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会尽全力的。」虽然两人之间的战火熄了,但她心里还是像卡着一颗石头般,感觉怪怪的。「那我出去了。」
她转身退出书房,举止间幽然飘来一阵彷佛揉合了柠檬与桃子的花果香,这淡淡的香味令他微微怔忡。
从她身上传来的香味,好像昨夜曾出现在他的梦中。
荒谬。
他摇摇头,挥掉脑中荒唐的想法。
昨晚他喝太多了,根本就什么事都不记得,还梦见了舒屏,甚至在梦中深吻了她。
可是,当他在半梦半醒之间醒来,才失笑的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客厅的地板上,一切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幸好没有被人看见他的失态。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不能从舒屏带给他的伤痛里痊愈,成功的事业无法带给他慰藉,他知道自己内心的那个破洞,始终在滴血,也始终在影响着他对美桑的教养态度。
他知道美桑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的错,过去多年来,他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中,忽略了美桑的成长,也忽略了她需要爱,当他发现小小的她人格已经扭曲了之后,他从讶异到自责,但却不知如何补救。
现在他只希望回台湾这个决定是对的,是对美桑有帮助的,而奕宁所大力保荐的这个冯老师真的可以让美桑的心态恢复正常。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换取一个正常而快乐的女儿,包括牺牲他自己的幸福,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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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绿芽第二次走进霍美桑的房间,这才发现小恶魔的房间简直比公主还公主,全部是柔美的粉红色,不过这显然对于陶冶她的性情半点用处都没有。
她从宴会礼仪教起,并在桌上摆了一副标准的刀叉汤匙,但是她很快就发现霍美桑的心不在焉,或许是故意跟她作对吧,她总是左耳进、右耳出,摆出一副不想听的嘴脸,高高噘起的唇角没有半点受教的样子。
「难道我们不能开冷气吗?」绿芽终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要求。
霍美桑胜利的微微一笑。「不能,因为我怕冷。」
绿芽蹙起了眉心。她才不信小恶魔的鬼话,因为这小恶魔明明也一头一脸的汗,甚至整个背后的衣服都湿了,却坚持不开冷气,在这酷热三十七度的夏暑时分,分明是故意整她。
好,不开就不开,既然小恶魔挺得住,她就跟她拚了,不吹冷气不会要了她的命,她就使出冯家道馆的忍字诀,看看谁先中暑!
一个小时之后,霍美桑突然站起来。
「我要上厕所!」
她没到得绿芽同意就径自跑到卧房附设的浴室去,一去不出来,直到绿芽完全失去再等她的耐性,她大步走到浴室前,隔着门板倾听,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霍美桑,妳在干么?」她连续拍打着浴室门。
没有人回应。
「霍美桑,妳再不出来,我要进去喽!」
她语带威胁,却还是没有得到回应,索性推开浴室的喷砂玻璃门,傻眼的看到小恶魔躺在干净的大型浴缸里睡得香甜,身上还盖着雪白的浴巾,浴室的空调是独立的,她还开了冷气,看起来舒适极了。
好极了,她真是会享受!
不怒反笑,绿芽拿下架上的莲蓬头,把水力转到最大,方向对准小恶魔的身体,水笼头往上一扳,强烈水注瞬间往霍美桑的身上乱喷。
「哇!」霍美桑吓得醒过来,她故意睡在浴室里,就是要让这个讨厌极了的女老师拿她没办法,没想到她居然用水喷她!
「清醒了?可以继续上课了吗?」绿芽毫不手软的把莲蓬头的方向对准霍美桑的脸,喷得她几乎快睁不开眼睛。
「妳是老巫婆!我讨厌妳!」霍美桑狼狈的从浴缸里跳起来,暴眺如雷的扑向绿芽,死命扯着她的衣服。
「想打架是吗?没问题,不过如果谁向妳爸爸告状,谁就是香菇,妳敢吗?」说完,绿芽挑衅的看着张牙舞爪中的她。
「我打死妳!」
霍美桑奋力扯住绿芽的头发,绿芽也扯住她的,霍美桑张嘴咬了绿芽的手臂,绿芽也咬她的,两个人都痛得哇哇大叫,而那支还没关掉水的莲蓬头则在空中乱转乱喷,整间浴室一片「水汪汪」。
这天,霍美桑又破了绿芽另一个戒--跟学生打架。
也破了她人生的首戒--跟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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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极鼎难得回家用晚餐,却看到两个挂彩的人与他一同吃饭。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想到自己早上才允许冯绿芽可以使用体罚,她就用得这么彻底,而且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连她这个当老师的都挂彩了?
「没有人要说吗?」他锐利的眸光轮流在两人脸上梭巡,但是她们两个都继续保持缄默。
霍美桑倔强的抿着唇,闷闷的扒着饭菜,纵然她很想向父亲告状,但她不想当香菇,所以最好把嘴巴闭紧一点。
而绿芽当然是不会说的,这是她征服霍美桑的一个过程。
餐毕,她回到房里,沐浴过后,泡了杯咖啡,打开电脑,开始找寻灵感,撰写她这周的专栏。
执笔美丽报美仪专栏的报酬并不多,却可以满足她的女王性格,许多粉丝来信都尊称她为老师,她甚至有海外的读者,这令她飘飘然的。
不过今夜似乎不是一个写作的好日子,窗外星光太灿烂,她忍不住离开电脑,走到长窗前去仰望着满天星斗。
敲门声在她沉醉星空时响起。
「哪位?」她问。
「霍极鼎。」
她连忙加了件小外套前去开门,门外站着修挺的霍极鼎,他也洗过澡了,身上散发着一股干爽的皂香,他穿休闲服的模样是她不曾见过的。
「我们谈一谈。」他径自走进她的房间,看到开机中的笔记型电脑,也看到敞开的落地长窗,晚风徐吹,透明的纱帘扬起。
「妳在写美丽报的专栏?」
绿芽微感诧异。「你知道?」
这真是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霍极鼎居然知道她是美丽报的专栏作家?
「奕宁提过。」他淡淡的回答。
奕宁?她敏感的竖起耳朵。「你们很熟?」
他奇怪的看着她。「他没告诉妳吗?我们是表兄弟。」
绿芽瞪大了杏眸。
老杜和霍极鼎居然有血缘关系,他有来头这么大的表兄弟,为什么从来都不提?都几岁的人了,还那么爱搞神秘。
「写得顺利吗?」他的眸光瞥了瞥她开着的电脑。「我是不是打扰到妳了?」
「我想霍先生你来找我的目的,不是要谈我的工作吧?」她猜得到他要问什么。「如果你是要问我和令千金身上挂的彩,那我无可奉告。」
他沉默了一下。「美桑也是这么说。」
她笑了。很好,小恶魔总算有遵守她们之间的约定。
「既然如此,就请你别管我们了吧。」
「既然我眼睛看到了,就不可能不管。」他挑起了眉毛。「冯小姐,我希望妳的体罚适可而止,美桑只是个孩子,如果妳恐吓威胁她,我绝不能认同妳的做法。」
「你以为我威胁她?」绿芽不可思议的半玻鹦禹�
「难道不是吗?」他冷峻的看着她。「如果不是妳打了她,威胁她不准说出来,她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实情?我没见过比妳更加糟糕的教育者。」
绿芽没好气的挑着眉。「你真的太自作聪明了,霍先生,难怪令千金的性格会那古怪,原来都是深受你的影响。」
她说过,当有人先开始攻击她时,她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刻薄的言论令霍令极脸色一变,语气带着命令。「妳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
绿芽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的意思是,或许你该考虑给令千金一个正常的家庭,一个有爸爸、有妈妈的家庭,而不是在酒后苦苦思念一个叫做舒屏的女人,却对女儿的心理状态百般忽略!」
他的脸色霎时发白了。
「妳该死的从哪里知道那个名字?」他的声音在颤抖,拳头握得死紧,整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对劲,好像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
「哪个名字?」绿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舒屏吗?」
「不准妳再提那个名字!」他额上的青筋凸了起来,咆哮的警告她,然后用力甩门离去,力道之猛,好像连窗户也摇了一下。
绿芽愕然的看着他负气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们父女俩发起脾气来居然这么像。
她第一千次感觉到,来到霍园是不智之举。
而那个叫舒屏的女人是谁?为什么霍极鼎对这个名字那么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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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杯冰拿铁。」绿芽将菜单还给服务生,美眸没好气的看着坐在她对面,气定神闲、笑吟吟的杜奕宁。
「你好像很乐。」她陈述他的表情之后马上兴师问罪。「你为什么没告诉我,霍极鼎是你的表哥?」
昨晚他甩门而去,那是第一次有男人当着她的面用甩门表达不爽之意,她当然很不舒坦。
怎么说她也是有名气的老师,在社交圈享有一定的地位,难道他就不能对她尊重点吗?
「妳没有问我埃」杜奕宁俊雅的脸上摆出无辜的表情。
「哼哼。」她懒得跟他耍嘴皮子,话锋一转,直接切入她想知道的事。「既然你是霍极鼎的表弟,那你一定知道某个芳名叫舒屏的女人是谁。」
他意外的看着她。「他跟妳提到舒屏?」
绿芽又轻哼了两声。「可以这么说。」只不过他是在醉后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把她错认为舒屏,但她不想对杜奕宁提起这个,因为那晚还有个小插曲存在--她跟霍极鼎接吻了,这个秘密至今只有她知道。
「我真是不敢相信他会主动跟妳提舒屏。」杜奕宁诧异不已。「他已经好几年不跟任何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也不许任何人提起她。」
绿芽扫了他一眼。真是废话啊,这个她也知道,光看他昨晚青筋暴现的反应她就知道了。「那舒屏到底是谁?」
「是他的亡妻。」
「哦--」她懂了,想必他极爱他的亡妻,思念过度,才会在酒后将她错认为她。
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在死后还让他思念不已?他不许任何人提起她,也是怕触景伤情吧!
她又发掘到霍极鼎另一个优点了,他很深情,妻子都死去那么多年了,他仍深深爱着她,至死不渝的爱是任何女人的梦想,她也不例外。
「说说美桑吧,她令妳头疼吗?」
当他走进两人相约的咖啡座,看到绿芽脸上贴着两块有损容貌的OK绷时,他打从心里想笑,而且不难想象她跟美桑这两只大小母狮子斗得有多激烈了。
绿芽云淡风轻地啜了口拿铁。「还好。」只是今天一起床就浑身筋骨酸痛而已,不过她不会对杜奕宁诉苦,因为她也不想当香菇。
「很高兴妳还没有打退堂鼓。」他用赞美的眼神看着她。「妳知道的,美桑在德国有过许多美仪老师,她们都在三天之内打包行李走人,并发誓再也不要见到美桑这只小恶魔。」
她怡然一笑。「是吗?那她们太没用了。」
他微笑看着龙心大悦的绿芽。
这就是他喜欢她的地方,七情六欲全表现在脸上,只要让她觉得她是最棒的,她就会拚命达成你交付给她的使命,他相信美桑在她的教导不会改头换面,也相信死气沉沉的霍园多了她会截然不同。
「走吧,中午了,我请妳吃饭。」他拿起两人的帐单起身。「这里八楼有间加州风味的餐馆,应该合妳的胃口。」
绿芽露齿一笑。「太好了,顺便可以讨论一下专栏内容,我想稍微改变执笔风格。」
两人相偕进入透明电梯。
八楼到了,走出电梯口便是情调浪漫的暗蓝灯光,餐厅入口就在正前方,音乐从里面传出来,带位柜台前有一对外型出色的男女侧对着他们,绿芽忽然止步。
「是霍极鼎!」
她看到修挺的他身边有位衣着入时的年轻美女,时时留意时尚社交新闻的她,一眼就认出美女是政治世家邓氏望族的千金邓友婷,芳龄二十五,刚从纽约茱莉亚音乐学院留学回来,温婉有礼、气质上佳,是许多重量级名流心目中的最佳媳妇人眩「太好了,刚好过去打声招呼。」杜奕宁神清气爽地说。
「不不,不要!」想到昨晚和霍极鼎发生的冲突还没化解,绿芽连忙拉住好友,再说人家现在在和美女约会,他们怎么好打扰?
他和邓友婷是在约会吗?
是吧!
虽然没有手挽着手,可是形影亲密,邓友婷微微地笑,虽然没有笑容,但他却也没有像平常一样,总是眉头深锁。
哼哼,才在说他深情、长情,现在看来,他也不过是个有七倩六欲的普通男人,醉了才思念亡妻,清醒时不忘约会美女解闷,她把他想得太清高了。
「妳好像在生气。」
杜奕宁的声音传到耳里,绿芽吓了一跳。
「哪有?」她摸摸自己的脸,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大概是饿了吧。」
他微笑凝视不自在的她。「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绿芽心一跳。「不要胡乱造谣,谣言要止于智者。」
「什么谣言?」他好笑的看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她。
「就是--」算了,她实在无法把话憋在心里,再说杜奕宁虽然是个男人,但心思敏锐,或许说出来可以消除她心中自那晚开始,就对霍极鼎产生的怪异感觉。
因为……所以……
听完之后,杜奕宁并没有大惊小怪,反而认真的打量起有点烦躁的她。
「所以呢,妳对他有了感觉?你们来电?」
酒后认错人是很平常的事,他敢说表哥如果知道了,顶多对绿芽致声抱歉罢了,但绿芽是个女人,对一个强吻了她的男人,感觉却会变得微妙而有所不同,「你在胡说什么?」绿芽拔高了声音替自己辩白。「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年过三十五,死了老婆又带着一个难缠九岁女儿的男人有感觉?」
她一直自视甚高,日后的结婚对象也必然要匹配得过她,如果她嫁给一个鳏夫,她会被秦遇霞给笑死,那女人一定会说她是没人要才嫁给年纪一大把的鳏夫的,不管对方再优秀也一样!
「可是妳的态度很奇怪。」杜奕宁慢条斯理的看着她。她对霍极鼎的评语太过尖锐,她明知道他并不若她形容得那么差劲。
「不要这样看我!」她抗议着。「我的态度哪里奇怪?你说啊!」
他玩味地笑。「妳在闪他,妳不想让他看到妳,或者--」他镜片后带笑的眸光一闪。「妳不想正面和他以及他的女伴打招呼,因为妳心里不是滋味。」
「我看你简直有妄想症!」
她恼羞成怒的返身跨回电梯里,迅速按了关闭键,不想再看到杜奕宁那张惹她心烦意乱的脸。
第四章
一部黑色豪华房车在中正纪念堂接近国家剧院的入口处停了下来,绿芽从后座下车,霍美桑则大小姐架式十足的,要司机替她开另一边的车门才肯下车。
绿芽看着她小小年纪就会摆架子的模样,只觉得这个看似趾高气扬的小女孩很可怜,物质丰富,心灵却很空虚。
她知道自己就快有后母了吗?霍极鼎和邓友婷约会的隔天,她从美丽报上看到一篇精采的报导,文中指出邓友婷是霍极鼎钦点的霍氏王国皇后,年轻的她将为霍氏开枝散叶,却完全没有提到霍家有霍美桑这只小恶魔。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相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