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些人被这情形所震慑,一个敢出声的也没有,然后我听到殿门口一阵骚动,侍卫和被看管的人群朝两边分开,小曼带着人大步跑了进来。
“父王!父王!父王你醒一醒父王!”
小曼扯着法老就拼命的摇晃,我敢紧拉住他。法老这会儿还出气儿多进气少呢,别没让药弄翻,倒叫你摇晃出什么大毛病来。
小曼回手抓住我的手:“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看他的表情不象是装的,八成亚莉没去通知他,这事儿只有我和她经了手,小曼一无所知。
我嘴唇动了一下,还没开口,两行泪流了下来。
“姐姐,姐姐别哭,快说啊!”
西奴耶在一边说:“公主不要怕,王子也别急,法老是……中了毒。”
小曼厉声喝道:“什么?”
“医官已经来了,法老现在还没有……”西奴耶转头问医官:“法老中的是什么毒!”
医官抹着头上的汗:“王子殿下,公主,西奴耶将军,请放心,虽然没看出是什么毒,但是幸好中毒不深,又都吐出来许多,法老已经性命无忧!”
小曼铿的一声把剑拔了出来,我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长长的案桌被他一剑劈成了两段。
“谁下的毒?啊?是谁?”
他的眼睛象受伤的野兽,死死的盯着大殿里站着的人们,被他看到的人,不管是不是心虚或是胆小,都一个两个的瑟缩而露怯。
小曼已经很有王者的气派和威严了。
答依俐公主突然出声:“曼菲士王子,刚才法老喝了一杯酒,就倒下了……”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小曼的剑转眼间就抵在了她的胸前:“你说什么?”
答依俐公主愣了一下神,目光从小曼脸上移开,指着安苏娜说:“刚才法老喝了一杯这个女人斟的酒,就倒下了!”
我站在一旁不出声,这位娇怯怯的公主真是不一般啊不一般,她这句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在陈述事实,她说的也的确都是事实,但是上句下句一起听,怎么听怎么是在暗指,法老喝了她的酒才倒下的,她很有问题,或许就是她下的毒!
小曼竖起眉毛:“你说的是真的?”一边回头去看安苏娜。
安苏娜冷哼一声说:“这位公主不远千里来我埃及,说唱逗笑,一晚上都待在法老身边,你努比亚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刺杀我王以不利我埃及吗?”
西奴耶抓过那个缩在一边不停发抖的宫女,声音平和的问:“酒是从哪里拿来的?都有谁经过手?”
小曼回过味儿来,剑从答依俐脖子上移开,又要朝那宫女逼过去。
我一把拉住他手:“小曼,别这么冲动,你要错手杀了她,那还怎么审问?”
他僵硬的点了点头,仍然用可以吓破人胆的声音厉喝道:“你给我坦白说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王宫失去了平时的秩序和宁静,我轻轻松一口气,忽然想起来——那两个人,安苏娜已经站在这儿了,伊莫顿呢?他是出了宫,还是仍在宫里?
我看了一眼安苏娜,她仍然镇定自若。亚莉端着药汤进来,这是一种宫中民间都常服的药汤,平素饮用可以祛热清毒。
医官又忙着把药汤给法老灌了下去,看着他的脸色,听着心跳,终于露出放下心头大石的表情,朝小曼行了礼:“王子,法老没有大碍了。”
小曼嗯了一声,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但是那眼里闪烁的厉芒还是令一众人心惊胆寒。
听着法老没事,差不多所有人都感觉头上悬的那宝剑终于稍稍移开了一些,处境安全了很多。“快说!你不说我杀了你!”小曼又逼问那宫女。
我扶着莉的手站着,外面有风吹进来,我的头发衣裳被吹的飘摇不定。
真正的好戏,才刚要开始呢。
25
安苏娜,答依俐,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就算答依俐刚才不指出来是安苏娜端了毒酒,那说不定安苏娜倒会先发制人的把祸水泼给她。
很好,真的不错不错。
我略略提高一点声音说:“曼菲士,让所有人都待在这儿,也没有必要。我看,今天来的大多数人,还都是忠于法老,忠于我埃及的,只是今天正好来赴宴,赶上了这件事。我看,象西奴耶的叔叔……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先让他们回去吧?”看他的神情不太乐意,我小声说:“他们是有家有根的,世世代代都住在底比斯城里,家大人多,你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小曼勉强点头:“好吧,让侍卫们仔细盘查一下,没有什么问题的就先回家去。”
那些人好好的来参加宴会,结果卷进法老中毒的祸事,除了少数几个很沉得住气的,比如西奴耶的叔叔,一个资历很老的将军,还有宰相伊德霍姆布的弟弟,其他人都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仿佛已经到了世界末日。其实也不能怨他们胆小,我听说几代之前的一位法老被谋杀之后,当时被牵连进来的人足足好几百,全部有错杀没错过,全部处死了。
这时候能够暂时脱身,他们也已经感激涕零觉得是逃出生天了。
这么一来,小曼也算是施了一点德政,对他将来……有好处。
那个宫女哆嗦着,说:“酒,酒……我没下毒,我没有要害法老的……我全家都在宫里做奴仆,我,我怎么能害法老呢……”
殃及池鱼。
我只想到这几个字,亚莉端过椅子,我坐了下来。答依俐和安苏娜遥遥相对,虽然一个显得如雌豹一个看起来象娇花,但是气势却是棋逢对手,各不相让。
很好,就要这样才好,其中一方太弱的话,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王子!”一个侍卫官进来,手里揪着一个垂着头不知生死的男子:“我们在外面抓到了这个人,贼头贼脑,不是宫中的人,或许是混进宫来的刺客!”那人看了一眼答依俐公主,又补了一句:“刚才我们捉拿他的时候,他说的埃及话口音不正,倒……象是努比亚人。”
我一点也不意外,这位答依俐公主要是什么人也没有带就这么独来独往的跑来赴宴,那才叫奇怪呢。而且努比亚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打发一位公主来访,还随船来了那么多不知道真假的商人,要说没有什么图谋傻子都不信。这个人估计是打探情况或是想干些别的,只是正好遇上今晚这事,撞在枪口上了,现在只看答依俐要怎么办?否认是没什么意思的。
果然答依俐说:“我带了几句随从,或许他不懂规矩胡乱走动,这应该是一场误会。”
“误会?”安苏娜冷笑一声:“这误会还真巧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答依俐声音柔弱,态度可是半分不弱:“今晚……”
“好了!”小曼断喝一声:“都闭嘴!”
我看了一眼亚莉,她替我把发尾的金饰理了一下,说:“公主累了吧?”然后声音很小的,极快的说:“那人还未离宫,现在宫门守的极严,他出不去了。”
我垂首不语。小曼听到了亚莉的话,关切的看了我一眼,说:“姐姐不舒服吗?你,你的手怎么了?”
我翻过手来看看,可能是刚才忙乱的时候手心又出血来,指缝里都是殷红一片。
“没什么……可能是刚才,弄破了。”小曼过来拉起我的手看看,问:“疼不疼?”又说:“姐姐你先送父王回寝宫去吧,这里有我!”
他转过头去,脸上的温柔一闪即逝,又变的杀气腾腾的。
安苏娜踏前两步:“我和公主一起……”
“你留在这儿。”小曼冷冷的说:“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走不迟。”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明明就是努比亚人的阴谋,应该立刻把她抓起来!”安苏娜一手指着答依俐:“幕后主使肯定就是她!”
“你血口喷人!”答依俐针锋相对:“都听说你是法老最宠爱的女人,可是整个宴会你都不露面,然后一来就给法老呈上了毒酒!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居然还恶人先告状想栽脏给我?我堂堂努比亚公主要来做刺客?我努比亚与埃及有如兄弟之邦,怎么会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来?就算真要做,又还用得着我一个公主亲自出马?”
西奴耶在那边又审问了那宫女几句,走过来说:“王子,医官刚才已经验过,酒中有毒,但是刚才取了瓮中的酒,并没有毒。那么这毒只可能是从取酒的路上到呈给法老的这时候下在酒杯里的。那个宫女她说取酒的路上并没有耽搁,只是,曾经遇到认识的宫奴,那人说想闻一闻法老的美酒是什么味……”
小曼马上说:“那宫奴是谁?把他给我捉来!”
西奴耶说:“她说是服侍安苏娜夫人的宫奴。”
“胡说!”安苏娜尖声反驳:“这是谣言!”
答依俐却笑了:“是不是谣言,那可要审过了犯人才知道!”
“阴谋……这是你的阴谋!”安苏娜醒悟过来:“你想要勾引法老,所以要除掉我!”
答依俐脸色一变,柳眉倒竖,那种娇媚的神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漂亮的脸上看起来戾气十足:“你说什么?你敢对堂堂的努比亚公主说这种话?你这种女人应该割舌剁手,拿去喂狼!”
“都给我闭嘴!”
小曼脸色铁青,视线在两个女人脸上扫来扫去:“把她们两人都给我关起来!等事情弄清楚了再作处置!”
这一下两个女人一起调转了枪口。
一个喊:“你怎么敢无礼,我可是努比亚的公主!埃及这样做是与我努比亚为敌!我……”
另一个嚷:“谁敢动我!我是法老的女人!要是法老醒来知道你们敢这样……”
“拉下去关起来。”小曼挥挥手:“看好了,可别让她们跑了自尽了,否则我唯你是问!”
侍卫官答应着,将两个女人“请”了出去。
我对亚莉说:“你去说一声,虽然她们都有嫌疑,可其中至少有一个是无辜的,让他们别太怠慢了……”
下面的一句话我说的声音很小,只有亚莉能听到,她垂下头一躬身,无声的退了下去。
我说的是,把那两个人关一间屋里。
那场面一定很有意思,不过很可惜,这时候没有闭路电视监控系统,不然我还可以收看现场直播。
这场直播应该叫什么?女人的战争?阴谋与女人?
我突然想起另一个标题,或许合适。
叫做:五毒是怎么炼成的。
26
“她们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公主。”
“那做什么了吗?”
亚莉说:“进去的时候……答依俐公主想动手的,不过……安苏娜的身手更好,挡开了。两个人互相坐在一边瞧着,也就没说什么话。”
我看看自己的手心,亚莉正把药膏涂上去:“这几天都不能沾到水了,公主要当心。”
我回头看了一眼帘幕里面,医官们还战战兢兢的守着。
“公主不用担心,法老有荷露斯之神护佑,定能逢凶化吉。”
我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亚莉跟了上来。
“他现在在哪里?”
亚莉低声说:“我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他现在应该去了神殿,因为只有神殿那里没有被仔细盘查,否则,他没法对人解释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进宫来,过了时限还不出宫去。”
我点了下头,转身向外走。亚莉忙踏前两步跟上来:“公主,公主,您,您不要去,您要怎么做,吩咐我,我就给你您办妥……公主,公主……”亚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紧紧抱住我的脚:“公主,公主!我求你了!那个是豺狼,是毒蛇!你不要去!”
我低头看看她:“你以为我是去做什么?松开手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仰起头来,冷笑着说:“就算他是豺狼心性,难道我就没有杀他的手段了?他就算是毒蛇想反咬一口,”我顿了一下:“他的女人还在我的手里呢。”
亚莉呆了一下,松开了手,我直直的向前走。亚莉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身后的那些手下似乎也都知道我的心情难料,沉默的迅捷的跟在我身后。
沙漠的夜晚与白日截然不同,风吹在脸上身上,有种凛然刺骨的冷,我走的很快,一共遇到了四队侍从,都默不作声的行礼让路,并不敢过问我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啊,公主?”
神殿里的人今晚大概也睡不着觉,一个年轻僧侣迎上来:“怎么公主这会儿来了?”
“我去给王做祈祷。”
“是,”他答应着,但是却不动。
我看了他一眼,越过他向里走,他在后面追了两步:“公主,公主……”
我回头扫了一眼,亚莉一挥手,两个侍卫一起上来,将他堵上了嘴拖开,一点声息也没有发出。
我转身继续向里走。如水银样的月光洒在石板地下,路仿佛是用银子铺成的,还会闪闪发亮。
我想起我第一次来神殿时的情形,楼阁依然,心境却已经回不到当初。
我停下脚步向前看。
有个人缓缓的从长廊那一端走来,与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叠合在了一起。
“公主。”他如第一次见面那样,温和平静的向我行了礼。与那时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我为什么来,你心里有数。”我问:“毒是你们下的吗?你们要在一起办法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杀我父王?”
他沉默了片刻:“我说不是我做的,公主相信吗?”
“那么你告诉我,你和安苏娜,是怎么一回事?”
他顿了一下:“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后来再重逢的时候,彼此都是身不由己。你知道的,如果是我要做,不会杀人而人不死,更不会象今天晚上这样愚蠢。努比亚人来意不善,他们想搅浑了水。”
“他们当然是来者不善,但是你呢?你来做什么?”我说:“你是来和法老的宠妾偷情的,并不是来做刺客,是不是?”
他呼吸平缓绵长,没出声,似乎在思考,也象是在出神。
我轻声问:“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爱过我?”
他沉默不语,我的心里一点点的凉透,缓缓的朝他走过去:“我问过你许多次,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再问人这么蠢的问题。我是公主,将来的女王,我不会向人乞讨爱情。”
他抬起头来:“爱西丝……”
他的眉宇面容颤动了一下,双目定定的看着我。那双我熟悉的眼睛……
那些我刻骨铭心的往事与柔情……
我退了一步,低声说:“我让人送你离开埃及,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他伸出手来抓了一下,我又退了一步,他什么也没有抓到,手在空中虚握住,身体失去了平衡,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你骗过我,我也讨回来了公道。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也不要再来见我。”
亚莉走过来,我向她点了下头,吩咐:“给他止血,找人送他走,乘船,今晚就离开埃及。”
“是公主。”
我头也不回的离开神殿。
刺在他身上的剑,就是我一直以来跟他学剑用的那一把。那把剑和人对打是不行的,但是轻薄而锋锐,想不到用来暗杀却这么合适。
刺那一剑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犹豫,反而有种痛快的,象是割去自己身上的伤脓腐肉的感觉。疼痛彻骨,又轻松莫名。
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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