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罕慌忙叩头道:“微臣对皇上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请皇上明察。”
铁穆耳皱紧眉头,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很快道:“你现在立刻赶往御史府,传朕旨意,召张好古进宫。”阿罕慌忙拱了拱手,飞快地退了出去。
新月慢慢东移,已是子夜时分,把守城门的禁卫军兵士,整齐地站在城门前,这时远处的街道上忽然响起急骤的马蹄声,很快驰近,是两匹马,一匹马上坐着穿着便服的禁卫军副统领李正风,另一匹马上坐着一个黑衣人,身上从头到脚裹着一件披风,看不到面目。
禁卫军的小头目认得李正风,很快奔上前,拱手道:“属下参见将军。”
李正风笑道:“不必多礼,这位是本官的朋友,有急事要出城,你们赶快把城门打开。”
小头目不敢多话,迅速上前,招呼几个手下,拔下巨大的铁拴,用力拉门,厚重的城门吱吱吱地开了,马上黑衣人向李正风拱了拱手,低声道:“告辞。”
李正风拱手回礼,眼中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一路保重。”黑衣人微笑点头,一夹马腹,飞快奔去,马儿很快出了城门,绝尘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李正风朗声道:“快把城门关上。”
兵士慌忙上前,将厚重的城门慢慢推上,插上铁拴。李正风立在城门前,默然了一阵,转身拨马回去。
御书房。
铁穆耳的面前摆着一封书信,封套上写着小兰收,阿罕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她是什么时候出的城?”铁穆耳的声音很平静,仿佛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属下查问过守城的兵士,子时之时,李正风曾经带着一个黑衣人过来,说是他的朋友,有急事要出城,兵士不疑有它,很快打开城门,放他出去了。”阿罕颤声道。
铁穆耳默然片刻,忽然伸掌在案上用力一拍,啪的一声巨响,书案上顿时裂开一条极深的大缝。
“属下这就派人去把他追回来。”阿罕面如土色,频频叩头。这时,窗外响起三声更鼓。
“三个时辰,她已经走得很远了。”铁穆耳脸色很阴沉。
“请皇上放心,微臣挑选几匹快马,很快就能追上他。”阿罕朗声道。
铁穆耳沉默片刻,低声道:“去叫卫良来。”
阿罕慌忙站起身,转身退出去,不一会,卫良快步走进来,躬身道:“奴才拜见皇上。”
铁穆耳朗声道:“传朕旨意,准张好古回乡探亲。”
卫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拱手道:“是,皇上。”转身退下。
阿罕待卫良走远,回头看着皇上:“属下不明白?”
铁穆耳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她即然想去北地,就让她去吧,否则她一定会恨朕一辈子。”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忽然低语道:“北地离大都路途遥远,朕若料得不错,等她到达北地之时,叛乱怕是早已经平息了。”
第七卷 官场浮沉(下) 第四十一章 安城酒店
阿罕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迟疑道:“可是,皇上真得打算就这样放她走吗?”
铁穆耳沉默片刻,低声道:“阿罕,你马上带领二十名大内侍卫,日夜兼程,赶往北地,一定要赶在张好古之前到达军营。”
阿罕犹豫了一阵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属下把张大人带回来。”
铁穆耳轻轻摇头,许久,又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依她的性子,定然不肯回来,必要之时,你可设法制住她,事非得已,她若要怨朕,也只有让她怨了。”
“必要之时。”阿罕反复地默念这四个字,忽想到一事,忙道:“皇上,要不要把李正风抓起来,治他的罪。”
铁穆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治罪,以私放朝廷命官的名义治罪?把张好古女扮男装,从军入伍,考取状元的事告诸天下吗?”
阿罕闻言语塞。铁穆耳眸中忽然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看来这世上,最了解朕的,还是只有她。”阿罕不敢再多话,拱手道:“是,微臣领旨。”快步退了出去。
铁穆耳待阿罕走远,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眉头紧皱,眼中疑虑重重。
我骑着马一路急驰,迅速出了城门,驶上官道,往前奔了几个时辰,此时天空已渐渐露出鱼肚白。到了一个岔路口,我勒住马缰,稍稍停顿了一下,挑了那条通向北地的小路,又往前奔了两个时辰,天渐渐大亮起来,前面又是一个岔路口,我看着它,忽然犹豫了起来,二哥现在想必已经知道我离开大都的消息了,以他的心智,自然能猜到我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北地,倘若现在过去找少华,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勒住马缰,在路口徘徊了许久,抬起头,看向中间那条路,这是通向西北的,离北地很近,不如走这条路,然后折向北地吧。我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打马向西北方急驰而去。
九王府。
王爷坐在席上,正在慢慢运功调息,额上沁出微微的汗珠。这时,门无声地打开了,阿桑轻轻走进来,见到此景,立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过了好一阵,王爷缓缓睁开眼,看着他道:“怎么样?”
阿桑拱手道:“启禀王爷,属下刚刚接到消息,铁穆耳颁下旨意,准许张好古回乡探亲了。”
王爷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古怪,似喜似忧,许久方才徐徐叹道:“她已经走了。”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忽转柔和,轻声道:“皇后的宝座都不能留住她,还有什么能够留住她呢?”
阿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没有言语。
王爷轻叹一声,又道:“也许这世上,没有什么能留住她,不过。”他轻挑双眉,低声笑道:“是人就有弱点,她的弱点,就是太重情义,一听皇甫少华有难,就急着赶往北地。否则,就算阿罕撤走侍卫,大开城门,她若是不肯走,本王又能如何?”
阿桑忧道:“只是阿术此人太过奸诈,今日虽助了王爷,只怕他日又会背叛王爷。”
王爷淡然一笑:“阿术因张好古之事,触怒了铁穆耳,若想重回朝堂,就只有全心依附本王,又何来背叛二字。”
阿桑闻言,迟疑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道:“属下不明白,只是区区一个汉人女子,王爷如此一心倾注于她,只恐误了将来的宏图大业啊。”
王爷摇头笑道:“你错了,本王何时说过要放弃皇图霸业?大元的天下本来就是属于本王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等本王身体复原之后,就向母后请一道旨意,纳孟丽君为妃,再利用推举大汗之机,夺了铁穆耳这小儿的帝位。到时万里江山和女子就都是本王的了。”
阿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很快黯然道:“王爷,恕属下直言,这个女人美则美矣,却是一个祸根,只怕会对王爷不利。”
王爷攸地睁开眼,怒视着他,阿桑迅速跪下道:“属下愿意接受王爷处罚,只是在王爷处罚属下之前,请听属下把话说完。”
王爷沉默片刻,眼中怒意忽然消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那些所谓的祸国红颜,罪不在她们,而在君主。历朝历代为君者,哪个身边没有美女相伴,后宫佳丽三千,出众者当不在少数,英明睿智的君主,自会以国事为重。君主自身荒淫无道,祸国泱民,丢了大好江山,却将罪责推在弱女子身上,实在是可笑之至。这个道理铁穆耳自然明白得很,只可惜阿罕却不明白。”
“王爷。”阿桑抬起头看着他,还想再说什么。
九王爷伸手止住他:“我知道你对本王一片忠心,只恐美色误了我的大业,若本王料得不错,阿罕放走张好古,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是啊,美女怎能与江山相比,但若是没有心爱的女子陪伴身侧,共享荣耀,就算得了江山,又有何乐趣而言。对孟丽君这样的奇女子,铁穆耳不会放手,本王就更不会放手了。”
阿桑无声地叹了口气,拱手道:“王爷英明。”
王爷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阿桑,低声道:“张好古这一走,定然不肯再回来,你马上带几个得力的手下,日夜兼程赶往北地,最好赶在张好古和阿罕之前到达,这封信由你亲自交给耶城县尹,教他依信上之言行事。”
阿桑躬身道:“是,王爷。”
九王爷略想了想,笑道:“你附耳过来。”阿桑闻言凑到他近前,王爷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许久,阿桑点了点头,拱手道:“王爷放心,属下告退。”缓缓退了出去。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西安州的州府所在地,安城的大门刚刚开启,一骑快马,卷起一路烟尘,飞快地驰进城门,马上坐着一个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锦袍,头束银冠,腰上佩着一把镶着明珠的宝剑,生得眉若春山,目如秋水,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笑起来灿若桃花,美若仙子。让人看得目眩神摇,几乎不能自已。
少年一直驰到大街正中的一家酒店前,方才停下来,纵身下马,迈着大步进了酒店。掌柜的是一个穿着皮袍的胡人,颔下留着几绺长须,见他进来忙迎上去笑道:“这位客倌请进。”又对身后一个模样俏丽的胡人少女叫道:“小翠,快给这位客倌奉茶。”
第七卷 官场浮沉(下) 第四十二章 邂逅故人
小翠含羞看了少年一眼,飞快地奔到柜后,端了一个茶盘过来,白袍少年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小翠把茶盘轻轻放在他面前,给他满倒了一杯茶,娇声道:“公子请用。”
白袍少年微微一笑:“谢谢,再给我来一碗阳春面,几个时鲜的小菜。”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一双眼睛看来也透着疲惫,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一付风尘仆仆的样子。
疲惫的神情掩饰不了他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少女不禁呆了呆,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透出些揶揄,顿时红了脸,慌乱地应了一声,快步跑到后面忙活去了。少年扭头朝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是一家普通的酒店,分楼上楼下两层,楼上的是雅间,楼下的是大堂,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大堂内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几桌客人喝多了点酒,面红耳赤,在那里大声喧哗不止。
少年略微皱了皱眉,用优雅的姿势,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小啜了一口。他的手臂随着抬起的动作,从袖子里露出一截,珠圆玉润,雪白细腻,恍若女子。楼上传来一阵哄闹声,少年循声望去,只见向着楼梯的一间雅间打开了,里面走出一群衣着鲜丽的男子,喝得满脸通红,迈着醉步,蹒跚地走下来,一边还在热闹地谈论着什么。这时小翠正好端了一个菜盘过来,盘里放着一碗阳春面,还有几碟小菜,做得色泽诱人,充分暴露了女孩的私心。她的眼睛只顾看着座上的少年,丝毫没有留意楼上下来的客人。
只听哎哟一声,一碗热乎乎的面全部洒在了走在最前面的华服胖子的手背上。啊的一声,胖子烫的跳了起来,一百度啊,手上登时起了一大片水泡,小翠吓的花容失色,只管呆呆地看着他,都忘了说道歉。胖子怒喝道:“你这个死丫头,走路不长眼啊,烫你大爷。”
掌柜地慌忙迎上来打躬作揖:“这位大爷对不起,都是小女的错,请大爷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饶了她吧。”
“饶?可以啊,陪银子来,大爷可是靠手吃饭的,这一烫起码十天半个月不能挣钱了,你叫我吃什么啊。”胖子皱眉瞪着他,说实话,确实很痛。
掌柜的战战兢兢道:“陪多少,大爷支个话。”
“多少,最少五百两。”胖子抬起另一只未烫伤的手,张开五指。
“大爷,你饶了我吧,五百两,便是把小人这把老骨头拆了,也没这个数啊。”掌柜吓地腿发软,想不到碰到了一个敲诈的,真是老天不长眼。
“少一分也不行,拿不出钱来,老子就砸你的店。”胖子怒喝,一旁的同伴也纷纷起哄道:“说得是,冯大爷向来说一不二,烫成这样,只要你五百两银子,已经是你祖辈积德了。”
“求求你了,大爷。”
“哼,拿不出钱,就拿你这丫头抵吧,长得也算差强人意,算老子倒霉了。”胖子眼中露出淫笑,似乎忘了烫伤的手背。另一只好猪爪伸过去欲摸小翠的脸。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竹筷刷的一声飞过来,打在他的指节上,啊,又是一声惨叫,胖子怒道:“谁,是谁敢打老子。”身旁的瘦同伴指着窗前:“我看到了,就是那个穿白衣的小子。”
一群人顿时撇下掌柜父女,转而向少年围过去。
“你竟敢打我。”胖子气势汹汹。少年抬起头,一张粉脸因为怒气涨得通红,如上了胭脂一般,旁边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少年开口了,面容俊俏,声音却不太动听:“兄台身为七尺男儿,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哼,臭小子,竟敢管大爷的闲事。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胖子大怒,便待上前,只觉眼前一花,已经被少年左右开弓扇了两个耳光。纤细洁白的手,力道却极大,打得他眼冒金花,口鼻流血。瘦子见状不妙,很快挤出人群逃之夭夭。
胖子心中怒极,招呼手下人,“一起上,让他知道我冯某人的厉害。”众人纷纷上前,少年并无惧色,双拳齐出,呼呼生风,打得几个人东倒西歪,正好把胸中的郁闷一起打了出来。这时瘦子领着一个衣饰华贵,相貌英俊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见了店中情景,皱了皱眉,飞步上前,推开围着的人,喝道:“都给我住手。”少年闻声转过脸来,男子看到他,木然片刻,惊呼道:“小月!”这时,少年的拳已到了他的眼前,他惊喜之余,竟然忘了闪躲。砰的一声,眼前闪出无数金星。少年这时才看清他的脸,讪讪回手:“原来是你。”
北地。
两军相遇,杀得昏天黑地,尸横遍野,经过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胜负已分,晋王的三万骑兵和察金的五万叛军,被士气大振的蒙古骑兵全部击溃,除小股逃脱之外,大部被剿灭,察金被乱箭射死,晋王带着两个侍妾,率领剩下的几千骑兵,本欲从山谷逃往耶城困守,却被吴浩的强弩组成的铜墙铁壁阻住,无法逾越,无奈之下,只得狼狈向离耶城几十里外的刘庄逃去。
少华吩咐郑祥率领五千军士,骑快马,四处搜捕零散的逃兵,又嘱咐陈秀留下来打扫战场,清点伤亡的将士,自己带着吴浩,亲自挑选了两千最精悍的骑兵,骑着最快的战马,向晋王逃走的方向追去。
少华和身后的军士来到刘庄时,天已经擦黑了,庄内住了一百多户普通百姓,泥土结构的房子,墙上还晒着牛粪,只是四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声,连鸡鸭的声音都没有,一片死寂,恍若鬼域。
少华指挥手下的两千军士,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向庄中悄悄潜进。推开一扇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袭来,死人,到处都是死人。晋王竟然在垂死挣扎之时,把全庄的百姓都拉去做了他的垫背。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但是看着眼前这些白天还平静地活着,晚上却死于非命的男女老幼们,少华的心还是沉入了谷底。
房前屋后都种了果树,天上没有月光,黑影幢幢,一阵风过,似有无数人马隐没在暗处,悄无声息地扑过来。穿过一处弄巷的时候,房后忽有几支暗箭射出,少华身后几名骑兵中箭从马背上跌将下来。
敌在暗,我在明,形势对我军不利。少华不禁皱起了眉头:“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晋王,只要抓到他,一切便迎刃而解。”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树丛后飞快地奔出来。一直奔到少华战马前,顿住脚。月光下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觉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军士服,两眼闪着泪光。
吴浩怒喝道:“谁……。”右手就去拔剑。
“将军,是我。”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少华一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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