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潇沭瑶领命,便要离去。
“等等。”潇沭清鸾唤道。
“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来找我,恐怕还有话想说吧。”
“…………”潇沭瑶含眉不语。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带她回去,你不用再劝,下去吧。”
潇沭瑶心如刀绞,低低的应了声,“是。”
艳红的身影退出了房门,潇沭清鸾面色更加阴冷。
汐儿,你想尽心思,就是为了回去么?
夜黑如墨,月光浑影,华葛军临城下,只听得林亲王一声令下,两军交战!
城外混战,城内却也一片骚动!一瞬间华葛百姓涌上街头巷尾发生暴动!街头士兵均被调去守城,潇沭清鸾无暇顾及城中暴民,一时间暴乱难平,百姓纷纷冲向城门!
潇沭瑶看见九霄于高空盘旋,心中不安油然而生。
左颜汐静静的坐在镜前梳着发,她能听见外面的嘲杂叫嚣。
“这就是你所期望的么?”潇沭清鸾安静的走到她面前。
左颜汐轻轻摇摇头。
她不愿意看见潇沭清鸾受伤,也不愿意看见林逸之受伤,亦不愿城中百姓受苦。
“如你所愿,我要撤兵了。”潇沭清鸾说得极其轻淡。
左颜汐没有言语,听得潇沭清鸾继续又道:“林逸之的攻势很猛,我军抵挡不了多久……”
潇沭清鸾轻轻握住她的双肩,挑起她的一缕青丝,低身嗅其芳香。“我本想带你回西婪……不过,东诸欺我国没人,攻来了……”
左颜汐心头一惊,“东诸国?!”
好阴险啊!趁其不备攻打西婪!如今西婪可谓是被前有豺狼后有虎,如此夹击,实为阴险毒辣!
内海有四国,东有东诸,西有西婪,北有北岑,南有华葛。
东诸强于军事,国土虽然辽阔,却多干旱。
西婪雨水富泽,国土比东诸略小,多水涝。
北岑实为小国,与各国来往较少,气候严寒。
华葛物产富饶,国土比西婪略小,气候宜人。
左颜汐情急之下,回头问道:“东诸来了多少人?!”
潇沭清鸾轻轻一笑,“怎么,为我担心了么?”
“清鸾!不要再说笑了!东诸军事强大,你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自海上而来,我早在国中安置了军队,防止外敌趁我不在时来袭,不过……”潇沭清鸾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不过怎样?”
“……我在国中有五万士兵,可是东诸派来了十万大军以灭我西婪……”
“十万?!”十万人乘海而来?!看来东诸国王是一心想灭西婪了!
潇沭清鸾转过身去,“汐儿,我在外面为你准备了马车,你走吧。”
左颜汐心中百感交集,“清鸾……”他对她确实一往情深。
小月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殿下,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了。”
潇沭清鸾看了小月一眼,轻声说道:“这丫头对你也是忠心得很。”
左颜汐笑得苦涩,原来他早已猜到。
“清鸾,有句话想问你。”
潇沭清鸾转过身来,面对着左颜汐,“什么话?”
“西婪与我,孰轻孰重?”
“……你这么问是何意思?”潇沭清鸾冷冷回她,西婪是他的国,当然重要,她是他寻了十年的女子,自然也重要,这之间怎可比较?!
“虽然你贵为太子,但皇权仍在皇帝,现在我可以助你击退东诸,但是我要求西婪皇帝与我华葛三年交好,互不侵扰。”
“你……”潇沭清鸾竟一时语塞。
眼前的娇娇佳人依然正色说道:“我可以击败你西婪军,同样也能击败东诸军。现在东诸十万大军围困西婪皇城,你没得选择!”
门外潇沭瑶早已待了多时,听到此言,步步踏进房来,曲身跪下,“属下定会如实禀报给陛下,多谢华葛王妃的救助!”
潇沭清鸾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西婪退兵了。
城中百姓欢声一片。
红颜 第九节 皇城来讯
涂龙与柳言等二十名亲卫队迎上马车,恭迎王妃回来。
车内娇人下了车,面露忧色,“涂龙,王爷呢?”
“王爷正在赶来……”
话未落声,只见远处林逸之策马奔来,他面色焦急,看见左颜汐安然的立在马车一旁,心中如大石放下。下了马,面色恢复平静。
“还是进马车休息吧……”林逸之如此说。
“逸之!你可安好?”左颜汐深知对敌打仗不比儿戏,她对林逸之的伤势时刻忧心。
佳人迎上前来捉住他的手,不住的问他:“原先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这急切的关问之情流露出来,听得林逸之心中暖暖,面色终也温和下来,“我很好,身体也全复原了。”
左颜汐听此言,心里松了些,笑意满面。而后又收起了笑,一脸正色,“我有事要与你商议。”
“什么?”
“我需要一千士兵随我去西婪打退东诸大军。”
林逸之整个人一怔,不禁愣住,片刻后他大声吼道:“不行!!!”
左颜汐料到他会发火,但仍然被吓住了,她满面忧容的看着林逸之一言不发。
许久,林逸之表情柔和下来,轻轻将左颜汐揽进怀里,抚着她一头乌云发,轻轻说:“你在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她大概不知道,在知道她被虏去的消息之后,他彻夜不眠的计划着整个攻城大计,心急如焚,焦虑不堪!
左颜汐倚在他怀中,依旧说着:“逸之,在群曷等我,就两个月,好吗?”
“你与他是旧识?”林逸之涩涩的问她。
左颜汐在他怀里点点头。
林逸之将她拥得紧了些。他已经猜到她与那潇沭清鸾是旧识,却不敢问起他们的关系。论智谋,他信她,但是他却无法相信那个男人,毕竟潇沭清鸾曾不择手段将她虏了去……
“让柳言随你一起,我会放心些……”
“你同意了?!”左颜汐欣喜的抬起头看他。
林逸之沉沉的点点头,“即使我不同意,你也会去的,不是吗?”
“我……”左颜汐面露难色。
“也带上杉儿吧,你已经习惯她侍侯了……一千士兵怕是难保安全,你带一万精兵去吧,我会在群曷等你的。”
他对她,也是无微不至了啊……
左颜汐伸出娇柔的手,抚上林逸之的面庞,想想两个月不能相见,心头竟有些酸楚
皇城,新月宫。
皇后秦岚轻拨琴弦,悦耳之音如流水而泻。林然悄无声息的走至她身后,持着酒杯,微带醉意。
琴音如泣如诉,哀怨缠绵,林然却听得一脸笑,仿佛自嘲一般。
“这是什么曲子?”林然突然出声问道。
秦岚身子是一颤,她急忙转身行礼,“妾身不知陛下驾临,陛下恕罪……”
林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继续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秦岚拧眉回道:“凤凰泣。”
林然于一旁坐下,满面开怀的笑问:“不知我让皇后你受了什么委屈,以至于奏这等哀曲呢?”
秦岚面露惊恐,“妾身不敢……妾身只是闲来无聊罢了……”
“哈哈……”林然仰头大笑,定了定,又道,“原来是闲来无聊……”
“陛下,……您醉了……”秦岚心里有些惊吓,微微闻到一丝酒气。
“啊,今日收到喜讯,故方才在琛妃那里小酌了几杯。”林然说完,笑了笑,看着秦岚说道,“我正是来把这喜讯告诉你,相信你会与我一样开怀。”
“不知是何喜讯使得陛下您龙心大悦?”
“前方传来捷报,皇弟大军击退西婪,守住了我群曷之关。”
是逸之……秦岚心头一阵喜,抬头正想详细询问,却迎上林然的犀利双眸,刹那间秦岚隐住欢喜之情,面呈淡然,“臣妾贺喜皇上。”
林然将她的变化看在眼中,面露嘲弄的笑,“还有一件喜讯。”
“哦?不知是何快事呢?”
“皇弟的王妃左颜汐,协同皇弟共计谋略击退敌军,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林然说完,有意的看了她一眼。
秦岚似乎是吃了一惊,面色惨白。“亲王与王妃……”
“不止如此,现在王妃已赶往西婪,帮助西婪击退东诸侵略大军。”
秦岚似有不服,她一脸不屑的尖声指责道:“没有得到皇命指示,怎可私下去救助敌国!”
林然微微一笑,“此行好处诸多,一来可联合西婪削弱东诸军备力量,二来可与相战多年的西婪修好,三来,我国不计前嫌,此等大义可使众国成服。”
“陛下……说的极是,臣妾悟然。”秦岚如斯说着,低下头去。
“皇后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异样,需要传太医来看看么?”
“谢陛下关心,妾身确是有些不适,想回房休息了。”秦岚低声说道。
林然轻笑,“我送你回房吧,这里似乎风大了些,怕是受了凉了。”
“谢陛下。”
林然扶起娇弱的皇后,耳畔细语:“我已经发出了急令,催促皇弟回宫以庆佳喜。”
秦岚心里又是一阵惊,但仍盖不了喜悦之情。只是她有些惶恐,眼前的皇帝,眼前的陛下,眼前的林然,他是否全知晓了?是否全看透了?
林然没有在新月宫多呆,而是悠闲步至自己的寝宫内。
皇帝的寝宫别有一番霸主的真龙之气,古藤雕木,八角龙椅,暗红窗檩,澄金沙幔。林然靠床坐下,目光投视到床边的墙上——上面悬着一副白玉金渲的画。画中亭亭立着两名女子,看不真切年龄,只觉得惊世之容貌,犹比寒宫嫦娥,犹比瑶池君仙。
林然细细的看着,微微笑意拂面。
秦岚虽美,却不及这画中人百分之一,左颜汐虽美,亦不及这画中人百分之二。何等佳人,天上之物,轻薄尘世,君心思睹。
“她应该还活着……”林然喃喃低语。
寝宫幽幽无声。
群曷城。
“王爷!皇城有急讯!”涂龙匆忙间推门而入,见林逸之正与赵旬对席而坐。
林逸之看了他一眼,轻问:“何事,如此惊慌?”
涂龙面有难色,“陛下圣旨,令王爷速速回宫以庆退敌之功。”
林逸之神情随之一颤,很快恢复平静。“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涂龙细想了下,又问道:“王爷,是否需要预备马车……”
“不用了。”林逸之立刻回绝了他。他答应过,要等她两个月。
“属下知道了。”涂龙应了声,退下了。
待涂龙下去了,赵旬发出一阵戏谑的笑声。
“终于又看见他了,前阵子都见不着人影……”
林逸之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王爷何必介怀,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他并无好逑,只是思慕罢了。”赵旬开怀笑谈起来。
“将军说得直白,我也无意隐瞒。”林逸之淡淡一笑,举杯饮下。
“我虽然是粗鄙之人,但心思可不糊涂。”赵旬爽朗笑着,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涂龙身为王爷的亲卫队队长却日夜守侯在王妃身边,这实在……呵呵……”说着,他又笑起来。
林逸之也笑起来,只是多了些尴尬,“将军说笑了,涂龙既然是我王府中人,理当保护王妃安危……”
“哈哈哈……王爷你分明是吃味了……”赵旬大笑。
“我?我怎么吃味了?”林逸之一脸疑惑不解。
“王妃此次前往西婪,王爷为何让柳言前往而不让涂龙前往?若论武功,涂龙比柳言略胜一筹,该是更好的人选才是,不对吗,王爷?”赵旬一边若有所思的笑,一边看着林逸之。
“这是因为……”林逸之一时语塞。他也不知为何,每次看见涂龙注视左颜汐的眼神,他就会不快。若让涂龙随左颜汐一同去,恐怕他只会更加心神不宁吧。
“不过话说回来……”赵旬面色又沉下来,“王爷这,……也算是违抗皇命,会不会……”
林逸之无谓的一笑,“我与皇兄自幼感情甚好,何况我只是晚些再回去,应该不会因为此事治我的罪。将军无须为我担忧。”
赵旬一笑,“陛下与王爷手足之亲,感情深厚,这是朝野上下尽知的事,现在想来,陛下为王爷选妃,也实在是费劲心思啊……”
两人又一阵默契的笑声,双双举杯畅饮。
后世西婪史书记:华葛有女,美同仙人;领军一万,退敌成仁;天之大智,三计留存;天之绝色,二月无痕。
左颜汐以三计降伏东诸强军的智谋,加上天娇之色,使得西婪百姓与西婪臣子对其万分赞叹,皇帝没有任何推辞便赠上了三年交好的契约书,更加赙赠了诸多厚礼。而左颜汐归心似箭,尽管西婪国王与王子一再挽留,她仍然坚持要在两月之内赶回华葛,国王慷慨,千里礼兵相送,道路两旁被围观百姓堵得水泄不通,争相想要一睹华葛王妃的绝貌容色。
王子潇沭清鸾与西婪第一谋士潇沭瑶护在左颜汐马车左右,柳言随行其后。一干人马行至西婪最后一道关卡时,潇沭清鸾领头下马,走到马车前面,坐在马车前列的侍女杉儿,见是潇沭清鸾来了,便轻揭了幕帘,隐约看见里面的佳人一身青衣,斜斜的躺着。
“汐儿。”潇沭清鸾依然故我的唤道。
听这一声唤,杉儿与柳言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马车里的人可是华葛尊贵的王妃,竟然被他随意唤着名讳。不过碍于潇沭清鸾尊为王子,两人也不便多说什么,而且,这人似乎与王妃渊源颇深。
左颜汐懒懒的伸了下身子,似乎是犯困了,毕竟她为了打这一场辛劳仗已经几夜没睡好觉了。柔媚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已经到最后的关卡了吗?”
潇沭清鸾点点头,一改往日里的阴寒,几分惆怅的说道:“我与瑶儿在这里目送你。”
“不用了,你们还是快赶回去吧。一场战事,多少妻离子散,好好抚慰民心吧。”左颜汐淡淡的说。
“王妃娘娘,就请答应王子,让我们在这里目送您吧。”潇沭瑶也下了马,曲身说道。一段时间的相处,她非但没有嫉恨左颜汐,更觉得潇沭清鸾对左颜汐的情意是理所当然,如此佳人,又有谁能轻易放手呢?
左颜汐一阵沉默,片刻后出了声:“那好吧。……彼此珍重。”
杉儿放下了幕帘,潇沭清鸾的心也随之微微一颤——此一别,何时再相见?
若是别的女子,也许他会囚住她,绑住她,锁住她,以此拥有她的一切,可他却无法这样去对左颜汐,他爱她,也敬她,畏她……得了她一时,却失了她一辈子,他不愿意。
他等。
西婪海域,零散的几艘体积庞大的帆船缓慢行驶着,所行驶的方向正是东诸。东诸最为善战的军队败得一塌涂地,东诸最为英勇的将军此刻正望着渐行远去的西婪疆域,他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将军,观测过天气,今夜可能会有暴风雨,是否降帆抛锚?”
克罗蒙。俣轻轻点了点头,双眼仍然注视住前面一片寂蓝的海域。
他败了。
东诸大军谁能挡?天神仙君总相帮。
一首街头孩童声唱的打油诗,如今想起却叫克罗蒙。俣心中沉如千斤。
他败了,败得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左颜汐那三计,直到现在还叫他心惊胆战!
——第一计,两万胜五万。
东诸大军停靠在西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