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件事,都在这么告诉朕,你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你甚至於对朕的宠爱不屑一顾,不是吗」
「你明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她心下一急,想要向他解释,为什麽……他总是会把她的心意给弄拧了「朕不知道!」他语气很冲地回答,霍然站起身,以冰冷的眼神盯著她,「好,既然你一个人可以在这里过得很好,朕就继续让你在这里一个人过日子,谁也不许来帮你,朕倒要看看你的日子会过得多好!」
说完,他拂袖而去,再也不多看她一眼,一行宫人脚步匆匆地跟随他离去,就连太医也不敢再多留,赶著追上去。
殷无忧困难地撑起孱弱的身子,看著他离去的高大背影渐渐被人群给掩拢,她就算想再多看一眼都做不到。
他最後说的几句话,听起来好狠,彷佛等著看她好戏,等著她去求他,承认她殷无忧没有他什么都不是……
这时候的殷无忧终於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恨的……是她自己,她是学医之人,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状况,孩子没了,她唯一不想饶恕的人,就是她自己。
一生留在这座凄寂的冷宫里,是她给自己的惩罚……
为什么?!
第七章
炎焰不懂自己上辈子究竟与殷无忧这个女人有什么牵扯,这辈子竟然会数度为了她无法控制自己!
从冷宫回到御书房之後,他的心思无法平静,召来了小顺子问话。
「你是说她听到朕要册立新后之事,神情看起来有点悲伤」
「是的,奴才记得娘娘听到这件事情时,脸色就整个不对劲,她说皇上是一国之君,就算有新皇后也是应该的,虽然这些话是娘娘笑著说的,不过她看起来好像快哭出来的样子。」
「大胆奴才,谁允许你去搬弄口舌的如果不是你去告诉她这件事情,或许她就不会出事……」炎焰心头猛然一抽,闷痛了起来。
「皇上饶命!」小顺子猛磕头,没发现主子的神情不太对劲。
炎焰陷入沉默,他想起自己刚才忿怒离开冷宫之时,她一张娇美的脸蛋还惨白著,或许,他应该忍下那口气才对!
「小顺子,你想要将功折罪吗」他语气冷硬。
「想……小顺子什么都肯做,无论皇上要小顺子做什么,就算是肝脑涂地,小顺子也一定办到!」
「朕要你常去冷宫看她,她发生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你要一字不漏地告诉朕,知道吗」
「是,小顺子明白了。」
「去吧!顺道找太医一起去,传朕的口喻给太医,就说殷娘娘需要什麽药、进什么补,一律不许省略,要是让朕知道她身上再掉了斤两,他就把脖子洗乾净等朕砍头吧!」
「是!」领命之後,小顺子飞快退下。
这时,一名传话的公公请求进殿,「皇上,诸位大臣在殿外等候,想请问皇上有关册后之事能否……」
「以後再说吧!朕现在心里乱得很,没事就退下,别来扰朕。」炎焰大手一挥,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
「朕说的话你听不懂吗退下,传令下去,朕谁都不见,有事明天早朝再议,如果又是册后的事情,就先搁下,等朕有这个心思再说,谁要是敢再多嘴半句,小心朕重刑伺候。」炎焰眯起黑眸,露出冷厉的杀机。
「是。」说完,公公立刻拔腿出殿去宣告皇上旨意,半刻都不敢多耽搁,生怕稍有差池,要掉脑袋的人就是他自己。
自从殷无忧小产之後,炎焰绝口不谈立后的事情,对於大臣们的劝谏,也都采取置之不理的拖延态度。
这件事情让庄妃无法释怀,在进宫之前,她一直就是呼声最高的皇后人选,没想到玉如意竟到了殷无忧手里,现在她父亲好不容易联合了大臣要另立新后,眼看后位就快要到手,却又被殷无忧给一手毁掉了!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她又听说殷无忧小产之後,太医院得到皇上的旨意,给予她最好的调养与照顾,一切待遇都比照皇后等级,甚至於有过之而无不及。
庄妃先派遣身边的侍女去冷宫察看,确定那里只有殷无忧一个人,才亲自过去,目的就是为了要教训夺去原本属於她的宠爱,就连被贬入冷宫都阴魂不散的殷无忧。
「无忧参见庄妃娘娘。」对於这位冷宫里罕见的稀客,殷无忧采取了温和却冷淡的态度。
庄妃冷睨了她一眼,「听说你前些日子小产了,不过依本宫看来,你的脸色倒还挺好的嘛!」
「托娘娘的福,我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大半。」殷无忧淡然地说,恰好小火炉上的水壶滚了,她将滚水倒进瓷壶中,替自己与庄妃各斟了一杯。
「你说托本宫的福我看是托皇上的福吧!听说现在太医院里有什么好东西部往你这个冷宫里送,你当做自己还在当皇后吗殷无忧,你以为自己真的还是皇后吗」
「我不是,也从没想过。」
「没有我看你根本就是口不对心,你根本就不把本宫放在眼底!」庄妃气忿地推了她一把,把她手里的那壶水给翻倒了。
「好烫……」殷无忧一时闪避不及,手被滚水给烫伤了,白嫩的右手不片刻就泛红,她赶紧拿起一旁的湿布敷著。
「自作自受,别怪本宫无情!」庄妃见情况不对,冷哼了声,领著宫女手下转身匆匆离去。
炎皇怜后 3
春去秋来 物换星移
你却似一片永恒的美景
令我朝夕叹咏想望
庄妃走後,殷无忧将被烫伤的手浸在冰冷的水缸里,被热水烫红的肌肤还是不断地传来疼痛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在冷宫里究竟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呢这时,大门外传来皇上驾到的宣告声,她没想到炎焰竟然会到冷宫里,她急急忙忙地将手抽出水缸,飞快地收拾一地的水壶碎片,在炎焰的面前装出没事的样子。
但炎焰眼光锐利,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对劲,他走到了桌畔,视线盯著桌上的两杯茶水,「刚才有谁来过」
殷无忧暗斥自己不小心,竟然忘记收拾水杯,她轻轻地摇头,「没人,是奴才自己嫌无聊,替自己倒了两杯茶水,聊以慰藉罢了。」
「是吗朕贤德多才的皇后也会怕寂寞吗这倒是一件闻所未闻的新鲜事,是不」他冷笑地挑起眉梢,看出了她的心虚。
「皇上的话折煞奴才了。」
「别口口声声奴才叫得朕心烦,过来!」他伸出大掌握住她藏在衣袖里的纤手,没料到立刻被她生硬地抽开。
「痛……」她咬著唇,痛得脸儿都惨白了,她将被他握过的手藏进衣袖里,不敢被他瞧见她被热水烫得又红又肿的手背。
「你的手怎么了?!」
「不,没事……」
「伸出来!」他轻喝了声。
「不,皇上,我真的没事,你回去吧!这里是冷宫,不是皇上应该前来的地方,来人,皇上要回去了!」
「朕的人不须你的命令,统统给朕退下去!」
炎焰严声斥退前来侍驾的宫人,黑眸冷厉地盯住了殷无忧,「朕再说一遍,把你的手伸出来!」
她心底明白纸终究包不住火,缓缓地将手探出衣袖,纤细的指尖因强忍住疼痛而微颤,只教他看见最不严重的前端,见他要伸手碰触,她立刻抽回,藏匿在背後,试图一语笑带过去:「刚才斟水时,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烫了,回头浸些冷井水就舒服了,不碍事的。」
「朕没问你这些,朕只教你把手伸出来,不许躲!」他朝地伸出大掌,神色坚定地瞅著她。
在他凌厉的注视之下,殷无忧只好怯怯地伸出于,交付到他的大掌之内,初被他握住的那一瞬间,她还是疼得瑟缩了下。
他看到她整只小手都被烫得泛红,就连他最轻微的碰触,都教她难以忍受,炎焰低咒了声,「伤成这样,难道不疼吗」
原本,她强忍住的疼痛,此刻在他的注视之下剧烈地发作了起来,就连方才被欺陵的委屈也都一涌而上,成为她心底的悲楚,一阵阵地抽痛著,教她红了双眼,险些掉下泪来。
「有人来过,是吗」他沉声问。
她摇头,语气有些迟疑,但还是想要隐瞒,「不,是奴才不小心伤了自己,皇上您多心了……」
「这次你究竟又想保住谁到底是谁害你把手伤成这副模样告诉朕,究竟是谁?!」他沉声质问。
「只是一点小伤,何必计较呢」
「你是不是要连命都给搭上了,事情才算严重呢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可以保住那个人。」
炎焰冷哼了声,扬声往外头吩咐道:「给朕查,今天之内有谁到过这里,都给朕仔细查出来!」
「不……」她拉住了他,想要求他收回这个命令。
「朕决心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挑眉冷觑了她一眼。
她知道他说到做到,但她不想再有任何纷争因她而起,「何必呢在这巍峨皇宫之中,奴才只是冷宫里一个等死的人,谁都能够欺侮我,皇上您一时兴起的追究,不是保护,只是增加奴才的困扰罢了!」
「你说什么?!你说朕这么做只是徒增你的困扰?!该死!」他低咒了声,盛怒难捺,脸色铁青得吓人,「好,既然你这么不领情,你的死活朕都不管了,来人,摆驾回宫。」
说完,他甩开她的手,一脸恼怒地拂袖离去。
「皇上……」她扬声轻唤,却唤不住他,只能看著他越走越远,终至於消失在她追不出去的宫门口。
这次,他又是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走後,这座冷宫再度变得清冷悄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几乎要教人为之窒息,自始至终,殷无忧没有抬起头过。
她低垂螓首,看著自己丈青的发丝迤逦而下,这是炎焰最爱她身上的一部分,就算是待在这冷宫之中,她还是尽力将它维持得滑顺柔亮,她不要自己的身上连最後一点被他喜欢的原因都不存在!
可,她最终还是惹他生气了!
她不是故意的,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教他怒气冲冲地离开这冷宫,难道,他与她之间早已经注定了没有和平相处的一天吗晶莹的泪珠,凝聚在她的眼眶底,一颗颗,丝毫不沾长睫直接滴落在石地上,渗成了一圈湿痕,湿痕一圈圈重叠,终於晕染成一大片。
而她的眼底,此刻是两泓流不尽的泪海。
她该怎么办
她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殷无忧扬起螓首,泪眸望著他离去的方向,不争气的泪水滚落颊边,心里好茫然……
从冷宫离开之後,炎焰无法消除心头的烦躁,他命人从上驷院牵出爱驹,在校场上策马狂奔,多么希望能够甩掉心头沉而不去的大石。
他废了她究竟是对还是错
如果是对的,那他为什么会觉得心头紧揪
难道,他错了吗
不,他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他绝对不可能有错!
就算他是错的,她也只有认命的份!
炎焰越骑越快,风呼呼地在他的耳边吹过,心想她那个不知好歹的妮子,他特地去冷宫看她,她不但赶走他,还说他会给她带来困扰?!
忽地,他松手放开了缰绳,任由自己飞离马背,跌落在草地上,他望著头上那片无垠的天空,忍不住低咒了声。
「该死!」
这时,管公公见主子跌在地上,急忙上前检视,立刻就看见了炎焰的手背上被擦出了一道伤口。
「皇上,您受伤了!」管公公立刻唤来随仆,「来人,皇上受伤了,快点去请太医过来。」
「不必了,只不过是一点轻伤,擦些药就没事了。」炎焰站起身,随手以袍袖擦去伤口上的血迹。
「可是皇上……」管公公见主子脸色坚决阴沉,知道眼下不宜再多说什么,只好改口吩咐下去,「快去拿金创药过来。」
宫人领命匆匆离去,炎焰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对了,朕记得这药似乎也能够治疗烫伤,是不」
「是的,这金创药是宫廷特制的配方,对於表皮的伤口都有用,而且一开始就用金创药疗伤的话,伤好了之後将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那……派人给她送一点过去吧!」
「皇上,您指的人是……」
「需要朕再多说吗她就是她了,还会有谁?!」炎焰回眸瞪了他这个不识趣的家伙一眼。
「是是……小的立刻就去办。」
「对了,顺便调派个小宫女过去,别让她笨手笨脚又把自己给弄伤了。」说完,他故意板著脸冷哼,想到他临去时她那张泪颜,心里就揪痛了下。
一见面就吵架,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不可抗拒的宿命,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钦点她当皇后!
他只是为了赌一时之气,把玉如意强塞给她,让她当上了一个自觉比阶下囚更不如的皇后,或许……他真的错了!
炎焰叹了口气,心中浮上一个念头,他从来都不喜欢那个念头,但残酷的现实,强迫他不得不放手……
炎焰走後不到一个时辰,一名宫女拎著简单的包裹进入冷宫,她来到殷无忧面前,恭敬地福身,「桃儿参见娘娘。」
「你……你有事吗」殷无忧觉得这名宫女有点眼熟,不知道曾经在哪里见过似的。
「皇上派桃儿来送东西给娘娘,并且伺候娘娘,皇上要娘娘以後别再做那些下人们的粗活,免得又伤了玉体。」桃儿上前交给她一个玉瓶,「这是金创药,要给娘娘敷手伤的。」
殷无忧接过玉瓶,顿了一顿,才道:「不必了,你去回禀皇上,说我不碍事,不需要人伺候。」
「皇上早就料到娘娘会这么说,您的话皇上是不会允许的,传令的总管大人转述了皇上的口喻,教娘娘一定要接受,否则他会觉得很困扰。」
「他会困扰」她感到有些讶异。
这种话不像是炎焰说出口的,他身为九五之尊,早就习惯了命令的口吻,哪里有让她商量的余地,好让他感到困扰呢「是呀!娘娘,你就让桃儿留在这里伺候您吧!当初,桃儿不小心用金钗伤了娘娘,多亏娘娘不杀之恩,从那一次之後,桃儿就一直找机会想要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原来你就是当初那位小宫女」一抹讶异的笑容浮上殷无忧的脸容,她没想到会在冷宫里遇见故人。
「没错,这段日子以来,桃儿一直努力表现,想要挤进大殿的宫女之列,才有机会可以伺候娘娘,没想到……」
「没想到你居然是在这种地方伺候我。」她露出一抹苦笑,替桃儿把未竟的话给说完。
「娘娘,你别伤心,这些话桃儿以後不会再说了。」桃儿急著摇头。
「没事,我很高兴这里能够有一个聊得上天的人。」她付予桃儿一抹微笑,似乎在教她不要太介意,「对了,除了派你来伺候我之外,皇上还有没有交代什么事情」
「有,皇上说娘娘大可以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但有—个命令你不能不听,那就是不许娘娘你再弄伤自己,娘娘,你怎么笑了」桃儿看见主子听完这些话笑了,心里觉得纳闷。
第八章
他到底是怎么了
真的已经对她没辙了吗一会儿说她不接受他派遣的侍女,他会感到困扰,一会儿又说她可以把他的命令当成耳边风?!
殷无忧想起了初遇见他的那一天,他在她面前就像个放浪不羁的登徒子,还会一脸无辜,拿她咬伤他的齿痕来威胁她呢!
如果,他们永远都能够有说有笑的,该有多好她握著手里温润的玉瓶,忍不住叹了口气,知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争执几乎已经快要成为他们之间沟通的方式了!
「他还说了什么」只要是有关於他的事,她都想听。
「皇上希望娘娘……好自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