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5·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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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5·归墟-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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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笙好奇的看着她——这个女子如此温婉秀气,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握剑的战士啊!真是奇怪,外头都打成那样了,白塔随时随地会崩塌,这个复国军的战士、此刻跑到白塔底下来做什么呢?
  然而,就在这个刹那,她看清楚了碧手里提着的东西,不由失声惊呼。
  碧从塔底走出来,一只手里握着一颗灵珠,照亮道路;另一手却吃力的提着一个五尺长、三尺宽的匣子——那个匣子是玉石雕刻而成,周身布满了繁复的符咒,仿佛在白塔倒塌时受了损伤,外表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这个匣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然而那笙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狂跳起来——那、那是什么?那个匣子,怎么看起来如此的眼熟?这种花纹,这种符咒,她之前已经在云荒大陆的各个角落看到过好几次!
  “大家快走吧,”碧吃力的将那个匣子抱在怀里,对其他人开口,“白塔被撞得厉害,说不定马上会彻底倒塌……我们得快些。”
  “是!”鲛人战士们纷纷领命,然而那笙却没有动,直直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忽地叫了起来:“六合封印!这是埋在白塔底下的封印……是那个臭手的身体啊!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碧同时也变了脸色,霍然住脚,转身凝视着这个异族少女。
  ——她是谁?龙神托付她看顾的、到底是谁?怎么能一口就说破了石匣的来历!
  “你拿臭手的身体做什么?”那笙脱口,看着鲛人女子,“你……你准备拿他怎样?”
  她握紧了双手,摆出一副警觉的模样,如果对方想对真岚的身体做什么坏事、她就准备冲上去阻止——然而,她却忘记了自己手上此刻已经不再有皇天神戒,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力量可以临时庇护她了。
  看着这个宛如小小斗鸡一样的女孩,碧冷冷回答:“海皇陛下吩咐我潜入这里,拿到这个匣子——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十戒的最后一枚被埋在了白塔底下,在苏摩全力一击破除九障封印之时,白塔根基上的封印也已同时被损坏。海皇在临去塔顶神殿之前将琉璃珠交给了她,并吩咐她设法进入白塔下的塔底密室,不惜一切代价夺取这个石匣——
  这本是颇为艰巨的任务,她调动了帝都可以调动的全部同族战士,甚至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然而却不料今晚正好发生了如此大事,白塔被撞毁,帝都动荡,到处一片混乱,塔中守卫空虚,所以她几乎没有费太大力气就进入了密室。
  然后,在地宫的最深处,顺利地找到了这个被砌筑在墙壁里的石匣。
  “海皇?”听得她的回答,那笙却是一愣,“你是说苏摩么?”
  “是。”碧有些诧异,“你认识陛下?”
  那笙吐了一口气:“那当然!——我们很熟呢!对了,你知道炎汐吧?”
  “……”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少女,然而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温和下去,“我当然知道左权使炎汐——莫非你也认识他?”
  “当然!”那笙仰起了头,眉目间都带着笑意,“他是我喜欢的人啊!”
  碧不做声的吸了一口气,恍然:原来是她?——那个复国军传说的那个迷上了左权使的苗人姑娘?那个戴着皇天的女子?
  然而,她的态度却忽然间又变得强硬起来,冷冷看着她:“可是,你手上怎么没有皇天神戒?——你不是都和空桑人在一起的么,怎么忽然又要我们海国来庇护?”
  那笙很是敏锐,发现了对方眼里的敌意,一时小孩子心性泛起,抵触的情绪昂然抬头。再也不肯好好回答对方问题,只哼了一声:“你管我来这里干吗?——反正那条龙吩咐你照顾我,你敢不听?”
  碰了一个钉子,碧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怒意。然而很快又平复下来,淡淡:“你说的对,我必须听从龙神的命令——赶快跟我出去,我要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去安全的地方?”那笙一边跟上去,一边问,“哪里?”
  “回镜湖复国军大营。”碧吃力的抱起那个石匣,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入怀中,“反正海皇也命我拿到石匣、立刻送回去交给炎汐——你就跟我跟我一起去吧。”
  “炎汐!”那笙一声欢呼跳了起来,“带我去见炎汐?”
  ——真是太好了……居然很快又能见到炎汐了!上次她戴着皇天,前去复国军大营时很是不受欢迎,匆匆一见便又分离,甚至没办法和他好好的说上几句话。而这一次,有了海皇和龙神的双重命令,对方应该不会再把她赶出去了吧?
  看了欢呼雀跃的女孩一眼,和炎汐共事多年的暗部女战士心里微微诧异:左权使向来沉稳内敛,做事老练,怎么会喜欢这样张牙舞爪的小孩子呢?
  然而,她只是在文鳐鱼的带领下转过了身:“那么,走吧。”
  “哎呀,大姐姐,你真是好人!”那笙心情大好,瞬间对碧转了印象,一路上跟在后头讨好的喋喋不休,“姐姐你累不累?我来帮你抱好了!”
  “不用。”
  “啊?那么……那颗珠子我来拿,替你照路,好不好?”
  “不用。”
  “呃……那么,那么……要我帮忙做什么姐姐尽管说!”
  “能安静一些么?别引起沧流人的注意。”
  “啊?……噢,好吧。”
  一行人匆匆地离开了白塔地宫,消失在血火映照的夜色里。
  而头顶万丈高的天空里,激烈的战斗还在持续,华丽的术法一个接一个使出,力量的交锋如同波涛汹涌冲撞,在漆黑色的夜幕里,绽放出漫天烟火般的色彩。
  那笙怔怔的看了天空片刻,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唉……那只臭手的身体,还在这位鲛人姐姐手里呢~他们在那么高的地方打斗,天空里笼罩着那么强大的结界,没有了皇天的帮助,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石匣封印解开、把身体送还给他了……
  臭手啊臭手,你可千万别有事才好。等你平安回到了镜湖底下的无色城,我一定说服炎汐把你的身体还给你。
 
  星辰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在逆转,北斗指向南方,破军光芒时明时灭。
  而断裂的白塔上,那一场旷古未有的战斗还在继续。
  巨大的迦楼罗金翅鸟静静停着,在冷月下放出冷冷的金属光泽。而飞鸟的翅膀上,飞龙萦绕、剑光穿梭,仿佛雷霆闪电交汇。
  轰然巨响之后,人影乍合又分。云焕身子一晃,霍然倒退了三步,依然无法止住去势,踉跄单膝跪倒在金色的机翼上,抬手撑着地面,剧烈的喘息,有鲜血从他的唇角滴滴坠落。迦楼罗在微微颤栗,仿佛感知到了滴落鲜血的温度。
  云焕眼里的金光时明时灭,难以为继,然而杀气却愈发重了。
  ——不行……现在这样的情况,以一对二,他根本没有获胜的把握。
  再这样下去,不等天亮、就会被杀!
  “潇!潇!”他扬起头,厉声呼喊傀儡的名字,“唤醒迦楼罗!”
  “是。”迦楼罗传来了低微的回应,似乎在极力的挣扎,试图震翅而起,却无法摆脱重创后的衰竭。云焕在金色的巨翅上抬头仰望苍穹——黑色的天幕里,北斗尚自围绕着破军缓缓转动,星野变幻莫测。
  怎么回事?他已然舍弃一切,为什么还没有彻底得到智者许诺的“那种力量”?!
  “还没办法凝聚么?”一击之后,龙神再度返身,沉声询问真岚。与此同时,巨龙的爪子一伸,及时勾住了那一只掉落的右足,甩回了背上。
  “还没办法。”龙背上,那颗头颅沮丧的喃喃,“或许等日出后,力量会充盈一些。”
  ——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的时候,自己这个身体成为最大阻碍?
  “不能再等了……必须趁着破军尚未完全觉醒时消灭他!”龙神发出一声长吟,俯视着金色翅膀上聚气成剑、严阵以待的沧流军人,“再等一会,可能迦楼罗就完成自我修复了。”
  然而,就在商榷对策的那一刻、他们忽然听到了头顶巨大的轰鸣!那是旷世力量交锋时,因为相互撞击、湮灭而发出的可怖声音——无论是龙神、真岚,还是云焕,都在那一刻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天,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这是什么?万丈高空上虚浮着一团炽热的光芒,仿佛夜里忽然升起了一轮旭日,与高空冷月相互映照!
  ——神庙在燃烧。
  日月同现于苍穹之下。


二、千年

  在那一击袭来时,白璎根本无法躲避。
  她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最熟悉的人对自己发出了必杀的一击。那些锋利的引线呼啸而来,在半空中忽然凝聚成一束、直取她的心脏!
  只有一步的距离。
  后土神戒发出了璀璨的光华,展开屏障护卫着主人。背后的黑暗里有个声音低低笑了一声,一道金光激射而来,压住了后土的光芒,黑暗和白光纠缠在一起。
  引线继续呼啸而至。
  魔!是魔在操纵着一切,要让他们两人自相残杀的死在这里!
  白璎竭尽全力想要退避,然而一步的距离实在太近,她根本无法在这一瞬间做出有效的防卫。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道死亡的光呼啸而来,刺入了自己的心口——刚刚凝聚回血肉之躯的身体裂开,鲜红色的血飞溅而出。
  那张冷漠的脸近在咫尺,邪异而苍白,黑暗的双眸黯淡无光。他周身燃烧着无形的黑色火焰,那种火焰是由内而外出现的,瞬间将他吞噬。
  在这一刹那,她只觉得恍惚,眼前的一切仿佛和百年前重叠了。
  苏摩……在最后的一瞬,她脱口喃喃,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引线呼啸而来,洞穿了她的心脏,从她背后透出。他因为巨大的冲力而急遽前进,止不住身形,撞入她展开的双臂中间。在刺穿她心脏后,他停住了,就这样静静地停在她的双臂之间,无声无息,仿佛死去。然而她却能够听到他体内那个狂笑的声音,细细的,尖利的,如此得意又如此酣畅——那,应该是他那个始终不肯消失、满怀仇恨的孪生兄弟吧?
  阿诺……到了如今,你可满足?
  在刺杀完成的一瞬,那些黑色的火焰都熄灭了。阿诺从他体内悄然撤离,将这个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孪生兄弟,残忍地旁观接下来的死亡。
  在眼里黑暗退去的瞬间,苏摩怔在了原地,无法说话。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张开了双臂,贴近了他,轻声呼唤:苏摩,苏摩。
  没有想到,一百年后,我居然第二次死在了你的手里……难道,你就是我始终无法摆脱的宿命诅咒?那一瞬,她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坦然,所有的坚持和守望都颓然溃败,仿佛一片到了季节、从树梢落下的叶子,准备随着湍急的水流飘然远去。
  真好……真好。就这样结束,也是不错。
  她紧贴着他的胸口,感觉他冰冷的身体正在被她心口滚烫的热血温暖。
  苏摩怔怔看着她,双手保持着一击过后的姿式,不知道神智是否已然恢复,脸上却毫无表情。她只觉得他的身体开始渐渐发抖,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我,我又……”她听到他开口,握着引线的双手剧烈颤抖。
  “别动,别动。再动的话,血会流得更快”她低声喃喃,因为苦痛而抱紧了他,“不必抱歉……要知道,这个新的身体,本来也是你给我的。”
  苏摩不敢再动,双手仿佛凝固了,在黑暗的神庙里僵硬着。怀里的人是如此的温暖宁静,洁净美好,简直和他来自于两个世界——那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在这样的纯白色光芒下自惭形秽的吧?怀着那样黑暗的一颗心,又怎敢靠近。
  白璎在黑暗里沉默,感觉最初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后、身体居然渐渐麻木,再也感觉不到疼痛——是死亡即将来临了么……这个刚刚新生不久的身体、又要再度毁灭了?
  她没有觉得恐惧,只是平静坦然地注视着这一切。没关系,百年前她已经死过一次,百年后,也不吝于再死去一次。反正,对她而言,整个生命都已经献给了家与国,肉体和灵魂的存亡已然无可顾惜。
  黑暗中,苏摩仿佛也渐渐平静,身体的颤栗奇异地悄然停止。
  她忽然感觉到一双手迟疑着抬起、从背后抱住了她,缓缓收紧——那双手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颤抖,却又那样的用力,坚决而确定地将她拥入了怀里,再不肯松开分毫。那一个濒死间的拥抱,几乎令她窒息。
  “对不起。”一个声音轻声道,恍惚间穿越了上百年才传到耳畔。
  她忽然一惊:对不起?这是做梦么?居然真的有一天,他会亲口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不,不用说对不起。从来,我就没有责备过你啊……白璎攀住了他的手,想抬头对他微笑,却听到了身后魔的狂笑——那样的得意而狂妄,带着操纵生死、毁灭一切的睥睨。神庙里的黑暗气息越来越浓重,仿佛要吞没这个六合间的一切!
  她悚然一惊,极力凝聚自己溃散的神智。
  不,魔还没有死!如果她就这样死去的话,还有谁能够遏止它?不可以,不可以就这样半途而废,否则,也太过于不甘了啊……怎能就这样罢手!
  “苏摩!”她霍然抬头,在他耳畔低语,“我身体现在好像还能动,还有再出一剑的力量——来,帮帮我,一起把它给封印了吧!就趁现在!”
  然而,苏摩却没有说话。她诧异地看向他,却发现他略略抬起头,凝视着虚空中的某处,似乎忽然有一瞬的失神。瘦峭的双手停在她背部,有略微的颤抖。
  “怎么了?”她低声问,发现对方的神色有些异常。
  外面夜空里战斗正酣,不断有风隼拖着长长的火光坠向大地。神庙里一片寂静,只有魔低沉而狂妄的笑声一步步的逼近。
  同伴尚未有回应,白璎再也不能等待,毫不犹豫地倒退了一步,霍然转身。
  一步之后,她就退出了他的怀抱,洞穿心肺的引线从她身体里抽离——然而,奇怪的是、居然没有血流出来。在离开了她身体后,她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平复,只是一眨眼便仿佛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的消失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惊骇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然而,背后迫近的杀机已令她没有时间多想。
  “动手!”忽然间,那个沉默的人开口了,急促而决断。
  黑暗里忽然仿佛有万点星辰亮起,苏摩忽然动了,动作快如疾风闪电。从他的十指之间闪耀出了千万道引线,只是一瞬间就在神庙内织出了重重的网,将正在移动的破坏神石像如茧般的包裹起来!
  仿佛心有灵犀,同一时刻、白璎应声点足,合身飞掠而去,将所有力量凝聚在了右手上,一剑刺向了那个魔——后土神戒回应出了极灿烂的光华,上古传承的力量涌向她的手指,光剑上吞吐出凌厉的光芒,在一瞬割裂了黑夜!
  “你……!”那一瞬,魔仿佛明白了什么,发出震惊的低呼,“你居然……”
  巨大的力量交锋令一切四分五裂。
  耀眼的光从神庙内四射而出,炫住了每个人的眼睛。光芒的中心,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一分分的崩溃——那,是魔的石像,正在一片一片、由内而外地碎裂。
  将所有力量凝聚在一剑、完成最后的一击后,白璎剧烈的喘息,却不敢拔出自己贯穿在石像上的光剑——因为生怕一抽剑、这个魔鬼便会如同前面上百次一样,再度凝聚成形。她不敢抽出剑来,却衰弱得几乎无法保持光剑里凝聚的剑气。
  身上的伤口已经莫名其妙的愈合了,然而她却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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