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馨蹙起眉,她当初只是让这个骄纵跋扈,总是刁难旁人的大少爷饿上两天,给个小小的教训,并没想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只是她不知道郭皓轩这次的药和以往的不同,竟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如今看来,她似乎真的做的有些过分了。
“妖妇,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关景天猛地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瞪着若馨,使尽全力地抓着她的手腔大声吼道,体虚的他才喊了几声便有些喘不过气来,胸口起伏不定。
若馨没有抽手,但手腕已被抓出了红痕,白容俊眸寒光浮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长剑已横至关景天面前,在他紧握若馨的手肘上一顶。
关景天没习过武,被白容一震,手臂一麻立刻松了手去,整个人摔倒一旁,直摔得头昏眼光,肚子里的胃好像都绞在了一起,那些闻了大半天的馊水味如今一一反上胃来,大少爷趴在地上,大吐了起来。
他没有吃东西,如今呕出来的不过是一些酸水和若涩的胆汁,可他还是不停地呕吐着,到了最后传来的呜咽声,像是在翻肠胃地呕吐,又像是因为自尊受伤而委屈抽噎。
第三十二章 初上心头
若馨静静地伫立在关景天的面前,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关景天回过神来,却不想理睬若馨,他双手撑着地有些狼狈地爬起身,想要加快脚步离开,但因为蹲了太久,脚已经麻了,加上突然起身重心不稳,整个人又狠狠地摔了个大跟头,弄得满脸满身的尘土。
这一跤跌得惨,胸口更是撞到了地上的一块突石上,痛得他漂亮的五官几乎变了形,关景天的肋颊被火烧着一般的红,也不敢去看若馨见了他的丑态是个什么表情,爬起来后,他咬着牙关,一步拖着一步地走到远离若馨的角落坐下。
“你没事吧?”若馨出声问道,清音悦耳不带讽剌,然在此时的关景天听来,却更让他羞窘难当,他扭过头,杏型的大黑眼睛却很不争气地接连滚下两行泪珠,在他满是尘土的脸上划下两道干净的白痕,发觉若馨走到他身旁了,他又转了个身,抬起手背往脸上揩了一揩。
没得到回应若馨倒也不气,她敛了敛裙衫在关景天的身旁席地坐下,从怀中掏出那个针灸包,摊开置于腿上,而后拉过关景天的手臂,将他的袖子往上撩去。
自己的手突然被人拉了去,关景天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回头,正好看到若馨捻起了一根银针,正要往他手臂上扎去,他整个人骇然大惊,死命挣扎着想要从若馨手中抽出手去,一边大骂着,“你要做什么,臭女人,你放开我。”
若馨略使巧劲便将关景天固定在原地,淡淡地撇了他一眼,用很平静正常的语气说了句,“不要说话了,你的嘴很臭。”
关景开蓦地闭上嘴,俊脸憋地通红,一口气呛在喉咙,最后大声咳嗽起来,却也忘记了自己原来的目的。
若馨则是趁此时机按穴定位,扎下针去。
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皮肤比女人的还要细致滑嫩,说不定单看他俩的两只手,还会被人颠倒了性别。
……
等关景天终于顺过气来,再看自己的手臂时,上面已经扎了十余根银针,但惊奇的是他一点都未感觉到痛楚。
虽然心中还在恼怒若馨,却也不自觉向她打量上几眼,认真打量之下,这才发现其实她的模样也不算差。
尽管性子让他感觉很想吐血。
若馨抬眼,正好对上他偷偷打量自己的目光,关景天被抓了现行,心一跳,狼狈地扭过头去。
没去追究这个大少爷奇怪的行径,估摸了时间,若馨一一拔下他手臂上的银针,同时说道:“关少爷,你身上的药已经解了。”
“什么药?”关景天还在暗自羞恼,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若馨看了他一眼,开口,“让你口中有异味和味觉失常的药。”
关景天回头,犹豫地看着若馨,伸出手掩住自己的嘴巴,呵了两下,又想到先前别人觉得臭的时候自己也根本闻不到,便又放下手去。
转头,向那馊水瓮的方向闻了闻,脑中回想着自己在这坐了一下午的目的。
呕!
腐臭的气味仿佛又回涌在口中,让他恶心地又想呕吐。
若馨从怀中取出一愉白绢帕,递到关景天的面前,关景天表情嫌恶地把头撇向一边。
这种粗制的低等货,他才不屑用。
若馨收回手,看着关景天灰扑扑又被泪水洗出几条白痕的俊美脸蛋,笑道:“平日里只觉得女人哭起来才会有让人怜惜的美感,没想到关少爷一哭,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别有一番独特。”
大少爷闻言,转头看着温柔慢笑的若馨,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什么梨花,你当本少爷是女人吗?”
慢悠悠地上下打量了关景天一眼,若馨道:“细胳膊小腿的,其实看起来和女人也没什么两样,况且你方才不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女人哭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么。”
“你……你这个死女人……”大少爷连番受着若馨的欺负,气到七窍生烟,一头乌黑美丽的长发几乎根根竖起。
他出生江南,身板是不若北方男子一样虎背熊腰,高壮剽健,但他在南方人中已算是高个,也称得上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他是个男人,怎能忍受得了被若馨比作女人。
关景天挺起胸膛,让自己显出几分气势,咬牙吼道:“本少爷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你这个臭女人管?”
若馨睇向他,慢吞吞地插了奂无关的话,“你流鼻涕了。”
关景天几乎想要去撞墙了,不,是将眼前总是给他难堪的女人扔去撞墙,尽管真的很郁闷,但爱面子的他还是马上举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
若馨莞尔一笑,这个大少爷看似性子恶劣,但本性单纯,只是有些少爷脾气罢了,算不上坏。
看到若馨脸上的笑,关景天更是怄,伸出手粗鲁地抢过若馨手上的帕子,在脸上抹了两把,将她一条白净的帕子弄脏,心里才稍稍消了几分气。
若馨笑着摇摇头,想了想,让白容留在这等着,便起身出了巷子在街口的面店买了一碗超份量的面食,知道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大少爷不想让人看到他如今狼狈的模样,便索性将食物带回,顺便要了一杯清水。
看到若馨带回了食物,关景天眼睛一亮,好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的大少爷,早就饥肠辘辘,用清水漱过口后,便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抓起筷子就哧溜哧溜地吃了起来,不一会,那几乎是三人份量的面食便被他一扫而空,红润润的嘴上犹带着辣油。
眼角一瞥,看到若馨正在一旁看着,他关景天脸一红,心中又不觉着恼,嘴里的食物还没吞下去,他便含糊不清地喊道:“都是你把本少爷害成这个样子的,你还不道歉。”
若馨一愣,随之对他微微一笑,“对不起。”
关大少爷本来还是气鼓鼓的表情,却没料到若馨这么直接就道了歉。脸上的笑意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的嘲讽嫌恶,他一时之间竟有些愣怔住了,一肚子的火气临发未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瘪着嘴瞪着若馨,鼻子出气,哼了一声。
“如今你身上的药已经解了,我便也要走了。”若馨看了看被折腾得够呛的关景天,温温笑道:“关少爷,这次算是我欠你一回,日后你可以要求我帮你一件事情,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都会帮你做到。”
不屑地抬头,关景天用鼻子看人说道:“本少爷是什么人,要什么有什么,才不会求你呢。”
一句话,关景天又恢复了那个嚣张自满的模样,看着这个张牙舞爪、神采飞扬的大少爷,自从清和坊出来若馨心中的那股隐隐郁气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人生,他生来就是少爷命,一生无忧无愁,也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若馨眯起眼,微微一笑,便牵着马儿和白容离开了巷子。
……
在她出去不久后,关府的老管家也终于气喘吁吁地找到了这条巷子,看到关景天无事,且折磨他好几日的病竟奇异地好了,老管家老泪纵横地抱住他家少爷。
“我没事啦,你不要再哭了,一个大男人又是堂堂关府管家掉眼泪,让人看了笑话。”关景天很难得地任老管家抱着,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僵硬着口气“教训”他家管家。
突然又想到了那个看到自己从出生至今从未有过的丑态的女人,关景天眉头打结,那个女人,竟敢玩弄他,让他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实在是该好好教训一下才是。想到这骨些矛盾地懊恼又浮眉间。可是,虽然那个女人欺负他,却也帮他解了药,还向他道了歉……
关景天皱着眉,想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转向老管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帖子还有剩吗?”
老管家摸不着头脑地回道:“什么帖子?”
关景天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就是一个月后,我爹为我生辰办的庆宴的帖子,你们把帖子以给宾客后,还有余下的吗?”
老管家恍然大悟,忙点头道:“府中还有余的,少爷可是还有朋友要宴请?”
“不是朋友。”他才不会要那个女人做他的朋友。
“那……少爷想请谁?”
关景天想了想,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几日前我们在福名楼遇到的女人,那个胆敢顶撞本少爷的女人?”
“……记得。”老管家自然记得,从没有人敢那样捉弄过少爷,少爷在家中都是被老爷夫人们当成宝一样宠爱的,加之关家地京城中有靠山,旁人对他都是唯唯诺诺、低声下气。即便是漠漠小姐,虽与其他人态度不同,但最多也只是对少爷的示好没什么回应,那个女人算是敢对少爷出手的第一人了,加之气质样貌不俗,对他来说印象自然深刻。
只是不知少爷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个女子。
关少爷黑亮的眸子闪烁濯濯,“就是她,你寄一份帖子给她,让她出席一月后关府的庆宴。”
哼,让他失了面子的人,他才不会让她那么简单了了,不管如何,也要小小给她一点教训才行。
管家略是迟疑,点点头道:“知道了,少爷知道那位姑娘的名字吗?”
场面顿时一片安静,老管家疑惑地看向自家大少爷,却见他也瞪大了眼,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
管家一顿,小声道:“那少爷,帖子上的收帖人署名为谁?”
关景天奇怪地看他一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平时不都是你们安排的吗?”
老管家嘴角一抽,不知名讳,又如何能在县衙里找到那位姑娘的住址,暗暗吸了口气,管家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位姑娘家住何处少爷可有询问?”
“算了算了。”关景天挥了挥手,有些垂头丧气,但还是不想放弃,想了想,又道:“这几日你派府中下人在城里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顺便安排人在城门口守着,说不定她不住在万春县里,如果再见到那个女人,就马上通知我,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本少爷就不信碰不到她。”
“是。”老管家就应道,不想泼少爷冷水 ,毫无头绪地在万春县里找人,几乎没什么可能能找得到。
轻轻叹了一口气,老管家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少爷,漠漠小姐如今在关府等您。”
关景天本还有些气馁的模样,听到漠漠在他家等他,整个人顿时又恢复了神采,眼睛里满是自得之意,笑道:“果然,漠漠心中还是有我的,一定是听说本少爷病了,心中忧急,便来府中等我,快快,还等什么?让人赶紧回去准备一桶热水,本少爷回去要好好清理一番,可不能让漠漠见到本少爷这副模样。”
管家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出来,看到少爷这么欢喜的模样,他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漠漠小姐是因为听说她表少爷的一位朋友中毒不醒,来问少爷可有什么解毒的药方或是识得什么医术高超的大夫……
……
回到白家村,若馨便心无旁鹜地将精力投入到三日后下元节祭祀的最后准备当中。
只是偶尔还是会想起离开清和坊那日,风华最后的那声“若儿”。包含着复杂感情的一声呼唤,让她的心隐隐闷痛,摇摇头,将那扰人心神的念想撇出脑外,若馨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让自己再没有闲余的时间去想其他的事。
茹雪终于在祭祀的前一天回来,脸上春光满面,而枫林的一张俊脸则是比上回回来更阴沉了几分。
若馨心知有异,问她去了哪里,茹雪只是支吾着说是出透透气。
考虑到第二日还有的祭祀,若馨没有马上揭穿她,只是让她回房好好休息为次日的祭祀做准备。
躺在床上,若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这回是真的必须严加管教茹雪了,无论村里长辈如何再为茹雪说情,她也不能再心软了。
第三十三章 祭鬼之典
十月十五下元祭祀,民间祭的是水官,祈求水官解厄。而白家村在祭水官的同时也祭鬼。
鬼生六道,七月十五鬼门开。相传,在这一日,万鬼齐出,阴气极盛。因此那日祭祀,白氏祭司只以超度亡灵、设祭品祭祖祭孤鬼幽魂为主。
而十月十五这日,白氏祭司祭鬼是为用鬼,即是将召唤来的鬼灵纳为己用,将白家村的瘟邪负于其身,再驱于远境。
祭坛设于白家村自百年前定居此地后建的一个祀堂。经过白家村后山的一个山林,最后停下的一处极其隐秘的位置,便是白家村的祀堂,里面供奉的是白氏历代的祭司牌位。
实际上,因为白氏祭司的天生异能,一生扭转了许多本该发生的命定之事,破了六道平衡,因此在死后,大都连魂魄都未能出肉体便已灰飞湮灭,魂飞魄散的终结也算是对他们逆天行事的惩罚。死后无魂无魄,只留下一股念力蜷聚在那牌位之内,而这些事情只有历代的祭司才知。
当日清晨,在若馨算好的时辰之内,祭祀准时开始。
祭坛中心的案坛上烛火高烧,香烟袅袅。供案的正中摆放着祭祀的牲头,周围是一盘盘新鲜的果瓜糕饼。
白家村的村民此刻齐跪于祭坛四周,安静不语,脸上的表情带着无比的虔诚与恭敬。
若馨一身红衣立于案坛后。
她身上的红裳不似平日所穿的简单随意,却是有些繁杂。长裙曳地,裙摆上绣着许多看不出形态的图案,袖摆也是宽而长。红裙鲜艳似血,让若馨看起来庄严中又显出几分冶艳。
长发未挽,尽数披散在背后,若馨的脸上也没有了往日里和融懒慢的笑容,肃容平静却让人不由得生出敬畏之意,不敢逼视。
她执起案坛上的阴剑,倒转剑身,用剑尖在自己右手的中指上划上一道口子,鲜红稠湿的血便漫溢而出。伤口深且长,若馨面不改色,将剑刃与伤口对齐,而后,那剑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将伤口缓缓流出的鲜血吸食而尽。
伤口上的血慢慢渗进阴剑之中。约莫一碗血的分量之后,那中指上的伤口渐渐不再出血,若馨便将阴剑横放于两掌之间,双手平举至眉间。
她紧闭着眼,口中开始慢慢念起咒文。在念咒的过程中,她手上那柄玄黑湛然的阴剑也仿佛隐隐渗出一种力量,仿佛在将四周所有的污秽邪气凝聚起来。
若馨此刻念的便是祈福承灾的咒文,阴剑在这过程中将一切瘟疫邪秽聚集而起,而后她便将这些邪气倾覆在她召唤而来的鬼灵身上。
而那咒文中最关键的是免灾避厄的部分。其实白氏祭司所谓的祈福承灾之说,只是将灾祸转移。
百年前的曾经,白氏祭司是为皇家祈福承灾的。每次祭祀,他们便祈求上苍保皇家人平安无灾。可是世间万物的命运都是早已注定的,又怎么能随意更改那些皇家人避过的灾祸便会转移到为他们祈福的祭司身上,并非是祭司也会发生同样的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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