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闻之,亦是伤心,这大格格是胤禛唯一长大成人的女儿,从小乖巧懂事,胤禛待她却有几分不同,喜爱更是有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二十三的年纪就这样走了。
是夜,胤禛将自己独自关在书房里一宿,前半夜为大格格年纪轻轻就离世而伤心,后半夜为即将离世的小格格感伤。然,伤感痛心终究也只有那一夜,第二日,胤禛又恢复往常,较之以往,人更冷了,常常严肃的板着脸。
不过这后,胤禛倒是更常去陪年氏母女,并经常夜宿圆明园,在圆明园里种花种田,让京城里的贵人没感叹“好一个悠闲自在啊”。但对于雍亲王府里人来说,却是恨的牙痒痒,眼看七月就又要选秀了,可胤禛却老是不回府,就算回了府,却是去慧珠的院子里,心下的醋坛子是打了个翻。
慧珠对这却没所感,她自大格格难产去世的事,心里是唏嘘了又唏嘘,感叹这时代的女子难为,连出生于皇家的格格都是这般生存艰难,也不知她的 宝莲以后又会是何般光景。于是,慧珠也没得闲去理会府里这些酸醋事,一心一意教养着她的宝莲,督促着弘历学规矩,读书识字等事。
这日,慧珠打发走前来诉苦的乌雅氏,回到里间屋里,见弘历正趴在悠车旁逗着宝莲,不由眼里盛满笑意,却想起到了六月,弘历就得上书房了,又敛了笑容,正色道:“弘历,我就出去说了会话罢了,怎的回来你就没描红了,恩?”
快六岁大的弘历见慧珠回来,忙向前走了几步,行礼道:“儿子刚刚写完今天的量,见妹妹在哭,方过去看看。”话一顿,忽的抬头笑道:“额娘不得生儿子的气哦。”说罢,笑嘻嘻的凑到慧珠跟前。慧珠莫可奈何,给了弘历头上一记爆炒栗子,没好气的训道:“就你皮,光是拿着你妹做话,你自个儿算算,还有多久就该去上书房了,不到二十日了,那时候可是最热的天,看你到时怎么办。”
母子二人正叨着话,就见帘子一掀,胤禛穿着朝服进来。
弘历见是胤禛,早没了先前的乐呵样,规规矩矩的行至胤禛跟前,字正腔圆的说道:“儿子弘历请阿妈大安。”胤禛一面由着慧珠为他取帽宽衣,一面看着弘历道:“恩,起来吧,刚才在说什么,老远就听着你和你额娘的笑声。”说着话,已去了外裳,在炕席上坐下。
弘历不敢隐瞒,眼珠子一转,用着还是奶声奶气的童音回道:“儿子刚刚描完红,额娘正跟儿子说起上书房的事,要儿子好好用功。”胤禛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挑眉望了眼正打着团扇的慧珠,不置可否道:“现在急起来了,前两年还嫌弘历太早去了上书房。”
慧珠心里哼道“爱拿人短处”,口里却是道:“那时弘历还小,现在大了,不督促些,去了上书房,妾怕他跟不上。”说着有些无奈的呢呢叹道:“昨年的端午好似刚过,今年的端午就已是过了,这日子过的太快了,弘历都长这大了,明明前些日子还和宝莲一般大小的。”
胤禛越过在一旁兀自感叹的慧珠,对弘历吩咐道:“把你描红的字帖拿过来。”弘历应了,双手呈上字帖,胤禛低首细细的翻看,眼里掠过满意,面上却依然不带表情道:“没有笔锋,不够大气,有些像你额娘一板一眼的字,这不好,明个儿我让小禄子送几幅我写的字,你照着写吧,过几天我来检查。”弘历年纪虽小,人也调皮,但在胤禛面前向来甚是规矩,听了吩咐,只管低头应声。
慧珠看着在胤禛跟前这般乖顺的弘历,在她面前却是一副皮样的弘历,还常是恶作剧把小然子欺负的唉声叹气的弘历,不禁眼角微抽。一时,悠车里的宝莲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慧珠立即转过身去,抱起宝莲在怀里诓,由着胤禛扮演严父教导弘历。
这后没几日,胤禛如话前来检查弘历字帖,许是心里期盼过高,观之有些失望,而胤禛又是个精益求精的人,严对自己,更是严待他人。如此,胤禛自是狠狠批评了弘历一番,拿起戒尺就着弘历的手打了两下,命等会不许晚饭,先去描了字帖方才能用食。
慧珠看的心下一抽一抽的,却没帮着说话,晃了下头,忙是出了屋子,去吩咐晚饭。忽听“碰”的一声,转头一看,便见院门被大大的推开,随即就见高德和一小太监慌忙的跑了进来。
慧珠诧异道:“高公公何事如此慌忙?”高德匆匆行了个礼,忙是说道:“大事不好了,圆明园那传消息过来了,年福晋的小格格又犯大病了。”言毕,人已经饶过微有怔住的慧珠,快步进了屋子禀话。
得了消息的胤禛,忙连夜赶去圆明园,是夜,也没再回府里。晚上慧珠就寝睡下,想起胤禛闻信,刹那间黑青的脸色,心里扑通直跳,觉得年氏的小格格这次病发,可能凶多吉少。
第二日晌午,圆明园果真传来噩耗,年氏年仅两岁的小格格病逝。素心一直不喜年氏,此时听得这消息,也不由唏嘘道:“听说,年福晋的小格格走时十分病痛,走得并不安稳。唉,那小个孩子,从出生至今,日日受着病痛折磨,也许早走对她来说是好事吧。只是府里这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去了两位格格,真是世事无常。”听后,慧珠没有答话,另望着在悠车里玩耍的宝莲,出神的想起银碳之事,它让年氏失去女儿,却让她得到女儿,于她是喜,于年氏是祸,不知年氏对此又如何作想……
接下来小格格头七过后,年氏回到了阔别一年多的雍亲王府,但不待出院子见了众人,便是大病一场,卧床不起。府里其他妻妾见状,自是暗自高兴了一番,便歇下对年氏的注意,开始打听七月选秀的事。
至于慧珠,更是不怠关心年氏,整个六月间,都在为了弘历上书房一事操心,至弘历进学半月后,慧珠见弘历已适应了上书房,还交上了几个一般大的朋友,这才放了心,稍将注意力放回府里,却已是七月了,年氏大病初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对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茶水
155 争锋
白底青瓷的盖碗摔碎一地,琥珀色的茶末儿溅散四处,烫烫的茶水馥郁甘香。一个身着藕荷色旗服的窈窕女子用整个身子牢牢的护住红衣女童,堪堪挡住白烟似在翻滚的热茶,女子的头深深埋进女童身上,但露出的桃腮蝤蛴,已泛起一片鲜红水泡。
慧珠大呼口气,不待继续看下去,霍然爬起身,绕过躺榻,焦急的将宝莲抱起来,忙是的翻看一遍,乍一见,宝莲雪白的小手上拿殷红的烫伤,慧珠只觉心如绞痛,抱着宝莲是诓了又诓,一个劲的给宝莲小手上轻轻呼气,口里更是哄道:“乖,额娘的乖宝贝,额娘给你吹吹,不疼了。。。。。。”
乌喇那拉氏命人去请了太医过来,见胤禛沉着一张脸,胸腔起伏不定,周围众人又在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忙定了定心神,一派镇定自若的招呼道:“事出突然让众位受惊了,极为抱歉,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今日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来府客人心知话里意思,也不多待,面上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带着仆从离开。
走了不少宾客,大堂内显得空荡荡的,喧哗之声顿时消散,只余诡异的寂静伴着女童不止的哭声在倘大的屋子回响。
这时,只见一个丫环妆扮的女子扑到躺榻上,哭喊道:“主子,您别吓奴婢啊,您的脸。。。。。。”众人闻声,这才注意到受伤的另一人,竟是安氏。安氏就着丫鬟的搀扶起身,茫然的用手轻触了下脸颊,面目痛苦的发出“嘶”的一声,接着神色徒然一凛,望向宝莲,迭声问道:“小格格她,她没受伤吧?那么小的孩子可经不住烫伤的。”
胤禛从宝莲身上移开视线,看见侧脸下方烫伤的安氏,皱了下眉头,乌喇那拉氏心领神会,忙一面亲自上前扶安氏往椅上坐下,一面关切道:“安妹妹先坐下,你把宝莲护的很好,我和爷、钮钴禄妹妹都心里记着,先等会,太医马上就过来。”安氏强忍着疼痛,向乌喇那拉氏点点头。
胤禛及至上位坐下,声色俱厉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跪倒在地哭泣的端茶丫环,见胤禛厉声问话,心中一颤,吓得全身颤抖,半天一个字也未道出。
见状,隐禛面色越是阴沉,大声喝道:“说,是谁让你端茶来的,又是谁指使你谋害宝莲的。”言毕,隐禛又“啪”的一下拍上高几,吐字道:“说!〃端茶丫环一惊,终是颤抖道:”奴婢听从高公公的吩咐,每隔两刻钟换一次小几上的茶盏。。。。。。奴婢也不知为什么刚端了捧盘进屋,就发生了这事。。。。。。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抬了奴婢的手,奴婢手上一滑,就。。。。。。”
隐禛眼底极快的掠过一丝精光,似有沉思的望向躺榻右侧,沉吟半晌,方问道:“当时谁站在躺榻右方的?”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吱声。
慧珠猛的抬头,目光一一扫向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年氏、李氏、武氏、耿氏、钟氏身上犹豫不定,却听那端茶丫环忽的哭喊道:“爷,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记得当时好像有个。。。。。。有个穿姜黄色旗服的。”
慧珠眼里厉色大威,目光凛凛的直视年氏,只见年氏面色惨白,半身靠在刑嬷嬷身上,喘气不定的呆立着。随即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慧珠瞬时理清头绪,将仍在哭泣的宝莲交给何嬷嬷,径自一人冲到年氏跟前,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情况下,狠狠的掌掴上年氏苍白的面颊。
清脆的掌掴声顿时响起,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一幕,年氏捂着右颊,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慧珠,张大嘴巴,良久不能言语。
“啊”刑嬷嬷大叫一声,扶着年氏,厉声指责道:“钮钴禄福晋,你凭什么打我家主子,您是侧福晋,我家主子也是侧福晋,您有何权力打我家主子!”慧珠狠狠地瞪着年氏主仆二人,冷声道:“年氏你摸着良心说,可是你让茶水打翻的!我的宝儿才一岁大,你就如此心肠歹毒的害她,亏得你也是有过女儿的人。”
她的女儿,她是有过女儿!年氏忽回过神,心下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泪眼摩挲,哀婉道?:“钮钴禄妹妹你这是何意?正因为我当过母亲,有过女儿,才会怜惜宝莲格格,我又岂会加害于她。难道就因为一个端茶丫头不清不楚的话,你就定我的罪?”说罢,转头面向胤禛,福身又道:“爷,请您为妾做主,虽然
妾不愿宝莲格格受此罪,可也断不能让旁人诬蔑了过去。请爷问一下,可是有谁看见是妾让茶盏打翻的,尽管出来对质,还妾一个明白。”
慧珠知道周围之人都是冷眼旁观,等着看好戏,可她此时心里是愤恨交加,想起若是没有安氏护住宝莲的话,她就一阵后怕。现下又见年氏一副含冤受苦的模样,只恨不得再抽上年氏几巴掌。
慧珠越想越气,胸中怒火腾腾串升,理智似乎已消失殆尽,阔步上前,一把拽过年氏,便高举右手,正想狠狠打下去,却被一个强劲的力道挟制住,手腕上立即传来阵阵疼痛。慧珠当下便知来人是谁,满腔怒火犹被一盆凉水生生浇熄,不禁打个冷颤,有些滞缓的转过头,迎上一双深如幽潭的双眼,眼里冷然无波,一片冰凉。
胤禛有瞬间的怔住,微感诧异,复又凛然心神,言待命令道:“钮钴禄氏,住手,事情未清不许莽撞胡闹,这般没规矩的事,决不允许。”听后,惠珠眼里漾起嘲讽,回视着胤禛,漠然无言。
气氛正异常凝聚时,小福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来了来了,太医来了。”话音刚落,就见小福子拖着王、荣太医匆忙赶来。乌喇纳拉氏蹙眉瞥过默声对视的胤禛、慧珠二人,心思一转,焦急道:“来的正好,太医快去瞧瞧宝莲格格和安妹妹,可不能让她们留了疤痕。”屋内气氛一缓,胤禛松开慧珠的手,有些疲倦的道:“你先去守着宝莲吧,这事等弄个清楚再做定夺。”慧珠没有应话,只是给胤禛欠了个身,便是疾步走开,抱过宝莲,跟着太医去了后堂。
后堂内,荣太医仔细瞧了宝莲的伤势,禀道:“小格格烫伤并不严重,只要涂上半月药膏便是,虽然以后还是会留下一些红痕,但过上一两年也就消了。”说着,就为宝莲净了手,抹药膏。
慧珠安下心,忙谢过荣太医,又见对面王太医正查看着安氏伤势,想了想,还是问道:“王太医,安氏的伤情怎样,可是严重?”王太医递手让丫环为安氏涂抹药膏,起身打了个千儿道:“回钮钴禄福晋,安格格烫伤有些严重,就算奴才开了药方、给了药膏,还是会留下一些痕迹的。”安氏一把挥开丫环,声似恐惧道:“你说什么,我不信,怎么可能?我是不是毁容了,你告诉我啊。”
慧珠看了下安氏的伤势,安氏一侧脸颊的下方有四五个水泡,下颚也有红痕,脸上的伤势面积不大,只是婴孩的手掌心那般大小,但对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而言,却是极大的打击。而且安氏又是为了救宝莲才受的伤,不管安氏出于何种目的,她也该感谢安氏,遂帮着询问道:“王太医容貌之于女子何其重要,你再想想可有办法去了安氏脸上的疤痕,若是需要何种药材,你说就是。”
王太医安抚道:“安格格烫伤最重的地方是颈脖,那里无论用何种药也是得留下疤痕的,不过安格格下颚处伤势不大,涂过药膏,再注意以后勿食带颜色的食材,过上两年,面上也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少擦脂粉,便可盖过。”
闻言,安氏低首沉默了下来,慧珠见了,不由缓了声道:〃安妹妹这次是你救了宝儿她,我心里记着。。。。。。”言犹未了,已被安氏打断,只见安氏站起身,抬眼看向慧珠道:“救宝莲格格是婢妾心甘情愿,钮钴禄福晋不必觉得有所亏欠,且听太医的话,婢妾脸上的伤终会消,颈脖处又有衣领所遮掩,婢妾无事的。”话停顿了下,安氏咬咬牙,似鼓足勇气道:“钮钴禄福晋请您相信,弘历阿哥摔倒那次,确实与婢妾无关。”
慧珠心里有些讶异安氏会提起弘历受伤的事,面上却不显,反是点头应道:“安妹妹我知道,事过境迁,不需再提,现在安妹妹还是先上了药膏方是。”安氏福身应了,回位让丫环上药。
随后,宝莲上了药,苦累睡下,安氏也由丫环扶着去休息,慧珠被乌喇纳拉氏派来的丫环引到了正堂。此时正堂屋里只剩胤禛、乌喇那拉氏以及当时站在躺榻右侧德年氏等人,慧珠淡淡的瞟了眼众人,又给胤禛、乌喇纳拉氏福过身,便退至一旁,等待胤禛发话。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受罚
胤禛转头向慧珠看去,嘴唇蠕蠕欲动,见慧珠垂首敛目的立于一旁,却是半晌未予吱声。
乌喇纳拉氏不想胤禛是一语未发,有些纳闷,遂眼带深究的窥视了下胤禛、慧珠二人,心里起了计较,种种迹象都显示年氏清白,慧珠又在无凭无证的情况下,当着府内众人的面掌掴了年氏,自是慧珠理亏;不过胤禛迟迟不开口,必是对慧珠心存维护。
短暂的思索后,乌喇那拉氏定下主意,便向胤禛请了话,代为开口道:“那端茶丫环开始说的是一个身穿姜黄色旗服的人碰了她,她才会打翻茶盏,后面在爷和年妹妹的连番追问下,她又道好像是一个身着橘黄色旗服的人碰了她。”话锋一转,晓之以理道:“由此可见她话语不实,前言不搭后语,显然是想为自己脱罪。我知道钮钴禄妹妹定是受了那贱婢的迷惑,才会以为身穿姜黄色旗服的年妹妹所为,可当时站在右侧的人除了年妹妹衣裳颜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