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必须得去了。慧珠再次定下心神,对着一脸疾色的素心,安慰道:“你在帐子内等着我,过会我就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素心摇头道:“主子,让奴婢跟您……”不待素心说完,小禄子就直接打断道:“素心就听你家主子的,待在帐中便是。不过,格格,您还得快些,这耽误圣驾之罪可不轻啊。”小禄子说着,就隔开了帐帘,躬身侯着。
慧珠对着素心安抚性的笑笑,也就迈步出了大帐,随着小禄子行了两刻多钟,就到了康熙帝地御帐前。御帐只比慧珠住的那个稍大些,该是康熙帝临时搭建的,不过帐外却另有一番威严在。只见帐外矗立了二十几名御前侍卫,他们皆身着黄色马甲素色长袍,持长枪、银刀各半,神情严肃、面目威严。一番打量,竟让慧珠心生怯意,顿住了步伐,心里翻江倒海,脑海里不停的想着康熙帝为何要见她。
小禄子迎上前与领头的一个侍卫说了几句,便点头哈腰的退到慧珠身边,小声禀道:“格格,奴才已经跟他们说了,您现在还请往前走些,在万岁爷地帐帘外等侯传召。”说着,小禄子就侧身到慧珠前方,向康熙帝的御帐处走去。慧珠无法,只是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便跟着小禄子从持枪带刀的两旁侍卫中穿过,来到康熙帝御帐前。
慧珠这些年安逸日子过惯了,遇见事情,不免有些畏缩。此时,慧珠正忐忑不安地立在帐帘外,只感道周围一片安静肃穆,慌神间竟然隐隐听见帐内传出几句模糊不清的谈话。
“皇上,时疫之症是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然,这次时疫来的是又急又猛,不似寻常,还请皇上早做定夺。”
“皇阿玛,陈太医医术高明,他都如此说,可见此次危害不小,您还是早日回京为妥。”
“混账。没看见老四已危在旦夕。他现在又不能长途跋涉。怎可让他只身留在热河。”
“皇阿玛。四弟致孝致诚。定不愿您留在这。再说。四弟不是还有个格格随侍嘛。让她留在这里照顾四弟便是。”
“太子所言甚是。此次时疫非同小可。重则致命。现在已经带走了不少八旗子弟。奴才还请皇上三思啊。就让四阿哥地格格照顾吧。这也算是那位格格地福气。”
……
“恩。那就依卿们所奏。对了。李音达。那女子可到了。你去看看。”
……
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慧珠不由心跳加快、牙关紧闭,和着同样一脸紧张的小禄子面面相觑。此时,慧珠心如擂鼓,不敢相信这时疫竟会让人丧命,传染性如此之强,而胤命悬一线不说,还让她留下来照看胤。不过,倒也知道是什么事了,也算心里有个底。
慧珠正胡乱的想着,就见一个长相富态,穿着甚为体面的太监走出帐外,细细打量了慧珠片刻,方笑道:“您就是四阿哥的格格吧,皇上正在帐内,格格还是随老奴进去。”不
回答,小禄子就小心躬身道:“李公公,有劳了,怎老人家来通传呢。”
慧珠见小禄子甚为恭敬,知眼前这位李公公不是寻常人,前世记忆越来越敬道:“我不懂御前礼仪,还望公公指点。”李德全满意地看着慧珠,侧身道:“格格,请。”小禄子听了,忙疾步隔开帐帘,躬身候在帐外,伺候了李德全和慧珠进了御帐。
进到帐内,慧珠也不多看,只眼睛看向地面,待李德全说了句人已到,就连忙双腿跪地,六肃三跪三叩道:“奴婢钮祜禄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沉凝道:“恩,起来吧。”听后,慧珠忙站起,敛下心神,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着,大约知晓帐内有五人,并且这五人地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慧珠顿时有种众矢之地之感,就听康熙说道:“钮祜禄氏,倒也是大族贵姓。你在老四身边伺候有几年了?”慧珠小心回道:“回皇上,奴婢是四十三年选秀进的府,到今年十月,奴婢伺候爷已有七年。”康熙“唔”了一声,随即说道:“抬起头来,朕看着你倒是眼熟,四十三年,记起来了,还是朕把你指给老四地。咦,李音达,朕说的可对?”李德全笑道:“皇上记的真准,老奴这让您一说,也就记起来了。”
听了康熙帝的吩咐,慧珠也只能抬起头来。一抬眼,就见身着明黄色竹九龙图案,似有五十来岁,面容清瘦威严的中年男子,高坐在紫檀荷花纹宝座上。这一看,慧珠便知此人就是康熙帝。
此时此刻,慧珠不知心里到底是何想法,似是激动又似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这位名留后世的帝王,可他不是前世电视里的帝王,而是活生生掌控生杀大权的康熙帝。慧珠现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到,康熙帝身上散发出一种迫人的气势,是连胤的阴鸷也无法比拟的气势,这种气势让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只能本能的拜服着。
在慧珠屏气凝神的时候,康熙帝却是直直的打量慧珠。
瞬时,在帐内安静了好一阵后,康熙帝方眼里闪过满意,开口道:“钮祜禄氏,你可知老四染了时疫,情况非常严重。”慧珠醒过神,心下暗道,还是来了,面上恭敬的回道:“回皇上,奴婢已知晓爷不幸身染夏疾一事。”康熙随意的点了下头,突然又目光如炬的直视慧珠,沉声道:“既然知道,你打算如何?”
慧珠心下骇然,迎着康熙帝的目光,脑子里不停的翻转着,思索应该如何答话。猛的,脑子里闪过胤将会是将来的雍正,他定然不会因这场时疫去了命。可她呢?历史上有她这个人吗,若她去照看胤,是否也能如胤一样平安无事。然,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按刚才偷听到的对话,让她去照看胤是一定了的,与其被强制命令,还不如她主动要求。反正横竖都是一个结果,干脆赌一把,说不定她福大命大。
如此一想,慧珠便暗掐住手心,银牙一咬,噗咚一下跪在地上,匍匐道:“皇上,请让奴婢去照看爷。”慧珠话一落,帐内氛围陡然一松,康熙帝继续问道:“你可知时疫传染之大,你可能一去就被染上时疫,不幸身亡。”慧珠现下已打定了注意,也就了心,知康熙帝是在试探,于是也就顺着康熙帝的话,表忠心道:“回皇上,奴婢知道,都知道。可是,爷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的天。主子和天有事,奴婢岂能只顾自己。”说着,慧珠就给康熙帝磕了个头,语带祈求道:“还请皇上成全,让奴婢去照看爷。”
瞬间,康熙帝面上露出笑容,朗声道:“好,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理当如此。钮祜禄氏,朕记住你了,老四家的格格。”听康熙如此说,慧珠心下顿松了口气,连忙谢恩道:“谢皇上成全。”康熙帝吩咐道:“恩,你先回去去收拾一下,稍后朕会派人带你去老四那的,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就是,现在,你就跪安吧。
第六十三章 照看(上)
了康熙帝御帐,慧珠未做任何停留,便回到了她的
一进帐内,就打发了小禄子,越过素心,直接闭眼,仰躺在榻上,直至小半个时辰后,方大呼了口气,吩咐道:“素心,我要去近身照看爷,你给我打点几件简单素净的连裳,过会我就得去了。”素心一听,惊恐的睁大眼睛,直盯着慧珠,似要大声说些什么,可终究未发出一个音节,只是呆立在一旁。
慧珠缓缓的坐起身,看着素心,语气严肃道:“素心,什么也不用说,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就是,我是不会带你一起去的。现在下去收拾吧,万岁爷派来的人,就快到了。”说完,慧珠就撇过头,不再言语,望着帐内一处空地独自出神。
午饭过后,慧珠在素心的哭泣声中,带着小禄子,跟着康熙帝派来领路的人,向胤被隔离的帐篷区走去。慧珠刚到帐外,就见帐外有一百多个手持长枪刀戟的八旗士兵把守着,周围一片安静。慧珠正想笑问胤是否就在这个帐篷内时,这一百来位士兵竟齐刷刷,放下手中的兵器,动作整齐一致,跪地行礼道:“奴才给钮祜禄庶福晋请安,庶福晋吉祥。”
慧珠见状,不由一怔,这八旗士兵怎会知道她,并给她行礼请安呢,复又立马反应过来,该是康熙帝让人打过招呼的,她才能受如此礼遇,于是心下感叹一声,便也颔首应道:“各位请起。”说完,众人方再次行礼,站了起身。
这时,突然有个约三十来岁,身着二等太监宫服地人,从帐内出来,走到慧珠跟前打了个千儿,躬身问道:“可是钮祜禄庶福晋?”待慧珠点头应了,那太监才道:“庶福晋来的正好,四阿哥刚刚醒来,正要服药膳呢,还请庶福晋先行进去,至于其他的事,有奴才们打点便是。”慧珠听后,也不多做寒暄,点头跟着那太监向帐内走去。
刚走进帐子,慧珠就想夺帘而出,整个帐篷内满是疾病之气,被浓浓的中药味和呛人地恶臭充斥着。
就在慧珠皱眉思索时,内里传出了沙哑呕吐的声音,立马身边的太监就快步向里跑去,嘴里还不时叨念道:“四阿哥,庶福晋来了,她专门来伺候您了。”听这话,慧珠无法,只好强压下恶心,绕过屏风,向里面走去。
慧珠大睁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一身丝质月白色的里衣空洞洞地挂在身上,整个人瘦的厉害。一张暗黄消瘦的面孔,脸庞两边都深深地凹进去,露出高高的颧骨,冷冽阴鸷的双眸已显得浑浊,时常紧抿的双唇此时也皲裂开来。
慧珠情不自禁地连连摇头,不敢相信那个让她颤粟害怕的胤,就在短短几天的时间,竟会变成这副模样,浑身瘫软,靠着一个宫女的身上呕吐着黄涎,气味难闻。看着这样的胤,一个让她胆了七年的胤,慧珠胆怯了,不由自主地顿下了步伐,身体连连后退。
不料就在慧珠胆怯惊讶地同时。小禄子却大声哭跑了起来。只见小禄子。哭爬到胤面前。喊道:“爷。奴才总算是见到您了。爷。您一定会好起来地……。”不待说完。小禄子已泣不成声。
小禄子地哭喊神不但唤醒了慧珠。也唤醒了神智有些不清地胤。胤浑浊地目光。忽地闪过一丝清明。随即抬头看了眼小禄子。又向着慧珠站立地方向看去。好一会。才喘着气。声音暗哑道:“你和小禄子怎么来了。”小禄子回道:“爷。您怎么不让奴才陪着您啊。奴才打小就在您身边伺候。您怎么能让奴才离开呢。这次。幸亏格格主动求万岁爷让她来亲身照看您。奴才。奴才也才得借着机会来侍奉爷啊。”
胤听后。眼里似闪过一抹精光。眨眼间。又消失无影。仿佛从未出现过。而慧珠听后。心下却有些不自然。对着死死看着她地胤。僵硬地笑笑。在众人地目光中。向胤走去。并蹲安行礼道:“婢妾钮祜禄氏。请爷大安。”然。胤毫无任何答话。连同周围地人一起。牢牢地看着慧珠。
此时。慧珠开始地惊讶已稍稍淡了下来。现下见胤已恢复清明。和着众人齐齐看着她。慧珠不由有些暗恼。很是讨厌众人地注视。可也无法。只好向前。走到床榻旁。从一旁宫女端地托盘里拿起一块温湿帕子。在胤地脸上轻轻擦拭。抹掉胤嘴角地泻物。声音不自然道:“爷定会吉人天相地。这。这个。妾来照顾爷了。”胤猛地伸出骨节突出地手掌。定定地抓住慧珠为他拭地手腕。
慧珠“啊”地一声。不想胤手劲如此之大。挣脱不了。只好轻声道:“爷。您这是……。”胤无话。就是牢牢抓住慧珠地手腕不放。
顿时。帐内呈现一片安静。慧珠与胤僵持不下。这时。一个宫女却端着汤药进了过来。见着眼前地情景。不禁轻“咦”了下。又忙惊慌地跪在地上。双手捧药。低声禀告道:“请四阿哥用药。”借机。慧珠眼里闪过惊喜。忙跟着说道:“爷。药来了。得趁热喝。让妾来伺候您用药。可好?”说完。慧珠就静静地看着胤。等着他地答复。
此时,胤却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似地,放开了钳制慧珠的手,耷拉着眼皮,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瘫软在床榻上。慧珠见状,忙端起药碗,伺候胤用起汤药。
这时,一切似有恢复了正常,慧珠也细细的伺候胤用了药,随后又喂了胤小半碗白米粥,以为是能松口气。不料,胤刚用下吃食不久,就连着开始喝的汤药,一起呕吐了出来。慧珠只好又重新伺候胤用了药,见他情况好后,又亲自给他擦洗的身子。
就着样,直至酉时出过,胤方才睡下,慧珠这才歇了口气,随便用了些晚饭,开始细细问起了胤的病情。
第六十四章 照看(下)
在照顾胤的除了慧珠与小禄子外,还有便是康熙帝、李两位太医,四个宫女,一个掌事太监、一个小太监,共十人。
慧珠再次细细打量了下整个大帐,轻瞟了眼屏风,才转头给俩位太医福了个身,客气道:“今看见爷的情况,才知爷病的不轻,而我又是个妇道人家,对时疫不甚了解,还请太医为我解惑。”两位太医向慧珠拱了拱手,又对视一眼,李太医这才抚着胡须,蹙眉解释道:“庶福晋客气了。《辨疫琐言》里记载,春则曰春瘟,夏则曰时疫,秋则曰秋疫,冬则曰冬瘟。而这时疫之症乃为夏疾,轻即为小病,重则即殁。王爷所患之症虽不为之重,也……庶福晋是王爷近身之人,细心之处不是他人能及的,只要王爷在这二十天内能不再口吐黄涎,定能安然无恙。”说完,两位太医齐身向慧珠告辞,不再多做解释。
重则即殁,胤不是已危在旦夕了。忽的,慧珠慢半拍的开始为此着急起,想着与胤已经相处这多年,不管是为胤还是为她自己,胤都不能出事……
一个宫女端着托盘走进来,行礼道:“庶福晋,到时辰了,您该喝药了。”听后,慧珠猛的抬头,看向宫女手中的汤药,预防时疫的汤药,前世的流感。慧珠似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了然,复又看了看整个帐内,方端起了药汤,皱眉一饮而下。随后,便去了内里的矮塌处,贴身伺候胤。
翌日清晨,康熙帝独留四皇子胤于木兰围场,起驾回热河行宫。接连第二日,又奉皇太后一同由热河起程回京。九月底,奉皇太后回驻畅春园。十月,奉皇太后自畅春园一同回宫。
然,在康熙帝摆驾回京地这几天里,胤地病情是愈加恶化,常常陷入厥,身体发虚,高烧不退。同时,照看胤的人已有两个宫女、一个小太监分别感染上了时疫。见此情况,慧珠不知他们中还有谁会再次染上时疫,然后像那宫女和太监一样被遗弃,让他们自生自灭。
于是,终下了决定,决意为胤为她也为其他人,寻一个机会。
这日午后,胤从长长的昏厥中,悠悠转醒,人也有了丝清明。宫女见胤醒来,连忙去端了一直煨着的汤药,跪地侯着。慧珠行至榻前,没向以往一样接过汤药亲自伺候胤用下,反是直接双膝跪地道:“爷,您现在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伺候您的人也接连感染上……。”不待慧珠说完,胤强自起身,挥手打断宫女手中的汤药,满眼阴冷,怒吼道:“贱人,你别想离开这,怕了,这也是……。”
慧珠知是时候了,也不顾溅在身上的药汁,匍匐到榻上,抱住正欲下榻的胤,并止了他的话,大声哭喊道:“爷,妾不是想离开您,是希望您能信任妾,让妾用土方法来给您治病。现在太医他们已快束手无策了,您就让妾试试吧。妾知道,妾与爷之间是云泥之别,可是妾还是想用自己地贱命一直陪着爷。爷是皇子,爷有着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