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非常的好!”环顾众人低垂的脑袋一眼,厉戎怒极反笑。“看来要守住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件极难的任务,只区区派了十来个人,是我要求太过了。”
含嘲带讽的冷冽嗓音一出,十来名村人羞得更加抬不起头来,没人敢吭个一声半句,让一旁身为护卫头头的俞飞真是脸上无光,急忙指挥著众人再到处去搜寻找人。
一听指令,村人们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眨眼问就各自分成几个小队往四面八方飞掠而去。
屋内,霎时只剩下厉戎、俞飞、福婶、夏元白四人。
“堡主先不用担心,说不得如影只是四处走走散心,稍晚就会回来了。”夏元白抚著山羊胡,语调温雅的劝慰。
“不可能的!”连连摇头,福婶忧心忡仲。“午后,影丫头离开我那儿时,可不知有多开心,巴不得能早点等到堡主回来,怎么可能随处胡走?!到天黑了还下知回来?”
那丫头满心雀跃的想早些把新衫让厉戎换上,若不是出了事儿,她不会不见人影的。
闻言,厉戎神色更加铁青难看,森寒著脸,老半天不发一语;至于俞飞、福婶、夏元白等三人则只能担忧的面面相觑,没人敢再开口。
不一会儿,匆地,一名村人飞快奔至厉戎面前,迅速献上新发现——
“堡主,路旁的草丛发现了这件衣衫!”
“哎呀!”惊呼大叫了一声,福婶眼尖认出那件衣衫了。“这不是影丫头帮堡主缝制的新衫吗?她离开我那儿时,手中就是捧著这件,满心欢喜的想等著堡主回来换上呢!”
那衣衫是影丫头一针一线亲手缝制,有著对堡主满满的心意,绝不可能会随便就丢在路旁草丛里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帮你我件新衣……
前些日夜晚,她羞笑著帮自己量身的景象在脑海中骤然浮现,厉戎接过那已经被黄土染脏的衣衫,目不转睛的沉沉凝视著,仿彿能看到她噙著恬淡娴静的浅笑,一针一线低头缝制的模样……
“堡主,不好了!”另一名村人飞奔而入,急声禀报,“装扮王家媳妇的女侍卫被发现死在屋内。”
大掌猛然一收,将布料柔软的新衫紧揪在手中,浑身瞬间爆出一股令人如坠千年冰洞的恐怖寒气,鹰眸闪动著凶残暴戾的光芒——
“俞飞?”
“属下在!”连忙抱拳应声。
“都让人给摸进巢了,真是好一个滴水不漏的戒备啊!”幽魅嗓音轻柔却又危险至极的扬起。
忍下住打了个寒颤,俞飞自知有错,毫不犹豫的单膝跪地请罪。“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堡主责罚!”
“要领罚,还怕少吗?”酷寒冷笑,厉戎拍桌怒暍,“给我搜!整座山都给我翻过来的搜,待把人给找回来后,该有的罚责自然少不了你!”
“属下明白了!”机伶伶的起身,俞飞领著两个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的部属掉头转身急掠而出,准备展开大规模的搜山行动。
红狐,你真的惹火我了!
勾起一抹噬血残笑,厉戎化作一道雷电急射而出,转眼问已失去踪影,徒留下福婶和夏元白两个年纪较大的“老人家”面面相觑,眼底皆有著显而易见的忧色。
唉::明明一切都已平静,怎么又生起风波?此事儿难了!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崎岖难行的山路对已经有八个月身孕的孕妇而言,实在是一项极为折磨人的酷刑,而如今,如影在身后那把刀光森然的匕首威胁下,正处于此酷刑中。
好累!腰和腿都酸得快受不住了……
猛喘著气,如影汗流浃背,鬓发纷乱,样貌狼狈,大量流失的体力让她双腿不禁一软,扑跌在地上,老半天站下起身。
“快起来,别想这样拖延时间!”见状,那“王家媳妇”愤然怒责,甚至还用力踹了后腰一脚,完全不因她是孕妇而留情。
“唔……”闷哼一声,如影痛得额头沁出涔涔冷汗,深怕对方下一脚就往肚子踢来,当下咬紧牙根,颤巍巍的爬起身,步履蹒跚的在逼迫下继续前行。
好痛……刚刚那一脚,剧烈的疼痛由后腰蔓延到腹部,真的好痛……
捧著不断传来阵阵剧疼的肚子,她强撑著意志力逼迫自己迈出步伐,跌跌撞撞的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眼神开始慢慢失去焦距,以为自己就要倒下之际,肩后忽然被用力一推,踉踉跄跄的跌进一处山洞内。
“唔……”再次闷哼出声,扑跌在洞内的同时,如影庆幸著自己已经先以手护住肚子以减轻伤害。
只是这一记撞击,仍是让她在一时半刻爬不起身,痛得只觉得眼前是一片蒙雾。
“得了!作戏给谁瞧?我所知道‘厉家堡’的如影可不是这般的娇弱没用。”嘲讽怒斥,“王家媳妇”眼底透著愤恨之火,怒视著趴卧在地的眼中钉。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冷笑了起来。“哎呀!瞧我这记性,一时竟忘了你早已失亿,前尘往事全忘光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
为何对她有著如此强烈的敌意?
心中又惊又疑,如影忍著阵阵袭来的剧烈腹痛,勉强撑起身坐靠著洞壁,豆大冷汗一滴滴地自额际滑落,气息粗喘地努力集中迷蒙的焦距,凝目望著眼前女子——
“你……是谁?”这人真是王家媳妇吗?为何要这样对她?厉家堡又是什么?
她不懂!
这人说的事全都让她如坠五里迷雾,可却又莫名的心惊胆寒。
“我是谁?”尖声大笑,她愤然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美艳异常却又盈满护恨之火的脸庞,咬牙切齿道:“如影,难道你连我这张脸都忘了吗?”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慌乱摇头,不知为何,乍见她那妖艳至极的美丽脸庞,如影只觉一股深沉的悲哀往上涌,胸口纠结得让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心痛。
好痛!那宛如刨心挖肺的痛,究竟是什么?
“不记得?你一句不记得,就能将所有恩怨情仇一笔勾消吗?”尖叫咆哮,因过往的恩怨,更因眼中钉对自己的遗忘殆尽,妖艳女子暴怒异常,气得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就听“啪”地一道清脆声响乍起,如影被打得往旁边一倒,颊上一阵热辣难当,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被妖艳女子一把揪起——
“不准你忘了我!就算忘了,我也要让你再次记住!”妖异而明艳的脸庞直逼到她眼前,女子眸底燃起两簇熊熊焰火,像是要烙印在她心底般的一字一句恨声道:“你记清楚了,我红狐——姬火兰今生今世誓如附骨之蛆纠缠著你,直到你下地狱去见你那病鬼弟弟方才罢休!”
弟弟?
她还有血脉至亲?
为何从来没人告诉她这件事?村人们说她是个孤儿,十七岁那年嫁给厉戎,难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被一股没来由的冷列森寒笼罩住,让如影忍不住浑身发颤。“什么……什么意思?你说我有血脉亲弟是什么意思?”
猛地反手抓住妖艳女子厉声追问,她要求得到解答。
闻言,姬火兰定定地瞪著她,好一会儿后,像是想通了些什么似的,疯狂而尖锐的大笑不止。“哈哈哈……是啊!我早该想到的,厉戎当然什么都不会告诉你!我早该想到的……哈哈哈……”
什么意思?为何厉戎不会告诉她?
如坠无底寒潭,如影感到全身发冷,隐约明白自己似乎身陷在一场极大的骗局中。
“你想弄清楚一切,是吧?”眸光如焰,灼灼凝视著眼前这名让自己恨极、怒极、妒极也怨极的女子,姬火兰恶意的笑了。“就让我告诉你一切吧!好歹送你下地狱时,也能当个明白鬼……”
第四章
“如影,你站住!”
厚实花岗岩建构而成的厉家堡,曲折婉蜒的回廊下,一名相貌明艳美丽到显出妖味的女子暍住了那神色淡漠、气质清冷的的纤细身影。
“姬姑娘,有事吗?”清丽的眼眸凝睇著一身红衣,宛如一团耀眼焰火的绝美女子,如影淡然开口询问。
姬火兰,厉家堡总管的掌上明珠,个性骄纵任性、永远是一身大红衣裳,加上行事作风狡诈多变,擅长迷踪术,因而被好事的江湖人封了个“红狐”的名号。
“没事!”以著鄙夷眼神斜睨著她手中捧著的汤药,姬火兰讪笑嘲讽,“怎么?又要去找你那病痨鬼弟弟了吗?”
讨厌!
她讨厌眼前这个永远清清冷冷,好似总是置身事外,冷眼笑看旁人的女人。
哼!显得自己多清高似的,真以为自己是朵空谷幽兰吗?
说到底,只不过是被厉大哥捡回来养的一条狗罢了……哦,不!加上她那病痨鬼弟弟,该说是两条狗才是。
可恶!只是条捡回来的狗而已,凭什么可以随侍在厉大哥身边,担任那名义上是贴身侍婢,实则是护卫的职衔?
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如影的吗?
为何厉大哥会挑上如影,却不选择自己?
她从小就喜欢著厉大哥、爱慕著厉大哥,奢望著能随侍在他身边,可偏偏厉大哥眼中似乎只有如影,这让她完全无法接受。
如影,一直是横亘在她和厉大哥之间的最大障碍!
清楚这位骄纵的总管千金对自己的莫名敌意,如影依然神色不波的淡漠道:“如果姬姑娘没事,请恕如影先行一步。”话声方落,转身就走。
“站住!”就见姬火兰身形一闪,再次将眼中钉挡下,愤怒的尖叫质问:“我有准许你走吗?”
只是厉家堡所养的一条狗,竟然敢在没得到她的同意下就掉头走人,是瞧不起人吗?
闻言,如影向来淡定的神色微微一沉。“姬姑娘,你意欲如何?”不想与姬火兰起冲突,但若太过分,她也不会含糊就是。
“如何?”冷笑一声,姬火兰摆明就是要找她麻烦。“不如何,只是找你打一架。”话落,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招攻击。
心下早就暗自防备著,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如影下慌不忙出手相挡,攻守之间,手中的汤药依然不溅出半分。
霎时间,就见掌影纷飞,一红一白两条曼妙身影交缠不休之间,依稀可看出红影出招毫不留情,攻势极猛:倒是那白影只守不攻,消极闪避的意味极浓,一时之间倒也僵持不下。
这方,回廊下斗得激烈:那方,远处凉亭内却悠闲得很。
“堡主,看来姬大姑娘又闲不住,来找如影麻烦啦!”站起身遥望回廊下的缠斗,俞飞笑咪咪的说道,瞧得真是兴致盎然。
面无表情地啜饮好酒,厉戎连看也不看一眼,令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思。
“不用阻止吗?”搓著下巴,俞飞有趣的笑问。
“不用!”沉声开口,厉戎终于凝望回廊下的缠斗一眼,鹰眸闪动著外人难以察觉的奇异兴味。“也该有人灭灭姬大小姐的威风了。”
闻言,俞飞大笑出来,心知主子对姬大姑娘平日在堡内对众人的颐指气使与处处展威风的行径已有所不悦,只是碍于姬总管的面子,懒得多加计较。
如今看来,是想趁此机会,让自己的贴身侍婢——如影来灭灭姬大姑娘的气焰。
回廊下,交手的两人不知远方凉亭内的观战,正当如影顾忌著手中汤药而打得绑手绑脚之际,却听恼怒斥暍爆起——
“如影,你只守不攻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吗?”察觉出对手只守不攻,根本无心缠斗,姬火兰心火狂燃,只觉自己被瞧轻了,当下更是一番猛攻,招招不留情。
糟!再让她这样闹下去,汤药就要凉了,届时药性一失,势必得再重熬,如此一来,岂不延误了平弟的服药时间?
思及此,如影心急,一心想摆脱姬火兰的蛮缠不休,却又得顾忌著不让汤药打翻洒出,正思索著该怎么脱身之际,却听到远方传来一道愉快的笑嗓——
“如影,把汤药给我吧!”早看出她顾忌著手中汤药而施展不开,俞飞朝回廊方向扯开喉咙叫道,非常愿意帮忙。
闻声,缠斗中的如影偷空朝声音来源觑去一眼,乍见黝黑爽朗的笑脸映入眼帘,当下毫下犹豫地手腕一震,那汤药瞬间脱手朝凉亭急射而去,平稳的连溅出一滴都没有,足可看出其武艺深浅。
急如流星的药碗急射而至,俞飞笑眯了眼,抬手正欲接下之际,蓦地,一道惊人的巨大劲流匆地自后方袭来,震得他手腕一麻,就这么延迟了一下,那汤药已自眼前溜过,随即就听“乓乓”一声,回头定睛一瞧,亭柱上已经湿了一片,视线往下,药碗摔成好几块在地上晃啊晃的。
完了!他怎么向如影交代啊?
脸都绿了,俞飞表情惨澹的看向“罪魁祸首”,心知肚明那道突如其来的内劲除了自家堡主,不可能出自旁人,但是……他大爷为何要这样做?
“堡主,你……”
“怎么?”抬眸反问,厉戎脸色沉得让人自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没、没事!”呜……他无辜啊!俞飞暗自悲愤,却孬种的没胆问个清楚,只能当缩头乌龟的憋了回去。
这厢,有人既无辜又悲愤的当定了乌龟;那厢,如影却再也无顾忌,宛如飞燕般凌空跃起,趁姬火兰眼前一花,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人已落至红影身后,出手如电的连点了她几处大穴。
霎时,就见姬火兰瞬间被定住,动弹不得之余,只能老羞成怒的尖叫咆哮,“如影,我刚刚只是不小心,别以为这样就打败了我!还不快解开我的穴道,我们再打一回……”
“姬姑娘,请恕如影没么多空闲陪你消磨。”无视她的愤怒叫嚣,如影淡漠说完后,莲足一蹬,纵身迅速朝凉亭飞掠而去。
“如影,我们还没分出高下,你给我回来……”
在阵阵怒吼声中,如影已飞身掠进亭内,才落脚,乍见石桌前啜饮美酒的厉戎时,她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神。
“堡主。”垂下眼眸请安,向来淡然清冷的眼眸迅速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不自在。
“嗯。”轻应一声,厉戎没有抬眼瞧她,依然斟酒自饮。
平日,如影就很难摸透眼前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如今,她急著端药去给亲人,更加没有心思去揣测上意。
她迳自对著一旁的俞飞追问:“我的药呢?”
“呃……”眼光偷偷朝厉戎瞄去,见他只是沉著脸一语不发的喝著酒,丝毫没有要出来“认罪”的打算,俞飞也没胆指认“凶手”,只得摸摸鼻子背起黑锅,干笑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一时失手,没接稳……”
边说,视线边往柱子下碎成好几片的“尸骸”瞄去。
顺著他的目光望去,如影一阵沉默无言。
“如影,真的很抱歉……”愧疚。呜……虽然是堡主害的,但是他也有责任啦!
“没关系!”叹气摇头,如影心知就算这碗药没砸这儿,在姬火兰的蛮缠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是以也只能苦笑。“算了!我再重熬一碗……”
“当我的贴身侍婢还挺闲的嘛!”蓦地,幽魅嗓音骤然扬起,打断未完的话语,厉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嘲似讽的睨觑她一眼后,迳自起身离去。
闻言,清冷秀颜不禁一僵,如影沉默不语,迟疑了一下后,最后还是没有跟上厉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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