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罕慌忙抬起头,眼中含泪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而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汉人女子。”
铁穆耳怒声道:“大胆,放肆。”
阿罕立即噤声不语。
铁穆耳紧紧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轻声道:“听闻你在北地之时,张好古化身周祥的贴身侍卫周守义,亲自为皇甫少华疗伤。被你识破身份后,还曾经劝你放她离去,你当时本可下手制住她,却犹豫再三,以至让她走了,可有此事?”
阿罕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铁穆耳淡淡一笑,低声道:“朕料得不错,你果然对朕忠心耿耿,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悄悄地放她走了。”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坐回到御案前,似乎在自言自语:“其实在朕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强迫她。”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道:“皇甫少华呢,他现在怎么样?”
阿罕跪在原地,额上渗出斗大的汗珠,好一会方道:“属下离开的时候,皇甫少华还在昏迷之中,据吴浩说,他伤得极重,要调养几日方可痊愈。”
铁穆耳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这么说,张好古走的时候,皇甫少华还未醒来。”
阿罕叩头道:“正是如此。”
铁穆耳迅速站起身,朗声道:“速速准备,朕要赶往江南。”
阿罕大惊,慌忙道:“皇上,太后寿宴将至,蒙古忽里台即将举行,此时离京,万万不可啊。”
“哼,有何不可?”铁穆耳冷笑一声,低声道:“朕就是要赶在皇祖母寿宴之前,将朕的妻子接回来。”
阿罕闻言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朗声道:“是,微臣遵旨。”缓缓站起身,正要出去。
铁穆耳突然伸手止住他道:“阿罕,你留在大都,不必随朕前去。”
阿罕一惊,呆立片刻,只得道:“微臣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慢慢退了出去。
第七卷 官场浮沉(下) 第五十三章 夜探别院
杭州。
夜渐渐深了。我和周祥一人蒙着一块面巾,行到九王爷在杭州的别院外,我向周祥作了个手势,周祥点头会意,施展轻功,纵身跃过围墙,闪过院中巡逻的侍卫,如一道轻烟般,迅速隐到一处楼阁后,看看四下无人,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浇着燃油的火把,从敞开的窗子掷了进去。
古代的楼阁多是木质结构,又是初冬时节,天气十分干燥,火势一起,立刻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如今九王爷身在大都,别院中侍卫并不多,还有几个留守的家人,见火着起,顿时慌了手脚,立刻聚齐了院中所有人手,吵吵嚷嚷地冲过去救火。
我也跃身院内,到约定的地方寻着周祥,一起避开众人,向后院行来,记忆中那扇大铁门依然紧紧地关着,门上锁了一把金灿灿的铜锁,还缠着极粗的链条。我不禁皱起眉头。
周祥微微一笑,伸手掏出腰间一把匕首,月光下匕首闪着冷冷的光,周祥摆手示意我让开一点,将匕首沿着门缝斩去,铁链应手而断,显见锋利之极。
我竖起两指,做了个OK的手势,好快的刀。周祥虽然看不懂,但是明白我的意思,笑了笑,轻轻推开门,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很快闪身进去,周祥在身后无声地掩上门,跟着我进来。掏出火折子,点燃一旁石柱上的油灯。借着微弱的火光,我抬头向四处打量。
这是一间很大的密室,外面是一间厅房,穿过小门,里面还有几个很大的房间,最里面的那间安着铁栅栏,象是一间囚室,我忆起当年隐在王爷书房外听到的话,少华就曾被关在这间囚室里。厅房里摆着高高的书架,上面塞满了书,靠墙放着一张书案,案上有砚台,还有一个笔架,上面从大到小插着一排毛笔。里面一间房放着一排兵器架,刀、剑、枪、戟、弓箭,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看来九王爷果然精通武艺。我想起他出神入化的轻功,深厚的内功,还有惊人的暗器功夫,不禁暗暗咂舌,只不知他这次走火入魔是真是假?
大略地扫了一眼之后,我走到书架旁,随手抽出几本书,是汉人的诗书,还有孙子兵法,贞观政要,史记,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原来这个大变态竟然喜欢看这样的书。我想起二哥书架上的诗集,史书。不禁轻轻叹息,要征服一个民族,首先要了解他们,二哥和九王爷在这一点上倒是不谋而合。元朝拥有强大的军队,广阔的疆土,若不是后来的元顺帝昏庸无能,弄得民怨沸腾,民不聊生,我们汉人想从他们手中夺回江山,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周祥在墙上摸索了一阵,转身叫我:“小月,这有个暗格。”
我急忙奔过去。周祥伸手在墙上轻叩,咚咚的声音,显然是空心的。我看到一旁的案几上有个旋钮样的东西,走过去,试探地旋了一下,一阵咯咯轻响,墙上豁开一个窗形的洞。里面放着一堆堆码得整整齐齐的线装册子,还有几个漆着黑漆的木盒。
我先打开木盒,里面塞得满满的,全是信件,都由蒙古文写就,我随手拿了两封揣到怀里,又伸手到左边那堆上面拿了一本册子,打开翻看,全是蒙古文字,还有些奇怪的符号。看后面记载的数字,应该是银钱,难道是户部往年的帐簿,怎会放在这里呢?
我把它也揣到怀里,又到另一堆上拿了一本,也是蒙古文,我认得里面几个人,李正风、皇甫少华、阿术,格赤、也金,洪明海,他们的年龄,从军经历,籍贯,都记载得十分清楚,周祥凑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兵部的档案,看来这位九王爷有收集将领资料的癖好啊,不过他收集的都是三品以上将领,而且大多数是蒙人。”
我从怀里把那本蒙古文的册子取出来,递给他,“这个你能看懂吗?”
周祥接过去看了一眼,红着脸笑道:“我懂得蒙古文也不多,看这上面的文字,前面写得是人名,后面写的是银两数,应该是一笔笔交易,九王爷把它记下来,可能是想以此要挟朝中大臣。”
他说到这里,想了想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居然不放在身边,却放在离京城几天路程的杭州,这又作何解释?”
我看着他笑道:“这种东西,放在身边反倒不安全,若是有人揭发,一搜就给搜出来了。当然不如放在这里来得安全,我若不是曾经到过这里,又偷听过他的话,也不会想到他会有这间密室。”
周祥笑道:“这本帐簿虽然不能指他谋反,却可以作为他勾结朝臣,结党营私的证据。这里毕竟不太安全,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我点点头,把帐簿依旧揣入怀中,关好暗格,和周祥一起推门出去,抬起头,两人都愣住了。
门外是熊熊燃烧的火把,一大群侍卫模样的人,手中执着刀剑,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侍卫中站出一个蒙着面巾的人,哑着嗓子道:“请两位把东西留下。”
我轻声一笑,冷冷道:“什么东西?”
蒙面人看了看我,哑声笑道:“柳公子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在下的意思吧,只要你把东西留下,在下可以保证,绝不为难你和这位周公子。也绝不追究此事。”
我心中一惊,扭头看向周祥,他的眼中也全是惊诧之色。汗,蒙着面巾也能猜出我们是谁,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该死的蒙面人一直跟着我们。我倒无所谓,却不能连累了周祥。我无奈一笑,朗声道:“君子一言?”
蒙面人哑声道:“驷马难追。”
“好,还给你。”我向周祥使了个眼色,掏出帐簿,信依然留在怀里,把帐簿向远处空中一抛,趁他们分神之机,拉住周祥的手,飞也似地纵身而去。
皇宫中。
阿罕跪在地上,低声道:“属下无能,请皇上恕罪。”
铁穆耳双眉微皱,良久方道:“她,不肯回来?”
阿罕低声道:“她对微臣说,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回来。”
铁穆耳脸上神情未变,只是眼中光芒闪烁,似乎在暗暗考虑什么。
阿罕叩头道:“皇上,她即然不愿回来,何不由她去吧。天下好女子不少……。”
铁穆耳抬手打断他的话,缓缓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几圈,忽然轻笑一声道:“她现在一定在江南吧,自由自在,随性而为,如当日一般快意。很好,朕也有许久没有去过江南了,不如让朕亲自去接她回来。”
阿罕慌忙抬起头,眼中含泪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而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汉人女子。”
铁穆耳怒声道:“大胆,放肆。”
阿罕立即噤声不语。
铁穆耳紧紧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轻声道:“听闻你在北地之时,张好古化身周祥的贴身侍卫周守义,亲自为皇甫少华疗伤。被你识破身份后,还曾经劝你放她离去,你当时本可下手制住她,却犹豫再三,以至让她走了,可有此事?”
阿罕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铁穆耳淡淡一笑,低声道:“朕料得不错,你果然对朕忠心耿耿,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悄悄地放她走了。”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坐回到御案前,似乎在自言自语:“其实在朕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强迫她。”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道:“皇甫少华呢,他现在怎么样?”
阿罕跪在原地,额上渗出斗大的汗珠,好一会方道:“属下离开的时候,皇甫少华还在昏迷之中,据吴浩说,他伤得极重,要调养几日方可痊愈。”
铁穆耳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这么说,张好古走的时候,皇甫少华还未醒来。”
阿罕叩头道:“正是如此。”
铁穆耳迅速站起身,朗声道:“速速准备,朕要赶往江南。”
阿罕大惊,慌忙道:“皇上,太后寿宴将至,蒙古忽里台即将举行,此时离京,万万不可啊。”
“哼,有何不可?”铁穆耳冷笑一声,低声道:“朕就是要赶在皇祖母寿宴之前,将朕的妻子接回来。”
阿罕闻言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朗声道:“是,微臣遵旨。”缓缓站起身,正要出去。
铁穆耳突然伸手止住他道:“阿罕,你留在大都,不必随朕前去。”
阿罕一惊,呆立片刻,只得道:“微臣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慢慢退了出去。
第七卷 官场浮沉(下) 第五十四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小南亭。
清晨,王爷骑着快马,带着几个侍卫,悄悄出了大都城,在路上驰了许久,直到黄昏之时,来到一处种满青松的山林前,王爷下了马,侍卫忙上前,把马拴在一边的树上,跟着王爷沿着山间小路向前走去,走了许久,前面的密林中露出一众房舍,汉白玉的栏杆,高高的楼阁,占地怕有几十亩,气势十足。
走到大门前,侍卫躬身行了一礼,站在门外。王爷大步走进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走过来,躬身道:“小人拜见王爷。”王爷轻轻挥手,他忙退到身后。王爷独自沿着回廊走了许久,到了一处小山坡前。只见前面两排柏树,几行青松,掩映着一块大理石的墓碑。碑上刻着一行蒙文,还有一行汉文。坟前已经摆放了许多祭品,还有一壶酒。
王爷慢慢走过去,站在坟前,拜了三拜,提起地上的酒壶,满倒了一杯,慢慢洒在墓前,山坡下有向阳的地方,开着几枝野菊花,开得十分灿烂,王爷低头想了想,走过去采了一捧,编成花环,轻轻走回来,放在墓碑前。
一阵风从树梢吹过,树叶轻轻摇摆,传来哗哗的响声。王爷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几棵青松,阳光照在墓碑上,闪着光芒。
王爷叹了口气,锐利的眸子里透出一股莫名的情愫:“依儿,我爱上了一个人。是一个和你一样的女人,温柔美丽,心地善良,你若是见了她,一定也会喜欢上她的。”墓碑无语,静静地望着他。
王爷轻轻走过去,抚着墓碑,柔声道:“依儿,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当年我曾在你的坟前发过誓言,今生不会再爱别的女人。可是如今……。”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忽然叹了口气。坟前的柏树已经长得很高了,直直地冲上去,枝叶十分繁茂,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洒下斑驳的暗影。
王爷背着手,站在墓碑旁,站了许久,一双眼望着远方,脸上神情忽明忽暗,忽而欢喜,忽而忧愁。白发的老者从后面慢慢走过来,点燃几枝香,合在手心,拜了三拜,又提起酒壶,满倒了一杯酒,也轻轻洒在墓前。向王爷躬身施了一礼,转身慢慢去远。
太阳已经落到山坳里,天空蓝得象蓝宝石一样,纯净透明。已是初冬时分,山坡上的小草一片金黄,几只小鸟飞过来,停在青松上,轻轻叫了两声。王爷慢慢转过身,走到墓前,又拜了三拜。抬起头时,眼中似有泪花闪动。小鸟扇动翅翼,轻轻飞去。
王爷伸手轻抚墓碑,沉默了许久,终于决然地转过身,慢慢离去。走了很远,还回头看那墓碑,山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向他倾诉着什么。
在杭州城外辞别了周祥,望着他孤单远去的背影,我轻轻叹息着拨马回头,向着阳谷县的方向驰去。渐近家乡,眼前熟悉的水乡景色,让我的眼眶逐渐潮湿。
漫步在青石板的大路上,听着悦耳的江南软语,我忽然有种隔世的感觉。几乎是下意识的,我避开了那些蕴藏着回忆的城池,常州、苏州、庐州,那里有太多的记忆,多得让我不敢接近,不敢想象,只想离开它们,离得越远越好。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各个青瓦白墙的小镇停留,吃着杭州名产菱角包,还有我最爱的醉虾和螃蟹,突然觉得,就这样一个人,自由自在,开开心心地过一生,其实也挺好。
那么,皇甫少华,真得一定要强迫他和我一起走吗?他有家,有爹爹,还有锦绣前程,跟我走,就意味着抛弃所有的一切,作为一个男人,他能做得到吗?在古人的眼里,忠孝二字,一定比女人来得重要得多吧。
那一纸婚约约束了我,也约束了他,对他,我还有多少爱的成份,也许只是责任和义务。从那次的庐州之战开始,我心里还会时常想起他吗?不可否认,想他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在城楼之上,听着他深情的话语,涌上我心头的,不是爱,更多的却是感动。
若是我不在了,少华一定会另娶别的女子为妻,伤心会有,却不会持续太久,男女之情如是,亲情亦如是。不如忘了,永远忘了,再也不回去。
“卖水豆腐嘞,又香又滑的水豆腐。”一声呦喝打断了我的冥想。眼前是江南的又一座古典小镇,一样的白墙青瓦,青石板路,我轻盈地跃下马背,牵着马,走到水豆腐的摊点前,笑道:“老板,给我来一碗。”
“好嘞,客官稍坐。马上就来。”
我挑了一个角落上的位子坐下,老板拿起长勺,舀了满满一碗,递到我面前。桌上有绵糖,我加了一点在里面,尝了尝,真得很嫩很甜。天气也很好,蓝得澄净的天空,连一丝白云都没有,已是初冬了,却不觉着冷。唯一让人不快的是,隔壁那个蒙古人若有若无的目光。
自从和周祥分开以后,就一直感觉有人跟着我,不远不近的跟着,现在看来,就是隔壁那个身材瘦削,面容冷峻的蒙古人,看他的模样,还有几分面熟,象是在哪见过,只是想不起来了。我忆起在杭州别院中,那个蒙着面,哑着嗓子说话的侍卫,他一开口就道出我和周祥的身份,显然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此人内功一定极深厚,否则以周祥的武功,不可能毫无所觉。
而现在,他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好象生怕我不知道他跟着我似的。想到这里,我就一肚子火。
吃完碗里的水豆腐,我站起身,走到蒙古人身边,大马金刀地坐下来,笑道:“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