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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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天-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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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不!”心里却知道是事实。
  “我们以你为荣。”
  子彤在同学家做功课,张的家务助理来了,写作时间已届,谈话只得终止。
  从心怔怔地坐在露台里,与张家彼此距离日远了。
  智泉出现,一脸笑容。
  “燕阳,到南美洲丛林瀑布去拍摄洗头水广告可好?”
  从心纳罕,“洗一个头何必劳师动众?”
  “竞争激烈,需奇峰突出,想拍出飞瀑欲潮的感觉。”
  从心忽然用手掩脸,“智泉,我累了,问元宝肯不肯娶我,我想结婚。”
  刹那间,公寓里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半晌,李智泉冷笑,“之后呢?”
  “婚后养儿育女。”
  “之后呢?”
  “相夫教子,白头偕老。”
  “所有女明星红得不耐烦了都会老寿星找砒霜吃发神经,一味觉得嫁人是好结局,可是往往三五年之后被骗被弃,一无所有又得出来行走江湖,身价自黄金贬为烂铁,这种例子年年有,可是你们仍然前仆后继。”
  从心不出声。
  “你想跟谁回家,我、元宝、抑或陆兆洲?燕阳,世上最可靠的人是你自己。”李智泉说。
  从心呆呆地坐着小学生般听教训。
  “你的机会,你的运气,万中无一,多少人梦寐以求,你要珍惜,切莫浪掷。”
  从心抬起头来,陪笑,“对不起,智泉,我发牢骚而已。”
  智泉顿脚,“你没有资格抱怨,这份工作把你自凤凰茶室永华大厦里拉出来,你应永远感恩,吃点苦算什么。”
  从心响亮地回答:“是。”
  李智泉松口气,“准备洗头吧,燕小姐。”
  申请南美洲入境不容易,但是从心拥有大国护照,最方便不过。
  不过,每次出入关口,她都浑身不自在,从来没有轻松过。
  护照还有两年到期,届时,是否天大胆子拿着这件旧的去换新的,抑或放弃燕阳的护照,恢复原来身分?这个问题,叫从心辗转反侧。
  工作人员见她有点呆,以为她累了,连忙买咖啡糖果给她。
  摄影师是识途老马,在里约热内卢附近郊区找到了一座新娘头纱似的银色瀑布,瀑布下小湖正好让从心站着洗头。
  从心穿着树叶缀成的泳衣,系一条沙龙裙,表情纯真中带点迷惘的饥渴,在瀑布下工作了三天。
  李智泉第四天赶到酒店,看过毛片,静一会儿,才说:“广告一出,不论男女,都会立刻出去买一箱这种洗头水回来。”
  摄影师笑了。
  “燕阳呢?”
  “有朋友找她,出去了。”
  “这里是巴西,她有什么朋友,去何处?”
  “是一位陆先生,他们扬帆出海,把其它工作人员也带了去。”李智泉酸溜溜,“看,有钱多好。”
  美籍摄影师诧异地说:“李,你到现在才发现这个真理?”
  周从心在白色游艇上,皮肤晒成金棕色。
  游艇属于陆氏生意朋友,叫白色鸽子,足百余呎长,有雷达装置,可驶出公海,不过今日,他们只在港内逗留。
  从心陪陆氏坐在甲板闲谈。
  他取出一只小小首饰盒子递给她。
  从心连忙摆手,“不不,我不收钻石。”
  “别怕,”陆兆洲说:“这并不值钱。”
  上次,有一个名女人同他说:最喜欢粉红色大钻石,由此可知,周从心真是难得。
  从心打开盒子,见是细细金链子下有一扇贝形吊坠,十分精致可爱。
  “咦。”扇贝可以两边打开,里边镶着一幅小小图画,不是人像,而是一只美女的蓝眼睛。
  从心十分喜欢,抬起头笑,“为什么只画一只眼睛。”
  陆兆洲答:“这里头有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
  “这饰物叫做情人的眼,相传英皇乔治五世同一民女热恋,不能结合,那位女士想送他一件纪念品,又怕画像太过张扬,于是令画师画了一只眼睛,镶起,交给他。不过,这件事一下子传开,流行起来。”陆兆洲解说。
  从心听完这件风流韵事,感慨地说:“你懂得真多。”
  “喜欢吗?”
  从心点点头,“我愿意收下。”
  一起上船来的工作人员喝罢香槟开始跳舞。
  “多谢你老远前来探班。”
  陆答:“我是为我自己。”
  从心看□他。
  “人生到了某一阶段,已经没有人与事可以引起惊喜,可是每次看到你的脸,听到你的声音,我仍然觉得无限喜悦。”
  “我是为□追求这种快乐而来。”
  从心见他说得那样诚恳,不禁沉默。
  “燕阳,跟我走,你不会吃亏。”
  从心先不出声,半晌,她答:“那不是我的意愿。”
  “我会更加尊重你。”
  “我希望同异性在一起,至少也因为敬爱的缘故。”
  陆兆洲忽然涨红面孔。
  “太阳落山了,我们回去吧。”
  白色鸽子在橘红的天空下冲破蔚蓝海水往回驶。
  晚上,李智泉问:“陆氏想将你占为己有?”
  从心点头。
  “你拒绝了他?”
  从心又点头。
  “好家伙!”
  “演技给他一个人看,不如献给大众,他给我的,我自己也赚得到,何必急在一时。”
  李智泉问:“为什么其它女子没想到这点?”
  “我不知道,人各有志。”
  “收拾行李回去吧。”
  “智泉,我要去探访一个人。”
  “燕阳,你与那人仍然藕断丝连?”
  “我要陪他去医眼。”
  “那不是你的责任。”
  “他是我的朋友。”
  李智泉赌气,“如果我瞎了双眼呢。”
  从心对答如流:“我一样照顾你,你几时盲?”
  李智泉没好气,“你这人不听劝告!”
  从心一个人去到张宅。
  她来得正是时候,张氏父子正患感冒、发烧,躺在床上。
  从心立刻□手煮白粥,焖茶叶蛋,又陪他俩看医生配药,顺手买回两条毛毡,半夜唤醒他俩服药喝水。
  有专人照料,病情立刻好转。
  张祖佑叹口气,“你又救了我。”
  “不理它,过些日子也会好。”
  “你怎么又来了?”张祖佑问。
  “是嫌我吧。”从心说:“我来押你去医病。”
  “我自己会去。”
  “我陪你,已经买好飞机票。”
  “子彤让谁照顾?”
  从心诧异,“子彤当然一起去,你第一个看到的将是他,我已安排好酒店式公寓。”
  张祖佑点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现在有能力了。”
  “你少挪揄我。”
  从心替子彤告假,一行三人飞往医院,在机场,忽然看见邓甜琛。
  “咦,这么巧。”
  那聪敏女只是笑,“我正好没事,你陪亲人看病?我帮你照料如何?”
  从心觉得跷蹊,“你此刻仍帮温士元打工?”
  “不,”她很坦白,“我现在的老板是陆先生。”
  从心沉吟。
  她不想人家知悉太多,但是,又怕一个人不能成事,十分踌躇。
  邓甜琛轻轻说:“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除非不想混了,否则,出来做事的人,都知道守则,陆先生就是怕你忙不过来。”
  “好吧,你一起来吧。”
  她点点头,“明白。”
  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助手在身边,一切方便,真是不用开口,一切办妥。
  在候机楼,陆兆洲的电话来了。
  他一开口便致歉:“我冒昧自作主张了。”
  “谢谢你。”
  “祝万事顺利。”
  他没有多讲。
  到了目的地,一行四人先在公寓落脚,邓甜琛说:“我租了你们邻室,有事尽管吩咐。”
  她出去一会,买回报纸水果零食,还有电子玩具给子彤消磨时间,把车匙交给从心,“我租了两部车。”
  由她带路,他们到医院报到。
  主诊医生迎出来,“我是朱新国医生。”
  从心讶异,没想到是年轻华裔,分外亲切。
  朱医生随即问:“谁是写信那位小姐?”
  从心站出去。
  “我猜到是你,”他笑,“信写得太好了,我们深深感动,我们也读过张先生的小说,觉得是优秀作品。”
  他对病人说:“张先生,你需留院做详细检查。”
  他们填妥所有表格。
  然后,朱医生开门见山地说:“这是一项实验性手术,院方准备发布适量的宣传,开拓捐款来源,张先生,你不会反对吧。”
  从心笑了,商业社会的律例真有趣,绝无免费午餐,非得拿一些什么来换,有得换给人家,倒也安心。
  张祖佑沉声答:“我同意。”
  “请在这里签名。”
  从心说:“我在这里陪你。”
  “燕小姐傍晚再来吧,病人做检查时不方便说话,许多地方亲友也不能进去。”
  她们只得离开医院。
  邓甜琛说:“我陪你逛街。”
  从心摇摇头,“没有心情。”
  “那么,到公园去放飞机。”
  “什么?”
  原来邓甜琛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一架遥控模型滑翔机,教子彤控制,一下子飞上天空去打圈子。
  从心躺在草地上,放开怀抱,仰望蓝天白云,无比舒畅,他们在公园消磨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吃了晚餐,淋过浴,从心他们再去探访张祖佑。
  朱医生说:“张先生是手术理想对象。”
  “手术后是否可以恢复标准视力?”
  “有一日我们希望能够达到目的,但今日只能挽回五成功能。”
  从心点点头。
  “明晨进手术室。”
  从心握住张祖佑的手。
  “我在医院陪你。”
  “你回去吧,也许我想好好哭一场。”
  从心笑,“我从未见过男人哭。”
  她出去同邓甜琛说:“麻烦你先陪子彤回去。”
  邓甜琛轻轻说:“原来,世上确有真爱这件事。”
  从心莫名其妙,“真爱?”
  邓甜琛点头叹息,“当事人甚至不知付出多少,也毫不计较。”
  “不不,你弄错了,张祖佑只是我患难之交,彼此在最狼狈潦倒时相处过一段日子……”
  邓甜琛说:“现在你已经这样红了,仍如此念旧,多少人追求你,趴你跟前,你却仍然回头看他。”
  从心也忽然说了真话:“哪有你讲得那么好,那些人,包括陆兆洲在内,不过当我是洋娃娃,一日我憔悴了,就会失望远去,不过同戏院里的观众一样,我很明白。”
  “你与张先生,可有计划将来?”
  从心看着地下,“也许,当他视力恢复,看到了我,发觉我不过是个江湖女。”
  “你这样看你自己?”
  从心微笑,“他是一个读书人,谁知道他会否接受我在银幕上宽衣解带。”
  “我知道陆先生毫不介意。”
  从心笑不可仰,“陆兆洲目的是找玩伴,当然愈精彩愈开心。”
  邓甜琛黯然,“我带子彤先走。”
  从心回到病房,切水果给张祖佑。
  “有点紧张吧。”
  “食不下咽。”
  “子彤同阿琛回去了。”
  “你助手十分能干。”
  “是,交际应酬跑天下,计算机会计法律什么都懂,又是管理科硕士,全身法宝,不过供人差遣。”从心感喟:“怪不得都希望嫁得好。”
  “你要小心这个人。”
  “我懂得,除了你,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真话。”从心说。
  “从心,你的护照要到期了。”袓佑说。
  从心苦笑,“你有什么办法?”
  “从心,我是假结婚专家。”
  从心沉默。
  这是一个办法,同他结婚,恢复本名。
  “那,我岂不是与你结两次婚又离两次婚?”
  连张祖佑都笑了。
  他们熄了灯,一直聊到张睡着。
  从心却为前途沉吟。
  回去之后,努力工作,等张祖佑申请她过来,第一类移民,约等上一年便可成事。
  没有其它办法了。
  她托着头直到天亮。
  看护先进来,一脸笑容,从心看到她那套淡蓝笔挺制服便心中欢喜,朱医生接着也来了。
  张祖佑醒转,镇定地问:“时间到了。”
  从心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金发的看护轻轻说:“我知道你们的故事,现在我才相信世上确有坚贞的爱情。”
  旁人一定要那样讲,两个当事人无法否认。
  看护说:“张先生,你很快就可以看到她。”
  没想到张祖佑忽然问:“她可长得美?”
  看护含笑答:“我从未见过更漂亮的丽人。”
  从心胀红面孔不语。
  手术需时约三个小时,用指甲大小芯片植入眼球背后代替眼神经接受视网膜影象。
  从心在候诊室等待消息,邓甜琛带同子彤跟着来了。
  她买了热咖啡及甜圈饼。
  从心老实不客气吃起来,这是她在乡间学会的本领,愈是紧张、愈要吃,吃了好有力气应付一切。
  子彤带了一本小说来读。
  从心看一看封面,画着一个金发小男孩,肩膀上各有一颗星。
  邓甜琛说:“《小王子》。”
  “是童话故事?”
  “世上最好的童话。”
  从心轻轻说:“你们懂得真多。”
  “是,”她感喟,“但是我们不懂如何付出,只希望得到,成日喊给我给我给我。”
  从心骇笑。
  邓甜琛改变话题:“西方医学已进入科幻世界,昨夜我看新闻,西奈山医院的实验把计算机芯片与人脑细胞一起培植,发觉脑细胞与芯片发生交流,交换讯息,最终,芯片可植入帮助脑部学习,可能一小时内已读完小中大学课程。”
  从心看着她,“你都知道。”
  邓甜琛问:“可以帮我找到理想对象吗?”
  “你想结婚?”
  “怎么不想!”
  从心忽然说:“我也想。”
  “对象是张先生吗?”
  这时,子彤放下书本,开始玩电子游戏机。
  从心回答:“我希望有家庭有孩子。”
  子彤有事请教邓阿姨,稍后,回过头来,发觉美人仰着脸已经睡着,天真可爱地半张着嘴,像个孩子。
  一定是一夜未寐。
  终于,医生出来了,一脸笑容。
  “手术成功。”
  从心欢喜得用手掩住脸。
  子彤问:“爸爸现在看得见?”
  朱医生答:“一会我们就可以试试他。”
  子彤问:“医生,手术怎样做?”
  “我们已把过程摄录下来,剪接配音后可送你一套。”
  邓甜琛问:“很复杂吧。”
  “只不过将眼球取出暂时放在一边而已。”
  从心不敢说话。
  张祖佑苏醒,他们进去探视。
  出乎意料,他的眼部并没有绑上绷带,只微见瘀痕。
  他睁开眼睛。
  呵,从心立刻发觉不一样,他的视线有了焦点,他向从心的脸部凝视。
  从心马上把子彤拥在身前。
  张祖佑笑起来,不住点头。
  朱医生举起两只手指问:“几只?”
  张祖佑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举手模仿。
  子彤伏到他的胸前。
  “好了,让病人休息。”
  朱医生出来同从心说:“大西洋广播公司想访问张先生。”
  从心答:“我相信他会同意。”
  “该电视节目叫时间线,收视率接近三千万,对医院来说,是个宣传好机会。”
  从心看着朱医生,他想说什么?
  “院方把张先生的故事告诉主持人,一切自一封信开始……”
  从心明白了。
  “电视台希望你也可以出镜,我们从一个爱情故事角度出发。”
  从心发呆。
  “燕小姐,你可否帮一次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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