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包围圈。
听到了惊呼声,若馨转头向猎场中心看去,只见那只像小白团似的白狐撒开了四条小短腿,往她所在的皇家家眷的看台奔来。
若馨突然瞪大了双眸。
并非是那只向着她的方向疾奔而来的小白狐,而是她看到了应宁王此刻的动作。
他的马停在园地,向着看台右侧的方向举起长弓,而后反手至肩后取箭,搭上弦。
应宁王脸上的神情谨严肃然,没有丝毫平日里的玩乐轻浮,若馨知道他的目标并非是那只灵狐,而是……
若馨心一跳。
顺着应宁王的视线,若馨看向还停驻在那个矮坡之上的皇甫贤。
皇甫贤似乎根本没有发觉那隐藏在暗中的危险,慢条斯理地取过背后的长弓,一箭搭上长弓,张弦,指向那只灵狐的方向。
猎场上,箭羽失了准头,误伤旁人,确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应宁王莫不是想以此除去师父?
手心突然冒出了冷汗,若馨大惊之下,没有注意到向她的方向飞奔而来的白狐。
距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越过防护的红绳。
应宁王手上的弓也几近满圆,马上就要放箭了……
转头看向师父,他依旧面不改色,凤眸半眯,瞄准不停飞奔的白狐。
按理,猎物在接近看台后,为免误伤旁人,禁止再放箭,然人群中已经有几个王爷按捺不住心中的猎捕的欲望,长箭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皇甫贤手中的白羽长箭也破弦飞射而来。
偌大的猎场,却仿佛只能听见长箭破空发出的飕飕寒声。
一只箭在马上要触及白狐身体的时候,竟然被皇甫贤射出的箭飞速撞离轨道,两只箭交错,破触的瞬间箭支改变了方向,师父的箭继续向白狐射去,而另一只竟然向若馨的方向飞快射来。
应宁王一直注意着皇甫贤这边的情况,发现事情偏离预想,惊见飞向若馨的长箭,他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只能瞬间将原本瞄准皇甫贤的长箭转向,瞄准若馨的方向,放箭。
若馨当下也发现了事情发生异变,立刻闪身,可惜向她急速而来的长箭速度极快且力道极大,眨眼间便已到她面前。
心头直叫不妙,以那只飞来的速度和力道,既便她当真能躲过死劫,怕也逃不了重伤的下场。
事情发生不过眨眼的功夫,什么都来不及想,来不及考虑。
脑海中一面白茫,若馨便只看到一道黑影仿佛闪电一般向她冲来。
白容--
他本就守护在她身旁不远处,察觉到那只箭方向偏离后,白容猛地扑向若馨,伸出长臂牢牢将若馨纤细的身子拥住。
紧紧的,不露一丝缝隙,也将危险阻挡在自己的身后。
只是刹那,若馨看到白容眼中的焦灼和即便用生命交换也永不后悔的坚定守护。
傻瓜白容,他愿意以命护她,她难道就能眼睁睁看他死在她面前吗?
若馨咬牙,身子在被白容环住的瞬间也猛地转身,反身护住他。
身上并没有意想中的剧痛,若馨和白容扑倒在地后,却惊讶地发现两人无事。
若馨转头,正好看到了那只向她飞来的长箭已被应宁王射来的那只箭从中破开,一分为二,掉落在她不远的身前。
而那只白狐,也被皇甫贤的长箭射中了双眼,倒在她身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心有余悸地抱着护她倒下的白容,若馨向应宁王看去,他的目光依旧看着她的方向,手中举弓放箭的姿势依旧保持着,身子却很明显地僵硬着,深沉的黑眸死死的盯着这个方向,也仿佛还停留在方才千钧一发的惊险时刻。
若馨的目光垂下,看向那只箭柑被对开一劈为二的长羽。
是和师父的那只长箭交错而过的那只。
师父……
一点没想过会伤到她吗?
皇甫贤也淡淡地看着她的方向,面上神色丝毫未有改变,仿佛对方才发生的事情一点动容也无,他唇边带着微微的笑,眉宇间的漠然却让人见之一惊,仿佛仰望三千尺上的孤影,带着遥不可及的冷傲。
寒风拂过,皇甫贤身上银白的长袍随风扬起,宛若流澈的冰雪。
白如冰雪,当真是无情的颜色。
那只灵狐被皇甫贤射中双目后痛苦地浑身痉挛,四肢抽搐着,片刻之后便静止不动了。
若馨有些不忍心地移开视线。
轻呼口气,若馨问道:“白容,你没事吧?”
怀中的白容没有动静,若馨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瞬时大惊。
白容的面色苍白到呈现一种死灰的状态,他死死地咬住下唇,浑身僵硬而冰冷。
“白容--”
收紧手臂,摇晃着白容,他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回应,焦急地查看着白容的情况,若馨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没有。
搭上白容的手腕。
竟然也摸不找脉象。
白容身上没有丝毫的伤口,为什么会这样?
片刻之前的他,还活生生地坐在她的附近,每当回头时对他笑一笑时,他还会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根。就在眨眼之前,他还那么英勇地扑向她,保护她,那双眼睛还充满了守护的坚定,为什么现在却变成这样?
心脏仿佛被人用手使劲捏握着,呼吸都变得困难,四肢百骸瞬间变的冰冷。脑海中浮现的是七里坡上鲜血淋漓的白容,没有了呼吸和心跳的白容,让她悲痛难忍的白容。
难道白容又要离开她了吗?
为白容把脉的手颤抖地厉害,却还是把不到白容的脉象。
眼中滚烫的液体不自觉地淌下,心中惶迫到极点,情绪已无法控制。
什么都不敢再想,若馨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从心底深处传来的越来越大声的一句句呼唤。张张唇,喉间发出嘶哑破碎的低喊:“白容,你别死。”
掌下的男子,依旧安静。
颤抖地抚上白容冰冷的面颊,一遍遍拭去滴落在他面上的水滴,“白容……你别死。你睁开眼睛,你和我说话啊……”
白容,你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能再这样安静了,这样安静,就一点存在感也没有了。
若馨一边摩挲着他的身体,想要重新温暖他冰冷的体温,咬牙呜咽,将额头和白容相抵。
她实在受不了再一次失去白容的打击。
……
重新回过神来,应宁王放下弓箭。到了此时,他的精神依旧紧绷着,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来不及了。身上的肌肉僵硬着,仿佛刚刚从千军万马战场上退下一般,脊背上也淌满了冷汗。
将弓箭扔在地下,应宁王策马向亲王家眷的看台奔去。
经过皇甫贤身边时,应宁王顿了一顿,拉住缰绳止住了马儿。瞬间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却还是收敛了心中的情绪,抬起手,语气恭敬地叫道:“皇叔。”
皇甫贤漫不经心地拉着缰绳,胯下的骏马通体乌黑,虽然懒洋洋的,却也宛若休憩的王者一般。
物似人形,应宁王突然有种仿佛天地间,只有眼前的男子才是站在最高之端,睥睨天下的错觉。
淡淡地勾了勾唇,皇甫贤轻笑道:“王侄好箭法,若非你及时射出那一箭,恐怕宁王妃就要在这猎场上香消玉殒了。”
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应宁王心中压制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他看的清清楚楚。
五王爷的那只原本射向白狐的箭是如和改向射向若馨的。
能将时间和速度计算地如此精准的人,世间也只有一人有此能耐。
只是,皇甫贤他如何忍心?白若馨是他的徒弟不是吗?
只要自己迟疑上一秒,那只箭便会穿透若馨的心脏,绝无生还的可能。
咬了咬牙,应宁王盯着皇甫贤,忍不住开口道:“敢问皇叔,当真如此不顾师徒情谊吗?白若馨不只一次感念皇叔对她的养育教诲之恩,皇叔如何能这般无视,如此狠心对待?”
“养育教诲之恩啊。”皇甫贤玩味地重复着,眼尾上挑的凤眸微微眯了一眯,掩下那一闪而过的寒利肃杀,“难得她还如此惦念于心,说来我倒是差点忘记这个成了亲王王妃的徒弟了。”
听着皇甫贤漫不经心的话语,应宁王捏了捏拳头,始终是按捺住,只是强扯出一个笑容道:“皇叔果然还是这般无情,她若知晓,怕是又得伤心了。”
皇甫贤轻笑一声,“如此软弱,她便不是她了。”
说这话时,皇甫贤的眸底闪过刹那的柔和,却不过眨眼功夫,便收敛地丁点不露,仿佛一切只是错觉,而近在咫尺的应宁王也未察觉。
“王侄此番英雄救美,恐怕又会让她改观不少。不过对于王侄来说,这次却是可惜啊。”望向应宁王,清寒的凤眸重新变得平静无波,皇甫贤微微一笑,轻俯身躯,在应宁王耳边低声道:“又失去一次机会了,王侄。”
俊美的面容顿时凝住,应宁王不发一言。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的。
“听皇叔一劝,要成大事,切莫太过多情了。”皇甫贤低低笑了一声,又道:“我可是很期待同王侄的下次竞技,可能事未成就先败在女人身下。那就太让我失望了。”
乌发随风轻扬,黑眸荧荧如泉,那张如画清颜,风采清越、贵气逼人。眼前的皇甫贤,仿佛地狱而生的妖孽,睥睨万物,众佛难挡。没有丝毫的弱点,完美地找不到一点瑕疵和破绽。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腾起一股寒意。
他根本不是人……
应宁王咬紧牙关,表情复杂地看着皇甫贤。
皇甫贤不再与应宁王磨蹭,他侧目,扫过若馨一眼,淡淡一笑,便策马旋身离开。
唇边的笑容冰寒的没有一丝温度。
不管是不是被箭所伤,但毕竟是出了人命,亲王看台外立刻聚集了一帮人,大都是那些皇亲国戚。
身为王爷,地位崇高,对于卑下之人的生死视如草芥,自然不放在眼里,然如今发生事情的是宁亲王府上的,便不是那么轻易能解决的了。尤其看到已入皇家名牒的宁王妃,如今竟然跪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护卫,一个除了自己夫君以外的男人,众人心中不由疑猜,或是私下议论纷纷。
应宁王最后看了皇甫贤离开的方向一眼,便重新策马驱往看台。
下了马,应宁王将缰绳随意一扔,便往里走去。
“宁亲王来了。”有人低声说了声。
应宁王抬眸朝那些向他看来的人扫了一眼,带着明显的不耐和冷意。他的表情不若平日里的闲散适意,微微凝重的表情让人生出一股惧意。
“七弟,方才那箭……”五王爷从人群后面走上前来,手中还握着那柄长弓,面上带着歉意,似乎想向应宁王解释。
应宁王眉宇轻蹙,他挥了挥手,说道:“五哥不用解释,我心中有数。这里的事情有我解决,你们也不用都围在这里了。”
早已习惯了应宁王倨傲的态度,大家都没有说什么,而且他没有怪罪自然好,毕竟谁也不想惹脑了应正帝最疼爱的弟弟。虽其他几个王爷与他们血脉中都流着相同的血,但总归亲梳有别,若应宁王真要追究什么,怕也不好解决。
人群渐渐散去,应宁王的随身护卫鲜于也走到应宁王身旁,“爷。”
一边往看台走去,应宁王一边问道:“传唤御医了吗?”
“已经派人去叫了。”
应宁王点点头,又道:“你先去禀告皇上,就说本王先处理这边的事情,稍待即往。”
“是。”
……
从一侧的木梯拾阶而上,应宁王走进亲王家眷看台。看到若馨脸上从未有过的惊惶神色,还有一串串簌簌而下的泪水,他稍稍怔了一下,顿了一顿,便走到若馨身旁,撩袍蹲下,叫了声,“阿离。”
若馨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始终将头抵靠在白容的额间。
他擅长哄女人,逗得那些女子心花怒放,却当真不知如何安慰人。看着整个人沉如死水的若馨,应宁王沉默了许久,平日里舌灿莲花,如今要以真心抚慰,他却生疏的很,静默了半响,只说了句,“你先别慌,御医马上就来。”
御医来了又有何用,如今白容呼吸脉象全无,他们要如何救?
心中悲痛,若馨咬住下唇,眼中一滴滴泪水落在白容死灰的脸上。
突然,压在他脉门的手察觉到一丝虚弱的脉象。
虽然轻且浮,确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猛的抬起头,错愕流露在脸上,若馨力持镇定,屏住呼吸,再次细心诊脉确认,而后又忙不迭将手探向白容的鼻下,泪水犹挂面颊,若馨脸上又惊又喜。
白容还有呼吸。
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白容慢慢睁开了眼睛。
“白容!”若馨捧住白容的面颊,欣喜若狂,“你没事就好,你刚才到底怎么了,突然没有了心跳呼吸……白容,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若馨语无伦次地说着,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下,视线却始终不离白容的面庞。
白容动了动,勉强撑着手臂抬起身子,若馨忙伸手扶他坐起。
白容喘着气,他按着胸口,静静地看着若馨第二次因他而落泪的面庞,突然伸手将若馨的身体纳入怀中。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胆,主动对若馨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他笨拙地轻拍着若馨的脊背,开口道:“姑娘不怕,白容没事。”
若馨咬住下唇,牵起嘴角,点点头,“嗯。”
温热的液体浸透布料渗透进肩膀,熨烫着他的皮肤,仿佛是若馨对他的感情的传递。环在若馨身后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低声道:“白容不能离开。”
他的呼吸喷在若馨的侧脸上,没有丝毫的温度,仿佛一个逐渐流失生命的人在慢慢失去最后的体温。
察觉白容的异样,若馨扶着白容的肩膀分离了两人的距离。
不对,白容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悲伤,仿佛在做最后的诀别,那坚定的守护眸光却依旧明亮,仿佛到死也不会熄灭。
若馨掩住心中惊恐的猜想,开口问道:“白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已是回光返照。”平淡漠然的话语传入耳畔,若馨蓦然回头,看到白若因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白衣如羽、雾鬓翩然,白若因比一个月前看到时似乎又改变了些许,更美了,只是那张绝艳的容颜依旧清冷如冰。
她慢慢地走到若馨身旁,垂眸注视着白容,淡淡道:“本以为他只能支持十天,能拖至今日,也属奇迹。”
若馨胸口一震,看向白若因,焦急地问道:“什么支持十日?”
白若因将视线从见到她时便散发出戒备之意的白容转到若馨面上,平静地说道:“你应知他之所以能死而复生,是因我体内一魂为他牵引聚魄,当初为救醒他,我以血入药,如今他与我牵成血链,若离我身旁,不出十日,必死无疑,然当日他坚持要回到你身边,我便也没有阻拦,如今时限已到,能多出半月之期,他已该庆幸了。”
心中震撼,若馨惊愕地回头看着白容,白容面上却依旧没有丝毫后悔之意,只是坚定地看着她。
傻瓜,真的是傻瓜。
若馨深吸一口气,重新望向表情平静的白若因,说道:“大祭司,你既然知道因由,定有救他之法。”
白容咬牙,“姑娘,白容绝不去他人身边。”
若馨没有看他,只是走到白若因面前,朝她深深一揖到地,说道:“恳请大祭司救白容一命。”
白容的个性她是知晓的,从头到尾,他心中确实只有她一人,用生命守护的深情,她感动也欣慰。可是,她所希冀的并非朝暮的欢娱,而是长长久久的幸福相伴。如果连命也没有了,那他如今的坚持,坚持拥有自己的躯体,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的努力又算做什么呢?
她感动白容对她的坚定,却不希望他因为一时的固执而断绝了两人的未来。
白若因静静地看着她。
说实话,她并没有要救白容的意思,以白容目前的情况,她若要挽回他的性命,只怕要消耗不少精力,这对于午时后的皇家祭祀,势必有所影响。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