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圆缺一滞,抬眼凝视着陈易。
她想到他最初说这句话的那年,茫茫雪天,少年温暖的笑容,却如同保护色,模糊了原本清俊的脸,让之融于背后的无边苍莽的雪景。他不说一定,只说如果,可却更让人无端的信任和依赖。让她肯于相信,只要她受伤了,只要她需要了,他就一定在她左右,不离不弃。
刹那间,仿佛那个少年,那个笑容,那个承诺,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她难免心中一动。
伤口(下)
六月份剩下的时间被季度销售任务给湮没,忙着赶指标,完成任务,做报表,辛圆缺忙得昏天黑地。
但她想,这样也好,至少没空关注报纸上那些八卦。
周五下午,季度总结会刚一开完,她便接到顾聿衡的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你这时间选的真巧,怎么,今天有空临幸我啊?”辛圆缺半眯着水晶般清透的眸子,一边跟已经准备好下班的同事点头说再见,一边似十足不满的抱怨撒娇。
顾聿衡听了只是低笑两声,“你最近不是忙么?怎么,有空赏脸么?”
辛圆缺手指敲敲桌子,爽快答应,“好啊,吃什么?”
“来我家吧。”
“嗯?”辛圆缺猫眼倏地睁大。
顾聿衡仍是轻笑,“放心,我后来买的房子,不是以前老的那套,我也没跟他一起住。”
这个他当然指的就是顾天行。
“好……”好像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顾聿衡的房子买在市中心,高层,电梯公寓,两室一厅,但每一间面积都很开阔,站在落地窗前俯望下去,仿佛便将i市的车水马龙、人间繁华尽收于眼底。
“这房子很漂亮。”辛圆缺手扶着雕花铜栏杆,回首对正在开放式厨房忙活的顾聿衡由衷的赞赏道。
“既然漂亮,那就搬过来住吧。”顾聿衡揭开熬汤的锅,雾气迷蒙之中,眼睛却出奇的亮。
“唔……”辛圆缺微微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才说,“这样可不好,现在你在外面胡混我也不知道,我搬过来以后你再胡混,那就成了夜不归宿,我呢,不想爱上一个不回家的男人。”
顾聿衡在她俏皮的话语声中洗了手,走向她,从背后环住她的纤腰,凑近她耳边,轻轻啄她耳垂,声音低沉而沙哑,“这段时间想我没有?”
“想。”辛圆缺弯着唇笑眯眯的说,身体却在他的攻势下止不住的发软。她转过身,踮起脚尖,勾着顾聿衡的脖子,“饭做好了?”
“做好了……”顾聿衡眼中颜色无限的深下去,“可我想先吃你。”
说完就一把托起圆缺,让她双腿缠住自己,一个深吻,吸舔吮噬,急切热烈的咬破了她的唇瓣,让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传递蔓延。辛圆缺头皮渐渐发麻,小腹处窜起的火热,却一股股灼烧了她的清醒神智。两人一起倒在宽敞的布艺沙发上,顾聿衡一手探进她衣服,伸到背后,解开了她的内衣扣,重重的揉捏摩挲,炙热的手掌沿着敏感的胸缘线下滑,辛圆缺扯过沙发上的抱枕,蒙在头顶,却依旧耐不住的发出颤抖的低吟。
顾聿衡低低的吻圆缺细嫩的颈后皮肤,任敏感的她在他时不时捉弄般的吮咬下情到深处不由自主的颤栗,他忽地一下子扯掉辛圆缺面上的抱枕,亲吻她下巴,似是已然迷乱的眼中,分明却还有冷星闪烁,低浊的声音在她耳后呢喃,“辛圆缺……我要你为我疯狂。”
为什么分离?
不是一直一起苦苦坚守?不是说信赖他?不是说要一起熬过最悲惨的日子,再永远在一起么?
可现在信赖在什么地方?坚守在什么地方?她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再转身投向另一个人?那么若无其事……那么理所应当……
激烈燃烧的仿佛永远都是他,而她,静静立在那里,冷眼旁观,一清二楚。
他一把抱起她,甩在卧室的床上,再倾身覆上,手上齿间动作越发用力,索求也越发激烈而急切,仿佛急不可耐的直奔主题,却因为熟悉,下苦功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她的敏感点,她无法抗拒,只能在这种折磨死人的苦涩和甜蜜中学会承受和迎合。激情攀升时,辛圆缺死死咬上顾聿衡的肩膀,将自己的痉挛如此真切的传递给他。
快乐和苦痛,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喘息声在房中渐渐平息,脑中那阵爆开的烟花也隐隐归于宁静,辛圆缺缓缓睁开眼,撞入那双沉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顾聿衡长臂揽过她,手扶在她腰后,再次细细的吻她的眉眼,流连于覆住她媚波流转的猫眼的卷翘睫毛,“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辛圆缺低下脸去,避开他的吻,却安然趴在他胸口,模糊不清的嘟囔,“那小白谁来喂啊?我得回家喂狗。”
顾聿衡苦笑,手指绕上她乌黑的长发,“那下次我得吸取教训,先把小白绑架过来。”
辛圆缺不免笑出声来。
“那就起来吃饭吧,你在卧室里的浴室冲澡,我去外面,菜估计也得翻热,”顾聿衡起身下床,穿上衣服,又在衣柜里找了件白色衬衣丢给辛圆缺,“你洗完澡穿这个吧,我这没有女式衣服。”
“真乖。”趴在床上的辛圆缺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表扬他。
惹得顾聿衡又低头再她鼻子上重重刮了下,拍拍她脸颊,“快起来吧,懒猪。”说完就施施然转身走出了房间。
辛圆缺卸掉脸上的笑容,翻身坐起,无端的想抽烟,却又觅不到,干脆冲进浴室,当烫热的水浇到皮肤上时,她仰起头,想,或许她该考虑下陈易的建议,好好跟顾聿衡谈一谈了。
顾聿衡看着只穿着一件男式衬衣落落大方的走出来的辛圆缺,脖子稍稍后仰了一些,眯着眼睛从上往下的打量她,最后落在从衣服下摆伸出来的纤细长腿上面,啧啧叹了两声,“完了,我后悔了,你这样穿分明是让今天这顿饭吃不成嘛。”
辛圆缺乜他一眼,唇边又爬起甜笑,“后悔也没用了。让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吃的?”
很家常的三菜一汤,可光看样子就觉得十分可口。顾聿衡拉开椅子,请她入座后才到她对面坐下,“要喝酒么?”
“等会儿要开车回去,就不喝了吧。”辛圆缺早就快饿疯了,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探向面前的一道鱼香茄子,塞进嘴里后便满足的叹气,“嗯……好吃。”
“那是,我的手艺会有错?”顾聿衡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眼角眉梢难得出现了点真心的笑意,可转眼想到这手艺全是出国后想家乡菜想到发疯时锻炼出来的,眸间的星火光芒就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顾聿衡状似无意的问,“圆缺,陈易回去了?”
辛圆缺有些微的晃神,放下了本来已经夹于筷间的糖醋排骨,抬眼看向他,说,“嗯,报纸上关于于副省长的新闻,你应该也看了吧。”
于副省长家中光是查出来的现金就已近五千万,还不论其他财产,即使作为亲家的凌家本就家底雄厚,可就算认为凌家将所有的财产都放在了于家,查抄出来的各项总资产折算下来也远远超出了凌氏应该有的实力。可最关键的是,每一项对于于副省长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指控,都有切实的证据并能找到具体的行贿人。整个W省一时落马者众,不论政界还是商界都陷入了高度恐慌。
而且最可笑的是,于副省长在个人问题上也并不是那样的洁身自好。
顾聿衡对辛圆缺将他问的隐约指向她和陈易私人情感的问题模糊归为对这桩案件的询问似也并不甚在意,笑了笑,“我托了关系,明天去探视于敏敏,你要一起么?”
辛圆缺面色不变,端着碗给自己乘汤,“唔,如果我们是以情侣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我就去。”
顾聿衡闻言眯起眼睛,“辛圆缺,你敢说我们现在不是情侣?”
“是是是,我们当然是。”辛圆缺在他佯作的愤怒下屈服。
他没有问她怎么还那么恨于敏敏。
她也没有主动坦白,并单刀直入的问他心中所想究竟是什么。
第二天,女子监狱。
于敏敏在女狱警的带领下走入会客室,隔着玻璃看见顾聿衡,眼里隐隐便泛出了泪光,可当看见挽在顾聿衡臂弯里的辛圆缺时,那眸中的委屈立马变为了熊熊燃烧的愤怒,手又张成爪,喉间发出低低的怒吼,便准备扑过来。
“老实点!”女狱警毫不客气的制住她,摁着她坐在铁栏杆前的椅子上,可于敏敏依旧挣扎着,死死瞪着辛圆缺,仿如一头怒到极处的野兽,伤、痛、恨、怨,可最最关键的是,身陷囹圄,无可奈何。
“那么生气干什么?”辛圆缺悠然的笑了,“我记得以前你这样挽着他的时候,我可不像你这个样子。”
“因为你没我爱他!”于敏敏吼道。
“是么?”辛圆缺稍稍蹙起秀气的眉头,问道,似是在问于敏敏,又似是在问身边的顾聿衡。
可顾聿衡却只是绷紧下巴,冷硬的坐在一边,没有回应她。
于敏敏冷哼一声,不屑的移开了目光,“辛圆缺,你就装吧,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毁了我全家,难道你还指望着上天堂?你凭什么还有脸坐在这里?来欣赏我被你整的有多惨么?”
“啧啧,这话可就严重了,再说我从来没指望过上天堂,只是,我准备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罢了,要不要我们到地狱后再比比谁下的层数低?至于你全家……好像不是我的责任吧?你知道你母亲在单位多么专横独断,排除异己么?你心中奉为天神的父亲,又是多么肮脏污秽?包养了多少情妇,甚至还狎妓么?不过我也理解,他那个位子,压力太大,难免就误入歧途,也需要缓解压力的方法不是?再加上贪了那么多,恐怕是得以比较极端的方式才能发泄一下,谋个安睡的法子……”
“呸!”于敏敏啐了辛圆缺一口,站起来,几欲癫狂的用还带着手铐的双手摇着栏杆,“辛圆缺,你怎么不去死!”
“坐下,老实点!”一边的狱警再次用蛮力将于敏敏制服,将她拷在椅子上。
于敏敏满是凄凉的哭着喊,“聿衡,聿衡……你就看她这样欺负我么?”
辛圆缺瞥了顾聿衡一眼,他也正看着她,眼神中晃过浓重的讥讽,还有若有若无的厌恶,他站起身来,“我去下洗手间。”
于敏敏的哭泣,挽留,在他走出房门后便霎地止住,冷眼看着辛圆缺,嗤笑,“我以为你有多大的魅力,原来不过如此,他脸上的不耐,你应该没错过吧?”
“于敏敏,想不到进一次监牢,你进步不少。知道故意让我说出那样的话来惹他厌恶我、同情你是么?”辛圆缺唇边却依旧挂着疏淡的笑容,仿佛顾聿衡起身离去对她全无影响。
于敏敏眼中再次升腾出浓重的恨意,“不然你以为我被折腾成现在这副惨样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辛圆缺目光停留在于敏敏被剪得参差不齐的短发上,其间还有不少地方头发已经不在,透出白色的头皮,脸上有些地方也还能看到未散去的淤青,脖子处有尖锐的红痕,而且她瘦的几乎已经不成人形,配上狠戾的表情,被称作人不人鬼不鬼毫不为过。
陈易心是够狠的,不过他曾经让她来看看于敏敏再做决定,将她弄成这副惨状,未尝不是在帮于敏敏。
至于顾聿衡……想法多半大同小异。
唇角拉开点笑容,辛圆缺淡淡地说,“如果他真的对你完全置之不顾,我才觉得心寒,你毕竟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还曾经那么全心全意的将一颗真心相托付……”
“嘴硬。”于敏敏不屑的哼了一声。
“那就当我嘴硬,至于顾聿衡,你不要再想了,他不会是你的。”辛圆缺说完就起身准备走。
于敏敏再度欲站起来,却被特制的椅子困住,她狠狠瞪着辛圆缺,“你以为他就会是你的么?辛圆缺?你以为他现在还是以前那个对你死心塌地的顾聿衡么?你知道他在国外的时候干过些什么荒唐事么?哈哈哈,辛圆缺,我为他堕过胎,这些日子你有涉足么?”
辛圆缺手指悄无声息的掐进手掌,深深吸了口气,咬着牙说,“可惜,于敏敏,这就是差别,如果怀孕的是我,他一定会满是喜悦的让我生下来,而不是希望我去堕胎。于敏敏,你最好自重,不要让我软不下心来放过你。”
于敏敏愣住,不过很快爆出几声冷笑,“我告诉你,辛圆缺,我也不稀罕你放过我,我的罪能判死刑么?不能吧?等我出来,就是你的死期!辛圆缺,我一定要你死!我要你死!”
辛圆缺不再多说,转身在狱警的带领下迈步出了会客室,她没有看到顾聿衡,便一个人按照指示出了监狱。在监狱大门口却见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顾聿衡的宝马。她走过去,他果然在车里等候,似在沉思些什么,英俊绝伦的侧脸,无比专注。
他看见她,冲她微微一笑,“上车吧。”
“嗯。”
辛圆缺坐进副驾驶座,顾聿衡发动车,问她,“找个地方坐着喝杯咖啡?”
“我还要回公司,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辛圆缺脑子里还有于敏敏刚才说的话,即使理智告诉自己,她说的不是真的,却还是忍不住去想。
顾聿衡唇角拉开月弧,稍稍愣了一下就问,“圆缺,于敏敏的事情,陈易是将控制的权利放在你手里了么?”
辛圆缺眨眨眼,望向他,“是呀,你现在是来劝我放过她吗?”
“我劝你,你就会放过她?”顾聿衡缓声问。
圆缺笑得十分无害,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是相反意味,“你说呢?你劝我,我肯定只会害的她更惨才对。”
顾聿衡缓缓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声,“辛圆缺,有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该报的仇也报了,就算了吧……”
辛圆缺做出天真状,声音也放的极嗲,“那如果我放过她,是不是你就永远呆在我身边不找别的女人呢?”
顾聿衡一怔,蹙起眉,不敢相信的看了辛圆缺两眼,“你怎么了?”
“受刺激了,”辛圆缺收起做作,随意一笑,“顾聿衡,我只是想你明白,当初在订婚宴上,你既然决定背弃你救命恩人的全家,现在就不要再心软。”
“于叔叔是因为确实犯了错,可于敏敏她并没有犯太大的过错不是么?”顾聿衡瞥向她,目光灼灼,“还是说她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辛圆缺也噙着笑毫不退让的回望,一字一句的,“你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只是想从我口中再知道一次?”
“你说呢?”顾聿衡似笑非笑的反问了一句。
车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陈奕迅温柔磁性的嗓音却突然闯入这剑拔弩张的密闭空间,辛圆缺松开一口气,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屏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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