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的“啊”了一声,忙宽慰自己:也未见得就准,胤祥是皇子,所谓“灾难”一说,几乎是不大可能的吧。
我正要走开,回身一看,托娅?托娅却不见了。
我大声叫喊“托娅!托娅!”
无人回应,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根本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只能拉着一个问一个:“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绿裙子梳麻花辫的年轻姑娘?”
问了足有二十多个以后,我心里不禁害怕起来,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焦躁极了,不安极了。恰在这时,一个卖菜的老头儿唤住我:“姑娘,我瞧着像是往胡同里去了。”指指一边幽深的巷子。
我心急之下也管不得那么多,急火火的往巷子里走去,甚至没有注意那个卖菜的老头儿眼光似乎有点躲闪。
“托娅?托娅?”已到巷子深处,一个人都没有,哪里见着有托娅的影子?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突然什么东西结实的打在我的颈项上,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浑身都疼,衣服全被撕光了,到了衣不蔽体的程度,身体上的异样让我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疼到了麻木,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连哭都忘了。
门被“砰”的推开,走进来三四个笑得淫邪的彪型大汗,身后是被推进来的娜仁托娅。
她的手给绑在后头,一看到我,眼睛瞪圆了,然后大声的哭喊出来:“你们,你们不能欺负我姐姐!”
我看着她声嘶力竭哭喊的样子,却突然的很需要她的依靠,我空虚的张嘴,几乎是用口型在喊“托娅”。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奔过来,却又被他们拽了回去,为首的那个“啪”的一下甩了一个巴掌在她脸上。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托娅还是往我这儿跑,又被他们按了回去。那个人阴狠狠的说:“按住她!”
托娅满脸是泪,满脸是血的给按在桌上,而我一动也动不了。里面一个已经在向我走过来,我往后退缩着,身体已抵到了床板上了,我,无路可退。
“不要,求求你,不要过来。”我不断的苦苦哀求,虽然明白昏过去的时候已然受过一次,可这样的□却决不能再忍一次了。
那人却不理会我的哭喊、号叫、挣扎,又一次的使我陷进了无边的黑暗里去。我仿佛真的死了,好像看不见压在我身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听不见托娅一而再,再而三的哭喊。
灵魂渐渐远离了躯体,无知无觉。
“姐姐——姐姐——”托娅呜咽着,哭喊着,卯足了浑身的力似的推开压着她的那个人,向我奔过来。又被人狠狠拎回去,又是一个巴掌。“小妞儿,再不老实,等会儿就让你也试试!”
“你们放过我姐姐吧,求求你们。”她痛苦的快要哭死过去了,那个男人邪气的笑道:“放过她?你道这是哪儿?这是青楼!我们也是受了翠玉嫫嫫的托,谁让她好死不死的偏偏惹上了青楼的老鸨?”
翠玉?这个名字好熟悉,可我,不能再想了,我已然全部的失去了一切能力。
千般□如同凌迟,漫漫不见天日。一个世际一样的漫长,我和托娅终于从后门被扔了出去。托娅气不成声的扶着我,难以成言。
白晃晃的阳光那样刺眼,头晕目眩。“姐姐,我们回去,找十三阿哥去。”她颤抖的说话,我一想到胤祥,突然万般的厌恶自己,我这个身子,太脏了。这样的耻辱,我无法接受,我根本没法子再面对自己了,更不要说面对胤祥。陷入黑暗之前,我惟一能说出来的只有——“不要!”
漫天
浑浑噩噩间,已是三个月过去了。这三个月,我走得太艰辛,太艰辛。
最初,我日日濒临崩溃,夜夜在睡梦中梦到遭人□时的情景,整夜难眠,然后抱住被角抖索的一如枯叶,低声的呜咽。不敢再盒眼,只怕又一次在梦里被折磨。到后来是真的精神不正常了,总会把那阵子的事儿短时间的忘掉,想必是潜意识里的逃避吧。
可若是真的忘了倒也好,偏偏,又总出其不意的跳出脑海。被折磨的实在无法,我也曾两度寻死,可两次却都被托娅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一次是那次以后的第五天,那几天里我疯了一般成日把自己泡在水里,可仍然会满心的厌恶自己,觉得自己是这样的肮脏。浑身都起了水泡,却依久浑然不觉。托娅不再劝,只是进来换了一次又一次水。托娅的痛苦,不亚于我,她总觉得眼见我受人□,却只能眼睁睁的见着,她是内疚的、自责的,当我每晚夜里哭醒的时候,她也是红着一双眼睛,轻轻拍我,陪我坐到天明。
那一日,我在桶里泡的时间久了,人渐渐走向虚无,突然间那个受辱的刹那又袭进脑海,我甩甩头,用力的捂着眼睛,可是依旧的,挥之不去。我看着荡荡的水波,心里想着倘若这水能连人的思想与记忆也可以通通洗去,该有多好?
我沉进水里,感受水一点一点涌入鼻腔、口里、四肢百骸,真好,不脏了,洗掉了。我满足的越来越往下沉,意识逐渐模糊。“诺敏姐姐——姐姐——你不能吓我啊。”耳畔一个哭兮兮的声音响起,是谁?好吵。
惶然睁眼,一个淡淡的影子,额娘吗?我抓住了那双手,如同小时候那样依在额娘的怀里,大哭起来。再清醒时,才知道,是托娅。初识娜仁托娅的时候,我就很疑惑,怎么会有人和额娘长的那样相像。如今,在我脆弱的时候,她又像我的姐妹,悉心照料。
这,即是第一次寻死,据说是托娅按着我的肚子一次次,才把水全排了出去的,这才救了我的命。
我一直无法再回去见胤祥,我说过,是因为我怕,无理由的怕。在此期间,托娅带着我住在京郊一间闲置的院里。吃喝穿衣,无一不要用钱。托娅就想出了个最最简单的办法,夜夜挑灯绣上一篮子的荷包、汗巾,白天再跑到集市去卖。
尽管托娅手艺很好,可要以此度日,还是很紧巴的。托娅节衣缩食,变着法儿的做东西给我吃。我是没有食欲的,这几个月来,早已瘦成了一把骨头。却经不住托娅一而再,再而三的哭求,只得食不知味的往下咽。
我本无意再求死,只是,就好像吸了毒品的人,一但吸食,就很难再摆脱纠缠。我终于不堪其扰,一日,趁着托娅不在的时候,毫无知觉似的一头撞在了墙上,毫无痛觉,什么湿湿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我晕晃晃的倒了下去……
结果再醒来时,看到的是托娅红肿的眼睛。她跪在我床前,声嘶力竭。“姐姐,是托娅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样的苦,却没法子救您。姐姐,你等我,等我去为您报了仇,您若仍执意不再活下去,好歹,让托娅陪着您啊。”
“托娅,”我哑着嗓子喊她,目光空洞。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太像额娘,一如从前额娘抱我在怀里,对我说:“我的馨儿,我可怜的宝贝儿。”
我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托娅兀自抽泣,下一瞬,我们抱头相泣。
打那一刻起,我觉得我是该好好活下去的。起码,若是我死了,也会害了托娅,这个善良的姑娘会负疚一生的。
我渐渐的好像正常起来了,除了,少言寡语这一点以外,我几乎痊昱。
“姐姐,”灯下,托娅一边儿绣荷包,一边唤了我一声。“恩”我轻轻应着。“您……”她终于放下手上绣着的艳艳的牡丹,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知道她是一定有话要说的,她这样欲言又止已有数天了。“姐姐,我觉得您是应该回家的。”她终于语速极快的说了出来。我无语了,回家吗?自那个恶梦开始的时候,我早已成了游魂,我昔日的巢还能是我的避风港吗?
“姐姐,都三个月了,十三阿哥会担心您,小阿哥小格格也会想您的啊。”我仍不说话,这些日子以来,我总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他们,因为我怕,如今我已没有办法再思念他们了。我的亲人,我的挚爱,我的儿女,他们的妻子、母亲,是那么纯洁美好的人,可我如今,不是了。我不愿让他们知道我曾受过怎样的耻辱。
“姐姐,十三阿哥是那样的爱你,他不会……嫌弃……你的。”托娅在说到“嫌弃”的时候,挣扎了很久,像是实在找不出什么比较柔和些的词了,小心的看住我的眼睛,生怕我脆弱敏感的神经再受到什么样的打击。看着她这般的刻意,我反而笑了。
“不用这样,托娅,我还不至于的。”然后我定定的看住她,对她说道:“托娅,如果姐姐有什么心愿要你来完成,你一定会做到的,对不对?”
“当然,姐姐救过我,有恩于我,为了诺敏姐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坚定的说。
“好。”我拉过她的手,“请你,去帮我做我已无法再做的事情,帮我照顾我的丈夫、孩子,他们只有交给你,我才能安心。”
“诺敏姐姐”她大叫着惊跳起来,一连串的道,“姐姐怎么可以这样想?托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思啊。您在十三阿哥心里,在小阿哥、小格格的心里面都是不可替代的惟一,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姐姐,让我替您去死都可以,这有这个,托娅无法答应。要是我真的这样做了,只怕我这辈子都再难心安的。”
“托娅,你听我说。我并没有试探你或者别的意思,我是真心的。我知道,你喜欢胤祥……”女人总是敏感的,尤其对感情,我不会没发现托娅常常对着胤祥的背影凝神,不会没发现她时常远远看着他笑。只不过托娅心上“报恩”之心太重,因为我于她有恩,她从来都在自欺欺人,藏着自己的感情。
“姐姐这是说什么?这可是千千万万,绝对没有的事儿。”她的脸变红了,可语气却激烈着。我拍拍她的手背,“别骗我,也别骗自己。”
“姐姐,您真的不要逼我,若真如此,托娅只有一死了之,来生再报您的恩德了。您与十三阿哥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我娜仁托娅这辈子最大的恩人。阿爹说过,人不可忘恩负义。自从姐姐你救了我,让我免于陷进皇宫那一刻起,托娅这辈子就是为报恩而活的了。一颗心,不再有别的情感,我也绝不允许自己有别的情感了。”
绝望
我以为我的生活将就此平静下去,直到终结,却没想到不久后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彻底的打破了。
“姐姐,姐姐……”门被猛得推开了,娜仁托娅惊慌的满脸是汗的站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
“托娅,怎么了?”一般她总是在暮色降临卖空所有绣品时才回来,今日怎么?她伸手压了压胸口,转身掩了门。“我,我今儿不小心撞了辆马车……”
“呀,那你没事儿吧?”我匆匆的看她。她急惶惶摆手,“里面的居然是回娘家探亲的钮钴禄格格,我也不知她认出我没有,吓得我转身就跑了。”
钮钴禄氏……她见过托娅,而她说不定也真的会告诉四阿哥,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我沉思片刻,“托娅,咱们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得赶紧走。这样吧,今晚收拾一下,明早就出发。”
“哈?”她惊呼,嚅嗫:“是我的错,好容易安定些,又害姐姐要东奔西逃的,可是咱们得去哪儿呢?”
“不用自责,托娅。天下这么大,总有我们可以去的地方,不是吗?江南,塞外,都可以。”
“姐姐,不若去蒙古吧,去找我阿爹。我阿爹人那么好,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我叹了口气,去找多尔济?我又不是疯子。
“托娅,这样使不得。如果我们去了蒙古,岂不又添麻烦?再说,私自收留皇子福晋,万一再挨了罪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托娅埋头不语,我宽慰的冲她笑笑。晚上我们收好了包袱,带了全部的盘缠,不由得心里发寒,这些钱只怕连几天都撑不下去了,看着托娅苦着的一张脸,我只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法子的。”
到深夜才上床歇着,人已有些不踏实的感觉,最近总是这样的,惶惶不可终日。
梦里似有火光,人声,马蹄声,我一惊,慌乱起来,这所荒院深郊野外的平日里连半个人都见不到的啊。
轻声下床,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可当我看清院中人时才真的要苦笑,想要逃的,却终于还是迟了。
不过好在,来的是四阿哥,如果是胤祥,我真不知该怎样面对他。“四哥,”我轻轻的喊了一句,“您怎么来了?”
我意外的发现我竟是不吃惊的,连我自己都很好奇我竟可以这样镇定自若。“馨儿,你可真的太不像话了!”四阿哥怒声的呵斥着我。
“你不小了,你也是为人妻为人母的人了,怎么还能任性到这个地步?无论是和十三弟闹别扭了也好,是为别的什么也好,再怎么也不能一走了之啊,竟还一消失就是三个多月!你知不知道,十三弟成日出去找你,一双腿都病得不像样子了,还天天骑马四处寻你去,还担惊受怕的替你瞒着宫里头。孩子们哭着叫额娘,惠儿不言不语的坐着,一个人偷偷的哭。跌倒了没有额娘给他们擦眼泪,困了没有额娘看着他们入睡,你怎么忍心丢下一切就走!”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四哥。”我已再无勇气听下去,我怕我真的会难以控制的回到他们身边,胤祥还有我的三个孩子,我,我思念的,我深爱的,我放不下的。
“四哥,我真的,不能回去了。”我痛苦的掩面。
“十三弟,已病了好些日子了,昨日险些一口气就提不上来了。”四阿哥很清楚我的软肋,我强自镇静,深呼吸着控制着自己。
“馨儿,你的离去,让你们彼此一起受尽折磨,你究竟是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十三弟是那么在乎你的,记得吧?你八岁那年,你晕倒在你额娘宫门前,十三弟一看见立时就跟着被你吓晕过去。无论有什么误会,你如斯绝情,总是不对的。”
我一阵晕眩,手扶住桌子,最近身体一直是很差的,吃不进东西,即便是吃了也尽数吐了出来。可四阿哥显是没有察觉,又对我说了:“若真的受了十三弟的委屈,还有我在,我可以给你做主的,不是吗?”
我是真的撑不住了,没等他那句话说完,“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窗边泛起幽幽的光,天已亮透。缓缓睁眼,托娅坐在床边,满脸担心忧虑的看我,调转视线,却发现四阿哥面露喜色。
“馨儿,你可算醒了。这次可轮不着你再闹别扭了,你可又要做母亲了。”四阿哥淡笑着说。
什、什么?我猛然掀起被子坐起,当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只觉得某种猜想可怕而无法抑制的占据了所有的思想,我木然呆住,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只是害怕的看着托娅想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
“诺敏姐姐,大夫来看说……已有三个月了。”她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的心彻底冰凉了,三个月!我最近神思恍忽,当然不会还留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三个月呀,这个孩子可能是胤祥的,却也极可能是……那次□的见证。
我伏倒,掩面而泣,“我不能,不能要这个孩子。我绝不会要生下那些魔鬼的孩子。谁来救我?啊!别过来……别过来……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啊……好脏啊,好脏啊……不要……不要。胤祥,我该怎么办?你快来救我啊。”
那一幕幕又涌进脑海,我又变成了最初时濒临崩溃的样子。
“姐姐,诺敏姐姐,别怕,没有事了,没有事儿了。”托娅终于摇醒了我,我从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