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不提了！〃张美丽很快承认错误；钻进厨房。
周一上班的时候；余小圆站在公交车站等车；旁边的有个人边等边抽烟；她轻轻皱眉；走到远一点地方去。
因为家里父上大人不抽烟；所以她对那个味道无法适应；有点反感。
但是她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是抽烟的。
余小圆做事容易一头热；往往被人一激就冲动了；比如让她后悔了一辈子的情书事件。
在关于林唯的称呼问题上纠结了很久；是〃林唯同学〃；还是〃亲爱的林同学〃还是直接就〃林唯〃？
张美丽说干脆就不要写了；写上去感觉你和人家很熟似的。想了想也对；把第一行划掉。
又特意去买了漂亮的粉色信纸；工整地抄好；最后用一枚精致的心型贴纸封上信封口。
轻飘飘的一封信；拿在手里却感觉沉甸甸。这里面寄托了十八岁的余小圆所有的少女心。
那天下了晚自习；在张美丽的陪伴下余小圆忐忑地来到九班门口；刚在门口张望一下就缩回楼梯口的角落处；抖着声音说：〃林唯还在呢。〃
张美丽拍掉她颤抖的爪子；也跑到九班后门处偷看。林唯正站在自己书桌前收拾书本；把桌上的东西摆齐后；拎着包就从前门出去了。
同在教室里的值日生提着垃圾追上去：〃林唯；我去倒垃圾；一起下楼嘛。〃
值日生一般是班上最后一个走的人；打扫完教室后把门锁上就完成这天的值日任务了。而她们正好可以趁这个人下楼倒垃圾的那段时间把情书放进林唯的书桌里。
如地下党接头；张美丽冲角落处的余小圆招招手；指着靠墙最里面那排的倒数第二个座位说：〃就是那个；我看见刚才他就站在那里。〃
应该不会有错。有时候她们站在楼下；就可以从三楼的窗户里看见林唯的身影；倚着窗台和另外两个人谈笑；身材挺拔；笑容温柔。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飞快地奔过去；慌忙地把信塞进书桌里。
桌上摊开一本笔记；也许是紧张过头了；放好信后竟然还能顺便看一下林唯的笔迹。出乎她意料地；林唯的字跟他的形象很不符合；嚣张大气；黑色的字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地印在白色的纸上；下笔的力道很重；每一个字都像是刻上去的。
〃团子；你好了没？〃在门口把风的张美丽喊道。
被这么一喊余小圆才反应过来；连忙和张美丽一起下了楼。
跨出九班教室的瞬间；才发现自己腿发软；满头的冷汗；后来还是张美丽半扶着才走回宿舍。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确实好笑；不过是递一封信给喜欢的人；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情；那人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就算被拒绝也不会少块肉；至于吓成那样？
十年时间一晃而过；很多事情都在变化。回老家有时候和表妹聊天；才知道现在学生可比他们那时候开放得多；小学生就能手牵手；更别说中学生了。想认识一个人只要搞到他的手机号就行；喜欢一个人直接冲上去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这样。谁还去费神搞眉来眼去妾有情郎有意那套？
情书？俗！
1998年的余小圆就被表妹一句话拍入了俗人的行列；打击不小。
那时电脑手机这些东西还没普及；女孩子普遍比较含蓄；她只能当个俗人。
写信给林唯的目的也不是想做他的女朋友；余小圆知道自己和林唯的差距不是一点点；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他；日后再想起这段往事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没有希望；就无所谓成败。
给她希望的正是林唯。
第一封信没有回应；她笑笑摊开纸再写第二封；还没有回应；再写第三封。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回答；反之；真的有回应才会让她惊慌。让她平静地写下单恋的心情；更适合余小圆这样不起眼的人。
有权利要求回复的人；是像单珍儿那样热情开朗的大美女。
写到第六封的时候；才知道凡是写给林唯的情书都是有回复的；为什么她没有？
张美丽分析道；林唯可能也对余小圆有意思；才特殊对待。
这个猜测又让她荡漾了；但是荡漾了没多久；就发现林唯和周舟越走越近了；以前还只是偶然一起走；最近连吃饭都在一起；放学后林唯还经常到三班给周舟讲题目。
她忍得住；张美丽首先沉不住气了；指着余小圆骂：〃你也有点出息！一连写了九封了那个林唯一个屁都不放；他什么意思？耍着你吊着你很好玩是吧？！现在眼看着人家要和周舟在一起了你还不死心？〃
〃那我有什么办法？〃余小圆也很伤心；张美丽根本就不知道这阵子她晚上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了好几回；〃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写信啊。〃
〃那你现在就给我写！〃摔了支笔在桌上；〃啪〃地把纸拍在她面前；〃跟他讲；明天晚上跟他见面谈一谈。不喜欢你就讲清楚！这人怎么这么没品？〃
就是很多年后的现在；余小圆也相信要是再让张美丽看见林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煽他耳光。
当年的张美丽已经挽袖子要冲上楼揍人；被余小圆拦下。现在的张美丽比十年前更强大；她拦不住；所以；她不会跟好友讲再次遇到林唯这件事。
所以同样平凡的张美丽能把到冰山帅哥老公；她余小圆只能混吃等死地做个猥琐的老处女。
人和人之间的确是有差距的；这种差距放到余小圆身上就越发显得遥远。
这句至理名言是柯桐讲的；不得不排。
第8章 黑灯瞎火好办事
〃爱死一张！〃余小圆蹲在地上；眼发红；甩下手中老底。
〃应该出这张；〃有人好心指导她。
〃胡说！〃眼看就要输牌的余小圆愤怒地说；〃他家肯定有主！我出个小牌有毛用？！不懂一边去！〃
说着还转头加一句：〃观牌不语真君子有没有听过啊？〃
短暂的沉默……
〃不玩了不玩了；这牌背死了；〃余小圆飞快抽走已经呈石化状态的同事手中的扑克牌；洗顺了归套；站起来伸个懒腰；〃散场！我去上厕所。〃
刚要跨出茶水间的门；柯桐迎面过来；看到一屋子人：〃今天因为大楼临时停电；上面决定提前下班。不要高兴的太早；周末要加班！〃
说完了才发现不属于他们部门的外人：〃咦？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微微一笑：〃反正也没事；随便逛逛；就逛到这里来了。〃
然后作关怀员工状：〃大家还愣着干什么？既然已经下班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部门的人听了这话如获大赦；争先恐后地冲出茶水间；其中跑得最快的就是余小圆。
〃那位小姐请等一下；〃领导温柔地发话；〃就是那位打牌技术不行跑得像疯子穿黑色小西装的小姐。〃
口胡！人家明明牌技一流跑步姿势优雅身上穿的是白色小西装！她是色盲色盲色盲……
〃余小圆；喊你呢！〃柯桐皱眉；〃没听到啊？〃
她迅速决定选择性失聪。
〃柯部长；这位员工的月奖金是多少？〃领导又作好奇状。
〃请问总经理有什么指示？〃余小圆已经奔回来；昂首挺胸两眼囧囧有神。
陈初航满意地微笑；说：〃人都走光了可不行；你要留下来值班。〃
〃啊；我留下来吧；反正我也有事要处理；〃柯桐虽然对属下严厉；但关键时刻还是护着他们的。
〃你是自愿；她是必须；我有任务要派给这位小姐；〃总经理摆官架子；没得商量的口气；〃这茶水间有点乱；请把这里收拾整齐；打扫干净；完成后上楼给我汇报工作结果。〃
这里每天都有清洁工大妈打扫；人家敬业的不得了！你这样做是否定人家的劳动成果；是诽谤！我要告你！我要用我毕生的精力打倒资本主义恶势力！
最近TVB看多了……咳咳……
在心里激烈地抵抗着；余小圆还嘴贱问了一句：〃请问；有没有加班费？〃
〃你说呢？〃美男子抛下一个意味深长的销魂眼神；移动三寸金莲；摇曳着纤细的腰肢飘然离去。
柯桐双眼一红；幽怨控诉地瞟了自己的下属一眼；其中的含义是你这个死鬼怎么这么没用人家想保你都保不来；脸都被你丢光了！小脚一跺收拾东西提着公文包掩面而去。
独留下五大三粗的余小圆泪流满面地挠墙。
今天下午突然停电；数据都在电脑里谁也干不成活儿；公司上下一片哀号。同部门的同事摸出两副牌；召集大家在本部门的茶水间里打升级。她余小圆就是姿势不雅了点儿；嗓门大了点儿；情绪激动了点儿；眼神不好使了点儿再加上运气背了那么一点儿；咋就能这么残忍让她一个人留下搞卫生工作呢？
等余小圆打扫完茶水间；天都黑了。
电梯也不能坐；只好靠两条腿爬到顶楼。整栋大厦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楼道里还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余小圆爬了好几层也没碰上一个人影；四周一片寂静；越走越觉得阴森森的；一边哼着小曲给自己壮胆一边在心里把陈初航碎尸万段一百遍啊一百遍！
余小圆在陈氏工作五年；还是第一次来总经理办公室。做领导就是舒服；地方宽敞；单办公桌就超大；柔软的真皮转椅后面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站在窗后俯视这个城市；真的会产生king of the world的错觉。
〃你在干什么？〃低沉的声音很近地传来；几乎就是贴着自己的后背；正扒在窗上傻笑的余小圆受惊过度猛地转身；和身后的男人相视尖叫。
一整杯刚煮好的咖啡因为余小圆动作幅度过大；全部洒到陈初航胸前的衬衫上；先不去追究那件衬衫多少钱；光是他们总经理这副尊贵的身躯；被咖啡烫得惨叫连连；她怎么担待得起啊？
〃啊……〃
〃恩……〃
〃你……你轻点……痛……〃
〃忍着点！很快就舒服了……〃
美人宽衣解带；站在面前任君抚摩任君处置；团子君用冰袋覆在红肿处；下手不知轻重引得陈美人泪眼朦胧娇喘不止。
余小圆暗地里抹一把激动的口水；恨不得立刻把美人压倒和谐；老娘原来是攻嗒！
〃行了行了；〃陈初航忍无可忍抢过冰袋自己处理伤处；〃我们公司里有你这样的员工不知是好事坏事；谢谢您了还不是什么要职；要不然都给你玩儿死！〃
〃对不起！〃余小圆惶恐；〃我真的有很认真地工作！您不要辞退我！〃
陈初航看她一脸惊慌；不禁为刚才自己的话有些懊恼了；摇摇头说：〃算了；你帮我拿件干净衬衫过来。〃
余小圆连忙拿来；还抖开衬衫服侍他穿；要不是看她一脸奴才样；陈初航几乎又要以为她在勾引自己。
不管过多少年；脸还是圆圆的；低下头来总显得有些羞涩；不自觉地咬下嘴唇的动作只会让男人下意识地抖动他的喉结。
当年的体育馆后面；甚至比现在还要黑。
〃林唯；你说我穿什么好穿什么好？〃陈初航收到第十封情书后的二十四个小时里；口头禅已经变成这句话。
坐在陈初航后面的顾腾飞同情地看着林唯；向他作了个佩服的手势；偷偷抱起篮球溜到球场去了。
〃陈大帅哥；你穿什么都好看啦！〃周舟现在俨然已自认为是林唯半个女朋友；总跟他们在一起。
〃女人别乱插嘴；〃陈初航不爽地瞪她一眼；又把头转过去等林唯的答案。
林唯笑笑；说：〃周舟说得没错。你以前和女朋友约会不都是随便穿的？〃
陈初航想了想；慢慢地白皙的脸上竟然微微泛红；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小声说：〃这次好象有点不太一样嘛……〃
周舟〃扑哧〃笑出来：〃有什么不一样啊？那女生又不是什么大美女；你肯去见她就要偷笑了好不好？〃
林唯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因为陈初航已经有点生气了。
〃你实在找不到适合的衣服的话；干脆穿校服吧；〃林唯给他出主意；〃像她那样的女生；应该比较喜欢规矩一点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初航觉得太有道理了；但是他的校服刚入学时就被他嫌难看扔掉了。
〃林唯……〃搓着手；眼睛在上下打好友的主意。
〃我……我这件有点破了；肩膀这里的这块布还是我妈后补的；你不是知道吗？〃林唯哭笑不得；〃跟顾腾飞借去啦。〃
〃那家伙的衣服都是汗臭味。我就要你的！〃陈初航扭头嘟嘴；鼻尖一翘；〃是兄弟你就帮帮我嘛！〃
陈初航是十中公认的老大；脾气暴躁；态度嚣张；打架超强。单单只是这样他还不是最可怕。他还偏偏是陈氏的公子；头脑也很好使。一般般的小混混听到他的名号都要抖三抖。有黑道上的人想拉拢他；他还不卖面子；当场搞的对方大哥很下不了台；人家看在他家里的关系上还不敢轻易动他。
这就是十八岁的陈初航。就是这样一个家伙；有时候却显得孩子气。表面上很冷酷；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时却也会脸红心跳手心出汗；想着自己帅不帅啦衣服有没有型啦POSE摆得到不到位啦；等人家走过去了还在激烈地内心纠结着。有必要时撒娇耍赖顺手捻来；都是讨好家里那些长辈用的伎俩；两位好友都拿这样的他最没办法。
最后缠不过陈初航；林唯只好把校服借给他穿；晚自习下课后两人到男厕所把衣服换了一下。
〃真的好么？〃陈初航穿上校服后浑身别扭；在厕所的镜子里照了又照；把一头乱发拨了又拨；扬起下巴眯起眼睛看着镜中不一样的自己。
有句话叫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是针对绝大多数人；但还有种人和绝大多数完全相反。他们叫做衣架子。
陈初航就是衣架子的绝对代表。他不像林唯这样的瘦弱型；校服过大穿在身上撑不起来；也不像运动型的顾腾飞；穿什么都像运动服。就这么一件普通的略显土气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竟很显身材；藏青色衬得皮肤越发白。
〃帅呆了哥们！你大胆地向前走吧！〃顾腾飞不怕恶心；大赞特赞。
这半年这位哥们就没正常过；先是莫名其妙走在路上看到什么就心情不好；一边低骂一边还多看上几眼。
后来拄上拐杖；喜欢走着走着就瞪眼；瞪了半天又一个人偷笑。
腿恢复了人也该正常了吧？他不！说一长得不咋地的女生看上他。顾腾飞愕然；这事儿很稀罕吗？他稀罕得紧。自己要和那女生大眼瞪小眼不说；还偏拉着哥几个一起眉来眼去。
当顾腾飞以为这就是发神经的极至时；一封情书让陈初航彻底爆发了。看那几封信比看教科书还勤快；整天翻来覆去地看；倒背如流已经不足以形容陈初航对这些信的熟悉程度了。上课上得好好的就傻笑；笑就笑还不含蓄一点；弄得讲台上的老师以为自己哪里讲错了；满脸通红羞愧不已；回到办公室就翻题目和别的老师一起研究。所以这阵子整个高三教师的学习气氛空前地高涨。
顾腾飞再也受不了了；他要原来那个正常的好友！而今晚；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陈初航出马；哪还有失败的道理？顾腾飞只求今晚这家伙赶快把那女生搞定；以后他就清净了。
〃那……我走了；〃陈初航不确定地打开厕所的门；一只脚刚跨出去又缩回来；蹲在地上；伸手掏顾腾飞的口袋；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大口；〃不行；我紧张。〃
两位少年猛翻白眼；这下好了；十中的老大这副样子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他们都不用混了。
等陈初航抽完一支又要掏第二支；林唯终于开口：〃一支差不多了；现在好点了吧？已经九点二十了；再迟你就没戏了。〃
〃少罗嗦！快点去吧！〃
刚到厕所门口的一个学生亲眼看见本校老大被人从里面踹出来；陈初航骂骂咧咧地走远；认定厕所里有比陈初航更厉害的人；再也没敢进去。
很多年后十中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有一位很厉害的传奇式人物；从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行踪神秘诡异；曾经单挑陈初航并让其不敢回手。这是后话。
陈初航仓促不安地站在学校体育馆后面；靠着墙几乎与黑暗混为一体。过了一会儿；女生羞涩的脚步声传来；他抬眼望去；就看见与光明连结的地方；小圆脸低着头慢慢地挪过来；灯光打在她背上形成淡淡的光圈。
安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