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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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时光-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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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出去吗?”罗音只得没话找话地说。
  伊敏点头,然后指一下她手上拿的冰激淋:“小心。”
  话音没落,罗音只觉胸前一凉,一团融化的冰激淋已经滴到了衣服上,伊敏好笑:“先走了,再见。”
  罗音走上楼梯,转角处有一面大镜子,她停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短发乱蓬蓬的,一部分翻翘着,一部分被汗粘在额头上,皮肤这个夏天已经被晒成了小麦色,斜背着个大包,汗透了的T恤皱巴巴没一点形状,胸前是一块巧克力色的污渍。
  她打量着自己,将蛋筒塞进嘴里,想:好吧,她得谢谢这个男人只是漫不经心扫视了自己一下而没多看一眼。尽管她此时没有任何和他搭讪的勇气,而且猜想以后也不可能干出这事,还是不愿意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落到他眼里。
  宿舍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罗音走到拐角窗前,恰好看到那辆捷达利落地在宿舍前掉头而去。她对自己说,别人的男人,别人的恋爱,当观众真是很无趣的一件事,可以打住了。
  苏哲带伊敏去她打工的商场旁边的一家家常菜馆,他已经先打电话过去点好了菜,两人落座一会菜就上齐了。伊敏这段时间的晚餐都是店里卖不动到规定时间要处理掉的汉堡,早吃伤了,她叫了碗米饭,匆匆吃完就要走,苏哲一把按住她,盛碗汤看她喝:“下班了直接去地下车库,我在那等你。”
  伊敏做满四个小时,换好衣服,下到地下车库,苏哲已经发动了车子等在那,她坐进去,苏哲一耸鼻子:“谁带着这一身味道都会没胃口吃饭的。”
  伊敏伸手拉门就要出去,他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拖回座位系上安全带,同时将车门落锁,笑道:“哎,不用这么大反应吧,平时你开得起玩笑的嘛。”
  伊敏只想,自己就算有幽默感,恐怕也被他今天奇怪的行为给折磨没了。她挣开他的手,疲乏地靠到座椅背上。
  苏哲发动车子,闲闲地问:“你准备申请哪几间学校?”
  伊敏怔了一下,并不打算说自己连申请学校的钱都没着落:“看托福成绩出来再说吧,今天考得一般,未见得有把握申请到理想学校的奖学金。”
  “那你有什么打算?”
  “接着上学,明年毕业了先找份工作,然后再考一次。”
  苏哲没说话,她也不想开口了,本以为考试完了可以放松一点,可是现在她耳内鸣响得甚至比前几天还要厉害,让她心烦意乱,她合上眼睛,揉着自己的耳朵。
  “明天我带你去好好检查一下耳朵吧。”苏哲侧头看下她疲倦消瘦的脸。
  “检查过了,医生说是神经性耳鸣,也说不上严重,注意休息就可以了。”
  “那把快餐厅的工作辞了,趁离开学还有几天,在我这边好好休息一下。”
  伊敏放下手,转头看着他:“我们能不能不要装着什么都没发生?”
  黑暗中看不清苏哲的表情,停了一会,他轻声笑了,可笑声里并无愉悦:“是的,的确发生了一些事,可是对这些事,我们的理解肯定不一样。”
  谈话再度没法继续下去了。伊敏挫败地想,反正她从来也没弄懂这个男人的想法,好象现在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苏哲将车驶进小区停好,伊敏下车,下意识仰头看看天,满天的繁星,明天大概仍然是个晴热的天气,苏哲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
  “真的快忘了我吗?”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本地的夏天向来白天炎热,夜晚相对湿度大而又闷热,此时一丝风也没有,小区里根本无人走动,大约都回家开了空调纳凉。两个人身体纠缠在一起,瞬间就都大汗淋漓了。伊敏挣扎了一下,可是他抱得那么紧,她根本挣不脱。
  “如果你只是想知道这,那么好吧,我说谎了,你的拥抱和你的吻我全记得,”她回头,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同样轻声说,“可是那又怎么样?”
  不等她说完,他已经扳过她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第 32 章

  苏哲从来没有这么霸道地吻过伊敏。她被挤压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上汽车一阵疼痛,可是她的一声痛呼还来不及脱口而出就被他吞噬了,他的唇舌灼热而急迫地压迫着她,她的耳内嗡然作响,却又不象刚才的耳鸣,只觉得全身象火烧一样,呼吸全部被掠夺了,她死死抓住苏哲的衬衫,回应着他的吻。
  这时一束手电筒光柱往他们这边晃过来,物业巡逻的保安在不远处犹疑地停下脚步:“两位住这的吗?”
  伊敏大窘,侧头避开电筒光。苏哲站直身体,电筒光掠过他的脸,伊敏可以清楚看到他脸上挂满汗珠,他声音很镇定地说:“是我,马上上楼。”
  保安认识他,马上移开手电筒:“晚上好,苏先生,再见。”
  伊敏无力地靠在车上,她的心在几乎不胜负荷地狂跳,苏哲揽住她,替她抹一下满头的汗,拉着她的手走进单元上了楼。
  一开门,室内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伊敏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冷汗仍在顺着脊背不停向下流淌。
  不等她反应过来,苏哲已经紧紧抱住她,牙齿咬向她的颈项,她的动脉在他齿间激烈地搏动着,他狠狠吮吸,压迫得她几乎有了窒息感。她一阵颤栗眩晕,只能更紧地抱住他,仿佛在陷溺之际抓住仅有的浮木。
  他抱起她走进卧室,他的身体和她的紧紧贴合在了一起,他进入她,同时逼近她的眼睛直视着她:“只记住我的吻和拥抱还不够,你得记住更多。”
  伴随着这句话,他狠狠冲击,伊敏先是咬紧嘴唇,手指深深掐进他背上的肌肉中,终于还是忍不住支离破碎地叫出了声。
  在她的呻吟中,他贴近她的耳朵,“说,说你不会忘记我。”
  她一偏头,一口咬在他肩头,绝望地用力,嘴里是他咸涩的汗水味道,她毫不留情地继续狠狠咬着,直到尝到一点腥味才松开,然后同样直视着正在她身上起伏的他的眼睛:“那么好吧,你也一样要记得我。”
  伊敏醒来时,天还没亮,苏哲并不在床上。她一下睡意全没了,翻身坐起,出了一会神,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洗头。
  她对着镜子将头发吹到半干,她拂开镜子上的水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眼神不复以前的澄静无波,却带了几分连自己都不明白的迷惘。她抚摸着颈上的斑斑红痕想,幸好开学还有好几天,不然这样的大热天,怎么遮掩得住。
  伊敏走出卧室,果然苏哲正开了一半窗子,坐在飘窗台上抽烟。见她过来,他掐灭烟,将烟灰缸挪开,然后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良久不做声。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轻声问。
  “有时候我恨你对人完全无视近乎迟钝,有时候我又恨你这样的聪明,”他抬起头看着她,此时接近黎明了,夏天天亮得早,微微一点晨光中,他的神情有点苦涩,没什么凉意的风从窗子里吹进来,毕竟带着点清新气息。
  “这不需要太多的聪明,对不对?毕竟你都给了那么多的提示,一定要我记住你。我的逻辑一向学得不坏的。”
  “我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伊敏。”
  轮到伊敏长久地沉默了,她靠在苏哲怀里,出神地看着窗纱随风轻轻摆动。
  “我跟你说过我和我父亲关系不大好吧。用不大好来形容,可能太温和了一点。有一段时间,我们完全不说话,具体为了什么,我倒是记不大清楚了。”说到这,苏哲几乎下意识又想抽烟,但还是忍住了,“可能应该和我妈妈有关系。她是我父亲的第二个妻子,前妻病逝的,我还有个大我九岁的异母哥哥,你看,够复杂吧。”
  伊敏想到自己有继父、继母、异母妹妹、异父弟弟各一名,嘴角挂了个苦笑,但还是不说什么。
  “我妈妈,怎么说呢,我觉得她这一生应该算过得很委屈,可能她自己不这么想就是了。妙龄未婚女子,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亲戚众多的大家庭,还得侍奉公婆,那两位,嘿,真不是平常好伺候的那种老人。”苏哲抚摸着她的头发,迟疑一下,接着说,“我妈对我哥哥远比对我好,这个其实我也并不介意。但她讨好那个家的每个人到了卑微的地步,而每个人都觉得她的牺牲付出是理所当然的事,包括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父亲。我讨厌她那样生活,虽然那完全是她自愿的选择。所以,我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父亲后来带全家去了南方经商,我一个人坚持留在了这边,上中学、大学,然后出国,回来也不去他的公司。”
  伊敏反手过去安抚地摸下他的脸,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对,你别说什么安慰的话,我也并不为这些事难过。我只是想解释清楚罢了,这一团复杂家事,我没跟别人说过。上个星期,记得吗?我们在商场地下车库碰到的前一天,我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她一向纵容我,知道我不愿意受那个家的约束。但那天她头次开口,求我一定去深圳,不要再和父亲别扭下去了。”
  “我能理解,你不用解释什么了。”
  “我答应了她,当天就给北京办事处发了辞职报告,眼下只等交接了。可是我放不下你,伊敏,就算那天不遇到你也一样。只是遇到以后,我更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伊敏不想对话这么沉重,笑了:“你放不下我的方法很有趣,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学会那样牵挂一个人。既保持了深情,也不耽误享受生活。”
  苏哲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手臂狠狠紧一下:“我都不敢指望你是在吃醋。”
  伊敏回头斜睨他一眼:“我不会对一个没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有要求的,可是真在一起的话,我会是个苛刻的人。”
  苏哲哑然,停了一会才说:“你一直活得认真,让我惭愧。之所以答应我妈回去,我也是想,不应该再这么得过且过混下去了。”停了一下,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不想打扰你考试,只好等你考完再说。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不是一场游戏,我从来不会对待一个游戏认真到这一步。知道你计划出国,我发火发得很没道理,可是我真的很生气,说不出原因的生气。”
  “好了,你不用再生我的气了,我们都得做自己该做的事。”伊敏叹口气,“放心,我不会发火,我想我也没权利发火,毕竟你不是第一个想离开的那个人。”
  “非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讲公平吗?”
  “不关公平的事,苏哲,我接受现实很快的,一向这样。”
  “我不会过去待很长时间,而且隔得也不算远,飞机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到。也许……”
  “不,我们都别承诺什么好不好?这样日后不用怨恨自己或者对方失信。”
  “我从来不愿意承诺,到了现在,终于轮到一个女孩子拒绝我给出承诺了。”苏哲微微苦笑了,越来越亮的晨曦里,他低头吻她散发着浴后清香的头发,心里奇怪,这么固执的女孩子居然会有这么柔顺的头发。
  “什么时候动身?”
  “这边手续差不多办完了,我等你开学再走好不好?”
  “呵,那会是一个悠长折磨人的告别吗?还是不要了,我们让生活各自上该上的轨道好了。”
  苏哲再次用力收紧手臂,“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你不在乎吗?”
  “我在乎的,当然。可是你还是接着把我当大脑构造和别人不一样的怪人吧,这样什么都解释得通了。”伊敏也苦笑,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一点,环抱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我只是想,好象这个夏天,我都在没完没了地告别,可能到我离开时,就不知道该跟谁说再见了。”
  苏哲一下咬紧了牙,半晌才哑声说:“你太知道怎么来剌激我调动我的情绪,有时我想到你甚至会觉得害怕。”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透过薄薄的一样睡衣,她能感受到那里跳动得并不象他的声音那么平静:“知道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凭什么你就能一再搅乱我的心。”
  伊敏拉开一点他的睡衣,抚摸他左边肩头的那一圈被她咬出来的透出血痕的鲜明牙印,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别为这个耿耿于怀了,因为你也搅乱了我的心。就这样吧,我不会在你忘了我之前忘了你的,我猜我的记忆应该会比你来得长久。”
  第二天上午,伊敏打电话给快餐店提出了辞工,那里人员流动从来没停过,当然也没人来问原因,只跟她约好了领工资和退工作服的时间。
  放下电话,伊敏穿了件苏哲的T恤在家洗自己的衣服,苏哲开车出去说买点东西。
  她将衣服晾到和餐厅相连的阳台上,然后打开电视,靠在沙发上。电视正放一个无聊的琼瑶剧,屏幕上悲欢离合得热闹,她正对着电视机,却神思不属,根本没弄清放的是什么。苏哲回来,将几个购物袋搁她腿上,她打开第一个一看,惊叫了一声,里面居然是成套的内衣。
  苏哲难得见她这么惊奇,好笑地看着她。她的脸蓦地通红了:“哎,你……一个男人去买这会不会很奇怪。”
  “我告诉营业员是买给我女朋友的,她很开心帮我挑呀。”
  伊敏张口结舌:“那个,你怎么知道尺寸。”
  苏哲瞟下她套着的空荡荡T恤:“70B,不可能大过这了。”
  伊敏完全无话可说,丢下内衣看着电视机不理他,恰好屏幕上一个女演员正眼泪汪汪地一迭连声叫着:“不要走,不要走,这太残忍了,不要……”苏哲先受不了了,拿起遥控器一下关掉了电视。
  伊敏避开他突然紧绷着的脸,随手再拿个袋子看:“买这么多T恤干嘛?”
  “我们出去玩几天吧,顺便避下暑,省得你回去再拿衣服。”
  苏哲开车两个多小时,带伊敏来到省内一处山区,这里分布着不少度假树、疗养院。苏哲直接开到车上的一间,这家疗养院平时并不对外开放,此时也只是前面一栋楼住了一个单位的十几个人。院长很客气地出来接待他们,一再问他爷爷好,请他方便的时候再过来休息,然后将他们引到了后面联排别墅里:“这里现在基本没人,很清静,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了,想吃什么直接跟餐厅说,他们会送过来的。”
  两人住下来,山区温度宜人,早晚更是颇有凉意。空气新鲜,安静得只听得到鸟鸣虫叫的声音,的确让才从火炉般城市出来的人感到胸怀大畅。
  伊敏以前从来没过这样完全悠闲无所事事的生活。早上起来后,吃过早点,苏哲会带她出去散步,或者走远一点爬山。这里的山连绵起伏,并不陡峭,参天的大树间盛开着各种野花,并没有特别的景致,但无疑十分怡人。
  他对地形颇熟:“小时候夏天放假,会和爷爷奶奶一块过来住上几天。”他指下疗养院后面的山,“那边看着不高,但有野兽,我以前看到过狍子,现在可能开发没了吧。”
  黄昏时他也开车带她出去,看看日落和晚霞,再转到附近的农家去吃锅巴粥和才从地里摘来的新鲜蔬菜。
  晚上苏哲抱了伊敏,坐着门廊的躺椅上,旁边放了个小小的草编笼子,里面是只蝈蝈在鸣唱着,这是吃饭的那户农家的小孩编了送给他们的。他们漫无边际地闲扯,然后亲吻彼此。两人心照不宣都不再说起近在眼前的离别了。
  但是离别的那一天还是到了。


    第 33 章


  开学的头一天中午,伊敏走进寝室,同学们差不多都返校了,正在整理各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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