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笑了一下,道:“在那样的情形下,平时的信任消失了,人与人之间,变得互相不信任了,互相残杀起来了?”
何妈妈现出痛苦的神色来,点点了头。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何妈妈,你和我叔叔是好朋友,你可曾听得他说起过,这幅昼的秘密,究竟是怎样的?”
何妈妈摇着头,道:“没有,你叔叔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我相信他对你父亲,也未曾提起过这幅画的秘密,知道画中秘密的,只有他和另外六个人,据我所知,所有的人,全已死了。兰花,金银宝贝,有什么用?现在,拿到我面前来,送给我,我也不要!”
木兰花点点头道:“是的,送给我,我也不要,但那是一笔财富,用在社会上,却可以做得很多事情,我总得追查一下。”
何妈妈摇着头,道:“你查不出来的,谁知道这样的一幅昼,是什么意思?我看过不知多少次,也猜不出昼的是什么,我还一个一个数过那些人,我现在还记得,一共是两百三十七个人,好了,你刚才说两件事,第二件,又是什么?”
木兰花立即道:“第二件事,我想知道,现在,在事隔那么多年之后,还有谁对这幅画表示关心的?”
何妈妈皱着眉,道:“只怕没有什么人了。”
王五却压低了声音,道:“兰花,有一个人,你倒是不能不提防,这个人,他是天地堂的败类,他投降了日本人,后来,又溜到南洋去,有人在南洋看到过他,说他表面上虽然是富商,但是,他却在做着强盗的勾当,而且他还拥有两艘旧军舰!”
何妈妈骂了一声,道:“是谁?”
王五道:“他就是一直和穆大哥作对的那个曾瞎子!”
何妈妈一听得“曾瞎子”三字,又破口大骂了起来。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五叔,曾瞎子,可是瞎了左眼的曾保?”
王五叔点头道:“不错,他叫曾保。”
木兰花道:“我知道他,曾保不但是一个海盗组织的首领,而且还控制着一个庞大的犯罪机构,国际警方几次将它的资料送到本市警局来,我看过。”
王五道:“这个人是要小心提防的,但是他也未必知道这幅画又出现,只要你不到处去说,他是不会来找你的!”
木兰花笑了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何妈妈和王五两人,可能不知道木兰花这样一笑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一旁的安妮,却再清楚也没有了,她知道,木兰花那样笑着,是表示她的心中,非但不怕那个叫作曾保的人来找她,而且,她还会主动地向对方挑战。
木兰花将画挟在胁下,道:“何妈妈,我告辞了,真抱歉,我又使你想起了当年的事,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
她说着,拉了拉安妮,一边退出了屋子。
王五立时追了出来,何妈妈则在屋中,长叹了一声。王五,木兰花和安妮三人,走过了那座木桥,顺着小路,回到了王五的屋中。
王五力邀木兰花在屋中吃一餐饭,可是木兰花却急于要回去,王五的神情怏怏,木兰花现出抱歉的神色来,王五一直送她们到车旁。
在木兰花上车之前,王五喟叹着,道:“兰花,在报上看到你的事迹,你真了不起,我们实在落伍了,不适合时代,只好在乡下开间小饭店了。”
木兰花笑着,道:“五叔怎么忽然感叹起来了?你和何妈妈,现在生活得那么平静,有什么不好?”
王五笑了笑,道:“是啊,真够平静的了,想起以前的日子里,真像是做了一场恶梦一样。兰花,这幅画的事,你最好不要张扬。”
木兰花道:“五叔,我自有主意的。”
王五笑得有点无可奈何,他道:“你从小就有主意,可是,据我所知,那一笔财富的数字,十分惊人,如果又引起了争夺……”
王五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木兰花完全可以明白他的意思,木兰花道:“我明白,这幅画的本身,我想不怎么重要了,李彬有了它三十年,也未曾找到什么线索!”
王五恨恨地说道:“是啊,他枉作了小人,曾保--”木兰花摇着头,她知道,她的话如果说出来,王五一定很伤心,但是她还是道:“五叔,就算不是李彬偷走了那幅画,天地堂一定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时代不同了,在今天,有民主政治,有法治社会,像天地堂那样的组织,不是沦为犯罪的组织,就是阻碍了社会的进步,是绝对没有存在的条件的了!”
王五睁大了眼睛,他喃喃地道:“我……不明白。”
木兰花和他挥着手,进了车子,车子先向后退去,然后转了一个弯,向前疾驰而去,安妮转过头去,看到王五叔仍然呆呆地站着。
木兰花一直不出声,回到家中之后,她道:“安妮,请高翔来。”
她一刻也不耽搁,将那幅昼,钉在墙上,怔怔地望着那幅昼,那幅画的确十分奇特,尤其是那种五颜六色,绚丽的色彩。
木兰花用心地数着昼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数过去,何妈妈说得不错,不多不少,一共是两百三十七个人。
这样的一幅昼,自然是用极其缜密心思的一个画谜,指示出当年南运的那批财宝,是收藏在什么地方的。
可是,要揭开这个昼谜,当真谈何容易!
至少,偷走了那幅画的李彬,就未曾解出谜底来。
斑翔来了,他扬着手,满面笑容地进了客厅。
木兰花立时道:“高翔,你过来看看这幅昼,你知道它的来历么?”
斑翔来到了画前,道:“这画内的颜色好奇怪啊!”
木兰花退后了一步,高翔看了半晌,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昼,我从来也未曾听得人说起过有那样的一幅古昼,那究竟是什么?”
木兰花道:“这就是天地堂的魔画!”
如果高翔竟未曾听到过天地堂魔画的传说的话,那么,他也不能算是高翔了。是的,木兰花那句话一出口,高翔就吓了一大跳!
他立时道:“兰花,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而且,这幅画还是李彬亲手拿来的。他拿昼来的时候我不在,是安妮收下来的。他说是将昼寄在我这里,但我已知道他是另有作用的了。”
斑翔忙道:“什么作用?”
木兰花道:“先坐下来再说。”
他们三人,一起坐了下来,木兰花将自己看到了那幅画之后,怎样去拜访何妈妈的情形,详详细细地向高翔说了一遍。
斑翔用心地听着,等到木兰花讲完,他才直了直身子,道:“安妮,你也见到何妈妈了?她是三十年前,最著名的女侠盗!”
安妮有点难以想像,她只好点头。
斑翔又道:“那你现在准备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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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魔画》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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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木兰花道:“我自然希望可以将那笔财宝找出来,那是极其惊人的财富,用在社会上,可以使许多人受益,何必让它无声无息地被收藏着?”
斑翔摇着头,道:“兰花,当年,人人都怀疑那是令尊兄弟的主意,如果现在,再经你的手,将那笔财富找了出来……”
木兰花不等高翔说完,就爽朗她笑了起来,道:“高翔,过去的事情,让它去发霉好了,别说现在已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就算有人知道,我还要做对社会有助益的事情,谁有兴趣去理会几十年之前的陈年旧账,你说对不对?”
斑翔由衷地道:“兰花,我真佩服你的心胸!”
木兰花在微笑着,道:“现在,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李彬。安妮,你见过李彬,你凭记忆,将他的样子画出来,交给高翔!”
安妮答了一声,立时奔了上楼梯。
十分钟后,她便拿着李彬的画像,走了下来。
斑翔接过来一看,道:“不难,要找这样的一个流浪汉,太容易了,我相信在日落之前,一定可以将他找到的,找到了之后--”“带到我这里来。”木兰花说。
斑翔站了起来。又向那幅画看了一眼。
他摊了摊手道:“兰花,这幅画被人称作为”魔画“,倒也不无道理,我觉得它对人,似乎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
木兰花笑道:“吸引你的不是昼,而是画中的哑谜!”
斑翔道:“还有,是打破了哑谜之后的巨大财宝!”
他一面说,一面走了出去,木兰花将椅子移到昼前,她就坐在那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那幅画,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安妮不停地在客厅中走来走去,她在过了将近一小时之后,才道:“兰花姐,要不要请秀珍姐,也来看看这一幅昼?”
“不要去惊动她。”木兰花简单地回答。
“可是,那幅画是秀珍姐的爸爸画的!”
“那有什么么关系,二叔在昼了这幅画之后十多年,秀珍才出世。”木兰花的双眼,仍然未离开那幅画,同时,她的心中也在急速地转念着。
这幅画中,藏着一个哑谜!
而这个哑谜,关系着一笔惊人的财富。
木兰花望着那幅昼的时间,已不能算少了,但是想起李彬对着那幅昼,足足过了三十年,仍然一无所得,她那一两小时,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木兰花对于她的父母和二叔,几乎已没有什么印象了,因为当年变故时,她和秀珍都小得几乎什么事情也不懂。
所以,她也根本无法从他二叔的性格上来揣摩那幅画中的含意,她只好就那幅画来研究,但是,她却找不出头绪来。
天色渐渐黑了。木兰花仍然望着那幅画,也不着电灯,在黯淡的光线之下看来,那幅画好像增加了一重神秘的气氛。
木兰花注意到,那山谷的形状很奇特,可能不是虚设的,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山谷,但是,那山谷是在什么地方呢?
天色更黑了,木兰花站了起来。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她才发觉,不知在什么时候,安妮也已开始在怔怔地注视着那幅画了,看来,那幅昼的确有着一种魔力。
木兰花并没有打扰安妮,因为她知道安妮的思考力十分强,而且,自己对这幅画所知的,不会比安妮多多少,或许,她能够解开画中的哑谜的。
木兰花着亮了灯,安妮才伸一伸懒腰,摇着头,揉着眼睛,就在这时,铁门外传来了刹车声,安妮忙向门外奔去。
斑翔已径下了车,和高翔一起下车的,是一个看来很瑟缩的人,安妮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正是日间送画来的流浪汉李彬!斑翔估计得不错,在日落之前,就可以找到李彬的。
斑翔带着李彬走了进来,道:“我们是在火车站附近找到他的,他和一大群流浪汉在一起,看来,他真是潦倒非常了。”
木兰花望着李彬,李彬是一个十足的流浪汉,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流浪汉,当年曾经引起过那么巨大的风波!
而李彬在一走进来之后,双眼就定在墙上所挂的那幅昼上,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了一种表示深切痛苦的苦笑来。
木兰花道:“请坐,李先生,你需要什么?”
李彬的手在微微地发着抖,他道:“酒……我要酒。”
木兰花向安妮望了一眼,安妮转身,取了一瓶酒,一只杯子来,放在李彬的面前,他倒了一满杯,两口就喝了个干净。
斑翔立时道:“李先生,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谈,你别喝得太醉了。”
李彬忙道:“不会,不会的!”
他偏着头,像是有意不去看那幅画,可是那幅昼对他来说,显然已有着无比的吸引力,是以做还是忍不住要去看它。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低着头。
木兰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道:“李先生,你保持这幅画,已经三十二年了,对不对?为什么你忽然肯放弃它了?”
李彬仍然低着头,不出声。
木兰花又道:“你高兴回答,或者不高兴回答,那都是你的事,但是我要提醒你,如果你说了,我们需要的是实话!”
李彬苦笑了一下,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到现在,我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了,那天,我在机场敖近行乞,看到了曾瞎子。”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迅速地互望了一眼。
斑翔立时道:“那是上个星期的事?是不是?警方曾接到报告,说曾保来到本市,但是他是持正当理由约,警方地无法干涉。”
“是上个星期的事。”李彬回答,“我也想不到会看到他,我和他已多少年不见面了,但是我还可以认得出他来。”
“他也认得你?”木兰花问。
“我不能肯定,但是当我向他讨钱时,他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我立时认出它是什么人来时,自然吃了一惊,他好像也呆了一呆,那时,他的身边还有很多人,立时叱喝着将我赶走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到飞机场的附近去了。”
李彬的手发着抖,他在拿起了杯子之际,将酒拨出了不少来。
“为什么?”木兰花的问题很简单。
“我怕再次遇到他,而我,……如果死在街头,只不过和死了一头老鼠一样,我虽然潦倒,但却还不想死。”
木兰花望定了李彬,缓缓地道:“我明白了,李先生,你那么怕他,是因为你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李彬的身子立时一震,他的面色也变得极其苍白。
他点着头,道:“是的,当年,就是他指使我去偷这幅画的,可是我……我在到手之后,却没有将昼交给他,而自己带着画溜走了。”
李彬说到这里,突然掩面哭了起来,道:“当时,我是财迷了心窍,兰花小姐,我绝未曾料到,人人都会怪是穆大哥和穆二哥指使我做的!”
木兰花沉着声道:“过去的事不必说了,你保存了这幅昼那么久,可曾在这幅昼上,研究出什么名堂来?”
李彬抹着眼泪,道:“如果研究出名堂来的话,兰花小姐,我还会像现在那样子么?那些财宝,兰花小姐,光是金块,就有八十多箱!”
“多大的箱子?”安妮问。
李彬装着手势,看来,每一箱,至少有五十公斤!
木兰花等人,早知那是巨大得不得了的一笔财宝,但是却也想不到,光是黄金,就是如此之多,其它的珠宝,自然价值更巨!
木兰花道:“你是看到它们载运的?”
“是的,那是多少年的事了。穆二哥上船的时候,脸色严肃,那是一个阴天,我们都集中在码头上,穆二哥将船驶到什么地方,却没有人知道,他直到过了两个月才回来,将那幅昼挂在大堂上,不知多少人向他打听,但是他一个字也不说!”
木兰花道:“你当时以为,详细研究这幅昼,一定可以有结论的?”
李彬点了点头,说:“是,我那样想,曾保也那样想。”
木兰花又问道:“那么,径过了那么多年,难道你一点头绪也没有?”
李彬苦笑了一下,说道:“只有一点,就是那山谷,我想,那山谷是实际存在的,穆二哥是照样画了下来的,可是,他为什么画了那么多的人,那我就不明白了。”
木兰花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
李彬的话,显然不能供给任何线索。
那山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