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微微一笑,信步走向了位于主厅外头一座漂亮的花园。
夜晚的空气果然清凉如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头脑清晰多了。
独自散步了一阵子的贺星扬原本打算回去继续与好友斗智的,但彩色喷水池旁一个略微摇晃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她看起来快要摔到池里了。
“嘿,你还好吧?”他急忙奔过去扶住她。
因被他扶住而稳住身子的女人,回眸朝他微微一笑。“我很好埃”她清亮的美眸在苍茫夜色里显得格外璀璨。
贺星扬微微一怔,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个外貌出色的美人。出于直觉反应地,他立刻放开了她。
因失去重心差点又要跌倒的纪薰然勉力稳住脚跟。“我好像真的醉了耶。”她朦胧地凝视着他。
贺星扬这才注意到她右手端着一杯酒,液体的颜色令他联想起其中一位好友的眸色——是威士忌。
“喝这么烈的酒当然会醉了。”他微聚眉峰,不知为何有一股想要好好教训她的冲动。
纪薰然点点头,“你说得对。这才是我的……”她举起手中的高脚杯研究似地盯着杯中的液体,“第三杯吧,我就已经有些头晕了。”
“既然酒量不好,为何要喝?”
“我是在庆祝啊!”她甜甜地笑。
“庆祝什么?”
“我呢,”她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刚刚和男朋友分手了。”
“什么?”贺星扬先是一愣,继而了解地颔首,“所以你藉酒浇愁。”
她凝思了一会儿,“或许吧!”
“既然舍不得与他分手,就应该想办法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啊!”
她讶异地瞥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舍不得分手的?”
“否则你为何要藉酒浇愁?”他不解地。
“我才不是因为离开他而难过呢!”纪薰然挥挥手,“我是在哀悼我的青春。”
贺星扬简直被这个显然有些酒醉的女人搞糊涂了,“哀悼你的青春?”
“难道不对吗?”她醉意盎然地望着他,“我在一个完全不值得我爱的男人身上浪费了两年的时间呢!你知道吗?”她美丽的唇角漾着朦胧笑意,“我已经快二十九岁了。”
贺星扬现在完全可以确定她的神智并不清醒,因为一般女人是绝不会如此大方地对一个男人公布她的芳龄的。想起她清醒后会如何后悔她现在的举动,他性格的唇角就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
“你的确不怎么年轻了。”他玩笑道。
纪薰然白他一眼,“你这家伙一点也不体贴。”她抱怨着。
“我不体贴?”
“对呀,”她强调似地用力点头,“普通的男人听见女人这样说,都会讲一些甜言蜜语来安慰她才是。哪像你……”她睨了他一眼,“我猜你一定没有女朋友吧?”
“的确没有。”他金棕色的双眸闪着笑意。
“我就知道,”她满意地微笑,“因为女人不会喜欢你这种男人的。”
“是吗?”贺星扬不禁轻扯嘴角,语气嘲弄。
他可是众家千金爱慕的对象呢!每次在公共场合,女人直追着他的仰慕眸光常常会令他喘不过气来,而她居然认为他不受女人欢迎?
“不过没关系,”她仔细地打量他一会儿,好心地建议,“你长得还不错,只要对女人体贴一点的话呢,一定会有女人喜欢你的。”
“我长得还不错?”
他好笑地重复她的话,原来令众女子心醉神迷的“军神”,在她眼中不过长得“还不错”而已,她可真懂得如何打击一个男人的自尊。
纪薰然再打量了他一阵子,忽然微蹙双眉,“我觉得你有些面熟,我见过你吗?”
她竟然到现在还认不出他,他还以为经过那些多事记者们的努力,所有帝国人民都认得他了呢!
“我想我们应该没见过。”他微微一笑。
“我想也是。”她点点头,亦微笑着,“酒精果然对人体不好呢,”她倒转酒杯,让杯中液体向喷水池里洒落,“它可以让一个人神志不清,也可以令人产生错觉。”
“那以后就别再多喝了。”他语声温柔地。
“没问题,长官。”她戏谑地朝他行了个军礼,唇边的笑意加深,莹润的左颊一个小小的酒涡浮现。
她戏谑的举手礼及颊边迷人的酒涡令贺星扬一阵失神。
纪薰然将手中的酒杯塞给他,迳自蹲下身来用池中冰沁的水泼自己的脸,藉以冷却因酒精而显得烧烫的双颊。
“我感觉清醒多了。”她用她那清柔的嗓音宣布着,沾满水珠的清秀容颜看起来像一朵夜晚盛开在池中的睡莲。
“真的?”贺星扬深深地凝住她,不自觉地伸手用衣袖替她拭干湿润的脸庞。
“看来你进步很多哦,”她眨眨一双漂亮的黑眸,“懂得体贴女人了。”
蓦然惊觉自己做出此种破天荒的举动,贺星扬不禁一阵怔忡。
“谢谢你,我要回去了。”纪薰然再次对他微笑。
“你一个人可以回得去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贺星扬对自己皱眉,他怎么会提出送她回家的提议?他一向坚持远离女人的,这个提议实在有违他的哲学。
她摇摇头,“我有自己的车子,它会带我回去。”
“你……”他专注地凝视她,“真的没事了吗?”
“我很好埃”她回应着他关注的眸光,保证着,“真的。虽然我刚刚才结束了一段愚蠢的恋情,可是并不表示我得歇斯底里吧?”
“可是你还是难过,不是吗?”他静静地。
纪薰然仰首凝望灿烂的星空一阵子。“是有一点。”她轻声叹息,“不论再怎么不值得的感情,要将它收回时难免还是会有一些遗憾。”
贺星扬的心微微一紧,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笨蛋呢?竟会放过如此动人的女子?
“我要收回刚刚那句话。”纪薰然忽然将眸子调向他。
“哪句话?”
“批评你不受女性欢迎的话啊!”她的眼眸闪着调皮的笑意,“其实你人顶好的,应该有很多女人欣赏你吧?”
是有许多女人欣赏他,但可不是因为他“人顶好”的。
“谢谢你的赞美。”他自嘲地扯开一抹笑容。
“不客气。”她挥挥手,“那么再见啦。”
纪薰然旋过身子,脚步微微有些踉跄。
“还是我送你出去吧!”贺星扬抢上去扶住她。
她轻轻挣脱了他,“不用了。”她朝他微微一笑,“你得让我保有一个女人的自尊呀!”
然后她便毅然决然地迈开步伐,向花园的出口走去。
贺星扬怔怔地凝望着她昂然的背影。一个相当坚强而且自傲的女人──他还有机会见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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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纪薰然从来不晓得原来自己的酒量这么浅。只不过是几杯威士忌而已,竟然就让她尝到了宿醉的滋味。她现在头痛得让她只想拿一把锤子好好敲敲自己的脑袋,或许干脆将它敲碎算了,免得自己还得受此折磨。
“我求求你们,”她哀求着在她脑袋里工作的小人们,“你们别那么认真行不行?偶尔也休息一下嘛!”
但他们显然完全不理会她的恳求,因为她的头还是痛得像要裂开来一般。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或许喝一杯咖啡吧,据说它有解酒的功效。
纪薰然立刻自床上起身,下床时还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真的喝太多了。
她脚步微踉地走进厨房,准备为自己煮一壶咖啡。
虽然她对料理一向没什么天分,事实上,她贫乏的料理技术连自己都不禁汗颜。但对煮咖啡,她可是有绝对的信心的。凡是品尝过她亲手调制的咖啡的人,此后再去哪里喝都会觉得索然无味,因为他们再也找不着能煮出和她的咖啡一样香醇浓郁的人了。
可是今天不晓得怎么搞的?平日对煮咖啡驾轻就熟的她,竟然一下子不小心弄了一地的咖啡豆,一下子被滚烫的咖啡壶给烫伤手。最后她终于宣告放弃,请电脑替她煮一壶。
当浓郁的咖啡香溢满一室时,她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灌了下去。
她闭上眼,吐了一口长气。好像没什么效果嘛,她的头还是痛得令她想杀人。
原本打算再喝一杯的她蓦地想起太多的咖啡因对身体不好,急忙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健康清淡的饮食是她坚持的原则。
她瞥了一眼戴在腕上的表──八点四十五!她迟到了。
她从来不迟到的。在军事指挥中心工作的这几年来,她一向是准七点起床,然后盥洗、吃早餐、看新闻,准八点出门,八点半到办公室。数年来如一日,规律得很,别说迟到,甚至连假都没请过一次。
今天真可说是创纪录了。
她迅速冲回卧房,换上联盟军银黑相间的英挺军服,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家门,开车朝星际军事指挥中心呼啸而去。
在这匆忙的期间,她却还是同平常一样冷静自持,连一句诅咒的话都没有。
纪薰然匆忙地走进位于指挥中心第八十层楼的星际情报分析部门,几乎所有部门的同仁都神色惊异地盯着她。
今天是下红雨了吗?他们不自觉地将视线调向窗外。否则那个说话语调严肃、做事态度严谨的女长官怎么会迟到?而且比平常晚了四十五分之久。
当他们发现外面一切正常,甚至还阳光普照时,唯一的反应是面面相觑。
纪薰然自然发现他们的神情有异了。她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面却不住申吟。这下全毁了,她多年来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全完了!而这都要怪她昨晚一时失去理智,喝了过量的酒。
她尽力维持平静的神情,以一贯的步调走进她专用的办公室。才一合上门,她立刻全身虚脱地坐倒在她那张金属制的办公椅上。
她揉着太阳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上班迟到,她烫伤了手指,她的头痛欲裂,还有办公室外她的属下正在议论纷纷。好一个精彩的早晨!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使她立刻坐正了身子。“进来。”
随着自动开启的门,进来的是一个略为丰润的女人身影,她涂上亮橘色口红的唇边泛着笑意。
“纪中校居然也会迟到?”
纪薰然看清是她之后,松了一口气,“别糗我了,莫妮。”
莫妮.海勒威上尉,情报分析部里专属于纪薰然的秘书官,也是她的好友。
“就是因为这样才稀奇啊,”莫妮眨眨她琥珀色的眼眸,“值得好好宣传一番。”
纪薰然白她一眼,“你可别破坏我辛苦建立的形象。”她蓦地一顿,长声叹息,“其实我的形象也毁得差不多了。”
对她哀怨的叹息,莫妮的反应是轻笑出声。
“放心吧,你的形象够严肃了,这种迟到的小事根本破坏不了它。”
“别安慰我了。”纪薰然拿起桌上一杯开水,饮了一口,“想必现在外面一定热闹得像挖到敌方的重要情报了吧!”
莫妮伸出一只手指,“是一级情报。”
纪薰然忍不住申吟,“有那么夸张吗?”
“绝对有。”莫妮夸张地挥挥手,“我看外头震撼的程度仅次于传来‘军神’打败仗的消息。”
“真是太棒了,莫妮,”纪薰然喃喃地,“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如此懂得安慰人的朋友。”
她的语调充满了讽刺。
“说真的,”莫妮忽然恢复一本正经的表情,“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然怎么会创下迟到的纪录?”
“我宿醉。”她简洁地道。
莫妮闻言瞪大一双美眸,“你是说饮食一向节制的你居然也会喝过多的酒?”她语调夸张地,“为什么?”
“昨晚我跟瑞德分手了。”她淡淡一句。
“瑞德.恩尼斯?”
她点头。
莫妮在呆愣两秒后,唇边开始泛起笑意,她拍了两下手掌。“所以你为了庆祝才喝酒的!”
纪薰然不禁逸出一串轻笑,“知我者莫妮是也。”
“说实话,我一向搞不懂你为何会忍受那个无趣、傲慢、又自以为是的家伙那么久?”莫妮显然相当不满瑞德,“你决定跟他分手,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我也一直后悔浪费了两年的时间呢!”纪薰然轻扯唇色,语气是自嘲地。
“现在回头为时不晚。”莫妮安慰她。
纪薰然耸耸肩,“也只好如此宽慰自己啰!”
“对了,你昨天第一次醉酒,有没有做出任何惊世骇俗的事?”莫妮盯着她的眼眸是充满好奇的。
“你想在我身上收集情报吗?”纪薰然嘲弄她。
“只是好奇嘛!”她举手做发誓状,“我答应你绝不会把它送去给部门同事分析的。”
纪薰然微微一笑,她这位好友的个性相当可爱,只是旺盛的好奇心有时会令人莞尔。
“好像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吧。”她凝思数秒,“我只记得在‘六月息’的花园里跟一个男人聊了一会儿。”
“男的?长得怎么样?帅不帅?你们聊了些什么?”
莫妮连珠炮似的问题,令纪薰然头痛还未完全消退的脑子似乎又开始昏昏沉沉了。
她朝莫妮讨饶似地摇摇双手,“拜托,我那时根本醉得不晓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那个人的模样我也记不起来了。”
其实今天早上在她赶来上班的时候,也一直不停地在脑海里拼命回想昨夜的一切,无奈却什么也记不清楚。她只依稀记得那个男人似乎很温柔,很善解人意,还有──他凝望她的眸光相当醉人。她还记得那种令她短暂失魂的感觉。至于他们到底说过什么?她有没有做出失态的事?那男人长什么模样?她是一律都不记得了。
“你连他是谁都搞不清楚?”莫妮大惊小怪地,“你是在‘六月息’呀,薰然。”
“那又怎样?”她不解地。
“能在那里出入的人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你怎么可以白白错失这个钓上金龟婿的机会?”莫妮痛惜的语气仿佛是她自己错过了机会似的。
纪薰然望见她那满是遗憾的神情,忍不住唇边一抹硬要浮现的笑意。
“莫妮,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是在宣布我已经没有嫁人的希望似的。”
莫妮双颊染上一层红晕,“我只是替你可惜嘛!”
“谢啦。”纪薰然眨眨双眼,“如果法官大人已审问完毕的话,能不能容我退庭呢?”她的语气戏谑。
莫妮不好意思地轻吐舌头,将手上一叠光碟放上纪薰然的办公桌。“请过目,长官。”
纪薰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忍着尖锐得像有根针钻着她脑子的痛楚,开始阅读起文件来。
“薰然。”莫妮望着埋头于公事中的好友,轻轻喊了一声。
她无可奈何地扬起眼帘,“又有何指教?大姊。”
“告诉我,”莫妮的语气相当认真,双眸亦紧盯着她,“你难过吗?”
纪薰然的心微微一动,体会到莫妮的关心。
“或许。”她语音轻柔地,“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莫妮微笑点头,悄然转身离去。
当纪薰然强迫自己将莫妮送来的那堆东西全部看完后,早已经过了午餐时间。
莫妮也不进来催她吃饭,她知道这个上司要不把手边的事做完是不会想要休息的。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外间等着。终于,纪薰然传她进去了。
“你这个工作狂终于想吃饭了。”她语带嘲弄地。
纪薰然紧蹙蛾眉,“我现在头痛得只想躺下来休息。”
“怎么搞的?”莫妮责备她,“你身体不舒服也不早说,应该请个假好好休息一天才是。”
纪薰然摇摇头,她根本没想到要请假,那会破坏她工作的原则。
“我想,去花园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应该就会好过的多。”她自座椅上起身,和好友一起走出办公室,“能不能请你带些吃的过去那里给我?”
“当然,”莫妮点点头,“还是老样子?”
“嗯。”
所谓“老样子”,是指纪薰然的午餐。
这个强调健康饮食的女人午餐坚持只吃少量,通常是一盘生菜沙拉和一杯牛奶。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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