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了是我的缘故的话,那么我会采取必要的对应。如果是无根无据的谣言的话,就立刻抓起来。这是作为州牧的我的职责,难道不是吗?”
静静的声音在全场回荡。
“杜州牧为了将被害减小到最小限度,亲自赶往了虎林郡。通过他的书函,我们在最快时间内找到了治疗方法。我之所以返回茶州,是因为我认为就算会发生不测的事态,解决疾病的所有条件也已经准备好了,我就是为此才勉强了大家。对于疾病的对应已经处于完全状态,剩下的就只是在当地进行对‘邪仙教'的处置而已。”
悠舜因为那个打算用小小的身体尽全力保护茶州的少女,心头一片火热。
——她并不只是急着赶回去。作为州牧和州尹,秀丽和悠舜都做好了该做的准备。既然对方宣称疾病是秀丽造成的,那么她就要将对方这些论调粉碎到底。
被人说成是自己害的,她不可能不受伤。可是,她优先考虑了眼前的现实。处于作为官吏的责任感和自豪四处奔走。
……能够成为她的副官,悠舜觉得是一种光荣。
“我和杜州牧都还不能独挡一面,要两个人合起来才是州牧。他现在单独一个人做着应该做的事情。茶州府的每个官吏,都在为了解决事态而奔走——现在,这个时候,身为另一个州牧的我,怎么可能呆在茶州以外的什么地方干什么?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也要以自己的官位发誓,以这个‘花'发誓,回到茶州去——!”
她松开了漆黑的头发,任凭头发流淌在脊背上。
她所拔下的花簪“蕾”的意义,就是“无限的可能性和未来”。
将这个赠送给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刘辉本人。
刘辉闭上眼睛,握住了拳头,手掌上也渗出了汗水。
“……你是说,如果明确了是你的缘故的话,就会采取必要的对应是吗?”
“当然。不过如果不首先进入那个什么‘邪仙教'所在的地方,就谈不上解决问题了。”
绛攸和楸瑛察觉到她话中的意思,倒吸了一口凉气。
和那种散播意义不明的教义,甚至还提出什么祭品之类的地方,不可能进行通情达理的交流。既然对方还散播出要以秀丽来献祭的谣言,那就更不用说了——
就连性命都会有危险。
“你是州牧。你的职务要怎么办?”
“这个我也考虑过。不用担心,我会完成作为州牧的义务。”
不管说什么,都好像打钟一样反弹了回来。
刘辉抑制着激烈跳动的心脏,努力的缓缓吸了口气。秀丽没有退缩。既然如此——
“……在茶州出现平定的征兆的时候,却有人散播谣言作乱,这样的存在不能放过。传朕的旨意,派遣军队。”
一阵沉默后,房间的空气剧烈摇动了起来。
“禁、禁军出阵吗?”
“就算是下旨征讨。”
“遵旨——”楸瑛的眼睛一亮。
在沸腾的房间中,只有秀丽一个人猛地睁大了眼睛。
“请等一下!”
秀丽第一次提高了声音。
那份逼人的气势,让嘈杂的房间一下子又寂静了下来。
秀丽走了几步来到王上的身前,笔直地凝视着刘辉。
“作为州牧,我坚决反对禁军讨伐。”
背后有嘈杂起来的声音,完全入不了秀丽的耳朵。
“您认为是因为什么,杜州牧、浪州尹以及虎林郡太守都直到现在也没有派遣军队的?有很多人因为相信加入‘邪仙教'就不会发病而被他们带走。如果他们知道有军队进入山里的话——不,只要他们知道讨伐的军队进入虎林郡的话,那个什么’邪仙教'会采取什么行动不也是一目了然吗?”
刘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派遣军队的话,确实可以强行解决‘邪仙教'的问题,可是这要让多少人失去性命呢?让因为疾病蔓延而千疮百孔的百姓的心灵和生命,再度受到军马的践踏。我作为州牧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秀丽知道,在压抑的表情后面,刘辉已经快要哭泣了出来。
可是,不能让步。
自己是官吏。
“我之所以说要自己亲身前往,也是为了不刺激到‘邪仙教'。既然他们说要活捉我,让我作为祭品,那么至少应该也希望和我进行一次接触。”
名为“千夜”的教祖。
……不管是不是茶朔洵本人,她也不认为对方会使用这个名字仅仅是个偶然。
在这个事件的背后,应该存在着要找秀丽有事的“什么人”。
“首先要尽快解决疾病,然后才是慎重而迅速的对付‘邪仙教'的问题。人命是最优先的,我已经做好了决战的准备,不需要军队也不需要武官。不管在什么样的状态下,武力也不应该成为解决事态的手段。要在不使用武力的情况下守护百姓,不就是身为文官者的光荣,不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吗?”
权州牧清亮的眼角染上了一丝兴奋的色彩。
秀丽的话好像波浪一样的扩展了开来。
绛攸闭上了眼睛。
——她所希望成为的理想形态,现在在这里被描绘了出来。
“这不是在玩打仗游戏。禁军啦讨伐啦的东西,在男人听起来也许很帅气,可是在女性看来,就和十岁小孩的游戏没什么两样。乱七八糟的毁坏东西,从田里偷盗萝卜,根本就一点也不帅。你们不认为比起舞刀弄剑来,拿起锄头下田干活,增加一些彩色还要更好的多吗?还可以减轻家庭负担。”
看到她斩钉截铁的表情,以楸瑛为首的武官们全都说不出话来。
“所以,请禁军的各位就去耕田什么的好了。虽然是冬天,不过如果不时时翻翻土的话,到了春天就无法成为肥沃的土壤。因为会容易闪到腰部,所以请小心哦。”
秀丽凝视着刘辉。
“当然,我不会再没有任何胜算的情况下就跑过去,而且在抓人的时候也会多少借用州军的力量吧?即使如此,我也想要努力让损害控制在最小限度内。为此,我希望能借助禁军以外的其它力量。”
刘辉微微扬起了头。
“……你说。”
“我会和医师团直接前往虎林郡。而郑州尹为了支撑茶州府的大局要和我分开行动,赶往州府琥琏城。我希望能派遣茈武官跟随他,以及让紫州军护送他到边境。”
刘辉微微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护卫你吗?”
“我觉得应该优先护卫要统帅州府的郑州尹。首先,拥有超越州将军权限的茈武官进入虎林郡的话,就和州军进入没有什么两样。既然担心会刺激到‘邪仙教',那么就要从我周围彻底排除武官。话虽如此,如果在路上遭遇盗贼的话,完全没有体力的医师团就有可能全军覆没。所以请立刻发信到琥琏城。我是在全商联注意到的,琥琏也有鹰匠,那个是为了快速传递信息吧?”
“啊,和狼烟一样,那是战时用的手段。”
“那么,请让我借用宫城的鹰,我要通知浪燕青立刻前往茶州州境。虽然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可是好歹也是文官,而且又拥有超过武官的身手,所以我要让他来担任这次的护卫。我和浪州尹会赶往虎林郡,争取打开事态。”
听到秀丽的话后,悠舜终于抬起了头。
“应该没有人可以突破浪州尹的护卫。而且他灵活的思考和广阔的视野有时还要在我之上。虎林郡太守也是冷静而深思熟虑,值得信赖的官吏,他会尽一切可能担任红州牧的辅佐吧。请信赖他,将这个任务托付给他。”
刘辉垂下了眼帘。
他知道燕青的身手。可是,秀丽要面对的,也许是她试图保护的“百姓”,危险性不会有变化。如果需要的话,秀丽大概会送上自己的脑袋吧。
「如果明确了是我的缘故的话,那么我会采取必要的对应。」
如果不把疾病元凶的秀丽奉献出来作为活祭,疾病就不会平息。
如果这个传言是真实的话,总觉得,秀丽已经做好了那样的心理准备。
之所以将静兰调开,也是因为在万一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他不可能让秀丽成为祭品。
……会这么想,是不是过于穿凿附会了呢?
(不。——正是因为有这个可能性,之前才想要用武力来解决。)
(朕是……君王。)
刘辉咬紧了牙关,将汹涌的感情静静的咽了回去。
君王的答案,只有一个。
“……好吧。我不派遣军队。”
只是为了说出这么一句,究竟需要多少力量呢?
“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你们是茶州的州牧。”
“遵旨。”
秀丽屈下膝盖,行了完美的跪拜之礼。
刘辉低垂下的面孔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从她的角度并无法看到。
那就是,君王和官吏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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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邵可注意到摇摇晃晃回到府库的女儿,马上拉过椅子让她坐下。
“……结、结束了。父亲……准备、完了……”
面对一头扎在桌子上的秀丽,这次就算是邵可也笑不出来了。
“……明天早上就出发吗?”
“嗯……”
邵可轻轻将说完这句话就陷入沉默的女儿抱到了自己膝盖上。
秀丽面孔皱成一团地哭泣着。
邵可抱着秀丽,就好象对待小孩子一样缓缓拍打着她的脊背。
秀丽无声地哭泣着。拼命咬住牙关,紧紧搂住了父亲的脖子。
“如、如果是我的缘故,要、要怎么办?”
“绝对没有那种事情。”
“如、如果让你变成一个人的话,就对不起了……父亲。”
“没事的,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我总是让父亲,担心……”
“是啊,我随时都在担心。所以你要回来哦。”邵可抱住了解除了所有紧张,倾泻出心声的秀丽。
“不光是我。还有很多其他人在担心你。所以要回来哦。”在府库周围,有若干窥探的气息。
“如果我说不去你就能不去的话,要我说多少遍也可以啊。”
“不行。都已经说好了。而且……”一面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秀丽一面想起了茶州。
“燕青和……影月都在努力。有人正在等着我。我不能不去。”
“至少在这种时候,你可以说一声‘我不想去'哦。”
“不行……这个绝对不能说……”
邵可叹了口气。这份顽固怎么想也是继承自妻子的。
“……秀丽,至少你要和我保证一件事。”
他为了方便不断打喷嚏的女儿入睡而松开了她的头发。
“不要什么都想一个人担下来。无论是生气还是哭泣,都要在其他人身边进行,那样的话,燕青一定会帮助你的。如果是静兰的话,你们多半会一起陷入愁云惨雾,不过如果是燕青的话,不管何时都会露出笑容吧?那是非常困难的,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嗯,我知道……”
如果自己有着不管对什么都可以笑着面对的燕青那样的坚强的话,现在也就不会像这样近乎没用的感到不安,陷入自我厌恶,泄气哭泣了。
已经有很多的人在虎林郡死去。如果真的——“不是你的缘故。”邵可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一样,一再地低语。温和的语言,让秀丽只是不断地流泪。
越是哭泣脑袋就越是混乱,各种各样的语言以及声音在她的脑海中无穷无尽的盘旋。思考已经一片空白,在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情况下,语言不断地从嘴中泄露出来。她紧紧抓住安慰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意识沉入了黑暗之中,暂时进入了梦乡。
“……对不起,父亲,静兰……”
最后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她如此低语。
身心都疲劳到了极点,现在才好不容易安心下来,好象婴儿一样地哭泣着入睡。邵可安抚一样的轻轻拍着这样的女儿的脊背。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痕后,脸孔反而显得更加通红火热,让人看着心痛。
“老爷……”
“啊,谢谢你,静兰。”
静兰接过毯子,灵巧地把秀丽包裹了起来。
“……这次,你也很痛苦啊。静兰。”
“哪里……”
静兰静静地垂下眼睛。
“小姐的准备确实无可挑剔。如果是燕青的话我也能放心,虽然很不甘心。”
“哎呀,你在介意我说你和她会一起愁云惨雾吗?”
“……没有……”
如果是其他对象的话会装作没听见,但是静兰也只有在邵可面前无法说谎。
“这也是你的优点。如果我当初捡到的人是燕青,让他成为我的家人的话,多半现在已经把房子什么的都卖得一干二净,大家一起在山里生活了。虽然燕青的话,在山里应该也能养得了我和秀丽。”
因为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那个光景,静兰不由自主笑出了声。
“多半吧。如果是燕青的话,不管是野猪还是狗熊都可以抓回来做烧烤吧。”
“但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支撑着我和秀丽的人是你。”
邵可拉起静兰的手,微微一笑。
“我和秀丽都很爱你。你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重要家人。能够让你‘放心'把秀丽托付出去的人也就只有燕青了吧?正因为如此,我也才可以安心。毕竟那是可以进入你的心灵的稀有人士嘛。”
相握的手掌是如此温暖,静兰也不由自主老实地点头。虽然对着燕青本人时他死也不会说,但是在心里他早已承认了。多半,不管是以前还是将来,都会永远比自己高上一筹,让人火大的这个男人——
“……比起燕青还厉害的男人,我也就知道他的师傅而已。所以没事的,老爷。”
“你没事吗?”
听到担心自己的这番话,静兰无比高兴。
“是,我不能完全把小姐托付给燕青。但是,如果不做武官该做的事情的话,我会没脸去见小姐的。”
他凝视着疲劳到极点,好像晕倒一样的沉睡着的秀丽。
拼命地面对名为“官吏”的现实,忙着进行一切的准备。直到一切完成的今天为止,她都从来没有哭泣过,不管是被别人在背后说什么,还是遭到来自正面的辱骂。
没有哭泣的时间。一想到随时都有生命在流逝,就没有余暇去顾及自己的那点事情,紧张的绳索一刻也不能放松。
即使如此,心和理性还是有所分别的。
在明白所有的准备已经结束的时候,秀丽立刻赶向了府库。
静兰真的很久都没有见过她那么混乱那样哭泣的样子。
“……果然还是比不上老爷……”
“嘿嘿嘿。”
“……怎么了?”
“没什么。你刚才的表情啊,和小时候秀丽起来后,无视当时就在附近的你而直接跑到她母亲身边时大受打击的表情一样。所以我在想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静兰一下子耷拉下了肩膀。
“……你、你连这个都记得……”
“当然记得了。因为我也就在旁边,因为被她无视而大受打击哦。”
“啊……因为谁也比不上夫人呢。”
静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很难得的露出怀念的表情。
“静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