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别爱碰触她小巧微翘的鼻头,以感觉她的喘息热热地扑在他的嘴唇上。
昨天她生病后的依赖表现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她不是不会爱,只是不敢爱。既然如此,他可以更耐心更主动一些。
“吃饭。”
他回到厨房盛粥,听见客厅里电话骤然响起,不小心被烫了一下,赶紧摸摸耳朵,冲薛葵喊了一句。
“接电话。”
薛葵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只觉得自己站在地狱最深处狂笑,充满堕落的罪恶感。他要亲她,她就给他亲,他要她接电话,她就帮他接——她薛葵是否顺从乖巧得过了头?
“你自己接。”
“好。那我过来的时候还要再亲亲你。”
薛葵赶紧拿起电话。展开急吼吼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卓正扬,我上当了!我买了一包金针菇!太可恶啦!”
想来是业务上的问题。她急急跑到厨房里把话筒递给卓正扬。
“展开说他买了一包金针菇。是代号?还是你来接吧。”
卓正扬也不明白,于是接过电话,薛葵的手指在他手心里一滑,立刻躲开,他不想将她逼得太紧,于是专心去听展开说话。
“什么事?”
展开站在水族箱前面直跳脚。里面一丛丛金黄色公主海葵摇曳生姿,在他看来却是示威——明明拿回来的时候还是一块鲜蓝色软软滑滑的肥皂片,伸展开却成了金针菇。
早知道海葵是这副德行,他才不买!
“软体缸可真难伺候,我买了一大堆过滤器,造流泵,石头,砂子,树根,外加两条小丑鱼,就为了衬托这一包菌类?那我还不如种点蘑菇。”
卓正扬这才明白他意指什么,看看正在十分贤惠地拿筷子和调羹的薛葵,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
“展开自幼失恃,多多少少有点恋母情结。薛葵又是个母性极强的人,他们两个相处起来才比较轻松自在。正扬,你不是不敢爱,只是不会爱。薛葵这样的女孩子,我是真的觉得你衬不起,反而比较适合展开。”
因了刚才的深吻,他踌躇满志,要证明给母亲看,她大错特错了。
“那就拿过来加菜。我听说金针燉番茄十分美味。”
“什么?”真要吃了他的海葵,展开还是十分舍不得,“不要开玩笑。”
“我正在做饭,你来不来。”
“就你那手艺,不去。”
展开挂断电话,抱着手看小丑公子快乐地在公主海葵的卷须里钻来钻去,拼命地用嘴去拱它的触手,但公主海葵只是卷成树枝状,安详地任由公子小丑胡闹。
水族店的老板告诉他,新手最好从奶嘴海葵入手,容易养活;但是他不肯,非要买名字最动听的公主海葵,老板就逼他发誓,倘若养死,与人无尤。深入研究过百科全书的展开想,不就是六放珊瑚亚纲海葵目的 么,凭他的聪明才智,哪里就养不活?
尤其是卓正扬发出了要吃掉它的恐吓之后,展开下定决心,这丛海葵,一定要在他手上养的漂漂亮亮,健健康康。
薛葵只摆了一副餐具。卓正扬突然想起她晚上只喝牛奶。
他不由分说,又拿了一副碗筷出来,盛好白粥,放在她面前。
“这里没有牛奶。你得吃饭。”
薛葵沉默着抵抗。卓正扬对她这一招已经习以为常,非常平静地把一碟碟热好的家常小菜都端出来放在饭桌上,还有他第一次做的隔水蒸蛋,可是薛葵看也不看一眼。
他不生气。他干嘛和她这么多年的习惯较劲,他要慢慢地让她改过来。
“薛葵,你听清楚了:我卓正扬的女朋友,一日三餐都必须和我一起吃。如果不肯吃,我就喂她吃。如果喂她都不吃,那我就陪她一起挨饿。”
在他的强势要求下,薛葵觉得自己的辩解十分虚弱无力。
“卓正扬,你知道的。我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他不着急。他有杀手锏。
“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抱着我妈一个劲儿地叫我的名字?对了,据说你还讲了许多情话,你确定要在吃饭的时候听我一一讲出来?”
薛葵只觉得从未如此难堪过。还不如真的赤身裸体站在公告栏前看成绩单。
“我要回家。”
卓正扬只肯做一点退让。
“吃完了就送你回去。”
可她真的不想吃。这种状态,谁还吃得下?她觉得一团委屈堵在喉头,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她知道这事情发展下去,只会像出水痘那一年,吃什么吐什么,更加难看。她偏过头去,大脑疯狂运转,思考着脱身的方法,卓正扬看她迟迟不落筷,决定履行自己说过的话,一言不发坐到她身边,舀起一勺白粥送到她嘴边,薛葵猛地站起来,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求求你,不要这样。”
她的示弱令他更加难过,不知道到底要怎样的甜言蜜语才能哄她吃东西,于是放软了态度。
“你知不知道你虚弱到了心律不齐的地步?如果再这样节制饮食,会猝死。”
他们两个是不同世界的人。薛葵终于狠狠地说出了她一直都想说的话。
“卓正扬,你得天独厚,养尊处优,不会明白一个人要有多强大的毅力才能约束自己。不要继续摧毁我的意志,我讨厌你,讨厌碳水化合物,也讨厌这种放任自流的生活状态。”
她说的是实话。卓正扬会唤醒她身上所有的劣性,这次生病更是让她看清楚了这一点。在卓正扬面前,她的坚强独立都变得不堪一击。
卓正扬缓缓地放底手,调羹在饭桌上轻轻磕出一声,再无任何动静,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良久,他才作出反应,声音十分沉痛。
“原来你觉得同我一起就是自暴自弃。薛葵,你这话太伤人。”
薛葵冷冷道:“我哪里说错?只是话说得重了点,你就觉得受不了。”
那如果换卓正扬来经历她的一切,岂不是要去自杀。
卓正扬完全没了胃口。他一言不发地推开椅子,走进卧室,薛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想他大概是彻底对她失望了,于是跟进去拿行李。
“你不用送我,告诉我这是哪里就行了,我自己搭公车。”
卓正扬皱眉看着她,手里拿着一本相簿。
“我几时说要送你回去。”
他在床边坐下,翻开相簿。
“薛葵,你过来。”
他翻出一张照片,递到薛葵面前。是他和何祺华的合影,穿晨礼服的何祺华,薛葵惊得直跳起来,卓正扬按住她的手,强迫她坐在自己身边,哪里都不许逃。
她认得这身衣服,记得这张照片的拍摄日期。她那天还帮何祺华整理过领结,夸他是个帅气的中年人。
“这张照片,摄于八年前远星何祺华的订婚宴。我和展开,当时都是远星的员工。订婚宴开始前,我到停车坪抽烟,一个女孩子跑过来求我带她走,可是我无动于衷。”
薛葵疑惑地望着卓正扬的侧脸,这件事情她完全没有印象,她当时慌里慌张,随便抓住个人就求救——她甚至早已忘记她是否求救过。
“我从底特律回来的那一天发现那个女孩子就是你。你说你讨厌我,那你知不知道我又多么憎恨自己。”
薛葵完全没有想过卓正扬竟然还有这样的心结,于是拍拍他的背,十分温柔地安慰他。
“所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补偿我?你真傻,为什么不早说呢,当时我很混乱,发生了什么根本没有印象。这都是很无谓的东西,根本不应该影响你现在的生活,你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好不好?”
卓正扬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撕掉了手中照片。
“好,那你也别再因为这种无谓的过去折磨自己。”
薛葵脑中一震,在卓正扬突如其来的反击下,她突然失去了否认的勇气。
“你……你少管闲事。”
卓正扬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住薛葵,盯得她垂下眼帘,伸手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去,卓正扬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本汽车杂志,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
“据说昨天晚上有人哭着喊着说很喜欢我,今天却突然拒我于千里之外,这不是自我折磨是什么。不要说你是烧糊涂了,我发烧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别扭。”
薛葵无话可说。这就是授人以柄的恶果。
“你有多么的不在乎我没救你,我就有多么的不在乎你所谓的缺点。谁会在意那些?”他把杂志丢到一旁,抱住薛葵,“据说你还想让我抱抱你。可是你太瘦了,抱着让人心痛。”
薛葵心想,这苏医生怎么什么都和她儿子说!她又一点都不记得,无从对证。
“想不到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母子吧?”他揽着她的脑袋,小狗似的蹭她的鼻尖,黏黏地唤着她的名字,“我饿了。我们吃饭好不好?”
真是她命里的克星。还不如克死她算了。
在他期待的目光里,薛葵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好。”
第十五章
最近蒋晴觉得天底下最不般配的夫妻,当属江东方和沈西西。
她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丰神俊朗,优秀无匹的江组长,为什么娶白目痴呆,平庸无奇的女人为妻。许达常说沈西西是自己的关门弟子,已经将十八般武艺倾囊相授,但其实他带沈西西的时候出于护花心态,对她要求极低,沈西西简直被惯得不像话,堂堂生物系博士研究生,居然连的搜索功能都不会使用,每次要使用生物信息学方面的软件,就大喊大叫如同溺水一般。
“东东,东东,救我,救我。”
薛葵和许达不一样,对弟子要求非常严厉,历经四年时间,培育出江东方这样一株奇葩,样样精通,十项全能,任何生物难题到了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用严谨查找功能,”江东方滑着鼠标,三下五除二就帮爱妻搞定了,“你看,是不是这条代码?”
沈西西旁若无人地抱着江东方撒娇。
“老公,你真是我的小叮当。”
这个时候蒋晴往往在一旁做实验。三百八十四孔板一孔一孔地加样,焦头烂额——江东方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叫她动作快一些,免得样品蒸发掉了——她对于江东方总是言听计从,十分配合,江东方也常常在许达面前夸她越来越勤快,越来越伶俐。
蒋晴不无惋惜地想,沈西西根本不是个值得被江东方宠爱的女人。
对,只是惋惜,不是嫉妒。江东方值得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女性陪伴左右,而不是这个越长越回去的沈西西。实验室每天九点签到的规矩,对已婚妇女沈西西简直就是一纸空文,她要么就不出现,要么就中午才晃过来,说就天下无敌,要帮江东方做实验,做就有心无力,一次江东方的样品交给沈西西让她放进培养箱,结果江沈氏顺手搁在台面上,去玩扫雷了,蒋晴在一旁看的一清二楚,带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没做声,结果那一整组的样品全废掉,她知道那是江东方的心血,得意地等在一边看这夫妻两个如何吵架。
但是江东方只是叹了一口气,一点都不责怪爱妻,反而是沈西西因为这件事情十分难过,为了发泄情绪,在淘宝上买了两千多的衣服,还是江东方付账。这怎能不让蒋晴顿生“人比人气死人”的悲叹。
更过分的是,这个沈西西,结了婚,连体质都改变了,号称自己和东东吃不下生物大楼的专供午餐,每天带着情侣便当来拯救老公的胃,两个人窝在休息室里,头挨着头,甜甜蜜蜜地吃东西,这更让每天忙得只能吃蹩脚盖浇饭的蒋晴难过——沈西西还没回到实验室之前,有一段时间江东方觉得带便当太麻烦,蒋晴就自告奋勇地每天中午帮他买午餐,江东方爱吃牛肉,她可以偷偷地把自己碗里所有的牛柳都拨给他,买了几次,她就不作声了,一到饭点就故意东摸西摸地找点事情来做,非要等江东方疾呼肚饿,问她吃过没有,需不需要带一份的时候,她就矜持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同他一起去午餐供应点选餐,再带回实验室一起吃。
那个时候的江东方什么都吃,哪有沈西西说的那样挑食!
她觉得那次污染事件是她和江东方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可以投射出许多事情,和江东方一起吃中饭是她每天实验生涯最快乐的时光,但是现在沈西西回到了实验室,她就连这点权利也被剥夺了。
真的太过分。
其实种种这些,在于江东方不过是爱护师妹,想手把手地把她教出来,在于蒋晴,却是大有深意。她怎么看沈西西,都不觉得她和江东方有夫妻相,怎么会结婚?真是草率。她见过太多这种因为和前女友分手,所以匆匆投向另外一个女人怀抱的例子,江东方是不是因为那个白纯,所以很快和沈西西结婚?她号称是生物大楼的八卦中转站,也打听过白纯的消息,听说她已经投身娱乐圈,开始新的生活,便觉得世事无常,因为江东方再也见不到那个让他伤心难过的女孩子了。
沈西西回到实验室,就隐隐觉察到了蒋晴的这段心思。别看她每天只是坐在实验桌前打瞌睡或者猫在网上淘宝,但江东方是何等优秀的人物,现在小姑娘道德观念可不比从前,即使打上了已婚标签,也照抢不误,更何况蒋晴现在不比刚进实验室那阵儿拘谨,经常大出风头,连江东方都不得不承认,蒋晴进步神速,几乎可以独当一面。
她同蒋晴在议论八卦中产生的战友情感,不至于让她可以将丈夫拱手相让,她知道江东方肯定看不上蒋晴,但总在跟前晃来晃去,也是个心腹大患。她对许达提了几次,旁敲侧击地表示江东方已经结婚了,不适合带师妹,但是许达不以为意,他的信条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况且江东方怎么可能看得上蒋晴,有句话说的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可是许达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赶紧补充一句。
“你就是江东方的沧海巫山,知道不?别胡思乱想啦。”
沈西西不会在江东方面前上演明争暗斗的戏码。那是没有自信的女人才会做的事情。她装傻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还提出了以后每天也帮蒋晴带午饭的建议,蒋晴当然是受之有愧,连连拒绝,沈西西不坚持,但和蒋晴的感情更深了一步,常常一手牵着江东方,一手牵着蒋晴,看在许达眼里,十分嫉妒——如今时代开明,不许蓄养姬妾,这江东方怎么还能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呢?真是气煞他也。
蒋晴倒是很怕沈西西特别亲昵地喊自己的名字,因为那种情况下,就表示她又不得不出卖一两条关于薛葵的八卦来换取沈西西的好感。
而她现在只能编造故事了。
“蒋晴!”
沈西西又喊她了。她刚刚做完一组实验,磨磨蹭蹭地不想过去,但是沈西西一叠声地喊,江东方笑着说:“沈师姐喊你,肯定是有事情,你就过去吧。”
蒋晴心里视死如归,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沈师姐,什么事情。”
沈西西抓住她的手,哎呦一声。
“你的手好冰啊,肯定是刚才做实验的时候泡了冰水,快,拿着这个暖手袋。”
“谢谢。”
沈西西裹在江东方的外套里,同蒋晴窃窃私语起来。
“蒋晴,上次那件事情你打听到了吗?”
蒋晴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手里捧着一团热火,扔又扔不掉,吞又吞不落。她早已后悔,当初不该为了拉近和沈西西的距离而出卖了薛葵的秘密,她明明知道那个开凌志的中年猥琐男是薛葵的大舅,所谓的被包养只是从薛葵的自暴自弃揣测而来,完全子虚乌有,就算外面的风言风语再恶毒,她作为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