问问大哥。”
“你这孩子……”听小树一说,崔氏自然想起了五年前那个聪慧灵秀的丫头,忍不住也笑了,说,“幸好是那样,要不然,你爷爷、伯父、大哥还有伯母我会愧疚得没脸再见你。等你爷爷醒来,一定要好好给我们讲讲你这些年的事。”
“当然,小树很乐意象以前那样,给伯母再当一回说书先生。”小树怡然笑道,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她可不喜哭哭啼啼的认亲戏码,这实在不符合她的处事风格。以柳家人的身份重归苍烟山庄,比起追究当年的错认,她更在意和珍惜的是这份错过了二十几年仍然存在的亲情。
五年前,老庄主亲自进宫面君请罪,自愿担下所有罪责,只求能寻回失踪的孙女。因为事关皇家体面和国运民心,太子君玉楚又一再为柳家求情,最后苍景帝才决定将错就错,瞒下这惊天秘密。但同时也下了秘旨,除柳云济奉太子之命可四处寻找失踪的柳家女儿外,其他柳家人全部困居苍琅镇,不得再出苍琅镇半步。直到三年前,太子君玉楚登基,柳家才获额外恩准,多了一个每年一次前往卧佛镇扫墓的机会。
当小树听柳云济说起五年来的始末,很是为自己的恣意随性愧疚了一回,她从来没有期望过身世秘密暴露的那一天,柳家人会如此坦诚的接受她、在乎她。一直以来,她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做着自己觉得该为柳家做的事,不冷漠也从不过于热切,只想看到他们平安就够了,至于骨肉相认,则一切随缘,顺其自然,她从不强求。但显然,她低估了也小看了柳家人根红苗正的亲情与大义。
小树和柳月生夫妇正聊着,花厅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主子,小主子来了。”青玉立在门外禀报。
不等小树回答,崔氏惊喜地站了起来道:“快,快请他进来。”方才云济将小树的事只说了一半,老爷子就晕过去了,上下一阵忙乱,还没来得及见见这位柳家的小外孙。
不一会儿,一个四五岁模样、华衣锦服的小公子很有气势地负着手走了进来,先是冲小树咪眼一笑,然后象模象样向柳月生和崔氏鞠身行礼,口齿伶俐地道:“小鱼儿见过大外公、大外婆。”
乍见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脸酷似柳云济,眉眸间的灵动又象极了小树,就一眼,崔氏就疼他疼到心骨里去了,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喜极而泣道:“小鱼儿,来,让大外婆好好看看你。”
被崔氏搂在怀里,小鱼儿不自在地瞄瞄厅外候着的下人们,一双小桃花眼求助地看向小树。小树故意装作没看见,转过身掩嘴偷笑。
“来,让大外公也抱抱。”柳月生也不甘示弱,一把从崔氏怀里抢过了小鱼儿。
崔氏一脸宠溺地看着小鱼儿,不满地嚷道:“我还没抱够呢,你就跟我抢。”
小鱼儿见得不到小树的援助,任他被两位长辈在人前搂过来抱过去,眼珠滴溜着想到了自救,他表情沉重地道:“大外公,大外婆,曾外公怎么样了?”
柳月生和崔氏从惊喜回过神来,想起屋里的老庄主,神情同样沉重起来。小鱼儿趁机从柳月生怀里滑了下来,顾自爬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定,才笑嘻嘻地道:“你们别担心,曾外公一定会没事的,他还没见过小鱼儿呢!”
柳月生和崔氏都被小鱼儿的天真童言逗乐了,正在此时,内室的房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面目清矍,神色淡然,一袭白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出尘之姿。
小树急忙上前问道:“穆先生,我爷爷病情如何?”
穆一廖微微倾身,颔首行礼道:“回主子,老庄主是心病过重、积郁成疾,加上年岁已高,已到天命将尽之时。不过请主子宽心,老夫已按主子吩咐,让他服下济天,如今已无性命之忧,等他醒来,如果能除去他的心病,日后再按老夫的方子调养得当,多则老夫不敢担保,少则三、五载应该不成问题。”
初闻已是天命将尽,最后又欣喜地得知至少还有三五载的寿命,众人都松了口气。柳月生听出其中端倪,不解地问:“请问穆神医,济天是何物?”
穆一廖无不遗憾地道:“济天乃我玉澍宫圣药,相传共有九颗,不过至今独存这一颗,是我们主子的护命之药,有起死回生之效,方才我们主子已让老夫用在了老庄主身上,从此世间再无济天……”一直未能破解济天的配方,正是他多年来耿耿于怀的事。如今最后一颗济天也已消失,耿耿于怀之事就将变成永远的憾事了。
“穆先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怕穆一廖再说更多,小树急忙打断他的话,扬声道,“凌玉,送你师父去歇着。”
听了济天的不凡来历,柳月生和崔氏很惊讶地看着小树,等穆一廖一离开,崔氏急忙抓住小树的手,动容地说:“树儿,多亏你了。我们已找遍了有名的大夫,都说回天无力,没想到老爷子还能挺过这一关。只是,穆神医说那是你的护命之药,给了你爷爷,那你将来……”
小树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