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林犹豫了一下道:“不瞒皇上,此次能够控制疫情,监察御史张大人功不可没。”
铁穆耳笑道:“爱卿不妨直言。”
都林道:“微臣临走时,张大人写了一张方子送给微臣,叮嘱微臣若太医的方子收效不大,便试试他的方子,微臣咨询几位院史大人的意见之后,用了他的方子,果然奏效,张大人还写了一些控制疫情的方法,要微臣到了疫区之后,清洁水源,将病人完全隔离,病人用过的东西,要么销毁,要么用水煮开,还要逐家逐户的用食醋消毒。微臣和院史大人商议过之后,大人们一致同意采取张大人的方法,疫情才得已逐步控制,最后终于完全消失,也再无百姓染病身亡,此次张大人居功至伟,微臣不敢邀功,皇上若要赏赐,便赏赐张大人吧。”
铁穆耳闻言微笑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伯颜见状也出列道:“张大人此次立下大功,请皇上论功行赏。”
铁穆耳道:“朕自有主张,你们不必再说了。”
都林和伯颜闻言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只得退回朝班中。
夜,静寂寂的夜。月光如水般从窗外泻进来。
皇甫少华慢慢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快,那处箭伤似乎也不疼了。少华有些讶异,很快,他从床上下来,向门外走去。
月光下,映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低着头,正在地上数着什么。
少华走到他身后,低声道:“老伯,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缓缓回过头看着他,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嵌着一双充满睿智的眼睛:“皇甫公子,这里是月宫。”
“月宫?”少华吃惊地四处张望,除了月光,什么都看不到,地上是雪白的泥土。
“敢问这位老伯贵姓大名?”少华犹豫片刻,拱手道。
“老夫姓月名老,专司人间姻缘事,你就叫我月老吧。”老人脸上堆满笑容。
“月老?姻缘?”真有这样的事?少华清澈的眼睛瞪得好大。“能否冒昧地问一句,在下的姻缘?”他红着脸,鼓足勇气,问出这句话。
“公子的姻缘线,老夫已经拴好了。”月老用手一指,一根红线系在少华脚上,另一头隐没在黑暗中。
“是不是一位姓孟的姑娘?”少华低声道,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喜悦。
月老凝神看着他,脸上神情似喜似悲:“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公子,老夫告辞了。”一阵风过,月老的身影忽然模糊。
“等一等,你还没有告诉我。”少华奋力追过去,想抓住他的衣袖,脚下的红线绊住了他,扑通一交,摔得好重。少华一下从梦中醒来,额上已经出了许多冷汗。
“将军,你醒了。”一张欣喜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是翠袖,旁边还立着穿着粉红色衣裙的红香。
原来是一场梦。身上的箭伤还在隐隐作痛。“这次,我昏迷了多久。”少华问道,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将军高烧了两天,现在箭伤已经结了口,休息几日,便可完全恢复了。”翠袖柔声道,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少华举目四顾:“这里是军营?”发现自己回到了营地,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快。
“是啊,是我妹妹用马车把你送回军营的。”红香在旁笑道,还真是个大木头,人家救了他的命,居然连谢谢都不会说一句。
“吴浩呢?快叫他来,我有话要问他。”少华神情焦急。丽君怎么样了,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她的消息。
红香皱了皱眉,衣不解带服侍了他三晚,得到的就是这句话,那日失火后,周将军和他的侍卫一起失踪了,吴浩又将自己和妹妹唤到帐中服侍他,意外地发现他手上攥着一个碧玉坠子,心中疑惑,悄悄把玉坠从他手中取走了,玉坠上还刻着两行字:同生同死,不离不弃。不知是何人之物,看来这位皇甫将军已经有意中人了,怪不得对妹妹如此冷淡。就算没有又如何,他是朝廷三品将军,自己和妹妹只是地位卑微的歌伎,能给他做奴婢就算不错了,如何还敢想其它的事情。
红香转身出去,很快吴浩从帐外奔进来,向少华躬身道:“将军,你醒了。”他憨厚的脸上满是喜色。
少华一笑:“是啊,我已经好了很多,让你们受累了。”
吴浩叹道:“不光是我们,还有周将军和他的侍卫,若不是他们在,将军的箭伤发作,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周将军?侍卫?”少华眼中写满疑问。
“两日前,营中忽然失火,周将军和他的侍卫一起走了。”吴浩脸上满是喜色,将军醒来就好,立下如此大功,皇上的封赏是必不可少的。
“周将军,哪个周将军?”少华心急如焚,难道是她乔装打扮来见他,又害怕不是她,患得患失的心情,无与伦比。
“就是肃卫将军周祥,若不是他的侍卫擅长医术,为你疗伤,……。”吴浩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少华脑中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到,原来不是她,失望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
“快去备马,我要回大都。”少华叫道。
“不,将军,你不能去,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吴浩死力抱住他。
“不要拦着我。”少华眼中热泪滚滚而下。
离了军营,我和周祥日夜兼程,好不容易出了北地,想来阿罕是再也追不上了,走到前面的岔路口,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里有三条路,一条通向湖北,一条通向江浙,还有一条通向大都。
我勒住马,回头看着周祥,他也在望着我,眼中眸色深沉无比。我咬了咬牙,拱手笑道:“周将军,多谢你这一路送我,就此别过,来日有缘再见。”
周祥嘴角轻勾,露出一个带着些苦涩的笑容,,好一阵方道:“小月,你打算去哪里?”
我笑道:“去杭州。”
“杭州?你的家乡不是在阳谷县翠微镇吗?为何要去杭州呢?”周祥神情颇为疑惑。
“我要去办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办完之后,我再回家看望双亲。”
周祥正色道:“什么事?也许我能够帮到你。”
我不禁看着他微笑,笑容里掺杂了些许感动,还有酸涩,不喜欢一个人孤单的日子,但却更不想伤害别人,决然地抬起头,向他露出一个诚心的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件事,你帮不了我。”
周祥的眼眸忽然变得深沉无比,:“我不信,我帮不了你。”他见我还要开口,用了一个极坚决的手势打断我:“我知道,你要做的这件事,一定很危险,你不想连累我,但是我,也绝不能让你陷身危险之中。等帮你办完这件事,你再赶我走也不迟。”说完不理我愕然的眼神,策马向杭州方向驰去。
“喂,周将军,你不用回湖北驻军吗?”我苦笑着赶上去,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小月,叫我周祥。”周祥回头朝我一笑,扬起手中马鞭,驾的一声,马蹄飞躜,溅起无数落叶和烟尘。
“哈,跟我赛马,你未必赢得了我哦。”我也扬起手中马鞭,疾驰而去。远远的,杭州城高耸的城墙在夜色中渐渐模糊。
九王府。
九王爷轻轻纵身,摘下高高悬挂在墙上的宝剑,呛的一声抽出来,冰冷的剑锋,微微颤动。九王爷将宝剑轻轻旋到身侧,指向地面,剑尖在内力的催动下,发出阵阵嗡嗡的颤音。
月光柔柔,透过窗棂,洒在剑身上,反射出一片耀目的光华。九王爷轻提一口气,在月光下舞动手中宝剑,剑光流转,一环扣一环,时而轻灵飘逸,时而雄浑有力,最后剑势陡得增强,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整个密室内卷起飒飒剑风,刺人的杀气,直透至肌肤之间。
密室的门忽然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卫走进来,见此情景,喜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九王爷微微一笑,潇洒地将剑插回鞘内,冷冷道:“什么事?”
侍卫低声道:“徐康来报,陈秀的家人子女已经抵达察合汗国,交由汗王塔思亲自照拂。”
九王爷点点头,低声道:“徐康何在?”
侍卫躬身道:“正在门外等候。”
“传他进来。”
“是,王爷。”
须臾,一个面容蜡黄,身材瘦小的男子低头走了进来,跪下拜道:“小人叩见王爷。”他的面容与铁穆耳身边总管卫良倒有七八分相象。
九王爷笑道:“一路辛苦,陈秀家人可安好?”
男子忙道:“多谢王爷,小人不辛苦,陈夫人和子女都已安顿妥当,王爷不必挂心。”
九王爷轻声叹道:“陈秀本是忠义之人,本王这次牺牲他也是出于无奈。因为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只希望他的妻子儿女不要怪我才好。”
男子拱手道:“陈秀受过王爷救命之恩,为王爷效命,本是份内之事,王爷不必为此心怀歉疚。”
九王爷淡淡一笑,挥手道:“你下去领赏吧。”
男子躬身退了出去。王爷待他去远,轻轻击掌,一个侍卫躬身走了进来,王爷向他做了一个决绝的手势,侍卫神情一凛,很快点头会意,轻轻关门走了。王爷转过身,慢慢拔出腰间宝剑,看着它,许久,又抬起头,低声笑道:“铁穆耳,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不够狠。若是有一天,你输在本王手里,也只能怪你自己,却怪不得你王叔。”
第七卷 官场浮沉(下) 第五十三章 夜探别院
杭州。
夜渐渐深了。我和周祥一人蒙着一块面巾,行到九王爷在杭州的别院外,我向周祥作了个手势,周祥点头会意,施展轻功,纵身跃过围墙,闪过院中巡逻的侍卫,如一道轻烟般,迅速隐到一处楼阁后,看看四下无人,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浇着燃油的火把,从敞开的窗子掷了进去。
古代的楼阁多是木质结构,又是初冬时节,天气十分干燥,火势一起,立刻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如今九王爷身在大都,别院中侍卫并不多,还有几个留守的家人,见火着起,顿时慌了手脚,立刻聚齐了院中所有人手,吵吵嚷嚷地冲过去救火。
我也跃身院内,到约定的地方寻着周祥,一起避开众人,向后院行来,记忆中那扇大铁门依然紧紧地关着,门上锁了一把金灿灿的铜锁,还缠着极粗的链条。我不禁皱起眉头。
周祥微微一笑,伸手掏出腰间一把匕首,月光下匕首闪着冷冷的光,周祥摆手示意我让开一点,将匕首沿着门缝斩去,铁链应手而断,显见锋利之极。
我竖起两指,做了个OK的手势,好快的刀。周祥虽然看不懂,但是明白我的意思,笑了笑,轻轻推开门,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很快闪身进去,周祥在身后无声地掩上门,跟着我进来。掏出火折子,点燃一旁石柱上的油灯。借着微弱的火光,我抬头向四处打量。
这是一间很大的密室,外面是一间厅房,穿过小门,里面还有几个很大的房间,最里面的那间安着铁栅栏,象是一间囚室,我忆起当年隐在王爷书房外听到的话,少华就曾被关在这间囚室里。厅房里摆着高高的书架,上面塞满了书,靠墙放着一张书案,案上有砚台,还有一个笔架,上面从大到小插着一排毛笔。里面一间房放着一排兵器架,刀、剑、枪、戟、弓箭,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看来九王爷果然精通武艺。我想起他出神入化的轻功,深厚的内功,还有惊人的暗器功夫,不禁暗暗咂舌,只不知他这次走火入魔是真是假?
大略地扫了一眼之后,我走到书架旁,随手抽出几本书,是汉人的诗书,还有孙子兵法,贞观政要,史记,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原来这个大变态竟然喜欢看这样的书。我想起二哥书架上的诗集,史书。不禁轻轻叹息,要征服一个民族,首先要了解他们,二哥和九王爷在这一点上倒是不谋而合。元朝拥有强大的军队,广阔的疆土,若不是后来的元顺帝昏庸无能,弄得民怨沸腾,民不聊生,我们汉人想从他们手中夺回江山,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周祥在墙上摸索了一阵,转身叫我:“小月,这有个暗格。”
我急忙奔过去。周祥伸手在墙上轻叩,咚咚的声音,显然是空心的。我看到一旁的案几上有个旋钮样的东西,走过去,试探地旋了一下,一阵咯咯轻响,墙上豁开一个窗形的洞。里面放着一堆堆码得整整齐齐的线装册子,还有几个漆着黑漆的木盒。
我先打开木盒,里面塞得满满的,全是信件,都由蒙古文写就,我随手拿了两封揣到怀里,又伸手到左边那堆上面拿了一本册子,打开翻看,全是蒙古文字,还有些奇怪的符号。看后面记载的数字,应该是银钱,难道是户部往年的帐簿,怎会放在这里呢?
我把它也揣到怀里,又到另一堆上拿了一本,也是蒙古文,我认得里面几个人,李正风、皇甫少华、阿术,格赤、也金,洪明海,他们的年龄,从军经历,籍贯,都记载得十分清楚,周祥凑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兵部的档案,看来这位九王爷有收集将领资料的癖好啊,不过他收集的都是三品以上将领,而且大多数是蒙人。”
我从怀里把那本蒙古文的册子取出来,递给他,“这个你能看懂吗?”
周祥接过去看了一眼,红着脸笑道:“我懂得蒙古文也不多,看这上面的文字,前面写得是人名,后面写的是银两数,应该是一笔笔交易,九王爷把它记下来,可能是想以此要挟朝中大臣。”
他说到这里,想了想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居然不放在身边,却放在离京城几天路程的杭州,这又作何解释?”
我看着他笑道:“这种东西,放在身边反倒不安全,若是有人揭发,一搜就给搜出来了。当然不如放在这里来得安全,我若不是曾经到过这里,又偷听过他的话,也不会想到他会有这间密室。”
周祥笑道:“这本帐簿虽然不能指他谋反,却可以作为他勾结朝臣,结党营私的证据。这里毕竟不太安全,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我点点头,把帐簿依旧揣入怀中,关好暗格,和周祥一起推门出去,抬起头,两人都愣住了。
门外是熊熊燃烧的火把,一大群侍卫模样的人,手中执着刀剑,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侍卫中站出一个蒙着面巾的人,哑着嗓子道:“请两位把东西留下。”
我轻声一笑,冷冷道:“什么东西?”
蒙面人看了看我,哑声笑道:“柳公子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在下的意思吧,只要你把东西留下,在下可以保证,绝不为难你和这位周公子。也绝不追究此事。”
我心中一惊,扭头看向周祥,他的眼中也全是惊诧之色。汗,蒙着面巾也能猜出我们是谁,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该死的蒙面人一直跟着我们。我倒无所谓,却不能连累了周祥。我无奈一笑,朗声道:“君子一言?”
蒙面人哑声道:“驷马难追。”
“好,还给你。”我向周祥使了个眼色,掏出帐簿,信依然留在怀里,把帐簿向远处空中一抛,趁他们分神之机,拉住周祥的手,飞也似地纵身而去。
皇宫中。
阿罕跪在地上,低声道:“属下无能,请皇上恕罪。”
铁穆耳双眉微皱,良久方道:“她,不肯回来?”
阿罕低声道:“她对微臣说,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回来。”
铁穆耳脸上神情未变,只是眼中光芒闪烁,似乎在暗暗考虑什么。
阿罕叩头道:“皇上,她即然不愿回来,何不由她去吧。天下好女子不少……。”
铁穆耳抬手打断他的话,缓缓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几圈,忽然轻笑一声道:“她现在一定在江南吧,自由自在,随性而为,如当日一般快意。很好,朕也有许久没有去过江南了,不如让朕亲自去接她回来。”
阿罕慌忙抬起头,眼中含泪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而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汉人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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