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她不置信地再三问自己,可心里那隐隐地答案却是……
她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扒在桌上俯头哀嚎:“啊……我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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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什么?”门帘一掀,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回来这么快做什么?现在不想见你,继续出去遛一圈,然后再回来!”受了打击的某人,懒懒地俯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老天明鉴啊,她这么怕麻烦的人,怎么可以去喜欢一个麻烦最多的人?算起来,小虾米身上的麻烦比那避之不及的皇子皇孙更多。
来人并没有退出门去,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她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高大的倒影映在她侧脸对着的墙上。
不是小虾米! 看清倒影头上金冠的形状,她心一凛,想起一个人来。
“楚大哥,怎么是你?难得,难得,居然能在这家酒肆偶遇。”她朗朗一笑,起身抱拳道。她万分确定君玉楚是冲她而来,这家不起眼的小酒肆早就被她包下,一楼守门的酒肆老板,不会背着她接待第二个客人。当然,这个人如果是太子殿下自然例外,将来整个苍国都是他的,何况一家破旧的小酒肆,只要他亮了身份,酒肆老板也不敢拦着。
君玉楚在她对面坐下,四处打量这间小小的暖阁,语气平静地说:“确实难得,那日安王府一别,小树与我几乎没有偶遇的机会。”
他的口气虽然平静,她却听出其中的隐隐怒气,她走到旁边的桌上,倒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说:“楚大哥身居高位,正逢新春佳节,忙于应酬是正常的。你出入的都是望门贵府、名楼雅座,小树乃是柳府一介小小丫鬟,能与楚大哥偶遇的机会确实不多。”
对面那张清丽娇美的小脸上,依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慧黠灵动得紧,但一开口,她的话里话外,都毫不留情地象在他面前划了一条深深的鸿沟,让他可望而不可及。
君玉楚深深地凝视着她,她目光清澈坦然地回视,半晌,君玉楚一声叹息,苦笑着喟叹:“小树对我一定要这样吗?”
忆起以往,他们同食一只神仙鸡同守一片荷叶的秘密,因为一时犹豫险些让她命丧马蹄下幸而最终将她救起,她伏在他背后笑称那些所谓的秘密,她告诉他提妨人很累所以可以不用提妨她只为了让他少受一份累,她替他寻来了墨牙剑,她助他夺得了木玉令,她站在雪地里盯着怒放的红茶花笑靥如花……曾经,她一口一声“君公子”、“太子殿下”,他觉得她离他并不远。什么时候起,在他的心为她费神为她悸动时,却感到她嘴里虽然笑盈盈地唤着“楚大哥”,心却离他如此之远了?
“楚大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北街上设有供皇上皇后、嫔妃、皇子以及文武百官们看灯赏狮观焰火的观景台,柳烟儿一早就被皇后邀去了那里,他身为当朝太子,理应也在那儿才对。此时在南街这么偏的小酒肆里遇到他,她已然觉得是个意外。
君玉楚点点头道:“是!”他从燕笙那里得知,尘阳不在府里,他就猜到两人会在一起,派人暗中寻找,得知他们往南街而来,宫宴结束后,他甚至来不及去观景台,就匆匆赶了过来,刚巧在酒肆门口见到离开的尘阳。
她嘻嘻一笑道:“能在元宵佳节见一面日理万机的楚大哥,小树觉得很荣幸。楚大哥,我敬你一杯如何?”她动作熟练地斟了两杯酒,推一杯到他的面前,继续道,“小树祝楚大哥平安健康,将来做一朝开明君王、宏图大展。来,小树先干为敬。”
清酒入喉,她心里暗暗念着未能说尽的话:即使没有命定的柳家皇后,希望他在位期间能皇位安稳,苍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她虽然是朝廷和官府要找到灭之的那类妖孽,漏网的她绝无夺他皇位、倾覆天下之心,所以,允许她继续漏网着吧……
君玉楚深深地看她一眼,为她突然变得如此亲近的态度而疑惑,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正欲开口,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启禀太子殿下,时辰快到了,您该起驾了!”
第72章 守护少庄主的贞节
君玉楚不悦地扫了门口一眼,小树当然明了在这君臣共欢、百官同庆的元宵佳节,身为太子殿下的他,应当出现在更重要的场合。
“楚大哥,你若有事,不妨先行,你我改日再聊。”
“小树,一直以来,你似乎总是在赶我走?”君玉楚睇了小树一眼,神情有几分忿忿不平。
小树微愣,继尔呵呵一笑道:“楚大哥说笑了,小树怎么会赶你走呢,小树不过是怕耽误楚大哥的大事。你若肯留下来与小树喝几杯,小树荣幸得很呢!”她提壶斟酒,一副准备大喝一场的架势。
“太子殿下,您该起驾了,皇上还等着呢!”尖细的嗓音再次颤巍巍地从门外传来,声音里透着焦急,又带着几分惧意。
君玉楚的眸色黯沉,急闪过几丝恼意,清冷的嗓音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知道了,先退下。”
小树很无辜地冲君玉楚摊摊手道:“楚大哥,我看,你还是先去忙吧。这酒,以后有机会再喝。”
君玉楚看着她,突然问道:“尘阳呢?”
“小……王爷吗?”小树的舌头差点打了个结,及时将“小虾米”改成“小王爷,“他说要去街上看花灯,等玩痛快了大概会再过来。你也知道,小王爷他……还是小孩子心性,有点贪玩!”小树知道,君玉楚既然能在小酒肆里找到她,肯定早已知晓夏尘阳的下落,她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因为贪玩,所以冒着被再次袭击的危险,带着伤偷偷溜出府看热闹过元宵节,依安王爷一惯的表现,这也的确是他会做的事。
“小孩子心性?”君玉楚微讶,深邃的目光直盯着她,不自觉地问,“那对你来说,尘阳是什么?”
“小王爷当然就是小王爷呀!还能是什么?”她看着君玉楚反问,不等他回答,她若无其事地又道,“恕小树逾矩,小树倒是常想,小树若是有福,能有小王爷这样一个好玩的弟弟就好了。”皇子皇孙一向精明,她也不笨,反正是最后一晚,明日她就包袱卷卷跑路了,她很乐意配合,让皇子皇孙听到满意的答案。反正小虾米喜欢扮无辜又无害的废材小王爷,她就使个愰子,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样才能更象一点。
“弟弟吗?”君玉楚轻道,见小树神情坦然,他微微一笑,拽住她的手腕道,“你跟我走,等尘阳回来,知道去哪儿找我们。”
“要去哪儿?”小树急问。皇子皇孙难道掳人掳习惯了?这样冲动行事绝非他谦谦君子的风格啊,更别说完全与她的偷溜计划相违背。这最后一夜,是万万不可节外生枝的。
听出她的着急,又见她孩子气地蹲下身子,拽着桌脚不撒手,君玉楚难得心情大悦地哈哈大笑,能抹掉小丫头脸上那副笑得心平气和、实则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实在是难得。他宠溺地笑道:“带你去观花灯赏焰火!你难道不知道,今夜苍都城内最热闹的地方在北街?”
“不要,我不去。”她当然知道哪里有热闹可看,只是,热闹多的地方麻烦也多不是?否则,她干嘛选这家偏僻的小酒肆。
“玉楚表哥,你可不能把小树带走,要不我这生辰过得可太凄惨了。”门帘一掀,夏尘阳老神在在地踱了进来。
小树深有同感地猛点头。师命在身,她得护着她家小师弟平平安安地度过子时才行,虽然依她家小师弟的妖法手段,她觉得可能完全没有她存在的必要。
“尘阳,既然你伤势无碍,随我一同去。皇上今日在筳宴上还提到你,担心你在府里闷得荒。”
“尘阳谢皇上舅舅惦记,尘阳想还是算了吧,以尘阳现在的处境,实在不宜公开露面,免得给其他人添麻烦。这百官同庆、与民同乐的好时候,别让尘阳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事给破坏了。”夏尘阳笑咪咪地说着,走到小树身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右臂不小心撞在桌角上,他忍痛地低吟了一声。
“小王爷,你的伤口又出血了。”小树惊呼道,不露痕迹地从君玉楚手中抽回手腕,扶夏尘阳坐下。
“十余天了,伤口怎么还没有愈合?尘阳,你该老老实实呆在府里才是。”君玉楚探手查看夏尘阳的伤势。
小树不自觉地瞄向夏尘阳的右臂,殷红的鲜血渗透了白色锦袍的袖管,红得触目惊心。她心里暗叹,小虾米做事就是比她狠绝,杀鸡偏用牛刀,对自己出手也毫不手软。他自己都不心疼,她何必心里不舒服?想归想,她仍是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帕,小心地替他扎紧伤口。
“不碍事!也不知箭上抹了什么毒,伤口裂开好几回了。难道他们不准备一箭杀了我,而是让我慢慢血流尽而亡?”夏尘阳轻描淡写地笑道,脸一垮,可怜兮兮地瞅着小树说,“小树,我生辰不能开生辰宴也就罢了,现在伤口又裂开了,你不能丢下我,自个儿随玉楚表哥去玩。”
“当然不会。太子殿下有重要事情要忙,小树一个小丫鬟,怎能跟在他后面添乱呢。”小树回道。
夏尘阳拍手道:“对啊!观景台那边,皇上和文武百官都在,你一个柳府的小丫鬟跟在玉楚表哥后面象什么样子?”
被夏尘阳一言贬之,小树象是很认命地点点头,低头闷声道:“小王爷说得是。”削瘦的双肩颓然垮着,说不出的黯然。
君玉楚眉头微蹙,暗暗瞅了小树一眼。他知道此时带小树出现在那种场合,众人会有怎样的反应,或许该再等一两日,毕竟云州崔家的人已到柳府了……他心里虽有一时的犹豫,但仍忍不住开口道:“看个花灯而已,有何不可!小树,你想去吗?”
“回太子殿下,小树觉得小王爷说得对,小树不想给太子殿下添麻烦,还是留下来伺候小王爷,待会儿会将小王爷平安送回安王府。”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安然,小树毕恭毕敬地说。演戏很辛苦,幸亏是最后一晚了,假面人做久了,她也会心存愧疚。
“我就知道小树最好了,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把我扔下。”夏尘阳笑得纯良又无辜,十足天真无邪乖孩子一个。看得小树心里直叹气,暗道自己的脑袋大概被焰花炸晕了,方才咋就对个小屁孩有遐思?小妖人的面貌太变化多端,令人应接不暇、虚实难辫,看来她的寻觅桃花之路注定崎岖坎坷……
“太子殿下……”门外,尖细的嗓音第三次响起,带着破釜沉舟地意味。眼看着庆典的时辰就要到了,太子殿下若是不能及时到场,掉脑袋的可就是他李公公了。
君玉楚默默地看着小树,凝思片刻说:“那……你留下送尘阳回府。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名正言顺地见面。”
“太子殿下慢走!”小树躬身行礼,又轻道,“后会有期,你多保重!”青山常在,绿水常流,两人再见……恐怕再也无期了。
夏尘阳坐在一旁,唇角微扬,擒笑不语,滴溜着眼珠,仿佛只是很天真地好奇两人的对话,机敏的心思却早已转了千百个来回,口里吐出的话语依旧是亲密的热忱:“玉楚表哥,我送你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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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声不语地下了楼,行至酒肆大堂。
“恭送太子殿下。”夏尘阳冲君玉楚一本正经地弯腰抱拳道,随即凑近君玉楚,调侃地眨眨眼,悄声说道:“玉楚表哥,听说烟儿姐姐也在那边,今日是元宵节,别忘了送盏花灯给烟儿姐姐噢。呃,不对,以后不能叫姐姐,得叫皇嫂才对。”
“一回生二回熟,下回姐姐成了嫂子,你就不会唤错了。”君玉楚抬头看向二楼,清冷的嗓音明显意有所指。
夏尘阳一顿,眸光微闪,忽而笑道:“也对,尘阳幼时有个不好的习惯,除了对一人特殊外,但凡见到比尘阳年长的姑娘,总喜欢叫姐姐,仅烟儿姐姐身边就有一堆,象春雨、秋霜她们,以后若是有人被玉楚表哥收了房,尘阳理应改口。”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君玉楚蹙眉,斜睇他一眼,凉凉地道。
“你也知道谁肯定除外。”笑意一敛,夏尘阳答得斩钉截铁。一向心无城府、纯然无辜的清俊脸上,稚气犹在,那抹天真早已消失殆尽,盈盈桃花眼里射出的是沉着锐利的眸光。
君玉楚看着眼前这张有着与平日截然不同表情的脸,低低地笑了:“尘阳,这才是你吗?早已长大的你?”
“是!也不仅是。”夏尘阳坦然说道,眼底浮起一抹惺惺相惜的笑意。
“为什么?”君玉楚问。离回燕国的期限还有四年,尘阳一向在众人面前将真实心性掩饰得很好,今日为何在他面前坦然以对?
“因为是她!因为是你!”夏尘阳答得意味深长。对于这位照顾自己多年的兄长,有些事情他并不想去刻意隐瞒,也知道瞒不住。他与君玉楚有太多相似的经历,他知道君玉楚会懂。
“噢!”君玉楚心中了然,挑了挑眉道,“即便是我,也不行吗?”
“不管是谁!”夏尘阳坚定地摇摇头,肯定地说,“即便是你,也不行。”
君玉楚毫不在意地笑笑,上下打量着他问:“我倒想知道,为了她,你能拿出多少诚意?”
“他日你荣登大宝,只要你在位一日,我就保苍国边境安然无虞,如何?”夏尘阳一字一句地说道。
君玉楚倏地撇过头看他,暗道自己还是小看了尘阳,原道他只是明哲保身,没想到心里早有鸿鹄大志,甚至敢于早早地暴露在他面前。
“燕国内政不稳,看来你已有打算了!”君玉楚低声道,转身走出酒肆大门,登上等候在门口的马车,回头又道,“相同的诚意,我也能给你,你肯定也不会放手吧?那么,接下来各凭本事,如何?”言毕,君玉楚的身影隐入车帘后面。
看着马车拐过巷口,扬长而去,夏尘阳喟然长叹:“玉楚表哥,你终是不了解小树啊!”就象笃定小树不会喜欢上阅美无数的闻大哥一样,他一点都不担心即将有一妻一妾的玉楚表哥能偷走小树的心。他只担心,小树万一被逼急了,就会躲得远远的,远到他也鞭长莫及。柳府小丫鬟偷溜的本事有多高,谁都能猜到,玉澍宫前任宫主的大弟子偷溜手段有多高,连他也不敢想象。加上他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师父,他家师姐若是狠起心来避人不见,怕是掘地三尺也寻她不着,到时候,让他到哪里去找他心心念念的小树啊!还有,玉楚表哥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他承诺的是苍国边境而非苍燕两国边境,这个诚意究竟有多大,大概没几个人敢想吧?若不是刚巧是小树无意中提到过的心愿,对方又是他一向尊敬的兄长,他何至于忍痛抛出这么一大块肥肉……
“发什么呆呢?还不上来。”二楼窗口探出张笑脸,脆生生地唤道。
夏尘阳恍然惊醒,无意瞅到远处街角两个探头探脑的身影,俊脸上喜色立现,冲窗口扬手道:“我来了!”话音未落,人影已闪进大堂,直奔二楼而去。
眨眼间,暖阁内的烛火熄灭,仿佛见到暗号一般,街角处随之焰花齐放,在空中炸开一朵朵绚烂璀璨的七彩花朵……
二楼窗口,乘机又拥得美人在怀的某人得意地道:“小树,这就是我送你的花灯。”夏尘阳知道,怕麻烦的小树,肯定不愿收藏一盏那怕最精致最昂贵的花灯,唯有不费力记在脑子里就能带走的东西,她才会欣然接受。
被窗外绚烂的焰花暂时迷了心智的某人喃喃地道:“小虾米,此时的我,好象又有点期待我们的三五年之约了……”抬头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