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一线光(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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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的一线光(q)-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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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田无地自容,抱着孩子,不想再让别人看到她的窘境。

  许方宇像是完全明白,她的手搭上广田肩上,“放心,李合是好兄弟。”

  广田两只耳朵烧的滚烫。

  跟在李合身边的是一名保姆及女工。

  许律师说:“让我介绍两位经验丰富、做事负责的阿婶,保姆叫富嫂,打杂叫顺姐,好,开始工作。”

  富嫂接过孩子一看,立刻知她肚饿,她带来一大篮食物及婴儿用品,立刻开工。

  广田觉得自己像第三世界贫童遇到联合国救援部队,实在忍不住,站到一角,抱着双臂,看着街景,默默流泪。

  只听得那年轻人李合说:“大厦拥挤嘈吵,不适合写作。”

  “那么,劳驾替她找个清净的书斋。”

  广田哽咽着低声说:“不不,这里已经很好,即使写不出,也不能再抱怨。”

  “我们会替你安排,你爱写,那么,除出写,就不必理会其他事。”

  李合打开自备的手提电脑,拨到银行,把所有帐单自动转帐,十分钟做妥。

  接着,找到超级市场及儿童用品公司,保姆把所有需要的货名及单位告诉他,他一一打进去。

  看得出是大才小用,平时他处理的必然是千万单位的货物,可是像所有人才,做琐碎工夫亦赴全力。

  他们三人都很静,工作效率也高。

  广田轻轻问:“许律师,有什么代价?”

  许方宇答:“无价。”

  “毋需我交出灵魂?”

  许律师嗤一声笑,“商务都市中灵魂污秽及春节的均一分钱一打,要你灵魂做什么?”

  “为什么这样帮我?”

  她摊摊手,“我们受人所托,但是我想,要帮便帮得彻底,像宣明会,跑到穷乡僻壤,不是扔下一袋粮食算数,他们帮手挖井、教学、医疗、耕植,直到村民自立为止。”

  广田不出声。

  “对不起,这个比喻也许不大适当。”

  “不,许律师,你形容的很贴切。”

  “广田,相聚短短片刻,我发觉你有成功因素,你对写作仍然热诚,你并无怨天尤人,你还有自信及自尊,我看好你。”

  这时李合指着鞋盒问:“这些都是原稿?”

  “对,”许方宇答:“请文枢来一次,她一分钟可打一百二十多个字,客厅暂时权充办公室。”

  李合答:“我马上叫他们送工具来。”

  广田见绵绵已在吃苹果麦糊及蒸鱼饼,一放心,竟觉得累。

  许律师说:“我先告辞,傍晚同你联络。”

  广田回到房间,坐在床沿,忽然魂离肉身,累极入睡。

  即使醒来知是个梦,那么,也算做过好梦。

  她不知睡了多久。

  潜意识知道小客厅里的人并没有走。

  他们正为她忙碌工作,帮她扶入正轨。

  薪水由神秘恩人支付。

  那会是谁?

  像无故得到一大笔遗产,不知那长者亲人的身份姓名。

  广田因腹如雷鸣才醒来。

  鼻端闻到香味。

  起床已看到床头放着干净法兰绒床单及枕头套预备替她更换,地板茶几抹亮,一室青柠檬空气清新剂。

  她走到房间想客厅看去,只见客厅读了一个少女,正在全神贯注打字,保姆喂绵绵喝果汁,一边教她认A 到Z ,李合与人在电话轻轻对答,厨房有腊肠饭香味。

  女佣见她起来,连忙盛一碗清鸡汤给她,再加一杯西洋参茶。

  广田想,这些王兵天将,到底从什么地方来?

  李合防下电话,笑说:“我们肚子饿,已经先吃过了。”

  广田只见客厅重新布置过,添了小小办公室,文仪电器用品统统齐全,兼灯火通明。

  卫生间已洗刷干净,一大叠松软新毛巾,肥皂沐浴露全是她喜欢的牌子及柠檬香味。

  广田不出声。

  还有什么话说?

  她再到厨房去看,只见新鲜食物堆满一桌,还来不及收拾,但是墙壁低反锌盘已全部洗过,更添了许多幼儿食品。

  广田默默喝汤。

  天无绝人之路,连亲生父母都不理她这烂摊档,现在由一队陌生人来齐心合里处理得妥妥当当。

  谁是幕后功臣?如此财宏势厚!

  那打字少女抬起头来,“广田吗,我是文枢,你这侦探历险故事写得精彩之绝,我一边打一边读,丝毫不觉得累。”

  广田嚅嚅说:“过奖,字迹太潦草了。”

  “不,很易读,这样奇趣作品未获发表,真是不可思议。”

  广田不敢说“送都没人要。”

  “听许姐说,她已与星云及银河两间出版社联络,争取最优惠条件,还有,请小说家江信恩写序。”

  江信恩?金星日报主笔?眼高于顶,本市最著名作家江某?

  广田放下参茶,惊疑地说:“我──不认识江信恩。”

  谁知文枢笑笑,“我们认识他。”

  “可以吗?”

  李合笑问:“为什么不可以?”

  广田呜一声。

  这班手足神通广大。

  绵绵走近妈妈身边,广田发觉她已换上簇新合身衣裤,头发拢起,梳一条辫子。

  保姆笑说:“绵绵象洋娃娃般可爱。”

  广田心酸,扭转面孔。

  文枢说:“许姐说接你出去理发及做按摩。”

  “不用不用。”广田双手乱摇。

  “许姐说,一个人的外表很重要。”

  广田忽然笑出来,忽然之间,她这样受关注了。

  有人敲门,司机来问:“王小姐准备好没有?”

  广田双手紧紧抱着绵绵,愣愣地。

  保姆说:“我们也一起跟去玩。”

  母子一起上车,到了美容院,服务员迎出来。

  发型师说:“我帮你把发脚修整齐,染一染,你在家可以夹起轻松地做事。”

  “脸上有斑,黄气甚重,来,打磨一下。”

  “指甲很久没修,不是问题,请过来这边。”

  “来,宝宝到这边,一边玩耍一边看卡通,一边看妈妈打扮。”

  两个小时之后,广田对牢镜子发呆。

  那分别是极细微的,镜中人仍是她王广田,不过整个人光洁美观,精神奕奕。

  发型师替她戴一副假钻石耳环,“不需要其他首饰。”

  崩了的指甲修好再也看不出痕迹,手心的厚茧全部磨清,浑身一轻。

  连绵绵的头发都修理过,她正在吃冰激凌。

  回家途中,广田同自己说:否极泰来。

  她当然愿意靠的是自己,不是靠恩人,但是有肩膀可靠,还要挑剔?

  走近门口,她忽然抬起头来。

  李合已经下班,文枢却仍在工作。

  广田说:“当心你的眼睛──”

  文枢笑笑接下去:“早就毁了。”

  广田也笑。

  “你放心,我不过做头三章,其余的,拿到公司去十余个同事一起做,你来校对,这三章明早十时,我们要送到出版社。”

  广田坐到文枢对面。

  “顺姐已下班,明早再来,煮了皮蛋瘦肉粥当消夜大家吃”

  文枢揉揉双眼,取出冰冻啤酒,喝一口。

  广田一看稿件,赫一跳。“英文?”

  “一份中,一份英,你看看我译得可及格。”

  “喏,”广田抬起头来,“为什么译英文?”

  这是意外中意外。

  文枢一怔,“理所当然,中英文一起出版,或一先一后。”

  “本市百分之就是五居民是华人,可是英文报章销路甚佳,这是一项尝试,总得打开时常,否则,销路再好,不过十万八万,还有,畅销书上午出版,下午过了边界就盗版翻印,怎样控制?”

  广田看着文枢,“你年纪轻轻,对本行却好不熟悉。”

  文枢微笑,“我刚替大安银行做了年报,对出版业有三分了解。”

  原来如此。

  “书中绵绵一角十分鲜活,我们会找一组年轻的翻译来做,保证你满意。”

  广田说:“你也要收工了吧。”

  “是,明天见。”

  这时,保姆富嫂也出来说:“绵绵已经熟睡,”她与广田商量,“绵绵牙齿长得比较缓慢,我想明日同她去看医生。”

  广田茫然,是吗,她都无暇注意。

  “以后绵绵事物中需要增加些蔬果,你说好不好?”

  广田忙不迭点头。

  “请把绵绵注射各种防疫针的记录交给我。”

  广田立刻去房内找出来。

  “啊,王小姐,第二号混合针到期了,我们得立刻行动。”

  “是。”广田一额头汗。   返回                 



                          第二章              富嫂与文枢一起离去。


  广田校对到接近天亮。

  她伏在新书桌上睡着。

  真好,以后电话铃响,再也不必担心是房东追债。

  自从中学大考之后,再也不曾伏在桌子上睡着过。

  有人轻轻推她,广田醒来,睁开眼睛,看到女佣阿顺来上班,呵一切都是真的,并非做梦。

  阿顺做一杯咖啡给广田。

  “哗,好香。”

  她笑答:“这是许小姐私人珍藏的夏威夷蓝牌咖啡,非常醒神。”

  广田进房看绵绵,小孩还未醒,她吁出一口气。

  过去一段时间,她老师趁幼儿早上未醒或是午睡之际写作,动骤需丢下笔做家务。

  一次,正在煮菜,绵绵跌倒哭泣,她放下锅铲去打理女儿,油锅着火,她慌忙把稿子扔进锌盘,白热的锅底粘上焦碟碗,整个厨房布满浓烟,广田索性抱起女儿走到楼下去躲避。

  她根本不擅理家。

  如果成了名,这倒不是一项罪名,没有人会期望著作等身的女作家还会洗烫煮,但是王广田无名无利,总得会一点什么吧。

  门铃一响,李和来上班。

  他精神奕奕,浑身散发朝气,卡其裤,白衬衫,一脸笑容,“早。”

  他自己斟了咖啡一边喝,一边问:“文枢做好的翻译呢?”

  广田连忙递上。

  “你亲自校对过了?”

  广田点头。

  他把稿件传真过去。

  阿顺问:“两位吃什么早餐?”

  早餐?广田发愣,不知多久已经三餐不继。

  李和笑,“我习惯一杯橘子汁两片面包不要牛油,另外一大杯咖啡。”

  说的那么有节制,真叫广田佩服。

  她说,“我吃烟肉蛋。”吃了有力气。

  保姆来了,她算得最准,绵绵刚醒,由她负责喂食洗澡更衣出外看医生。

  广田正怕没事做,许方宇来看她。

  “做通宵?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唉,人要衣装,广田,下午见客,我们去置点服饰。”

  “见谁?”广田茫然。

  “出版商呀。”

  广田更加纳罕,“他们这样快已经看过头三章了吗?”

  “谈合同的是另外一班人。”

  “可是──”

  许律师温和地说:“游戏规则是这样的:你必须写得好,愿意不停的写,可是同时你与作品得推上市场,广告宣传,他们需要见你,看用什么策略配合计划。”

  广田不太明白。

  许律师吁出一口气,“我最欣赏你这一点,广田,你内心始终怀有纯真。”

  这不知是褒是贬。

  保姆抱着绵绵出来说:“我们去看医生。”

  广田说:“我也去。”

  许律师微笑,“一做母亲,精神焕发。”

  广田先跟到医务所,同看护谈几句,然后才与许律师到银行区。

  许律师推开时装店大门,立刻有人迎上来。

  她并没有替广田代出主张。

  广田浏览一会儿,挑了两套素色套装及皮鞋手袋。

  许律师来看过,“很适合你,但是你穿三十六号,不是四十号。”

  广田託镸“明年也许会胖。”

  许律师看着她,“明年,你已身价百倍。”

  广田忽然说,“即使是,我亦不会忘本,更加不会飘然,我会脚踏实地。”

  许律师笑了,“去试一试。”

  衣服合身,许律师并没付钱,大概都是记在帐上。

  她说:“你还需要几件首饰。”

  忽然电话来了,她一边听一边把自己的钻表耳环脱下交给广田。

  “我有要紧事回公司,司机送你回家,记住,两点正,李和会陪你去。”

  她扬手叫部街车走了。

  广田想,这样忙碌的生活她吃得消吗?不过,也不是人人想忙就有资格忙。

  她返到家中,发觉绵绵已经回来。

  保姆让她看孩子的右足趾,“鞋子太小,挤得指甲发炎。”

  广田双眼发红。

  绵绵看着她,忽然叫声“妈妈”,她开口说话了。

  广田大喜过望,“是,我是妈妈,我是妈妈。”

  李和咳嗽一声,广田知道赴约的时间已到。

  她想化妆发觉粉盒都干了,她的手是颤抖的。

  忽然有人敲门,李和说:“化妆师季子来了。”

  呵,他们什么都想到了。

  一个年轻女子拎着化妆箱进房来,打开色板,往广田脸皮上颜色,专家是专家,手挥目送,兼替她梳好头发。

  她留下整套护肤品及化妆品给广田。

  广田一照镜子,发觉自己素雅美观,活像一名事业女性。

  化妆师称赞:“王小姐拥有淡雅的书卷气。”

  广田一声槽,她忘记买丝袜。

  季子不慌不忙,笑嘻嘻取出一只盒子,里边足足有一打肉色丝袜。

  广田松一口气,无话可说。

  自出娘胎,她都没有获得过这样的照顾。

  她王广田有朝一日飞黄腾达,非得好好报答这班兄弟不可。

  她推门出去,李和抬起头来。

  他含蓄地吃一惊。

  这就是前天那个抱着幼儿面目浮肿脸色灰败失意的少妇?

  完全是两个人嘛。

  当下他笑说:“我们出发。”

  他穿上外套,结上领带。

  广田跟着他出去。

  在车中,她嚅嚅说出忧虑:“我不大会说话。”

  他不在乎,“那就不要说好了,我代表你讲,”一力承担。

  从许律师起,都尽量给她信心。

  广田看看窗外,不再言请。

  车子驶到目的地,下车的时候,李和忽然拉着广田的手,一个箭步走入电梯大堂。

  他一连串动作是那样自然。

  他与她走进电梯,他才轻轻放开她的手。

  广田讪讪地不出声。

  这双手,不知多久没有被异性握过,不知是否粗糙僵硬,令他人生厌。

  广田涨红了腮,更加说不出话来。

  通过接待处,立刻有人带他们进会议室。

  一位中年女士迎出来,“请坐。”

  李和介绍:“宇宙图书公司总经理新见一,这是王广田。”

  新女士笑:“请坐,写作人必需有一个这样响亮的名字。”

  她亲自替人客斟出咖啡。

  李和答:“广田是真名。”

  “正名很重要,比起那些稀奇古怪的笔名成熟得多,先占胜势。”

  广田看到她台上、台底、地板,四处堆满原稿,每叠封面上边,都贴有表格,有人先读过了,在表格各项成绩上给分,像文字六十分,悬疑性三十分,还有创意五十分等,像老师给小学生的测验卷评分。

  广田大开眼界,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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