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纳斯呢?”
他摇摇头,脸色还有些不对,可能刚才那短短几下惊险凶狠的比斗太让人……
“也没有。”
“很好。”我捡起死去刺客拿的短剑仔细端详:“这剑上有毒,很厉害的蛇毒,我的小金都没有办法,是无药可救的。所以你们两个真是很幸运,因为哪怕被擦破一点儿皮的话,也不可能活过一天。”
我再看看他们:“确定没受伤吧?”
“没有。”曼菲士抬起胳膊,手肘红肿:“这是我一肘捣在他的脸上,他脸上总不会也涂了毒吧?”
我的目光再移向乌纳斯。
“我没事……”他在我的注视下,停了一下又说:“肋上挨了一脚,骨头应该没事。”
“叫医官来给你看看。”
我看看那剑:“这可能不是比泰多人派的刺客。”
“为什么?”两个男人都有疑问。
“比泰多人已经会制铁了,而且工艺还不错。凯罗尔被他们绑去了这么久,可能还有大幅度的改进提高,如此重要刺杀计划,为什么还用发脆的不够坚韧的铜的短剑?要是比泰多刺客,应该用铁的才对吧?”
“这倒也是,看剑的式样,嗯……”曼菲士沉吟不决,忽然间蹦出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来:“我先让人去审问凯罗尔,比泰多人阴谋里既然也包括了她,那么她那里应该可以得到更多线索。姐姐你先料理这边的事情,居然有刺客混进神殿来了,哼哼!我去把卫队收拢一下,再去吩咐西奴耶全城戒严,非把那些刺客的同党们给搜出来不可!”
曼菲士大踏步的走出神殿,我再看看乌纳斯:“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陛下。”乌纳斯苦笑:“真的没有。如果我中了蛇毒,现在也该发作了吧?”
“你这个人总是不诚实。”我低声说,觉得自己好象。
索扎克神官刚才被打斗波及,不知道被谁绊住重重的摔了一跤,正一拐一拐的撑起身朝我走过来,一脸惶恐:“爱西丝陛下,我真的不清楚怎么会有刺客混入的神殿,我可以担保我绝对没有……”
“好了索扎克神官,我相信你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神殿里混入了刺客是不争的事实。需要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吗?”
“是是是,”他犹豫一下,又小声说:“陛下,婚礼的最后一步……还没……”
我盯着他:“婚礼已经完成了,明白吗?”
对这个奉神的人来说,虽然他不算百分百虔诚,可是让他昧着心在神殿说这样的话,他还是有些踌躇:“这个……”
“索扎克,你是个聪明人吧?用不着我再多说。”
他终于下定决心:“是,陛下说的没错。”
“不是我说的,是本来事情就是如此。”
“是,正是如此。”他紧张的舔舔唇:“但是殿里还有这么多僧侣在看着……”
我转过头笑:“殿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比泰多人的同党,你可要当心他们造谣作乱啊,回来一个个审查询问的时候,可要弄个清楚明白,务必不让流言蜚语影响王族和神殿的名誉权威才对。”
索扎克马上恍然大悟:“是是,陛下教诲的是,我明白了。”
神殿里的人固然要清查,不过看索扎克那么欢喜,他也可以趁机立威,排除异己吧?如果有人敢说这婚礼不算完成,那索扎克会不会给这人扣上奸细的罪名,我可就管不着了。楞头青可没好果子吃,在哪里这道理都是一样的。
“陛下,我们现在……”乌纳斯低声问:“要回宫去吗?”
“回,当然要回。”我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裙摆,挺胸昂头。
我倒要回去看看,法老陛下他是审问女犯人,还是慰问老情人去的。都是一个问字,可是意义却是大不相同了。
157
我乘步辇回宫去,曼菲士留了二百人给我,我们没走大道,绕了一条路,比大路近些人也少些,塔莎远远的迎出来,她刚才随船先回了宫,脸上带着惊惶担忧之色,把我仔细的从上到下看过,才松了口气:“还好陛下平安无事,我刚才听到刺客的消息,一颗心都快不会跳了。”
我微笑:“劳你担心,我没有什么事。对了,曼菲士呢?晚宴预备好了吗?”
“宴会庆典早已经都准备好了,我刚才遇到西奴耶将军,说城防城里,各处都多多的加派了兵力。陛下一回来就去了后宫,这……”
我知道她不便说,我也不再问,摇手说:“你去忙,叫宫卫们也把皮都绷紧了,我估计今天晚宴也不能太太平平,保不齐下毒的行刺的还在算计个没完。”
“是,我这就去吩咐。”
我带着宫女,乌纳斯佩着剑随行,穿过前殿和大花园就奔着后宫去了。曼菲士也真是有意思,你就算是意思意思,也该把凯罗尔放个不那么扎眼的地方,就算不关牢里,也得弄间静室偏殿的看管起来吧?就这么把他带后宫来,我的面子还要不要?要知道今天可是我和他成婚的日子啊。
“陛下……”
门口的奴隶和宫女们跪了一地,我看看侍卫队长:“法老呢?”
“在里面。”
这间宫殿靠河岸近,涨水的时候甚至会连下面的石基也会被淹。今天是太阳神祭日,也是河水开始泛滥的第三天,我听着外面河上的波浪声哗哗直响,沿着台阶一步一步朝上走。
太阳斜斜的照在台阶上,不似往常那样明亮,仿佛有一层云霭遮挡一样,阳光有些柔和,有些无力。
我想起初到这里,涨水的时候觉得新奇,就到这宫殿上来看河水。那时候父王还在,曼菲士还小,三个人和乐融融……
正殿里没有人,我转过头,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便循声寻了过去。
“你别痴心妄想了,我是不会留下来的!”
呃?
我撩开纱帘,迎面一样什么东西飞过来,我愕然住脚,一边乌纳斯已经把那飞来的东西一把抄在了手里,原来是个盛瓜果的金盘。
“你们这是闹什么?”我看看依着露台围栏站着的凯罗尔,又看看和他对峙的曼菲士,两个人活像两只斗鸡,怒气满脸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曼菲士,你就是这样盘查问话的吗?居然纵容得她扔东西?是你审她还是她审你啊!”
曼菲士嘴唇动了一下,不知道想说什么又缩了回去,脸色又红又紫,煞是热闹。
我清清嗓子:“让侍卫把这丫头……”
“不不,王姐,不必叫侍卫进来了。”
没志气啊。我就说他一见了凯罗尔,理智镇定什么的都不翼而飞,整个象呆头鹅似的,大失水准不说,还净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你们在争执什么?我怎么听着什么留下不留下的?”
曼菲士有些恼怒,看起来又有几分心虚的把脸侧过去。凯罗尔冲我嚷:“他居然让我做他的妾!”
啊?
我可真是意外了。
曼菲士啊曼菲士,你可真给我长脸啊!
我淡淡的看他一眼:“那你怎么说?法老愿意让你做妾,你应该觉得荣幸才对!”
凯罗尔恨不得尖叫大嚷,只是迈出了一步,目光一触到我的神情,又退了回去:“我才不会做他的妾!我要回家去!我要离开这不讲道理的地方!”
“你要回就回吧,谁拦你拉你了?下面就是河水,跳下去啊!”
“姐姐!”
“你闭嘴。”我看他一眼:“曼菲士,你真是人大心大呀,今天是什么日子?嗯?你在这里跟这个居心叵测满嘴胡话的丫头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就不觉得脸红?”
他被训的脸涨得通红,走到我跟前,神情倒是显得十分惭愧:“姐姐,我……我真是……反正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的走了啊!”
“你还说?这是当务之急吗?刺客的事有头绪没有?比泰多人的图谋动向你探听出来了吗?我转头看凯罗尔:”你今天在猎场胡言乱语,我就不追究你了。比泰多人的阴谋绝不止把你丢出来混淆人的视线,你是怎么被比泰多人绑去的,又是怎么回来的?今天猎场警戒森严,你怎么进去的?比泰多人有什么图谋?伊兹密王子,她也来了吗?”
凯罗尔脸上红通通的,又是汗又是眼泪,伸手胡乱抹了一把,对我说:“爱西丝,伊兹密王子他一直……”
“行了,那些比泰多人造的谣你就不用再说了,我和伊兹密是仇人,他比泰多与我埃及势成水火仇深怨厚,他说的那些话也只能骗骗你这不知情的人。你先把我刚才问的话,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再扯那些没用的,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说最后一句话时声色俱厉,她吓的退了一步,居然也不抱柱子靠围栏了,一步窜到曼菲士身旁,战战兢兢像只兔子。
呵?这会儿倒不说曼菲士无礼了?这小丫头倒是识时务啊,本能就知道曼菲士不能怎么着她,去寻他当靠山。
我今天遇到的这些事烦也烦透了,没耐心和她蘑菇,直接向曼菲士说:“你去前殿,多少大事得料理,别在这儿耽误功夫。”一边吩咐乌纳斯:“叫人拿绳子鞭子上来,今天我得让她知道点规矩。”
穿越了不起啊?倚小卖小的一派老天真,我现在实在是烦的厉害,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以为自己无往而不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这样还了得?如果曼菲士真要留她在身边,那我从今儿起就得好好调教她!
曼菲士为难的走上前一步,有意无意似的把凯罗尔遮在了身后,有些求恳似的语气说:“姐姐,她是不懂事,不过……”
“你想留下她,我没说不答应。但是她得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话能说。在宫中目中无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觉得这样下去她会变什么样?她能乖乖听话的留下吗?”
“姐姐,你先消消气。规矩得让她学,我,我不是想……”他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来为什么在结婚的当天就说出要纳另一个女子为妾的话,涨红着脸退到一旁:“那姐姐就管教管教她吧。”
好样的,管教这个词都出来了。管教和惩戒,那可是两码事,这是明退实进,还是要保她,而且字里话里已经敲实了要把她留下来的意思了。
凯罗尔尖叫一声,在曼菲士背上就锤了下去:“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两个人……真让我无语。
一个两个都违心的敢做不敢当,又不敢说,嘴硬的很,行动却成了软脚虾。乌纳斯已经召来了健壮女奴和宫侍,拿着混缠的结实绳子就上来要将凯罗尔绑住。
“不许碰我!我才不要留在你们这种地方!亏我还担心你,从比泰多人那里跑来跟你报讯,你,你们姐弟却这样对我!”她两步就冲到露台边上要往围栏外面跳。
我离得最近,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发什么疯!给我老实点!”
她怎么老实得了,撒泼的挣扎挥打,身体悬在围栏外,下面是已经涨起来的河水。
曼菲士大步冲过来:“小心!”
也不知道他这个小心是冲着凯罗尔说的还是冲我说得,这么短短的刹那间我发觉他眼中的急切和担忧,都不是冲着我来的。
真是……有句话说有人媳妇忘了娘,他这是有了情人就不要姐姐了。
曼菲士伸手来抓凯罗尔,她挣得更加厉害,一脚蹬在墙上,身体借力更加猛烈的动弹,我手扶在栏上,忽然间脚下一滑,身体靠着的围栏发出卡卡的声响,木兰一下子崩裂,我的身体被凯罗尔的重量力气拉扯着,一头朝下栽了下去。
158
糟,下面的水涨了还没有二尺深,我们这么掉下去,先别说淹死,撞在楼基石台上就要了半条命!
我现在还有个选择,把凯罗尔扭在身下,有她垫底,我就不会有事,起码不会伤重。
可是她的金发在眼前飘过,我明明一抖手就可以办到的事,却不知道为什么手软了。
曼菲士喜欢她,她要是伤了死了,曼菲士会难过……
可是,我若是死了,那还管得着曼菲士难过不难过么?
这些思量在脑海中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我一手扭住凯罗尔拖在身下,水面迅速的朝我们压了过来。
这是一种视觉上的错位,明明是我们砸向水面,可感觉却是水面扑向了我们。
凯罗尔的金发飘落着掠过眼前,我有些不忍,闭上了眼睛。
但是预期中的落水声,碰撞声和惨叫声并没有响起,那总震动撞击也没有如预期到来,甚至连耳边呼啸的风声都消失了。
抓住我的臂膀的凯罗尔的手忽然松开了,腰间却被人一把托住,我讶然的睁开眼。
我看到一双眼,黑如耀石,灿如星空,象是深的看不见底,又好象,一下子就抓住了那令人沉迷的神髓。
我是不是,在梦中?
不然,我怎么会看到,伊莫顿?
他的面容依旧轮廓分明,俊挺威严,看到已经永远……永远被埋在那坍塌的陵墓里,埋在那不知有多厚多宽的流沙下面的人?
我曾经在梦中见过他,每一天醒来都不记得梦中情景,可我却知道我见过他了,因为醒来时那种失落,那种胸口要裂开一样的悲伤,可是却不得不醒来,不能不醒来。
眼前,难道,又是我摔晕了,看到了自己过去的记忆,又是在做梦吗?
可是即使是梦,我也不想放过。
我反过手紧紧的搂住伊莫顿的脖子,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搂住他,死死的。
就算是梦,也让他多停留一会儿。
这样鲜明而真实的手感,我甚至听到他有胸腔中有心脏在跳动,我可以听到他在呼吸。在他结实的有弹性的皮肤底下,我可以感觉到血脉在流动,他那么真实,甚至连他身上的气息,那种阳光,沙漠,还有神殿香料的气息都没有改变。
“伊莫顿……”我喃喃的说:“我好想你,我希望每天都能梦到你……”
“爱西丝……”
我听到幻觉中的声音,他喊我的名字,他说:“我回来了,以后,我也不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
梦果然是美丽的,只有在梦中伊莫顿才会出现,才会这样和我说甜蜜的誓言。
胸口一阵刺痛,我知道,这些誓言不过都是空话,永远,永远也不能够实现。
就象那已经塌掉的,被流沙掩埋的石墓,就象我已经成了泡影的美丽爱情,就象我再也不能够得到的幸福。
是假的,是虚幻的。
但即使是假的,我也愿意,多看他一眼,多听他说一句话。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我不愿意理会,但是惊呼声不止那一响,有更多的,噪杂的……似乎周围有许多人,而且都看到了难以接受,令人惊骇欲绝的怪事异相一样,甚至有人喊着魔鬼,喊着含义不明的,能够表达恐惧的所有的话语。
我抬起头来,眼角的余光,看到呆呆的靠着石基,站在齐腰深的水中的凯罗尔。
她也呆呆的,半张着最看着我。
还有,正急匆匆的奔来的曼菲士,还有,拔了剑正冲过来的乌纳斯,还有那些目瞪口呆的侍卫们……我记得,他们是和我一起去王陵送别伊莫顿的人,他们怎么都在……这是……
乌纳斯的剑已经斩了下来,却好象被什么兵器挡住。
我转过头,乌纳斯的剑,被伊莫顿抬起的手挡住了。
当然,他的手并非金石,不是武器,不可能直挡利剑,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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