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你就怎么样?”啊哈!哑口无言了吧!尤蜜蜜得理不饶人地追问,见他的嘴闭得跟蚌壳一样紧,她噘起嘴,没好气地损他一句。“我要是有一天像甜欣那样,你八成只会落井下石。”
洪嘉豪愣了下,连自己不自觉停下脚步都没发现:愣了一会儿,转头发现她一迳儿往前走的身影,他追了上去,一把攫住她的手臂。“蜜蜜,你真的认为我会对你落井下石?!”这是多大的误解啊!
“嘿啊,不然咧?”尤蜜蜜吓一大跳,望著他沉郁的脸,胸口似乎被某种不明物体冲撞了下,她佯装俏皮地扮个鬼脸,努力压下突来的心悸。“难道我还期望你给我秀秀喔?呋,我才不敢想咧!”
干么这么认真?开句玩笑话都不行吗?小气巴啦鬼!
“我不会!”月色在他脸上形成大块阴影,加上他此刻颇大的音量,显得有些惊悚。“我绝对不会对你做出那么恶劣的事!”
不管对任何人,他都不会做出这么没天良的事,何况是她!他只想看著她、保护她,把她捧在手心里呵疼,怎可能对她落井下石?
这……就是她对自己的“感觉”?落井下石?!
尤蜜蜜瞠大双眼瞪他,脑子里窜过的全是他曾对自己使弄过的恶作剧,眼里满满的不信任。
她抬头看看天空,天气很好,虽然冶,但没下雨。她探出手掌,文不对题地说:“奇怪,没下雨啊!”她甚至怀疑天要下红雨了。
“你——”洪嘉豪听出自己被清遣了,抓著她的大掌紧了紧。
她对自己的感觉如此不堪吗?既是如此,他何苦再一厢情愿?
“好痛!”男人的手劲何其大?感觉手臂一阵疼,尤蜜蜜痛叫了声。
洪嘉豪这才警觉到自己弄疼她了,忙放开自己紧握的手:心情犹如千斤沉重;此时尤蜜蜜的手机响了,她含瞠地瞪他一眼,这才不太情愿地接听来电。
“钱晋莱啊?要请我吃饭?嗯……可是我跟妈妈约好回家吃晚饭了耶!”
虽听不见那姓钱的家伙说了些什么,但光听蜜蜜和他的对话,就足以令洪嘉豪的脸色瞬息万变。
那家伙还不死心吗?该死!早叫她别和那姓钱的家伙往来了,她为何偏偏就是不听劝?
“明天喏?不知道耶,我敲敲看时间好吗?”尤蜜蜜应付道。其实她不怎么喜欢像钱晋莱那般黏人的男人,再想到他那未整理前脏乱到不行的房子,她便觉得阵阵恶心;不过手头上还有他的案子,就暂时敷衍一下又何妨?“好,就这样喽,掰!”
“我不是叫你别和那家伙来往了吗?”洪嘉豪的脸色很难看,语气也不怎么中听。
“笑死人了,你又不是我的谁,叫我怎么做我就要怎么做喔?”她是个自由的个体,今天即使是老爸老妈要她这个不行、那个不准的,她都未必听话,更何况是只能称之为“恶邻”的洪嘉豪。
“要我说多少次?那家伙没安好心眼!我这是好心提醒你。”洪嘉豪快气炸了,遇到她总是有理说不清。
只要是他的好意,她全将之当成驴肝肺,一个人的忍耐底限在哪里?他的心渐渐变凉。
“你烦不烦啊?他对我不错,到目前为止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况且朋友是我在交往,请你别干涉好吗?”她就是故意和他唱反调,怎么样?
洪嘉豪不发一语,凝著她的眸光教她有丝害怕。她从来没见过他那双眼真正冒火的模样,今晚倒是让她见识到了!
“很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黑眸里跳跃著愤怒的火簇,他很生气,非常生气,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如此评断和拒绝,强烈的愤怒和心痛几乎将他击溃,但理智还在,不至于让他失手掐死她。“从现在开始,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到此为止。”
洪嘉豪言出必行,但他太清楚自己总对尤蜜蜜心软的弱点,于是当天晚上便回覆教授的邀聘,随即在最短的时间内整装上机,半点后悔的机会都不愿留下。
当尤蜜蜜由洪碧惠口中得知他已经出国的消息,著实大为震惊,没想到他做得如此决绝。
但转念一想,又不禁心生埋怨,说不定那家伙根本早就决定出国去了,只是藉这个机会一走了之:她自我安慰地解嘲,将自己的罪恶感降到最低。
世界上不会因为有个缘分断了就活下下去的道理,日子一样过,还要过得特别充实愉快,这样才算对得起自己。
后来井甜欣和李海峰误会冰释,两人高高兴兴地结婚去了,工作一如平常持续著。一直到井甜欣怀孕了,店里才请了正职帮手,顶替甜欣的工作,但她仍坚持接手一些较为轻松的Case。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两年过去了,算算日子,井甜欣那大肚婆也即将要临盆了。
清冷的夜,尤蜜蜜睡得很不安稳,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暖,索性爬起来打开桌上的台灯,无所事事地东摸西摸。
以往,她可以到好姊妹井甜欣家跟她窝同一床棉被,但如今她已嫁作人妇、为人母,转眼间又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倘若她真上门打扰,那可真成了“打扰”,打扰她家人相聚的温馨时刻。
浅浅地叹了口气,顺手打开抽屉,由抽屉里拿出一本日记。
忘子从哪时开始,她养成了写杂记的习惯,奸像是从“某人”突然离开台湾之后的不久开始的吧?!正确的日子她已记不得了,因为她不曾在杂记上留下确切的日期。
那不能算是日记,她不是个乖宝宝,没有每天动笔的习惯,有时累了、倦了,她根本没有打开它的欲望,更别提动手去为它添加任何文字:但今晚,她没来由地想翻翻它,或许动笔也或许不动笔,她就是想翻看一下。
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不晓得为什么,每看一页她的眼便红润几分,看没几页之后,酸涩的眼里滚出晶莹水珠。
她感到些许诧异,很清楚自己没有想哭的念头,但那水珠是什么东西?寒夜的露水吗?此刻竟掉落在她胸口,出现得莫名其妙。
吸吸鼻子,接到井甜欣老公李海峰的来电。
“生了?这么快?”乍闻好友喜讯,稍稍冲淡了她心里的落寞。“过两天出院喔?我知道了,恭喜你耶,新科老爸。”
“嗯,生产过程很顺利,应该是拜便利屋所赐,平时经常在运动,连医生也竖起大拇指说厉害!”李海峰兴奋过了头,一改话少的本性,跟尤蜜蜜攀谈起来。
尤蜜蜜轻笑一声,在电话另一头翻翻白眼。
平时那些工作是在“劳动”,不是“运动”好吗?搞不清状况的男人!
和李海峰聊了几句挂上电话,望著窗外的月,她的思绪逐渐飘离。
其实她很清楚,在洪嘉豪无声无息地出国之前,他们的关系已经改善很多,不再针锋相对,甚至培养出淡淡的默契。
午夜梦回,她经常不经意梦见有他的儿时记忆与两人之间的交锋,一次又一次的在梦境里交错上演,梦醒时分,莫名其妙的泪水总是沾湿枕头。
以往的他们太过贴近,近到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看不见对方的好坏,全凭年幼时的记忆,她便一股脑儿地认定他对自己只有搞怪没有善意,一直到他离开之后哎,现在想这些似乎都来不及了,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说不定在国外认识了外国美女,待回国时更可能携家带眷“凯旋归国”;两年的时间足以令人事全非,而他和她,或许只能当一辈子的“朋友”吧?
合上信手拈来的日记,她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窗外的月冷淡依稀,仿佛嘲笑她庸人自扰,徒留满室怆然。
“款款款,控制一下,儿童不宜好吗?”尤蜜蜜提著大包小包走进病房,一进门便瞧见李海峰夫妇亲昵地双额互贴,她扯开嗓门毫不客气地嚷嚷。“今天就要出院回家了啦,等到甜欣坐完月子,你们爱怎么恩爱都没人管,就别急在这一时半刻了咀!”
抓个不怎么忙碌的时间,将便利屋丢给店里的职员,尤蜜蜜专程跑到家乐福,买了一堆小孩子的用品和妈妈补品,专车直达医院探望井甜欣;谁知一进门就看到如此“养眼”的画面,害小姑独处的她不胜唏嘘。
“真是的!蜜蜜,你才要压低音量啦,这里可是医院呢!”李海峰和井甜欣相视而笑,他放开气色不错的妻子,上前为蜜蜜接过手上的大小提袋,笑著数落了她两句。
“这有什么关系?甜欣住的又不是健保病房,‘独门独户’的,有差吗?”哎哟,有人服务真好,重死老娘了!好不容易空了双手,尤蜜蜜冲到婴儿床前先抱起李佩佩,亲热地在她脸上偷到两个颊吻,逗得李佩佩格格发笑,这才看向那个躺在婴儿床里的婴儿。“老天,他长得可真丑啊!”
“没礼貌耶,蜜蜜姊。”井帝洼后脚跟著走进病房,他是井甜欣的小弟,井爸井妈就跟在他后头。“有其父必有其子,凭我姊夫这么性格的脸,生出来的小鬼哪会丑?长大后一定是个小帅哥!”
“噢!够了你!你已经脱离你姊夫的‘魔掌’了,别再那么狗腿行不行?”尤蜜蜜抚额哀嚎,升上大四已经不在李海峰“管辖范围”的井帝洼,竟还如此狗腿,直让她大呼受不了;她转个身,换了张笑脸面对井家二老。“井爸井妈好耶!”
“爸、妈。”李海峰和赶著上前抱起婴儿的岳父岳母打过招呼,这才回应尤蜜蜜的嚎叫。“帝洼说的全是实话,一点都没有狗腿的成分。”
“少来了你,乱恶心一把的!”尤蜜蜜搓著手臂,丢给井甜欣一个受不了的眼神,冲著她直发笑。
“蜜蜜,不是听说嘉豪回来了吗?你怎么没约他一起来?”亲人及最好的朋友都到了,井甜欣觉得自己好幸福,但在自己幸福的同时,她不忘提起那个早该给她好姊妹幸福的男人。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相较于原本抱著独身主义的自己,好友蜜蜜更应该早就找到美好的归宿,只是那个人一走就是两年,无声无息。
尤蜜蜜的脸色微变,病房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僵凝。
“呿呿呿,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这么快乐的日子,我们就别提……”尤蜜蜜话才说了一半,便听见敞开的病房门板传来两记轻敲。
所有的人都将视线集中在甫进门的人身上,井甜欣和李海峰对看一眼,两人心有同感地会心一笑。
“又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朋友那么多?”尤蜜蜜叨念著,也跟著回头看向门口,双眸顿时瞠大,直视著站在门边的男人,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久不见了,蜜蜜。”男人抱著一束鲜花,有礼的笑容生疏而有距离,笑意不曾渗入他眸光复杂的黑瞳。
“洪……嘉豪?”刹那间,她竞不知该以何种面貌来面对他,在他突然出现的此刻,只能呆愣地随著嘴巴张合发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才回国,听我妈说甜欣生了,来看看她和孩子。”她瘦了,原本圆润的小脸瘦成了瓜子脸,眉宇间有丝忧郁,是他看错了吗?
“喔。”就这样?来看甜欣和那丑不拉叽的小鬼?不知怎地,她的心头泛起一阵酸醋味,呛得有点鼻酸。
“恭喜你,甜欣,当妈妈了。”这意味著另一种身分的转变,责任也更重了。
“欢迎你回来,嘉豪。”笑著接过花束,井甜欣的神情很是满足,并伸手摸了摸李佩佩的发,笑著说:“我早就是妈妈了,你忘了我还有佩佩这个女儿。”
“呃,抱歉。”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尴尬地牵起李佩佩的小手。“对不起,佩佩,叔叔忘了你,你别生叔叔的气喔!”
“叔叔好。”李佩佩格格发笑,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嘉豪,你年纪也不小了,再来该你喽!”拍了拍洪嘉豪的肩,李海峰是有子有女万事足,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我……”他无语,不知如何以对。
“啊你是怕没有对象秀?不怕,井妈挺你到底!”井妈一见又有赚钱的机会上门,忙趋上前去抢走洪嘉豪的注意力。
“井妈,井爸。”洪嘉豪尴尬地向他们问好,一双眼就是不肯落在尤蜜蜜的身上。
她之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她不要他的关心、不喜欢他的靠近,即使事过两年,又能改变什么呢?
“呃,爸,妈,我刚刚已经把手续办好,可以回家了。”见气氛越来越僵凝,李海峰不得不出声打圆场。
扶起虚软的井甜欣,李海峰率先离开病房;井妈抱著小男婴和井爸一起跟上,井帝洼牵著他的忘年之交兼外甥女李佩佩也随之离开,只留下洪嘉豪和尤蜜蜜两个人殿后。
尤蜜蜜扯了扯背包的背带,微咬下唇后,故作幽默地打趣道:“走吧,还是你要留下来清理病房?”
洪嘉豪点了下头,跟在她身后离开。
第六章
由于将便利屋交给职员去打点,而洪嘉豪也刚由国外回来,没什么太特别的事,于是两个有时间又有点无聊的人,索性相约去吃个午饭,当作无聊杀时间。
“近来好吗?”用过餐,搅拌著餐后咖啡,两年不见,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洪嘉豪只得问了个呆矬到不行的问句做为起始。
“一样啊,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你呢?”脸变得瘦削,但双眼依然有神,尤蜜蜜抬头望著他的脸,好似从来不曾如此清楚看过他脸上的每一分线条。
“半斤八两,在美国忙死了,终于熬到聘期结束,赶快回来放松一下。”扯开好看的笑纹,他笑得有丝无奈。
将Memu翻了又翻,尤蜜蜜终究忍不住问了。“怎么突然决定去美国?事先都没说一声。”没想到脱口而出的语气竟有掩不住的埋怨意味。
抬头睐她一眼,洪嘉豪摇了摇头。“教授找我很久了,我一直没答应,后来想想是个不错的机会,就出发了。”他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
“是这样的吗?”不是她多疑,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尤其在他出发前那次见面,他们根本是不欢而散。“我还以为你会带个女朋友回来咧!”她随口胡邹。
搅拌咖啡的手顿了下,洪嘉豪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你就这么想看我的女朋友?”
“呃……”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干么提这个?她真想咬断自己笨拙的舌头。
“也不是啦,我想你在国外两年了嘛,应该会认识那里的美女;你知道,那边的女人胸部都很……”她还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大大的圆弧,怕他不明白似的。
洪嘉豪微微瞠大双眼,霍地喷笑出声。“款,没那么夸张好不好?你比得跟篮球一样大。”
拜托!这女人真有办法,想生她的气都难,真是……不得不认栽啊!
“啊?有吗?”她微赧地红了俏脸,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以为真有那么大嘛!”
“错误观念。”他笑著摇头,全都该怪电视影集给的错误讯息。“其实外国美女有部分是‘人工大’,懂吗?”他提示得颇为含蓄。
“……喔。”没事在胸前弄那个大“碗公”干么?等著把自己压死喔?真搞不懂那些“人工美女”的想法。“你好像比以前爱笑厚?”比以前的棺材脸好多了,至少看来柔和许多。
“人走出去,视野就广了,人生还不就是这么回事,没什么过不去的。”她,是唯一的例外,老搁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尤蜜蜜挑起秀眉。“听你的口气,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他又笑了,灿烂的笑容撞进她心底,泛起阵阵莫名其妙的涟漪。
“再来呢?还出国吗?”没有任何预设立场,她只是想问个究竟。
“不了。”在美国待了两年,还是台湾适合他。“在那边总有种飘浮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