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正想躺下歇息,忽然庙门被人一脚踹开,进来两个黑衣蒙面人,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刀,有没有搞错,刚说坏人,就真来了。我无奈站起道:“两位大哥,我们二人身上并无长物,这有些银两你们拿去吧。”
“我们不要这些钱。”一个蒙面人粗声说道。不要钱,那要什么,我一惊,不会看出我们是女儿身了吧。另一个人说,“我们要的是命。”
“你们是杀手。”
“什么杀手,我们不知道,只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杀了你们,钱财就是我们的了。”第一个蒙面人仰天笑道。
“老大,别和他们啰嗦了,一刀一个,分钱走人。”“好,”两个人慢慢向我们逼近。
“小兰,你先走,”我站在小兰身前。
“不,”小兰眼中含泪,死死抓着我的手。
“两个都别想走。”蒙面人发出嘶哑的笑声。
正在这时,庙门又被推开,进来一个书生,后面跟着个小僮。他们见了此景,不由呆住。
“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们一块杀了。”杀手恶狠狠道。
我抬头看这书生,不正是呆子李知栋吗,看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定然救不了我的。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
李知栋也看见了我,他先是一愣,接着忽然以目示意,我顺着他眼光看去,是个铜香炉,里面积了厚厚的灰,我忙对李知栋眨了一下眼。
李知栋会意,忙对杀手作揖道,“小人这就走,请两位大爷慢些杀,小人看不得血。”杀手不由得意地仰天大笑,我抢步过去,拼全力举起香炉,望大个的蒙面人脸上砸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蒙面人丢了刀,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矮个蒙面人一惊,还未动作,被李知栋拿起门旁倚着的木棍,照头一棍,登时晕了过去。小兰见状,也抡起手中的包袱使劲往倒在地上的那人头上猛砸。我起身取下佛像前的黄幔,李知栋伸手把它拿过来,撕成条,搓紧了,牢牢地绑在这两个杀手的身上。这时那个吓呆了的小僮方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帮着我们把那两个杀手提到佛像后,捆做一堆,又加了几条草绳,方才放心。
一切停当,我拍拍手,对李知栋拱手道,“公子大恩,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拜。”李知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终于忍不住问道:“孟小姐,今日不是你成亲的日子吗,如何流落至此。”我摆手道,“往事不堪提起,此后不再有孟丽君,只有柳明堂。”
李知栋想了想,决然道:“好,今后我便唤你作柳公子,如何。”
“多谢。”我笑道,见他一双眼睛写满倾慕,心下不由为难,灵机一动道:“李公子,我们今日相见便是缘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你的笛艺也是倾慕不已啊。”
李知栋闻言大喜,“你喜欢我吹的曲子么,”一语未尽,眼眶竟然红了。我只得又道,“我此次要去大都,路途遥远,不知李公子将去哪里。”
李知栋闻言又是一喜,“我也要去大都,不如结伴而行,柳公子意下如何。”我假意犹豫一阵,见他惶急,便道:“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多有不便。我倒有个提议,不如我们结为异姓兄弟,李公子以为如何。”
李知栋闻言,半晌不语,我道:“你若不愿,在下决不勉强,只是明日一早,便要分道而行了。”李知栋听了赶忙道:“结拜之事,在下求之不得。”于是我们拈土为香,叙了年庚,他比我年长八岁,我叫小兰在佛像前铺了些稻草,便拉了李知栋跪下,拜了三拜。李知栋对我道:“柳贤弟,从今日起,我们便祸福同享,生死与共。”我点头道,“是,大哥。”
一夜无话,天明李知栋带了小僮,押着那两个杀手,先去翠微镇报了官,直等到晌午方才回来与我会合。同往大都行去。
却说刘彦昌与新娘交拜了天地,便留在前厅应酬。映雪独自坐在新房中,心中忐忑不安,陪嫁来的丫环小菊,端了些茶点放在桌上,便退出门外,回身轻轻把门合上。映雪见四下无人,掀开盖头,把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打开来是一些绿色的药粉。看着它,映雪不由想起昨日娘的嘱咐。“女儿,你这次到了刘家,进了新房。便把这包中的药粉,倒入酒中,让彦昌喝了,切记,切记。”
“娘,这是什么。”映雪好奇地问。
“这个嘛,叫做醉春风。”娘掩嘴一笑,“刘公子喝了它,就会与你做一对恩爱夫妻。”
映雪想了想,登时满面通红。伸手推开小包,“娘,女儿不要。”
“傻孩子,娘这也是为了你,那刘彦昌见你不是孟丽君,定然大怒,决不肯与你同房。有了这个物事,生米做成熟饭,便是事实夫妻。他再想推托,老爷也有法子封他的嘴。”
映雪想了半日,无奈,只得羞红着脸,接了药包,揣入怀中。
如今左近无人,正是好时机。她犹豫片刻,终于起身,走到桌前,打开镶金紫玉酒壶的盖儿,将那一包绿色的药粉,尽皆倾入其中。又以帕拭去桌上掉落的粉末。便慌忙转身挪到榻上坐定。良久,心尤在砰砰跳个不停。
此时刘彦昌仍在前厅,晚上的酒宴尚未散席,架不住亲朋好友连连劝酒,劳是仗着自个酒量好,也已有了七八分醉意。看看窗外夜色已深,想到丽君一人在内堂中等候,刘彦昌心中急如火燎。只得招手叫来管家刘忠,嘱他好生招呼客人。然后不顾宾朋的笑闹,新郎倌团团做了几个揖,便脚步踉跄地奔新房而去。
“丽君。”刘彦昌轻轻推开新房的门。房中还余一点烛光,朦胧中只见朝思暮想的人儿,蒙着大红的盖头,端坐在崭新的喜床之上。刘彦昌伸手解下身上的红绸带,又抬手摘下帽子,一并抛在桌上,便慢慢向喜床踱去。映雪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心中又喜又怕。彦昌走到床前,伸手便要揭她的盖头,映雪赶紧闪身躲开,一径走到铺着红布的桌前,拿起酒壶伸手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彦昌,彦昌大喜接过,与她手臂交缠,一饮而尽。映雪以帕拭唇,瞅他不留意,把酒全吐在帕上。刘彦昌一手拉住映雪的手,覆在自己胸前,深情道:
“丽君,从今日前,你我便是夫妻,我彦昌在此发誓,要用一生来疼爱你,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说完,另一手又要去揭盖头,映雪转身躲过。刘彦昌笑道。“你我已是夫妻,还这等害羞吗?”说完,又欲向前,突觉腹中一股热力慢慢上升,额上很快渗出汗来。他赶紧脱去身上的喜袍,又一把扯去里面的中衣,却不见缓解,躁热之感反倒欲加强烈了。映雪见他如此,知是药力发作。忙走到仅余的那点烛火前,一口吹熄,室内顿时朦胧一片,幸好还有些月光。“丽君。”彦昌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摸到一个温香柔软的身体,急忙一把抱入怀中。寻着她的芳唇,把舌尖探入,尽情吮吸着如蜜般的汁液。映雪被他舌尖挑动,不觉娇喘咻咻。彦昌心内火烧一般,再也克制不住,把映雪打横抱起,估摸着床的方向,走过去,将怀中的佳人放倒在大红喜被之上,回手拉下红色的帐帏。轻轻压在新人身上,温柔地吻她的脖颈,耳垂。
映雪心中羞涩,不禁有些推拒。男人抓住她的手,附在耳边道:“你是我的,我爱你。”便轻轻解除了她的武装。一时红帐内春意盎然,只余窗外一轮孤月静静地向室内凝望。
我和李知栋从破庙出发,已经走了一日,路上只经过两座茶寮,行人稀少。看看天色晚了,却连破庙都不曾找着一座,我脸上顿时写满忧愁,李知栋倒好,浑然不知愁滋味,只一味乐呵呵的,我把小兰的包裹压在他身上,他便照单接了,我心中愤愤骂道:好个不晓事的呆瓜。夜幕慢慢降临。李知栋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放下包裹便招手唤我过去。“大哥,何事。”我说。他指着大树旁道:“贤弟,你和小兰睡在这,我和小僮到那边守着。”我看那边是个风口,便道:“大哥,不如都睡这边吧,夜里风大,小心着了凉。”“这可使不得,”李知栋连连摇手,“这山林中恐有狼虫出没,我们守在那边,有什么事也好照应。”见他如此,我只得做罢。心中暗道:呆瓜倒是个实心眼。想到这,不由又看了他一眼。李知栋见我瞅他,脸上一红,连忙借口捡柴起身走远了。一夜无话。
清晨,天还蒙蒙亮,我伸个懒腰坐起来。转头看风口,李知栋不见了。我微微一笑,这个呆瓜定是又去吹笛子了。果然,一会儿便从远处传来清亮的笛声,在深谷中回荡,如山泉激荡,清柔悦耳,宛转悠扬,令人心旷神怡。我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望见黛色的天畔还未下山的圆月。不由想起前朝诗人苏轼的水调歌头。忍不住轻声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对月舞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音域本来宽广,唱到后来,歌声越传越远,笛声似与我心灵相通,和着我的曲调,在天宇间纵情驰骋,如置身春夜月下,看花开花落,流水潺潺,直唱到一曲终了,笛声戛然而止,环顾四周,群山寂寥。李知栋从山间小路行来,远远地望着我,我对着他嫣然一笑。他却神情复杂地低下了头。
收拾妥当,匆匆用了些干粮,我和呆瓜又上路了。李知栋越过小兰,紧走几步,到我身旁低语道:
“贤弟,倘能日日与你以笛声唱和,也不枉我此生了。”
“大哥此言差矣,大丈夫行于世,应该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最不济也要造福一方百姓。如何说这等消沉的话。”
“贤弟有所不知,我朝自开国以来,从未行过科举,我家世代书香门第,家父从小便教导我发奋读书。本想考个功名,以求光宗耀祖。怎奈朝廷任人唯亲,各地官吏都由举荐而来,普通百姓报国无门啊。”
“所以你就背着行囊,周游世界了。”
“贤弟取笑了。”李知栋脸红红的。这个呆瓜,日日只是脸红,跟大姑娘是的。
扑哧一声,是小兰在我身后偷笑。李知栋慌忙放慢几步,落到了身后。我拉着小兰的手,忽地往前跑去。李知栋大惊,拼命追来,我一下刹住脚,他却收脚不住,堪堪撞到我身上。我看他的脸又成了一块红布,不由放声大笑。小兰和小僮也掩嘴胡卢而笑。呆瓜无奈地看看我,半晌也笑了起来。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不觉过了一日,正在我腰酸背痛之时,李知栋指着前方道:“阳谷县城快到了,可以在城中歇息。”我一听,登时精神百倍,飞也似地向前行去。万岁,今晚可以睡客栈了。
山谷之中,有两人两马立在大树下。
“他们已经走了。”铁穆耳站在一堆灰烬前,弯腰看了看道。
“这孟丽君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居然在荒郊野外过夜。”阿罕道
“这官道上并无客栈,他们没有马车,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同行的那个男子不知是谁,笛子吹得倒好,与孟丽君一唱一和,很是默契。”铁穆耳说完,双眉紧蹙。
“殿下,孟丽君逃婚出走,莫非就是为了这个男子。”阿罕说完,抬头触到铁穆耳冰冷的眼光,倒吸一口冷气,慌忙住嘴。
铁穆耳双拳紧握,立了半晌,转身一跺脚跃上马背,在马臀上狠狠一拍,望前疾驰而去。阿罕慌忙上马紧跟在主子的身后。
第一卷 初到元朝 第七章 桃花灯会
我和呆瓜匆匆赶到城下,城门还没关,我们随着入城的人流,涌了进去。第一件事,先找客栈。我走到最近的客栈,脚便抬不起来了,抬眼一看,云来客栈。就这家吧。李知栋抢先进去叫道:“老板,两间上房。”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应声从柜台中走出道。“客官,对不住,只有一间上房。”我在身后道:“不如我们去别家看看。”掌柜说,“不必看了。全城只我这家还有上房。其他都是客满。”
我听了大奇,“今天是什么日子,有这许多人。”
“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桃花节。凡年满十五岁的未婚少女晚间都要出来,到城西的护城河里放桃花灯。放完桃花灯便到城东的城煌庙去,阳谷县令朱奇要主持今年的桃花灯会,四里八乡的少男少女都赶来了。再晚些,连这间上房都没有了。”
李知栋还在犹豫。我忙道:“一间就一间。给大哥住。你这有没有柴棚,我到柴棚去将就一晚。”掌柜道,“有,有,等会我叫伙计收拾一下。就委屈这位小哥了。”李知栋闻言,激动地拉住我道:“贤弟,这柴棚还是我去,万万不能委屈了你。”我心道,就等你这句话。嘴上仍说:“大哥,不要和我争了。”李知栋不由分说,把包裹递给小兰,转身便和小二往柴棚去了。这个呆头鹅。我笑着摇摇头,和掌柜一起走去楼上上房。吩咐小兰打了一盆热水,我关好门,把脚从男靴里解脱出来,好好地泡了一泡。晚饭都不及吃,便倒到床上沉入梦乡了。
“小姐,”小兰把睡得香喷喷的我从床上拖起。“干什么,”我不情愿地睁开双眼。“小姐,出去玩吧,好多人哦。”小兰的两眼放光。死丫头就知道玩。我万般不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穿上那身月白长衫,束了金冠。便跟着小兰一步一挪地下了楼。
“小姐,要不要叫李公子。”
“不必了,那个呆子跟在身边,岂不是煞风景得很。”
我满面春风地走在街道上,感觉到许多羞涩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有几个胆大的女子,索性走到我身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忙回以一笑。那女子便羞红了脸。
“小姐,你这身打扮真是迷倒好多女孩。”小兰贴着我的耳朵说。我回瞪她一眼,小兰忙改口道:“公子。”说完掩嘴一笑。我也懒得理她,先跟着人流跑去护城河边,看小姑娘放花灯。
河边早已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群穿着各色罗裙的小姑娘,纷纷把自个手中精心做的桃花灯放入水中,一边双手合十,轻声祷念,
“她们在做什么,”小兰惊奇地说。
“这都不知道,她们是在放花灯,祈盼遇着个如意郎君呢。”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言道,
“你也是来放花灯的么。”小兰问,少年脸上一红。我笑道,“是来找意中人的吧。”少年看我一眼,惊诧之后道:“这位公子难道不是么。”我道。“在下是来看热闹的。”少年道,“要看热闹便去城煌庙吧。等会猜了灯谜,运气好的,能中着三生石呢。”
“三生石,”我心中疑惑,正要再问,前面来了一位红色衣裙的少女,少年离了我,飞也似地奔她而去。
多情最是少年时。我目送他离去。心中感叹。正欲转身,忽听到河畔一阵哭声。循声望去,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粉白的衣衫,头上插着一枝银步摇,正在那里掩面哭泣。我不由走过去,只听旁边一女子道:“桃花灯翻了,也怪不得她哭呢。”
我听了,心生怜悯。抬眼见岸边石堤上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也拿着个桃花灯,在那里欲放。我忙跑过去,对那女孩说:“好妹妹,把你的桃花灯卖给我好吗?”那女孩嘟着嘴道:“不卖,我还要找如意郎君呢。”我听了,不由笑道:“你还小呢,明年还可以放嘛。”
“反正我不卖,”我心中大急,忽然想到怀中那个小人,忙掏出来道,“拿这个与你换可好。”女孩见那穿长衫的小人,眼中一亮,但又犹豫道,“这是一个,我要一对。”我另一个小人那日给了铁穆耳,这回可到哪去寻觅。正怔忡间,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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