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屋内只剩下胤真、乌喇那拉氏、李氏 婆媳、慧珠母女。
胤真薄唇微垂,眼角掠过床榻旁紧紧相拥的母女二人,眼底划过一抹痛色,却又极快的消失,仍是冷硬着一张面庞,轻忽忽的瞟向李氏婆媳,语气清冷道:“你们跪下。”
“什么。。。。”李氏不可置信的失声出口,随即面容哀泣道:“爷,怎么了,为什么。。。。”不待李氏道完,胤真双眼一凛,吐出二字“…跪下!~”李氏婆媳霍然一惊,再不做他想,直接跪地。
乌喇那拉氏回到炕席左边坐下,正想出言相劝,,被胤真含薄怒的一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勉强对着李氏婆媳投以安抚的眼神,便不再言语。
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只余慧珠母女偶尔的啜泣声不进响起。
渐渐的,宝莲在慧珠轻轻的拍抚下慢慢睡下,发出细微的鼾声。慧珠怜惜的看着娇弱的女儿,俯身在宝莲额际落下一吻,然后起身炕席走去,及至胤真身侧,站住脚,转身,面无表情的府看着李氏婆媳。
李氏摸不准胤真的想法,又见慧珠发达地区高临下的看着她,索性心一横,抬头无畏的迎向胤真、慧珠的目光,嘴巴一撇,语含哭音道:“爷、钮祜禄妹妹,宝莲她残疾,妾也是难过,难道就因为宝莲落水时,弘时媳妇在场,所以妾婆媳两就等跪着赎罪吗?可是爷、福晋您们想想,钟氏她也出了事,现在在床榻上躺着,她肚子里怀的可是爷的孙子,长孙啊。”
慧珠牙关紧咬,费尽全力气,才止住满腔怒意,控制住她想狠狠掌掴李氏的冲动!心下一声冷笑,你李氏一家明争暗半,牵连宝莲不说,此时竟然无耻的直道宝莲残疾,哭喊你们婆媳也是受害者。她就不信,宝莲意外落水后,你李氏婆媳难道就没有顺水推舟,幸灾乐祸的等着宝莲出事。
果不其然,胤真待李氏哭声一止,便质问道:“当日落水,为何只请了两名太医,而这两名太医都去看了钟氏,无一人救治宝莲,最后居然还是弘历请了太医过来。”李氏一怔,一时语塞,竟无话反驳。
乌唔那拉那紧了紧手帕,强制镇定,胤真每一句质问,无疑是旁敲侧击,既怒斥了李氏婆媳,也隐隐对她心生不满。不行,虽说这事是她的刻意疏忽,不过是想引导起慧珠和李氏的矛盾,但万万想不到,宝莲竟会第二天发了高烧,引起这大风波,可现下她能不坐以待毙。
遂心里计较一定,乌喇那拉氏立马起身,下跪请罪道:“爷,这次宝莲耽误治疗,妾责无旁贷,自知对不住钮祜禄妹妹,更害了宝莲,还请爷治罪。”
胤真不意外乌喇那拉氏跪地请罪,沉默了一下,抬道道:“福晋,你起来吧。你治府多年,甚是操劳。那日我临时被留在畅春园,不过想着你在府里,便是心安。”话屯了屯,看了眼慧珠,见慧珠倒还明白过来,扶起乌喇那拉氏,方继续说道:“福晋,可是能告诉我当日夜里所发生的事?”
乌喇那拉氏顺势起身,向悲珠歉意一笑,回忆道:“那日忽然听闻钟氏和宝莲双双落水,忙让人去请了太医,妾因安抚过宝莲,亲疏关系一分,私心便赶去看宝莲,待妾赶去时,宝莲只是满脸通红的大声哭泣,妾当下心定,这时有丫环来报,钟氏情况危急,有滑胎之象,就忙向李妹妹院子赶去。那日,钟氏的确凶险,可谓是九死一生,至当夜晚间,钟氏仍昏迷不醒。
乌喇那拉氏话停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为难,话语踌躇道:“妾等着另一位太医前来回复宝莲的情况,却听说这位太医半路被年妹妹拦截住,一直守在有小产迹象的年妹妹屋里。如此,妾见时辰已过二更天,太医不好请,便想从为钟氏着诊的两位太医拨出一位,可此时。。。弘时媳妇却说宝莲已经无事睡下。。。是妾的失责,担忧年妹妹和钟氏肚里的孩子,尽疏忽了。。。”语犹未完,乌喇那拉氏已红着眼睛撇过头。
胤真皱皱眉头,不置可否,道了句:“一时大意疏忽,乃是人之常情,福晋不必过过自责”后,阴冷的看向惊惧不已的栋鄂氏,大掌一拍道:“栋鄂氏,你好大的胆子。”
栋鄂氏自听胤真让她和李氏下跪,就知胤真必要追究此事,适才乌喇那拉氏又言明她说宝莲已经睡下,心知她是逃不掉一干责任,不由面如死灰,无助看向李氏求救,一面颤抖道:“阿玛。。。媳妇儿真的是派人看了的,宝莲妹妹她。。。”
一语未完,小禄子帘外禀道:“爷,太医请来了。”胤真伸手指向一旁的耳房,道:“你们俩去那里面跪着。”李氏犹言不信,却见栋鄂氏动作麻利的匍匐进了耳房,无法,只能咬牙一同进了耳房跪着。
三位太医齐进屋内,跪地请安。胤真目光落向为宝莲着诊的薛太医,颔道道:“你就起来吧,想必来时,已给你说明了情况,你现在就去看看宝莲有何不妥。”薛太医依言而行,慧珠也忙着跟着过去。
时辰不趋不缓的流逝,薛太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头大汗,愣是不明宝莲失聪的缘由,只能略诊出宝莲是气血凝滞,经络阻塞之症。遂一个时辰后,开了副解毒湿汤,就躬身道:“奴才无能,不能查出宝莲格格病症,只大概知晓宝莲格格是因发烧导致经络阻塞。”听后,慧珠失魂的摇晃了下身子,一下子跪坐到脚踏上。
一旁跪在地上的陈在医闻言,打起了小算盘,前晚李氏婆媳故意让他抽不出空给宝莲诊脉,依现在的情形,必是坏了事,若是他能将功抵过,岂不是能躲过。。。
不再多想,陈太医连忙出声道:“爷,奴才许是能为宝莲格格医治。”胤真眼里闪过精光,沉声道:“当真?”陈太医顶住压力,唯唯诺诺的应道:“奴才定当尽力。”慧珠晃着身子站起,右手死拽住帷幔,两眼圆睁,青筋直绷,否决道:“不是尽力,而是一定。”
陈太医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向慧珠打了个千儿,便为宝莲诊脉,又询问了薛太医宝莲高烧时的情形,后余一个多时辰后,至见宝莲吵着左耳疼,却右耳无事,思绪屯开,大歇口气道:“爷,宝莲格格事有转机,奴才的师傅曾经告诉过奴才,稚童高烧后,轻者往往导致失明、失聪等现象,重者会痴如呆儿。宝莲格格便是高烧导致失聪,按医理寻因,乃是上焦湿热,耳有所染之症。”
慧珠不待陈太医继续言绉绉的说明,直接打断道:“宝儿的情形到底如何?现在宝儿左耳正疼的厉害。”如此太医只好明言:“宝莲格格情形可谓大好,右耳只是暂时受到左耳静脉影响,暂时失聪,不出一月,右耳便可恢复,只是左耳还有问题,需要针灸药服看看,至于能否让左耳痊愈,奴才不敢担保。”
乌喇那拉氏忙接话道:“意思是宝莲左耳会失聪?”陈太医见胤真阴鸷的盯着他,那还敢称是,遂忙摇头道:“不可如此果断,说失聪不至于,只是以后听力肯定会大受影响,且以后若是再遇发烧,那左耳就是彻底失聪。”
忽然,慧珠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她的宝莲能听见声音了,就算是最差的结果,也能听见声音了。
慧珠激动的无以复加,抱着宝儿就是亲了又亲,语无论次道:“爷,宝儿她不会听不见了。。。。她不会失聪了。。。”
胤真未及出声,宝莲已哭嚷道:“疼。。。额娘,宝莲。。。”慧珠忙稳下心神,焦急的望向陈太医,陈太医捻了下胡须道:“奴才这就开了药方,再为宝莲格格施针止痛。”说罢,极快的开了药方,就打开了药箱,为宝莲施针。
许是陈太医施针起了作用,宝莲哭声渐渐小了,慧珠也满眼欣慰。胤真默不做声的看着床榻处的母女二人,心里却起了想法,宝莲虽不至于完全失聪,但左耳必是会烙下残疾,这在皇家却是一项避讳,看来宝莲左耳残疾一事,是得隐瞒下来。
本章完
第198章 还债(上)
宝莲的病情稳定下来了,薜陈二位太医也一起专究了救治的可行办法,慧珠见首要事情已定,杂乱不清的思绪慢慢陈酿,脑海里也已然清明,眼神不自禁瞟向了左侧的杂房,隔着石青色的厚布帘子,她似乎依然能看见李氏婆媳张牙舞爪的狰狞模样,正愤愤不平。
乌喇那拉氏循着慧珠的视线看去,眉峰微动,继而又看了看琉璃窗外的日头,略微摸了片刻,转过头对胤真道:“爷,差不多未时正刻(下午二点)了,您看是不是。。。。”话语未详,两眼却向耳房侧看,话语不言而喻。
胤真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另道:“是时辰了,让厨房备午饭吧,也把薜陈二位太医领到西厢用食。”小禄子应了话,却不动身,神情讪讪的望着仍在跪地的张太医。
胤真眸了眼张太医,未置一言,起身就去了外间屋里,乌喇那拉氏、慧珠对眼一看,便随胤真去了外间,独留下人守着跪地的张太医。
午时的时候,厨房就温了吃食,这会儿胤真吩咐了摆饭,不需多时,碟碟碗碗就上了东厢正屋的八仙桌。
慧珠看着一桌的佳肴,未动碗筷,只是规矩的服侍着胤真,乌喇那拉氏用食。其实,她连着素日都处在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现在心里又惦记着事,岂会有食欲?不过她也清楚胤真、乌喇那拉氏也无甚食欲,而胤真之所以吩咐厨房摆饭,也是为了晾李氏他们一晾。可宝莲的伤害既已照成,就算惩罚了李氏婆媳又有何用?宝莲能不落水,不发高烧,以至于以后身不带残?
不,这些都不能弥补!并且宝莲所受之罪,栋鄂氏害钟氏流产只是事件的导火线,随后的乌喇那拉氏作壁上观、刻意纵容;年氏的心思不正,故意阻拦;李氏婆媳的歹心滋生、隐瞒不报;甚至阖府上下众多妾室的袖手旁观,哪一样不是导致宝莲发烧的原因呢?》
慧珠心下翻江倒海的想着,面上还是做到了波澜不惊,只是嘴角勾勒出弧度,却泛着淡淡的苦涩,落入了胤真的眼底。
吃过午饭,洗漱毕,胤真遣了其余下人,命小禄子传召李氏婆媳。一时李氏婆媳就着丫环的搀扶身形蹒跚的踱步过来。
李氏见正屋只剩下小禄子和她身边的底下人,心里暗道三声“不好”,一行至屋子中羊,就见大力挥开左右丫环的搀扶,向胤真跟前匍匐,何奈平时身娇肉贵,今日跪了整整三个时辰,一离开撑力的,双膝一颤,直直朝前扑倒下去。瞬时,李氏尖叫出声,掩盖下了珠环玉佩附地的声响。
胤真厌恶的撇过眼,示意小禄子扶起摔倒在地发髻凌乱的李氏。李氏得了小禄子的帮扶,心里一喜,只觉面上过得去了,又想起在耳房里听见宝莲不过左耳失聪罢了,犹如吃了宝心丸般般,眼眶立马一红,似有哭泣道:“爷,妾闻宝莲该是过了危险,可钟氏现在还躺在床榻上,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保得住,听太医说她肚子里八成是个男孩。”
胤真气焰屯生,指着李氏就怒骂道:“你还有脸委屈,有脸担心钟氏的肚子,宝莲和钟氏出事,是谁造成的?就是你和嫡亲媳妇栋鄂氏!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李氏不想胤真如此不给她脸,一下呆住了。栋鄂氏闻言,吓得冷汗连连,大呼冤枉。
胤真冷哼一声“冤枉?”随即小禄子退出正屋,不一会就带来一个嬷嬷一个丫环。这二人一见眼前情景,想也不想,就开口求饶道:“爷、福晋饶命啊,钟格格的落水与奴婢无关啊。”
小禄子恶狠狠的瞪了眼哭绕不止的二人,将一双很红色的花盆底扔到栋鄂氏面前,栋鄂氏脸刷一下变得死白。小禄子状似没查觉栋鄂氏忽变的脸色,上前一步,恭敬道:“这花盆底乃是钟格格出事那日穿,奴才问了李福晋院的人,说这鞋是三夫人赠予钟氏。努力仔细查了这鞋,发现此鞋有三寸半高(12CM),且鞋底是被特意打磨过了,较之其它旗鞋抛光面更多。”
栋鄂氏本想求救李氏,却发现李氏双眼呆滞,已无力顾及她,只好强制镇定,辩解道:“那是媳妇儿一月前送的,鞋子底料更是玉石制成,,自是比一般的鞋要光滑。。。。本是让钟妹妹生产后穿,是她自己。。。。”栋鄂氏年纪尚小,仗着家世好,自幼骄纵惯了,此时见胤真犀利的视线盯着她,心里害怕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无意思的摇头喊冤。
那嬷嬷见栋鄂氏落了下风,急于脱罪,忙指证道:“爷、福晋,可怜钟格格已有七个月的身子,落水那日,三夫人邀约钟格格去二园赏花的时候,特意暗指钟格格穿那双鞋,钟格格不敢不从,只得。。。这才会去了池塘那,一踩到渐了水的石台,就掉入了水里,还害得宝莲格格也落了水。”
小丫环听嬷嬷道了话,连忙补充道:“奴婢是主子(李福晋)派去伺候三夫人的,落水当晚三夫人先向福晋回了宝莲格格睡下以后,直至快到三更天的时候才派奴婢去钮祜禄福晋院里,看宝莲格格的情况。。。。临到奴婢回禀情况的时候,三夫人又不让奴婢回禀。”
慧珠听了二人的话,饶是想着栋鄂氏只是事件的起因,此时也恨不得直抽上栋鄂氏,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狠毒,胆大妄为,竟想害了宝莲。慧珠心绪通信难平,死死压住满腔愤慨,她不能冲动,此事只能由胤真定夺。
胤真不想暗下还有这番隐晦,怒火大灸,随手抓起茶盏就往栋鄂氏砸去,阴脸道:“栋鄂氏你意图不轨,谋害钟氏肚里的孩子,又欺瞒下了宝莲的病情,如此恶妇,我雍亲王府留你不得,现下看在你父亲席尔达的面上,不将你送往宗人府,自已滚去清园。”
栋鄂氏惊恐的望着胤真,猛然站起身,仿佛溺水之人导到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抱住李氏,哭喊道:“额娘救我,是钟氏那贱人自己要穿那鞋的,媳妇儿只是顺水推舟让她去有青苔的。。。不,与我无关,是钟氏她自己不小心掉入水里的,额娘救我啊。。。后面丫环来禀宝莲的事,也是额娘你压下。。。”
栋鄂氏话未道完,李氏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掌抽开栋鄂氏,狠狠的掌掴道:“贱妇,你不守妇德。我到现在才知道你居然意图害弘时的长子,爷的长孙!还隐瞒了宝莲的病情,这会又将一干责任推给我和钟氏,你这个恶妇人。”
栋鄂氏大受打击,捂着右边高高肿起的脸颊,不解。迷忙,怨毒的盯着李氏,随即明白过来,又惊见慧珠无事人的坐在胤真侧首,忙不迭爬到慧珠跟前,乞求道:“钮钴禄额娘,你救救媳妇儿啊,我没想过害宝莲妹妹的。。。您救救我啊,我不能去清园的,不可以去清园的。”
李氏怒不可遏,她的儿媳妇居然向慧珠摇尾乞怜,这不是扇她的脸吗?当下,李氏是红了涨脸,咬牙切齿道:“你个贱妇,死不悔改,我非要弘时休了你不可,仗着家世不错,竟敢在府里作威作福。”李氏越说越气,见着栋鄂氏还求着慧珠,直接一脚把栋鄂氏踹到地上。
慧珠冷眼看着李氏婆媳这出闹剧,心里却纳闷胤真对栋鄂氏的惩罚,怎么说栋鄂氏也是名正言顺,由康熙帝指婚,八抬大轿抬进雍亲王府的,胤真不该轻言出口让栋鄂氏搬进清园才是。
想到这,慧珠不由朝胤真看去,却见乌喇那拉氏正欲起身,似要相劝,心思一转,当机立断的抢在乌喇那拉氏前面,凝眉道:“栋鄂氏嫁入府里为满一年,还是新妇,若是将她关进清园,对爷、福晋、弘时,还有府里的声誉都不利。而且栋鄂氏年纪尚轻,想必也是她一时糊涂而为,还请爷三思。”
慧珠话音未落,只听到在地上的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