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全三卷完]》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醉玲珑[全三卷完]- 第4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在堂的都是皇族亲贵,平日里往来甚密,立时便一呼百应,闹着请看新娘。
  夜天凌清冷的眸子往众人身上一带,不见波澜。
  卿尘感到他回身过来,手扶在自己腰间微停顿了下,她敛眉,柔唇淡挑勾出抹轻盈的微笑,一杆镶金乌木秤将喜帕轻轻挑开,那笑便如同琼宇天光落在了众人眼底。
  喜堂中的哄闹突然便一静,卿尘大方抬眸,那两痕秋水柔光潋滟的动了动,映着凤冠霞帔妩媚明丽,从容中带着温婉,矜持里透着隽秀,如一朵娉婷清兰,几乎要摄了人的心魂去。
  而这清眸似水却只落向了一人,夜天凌薄唇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亦看着她。
  相对凝望,全不知身前还有一人已痴到了骨子里。
  逆旨回京只为这一眼,夜天湛定定看着轻彩娇红中的卿尘,广袖翟衣上对襟勾金丝缀彩锦鸡图案红的夺目,如同利剑,猝没心房。
  面上温文如玉的笑掩了锥心之痛,夜天湛起手斟酒,举杯勉强笑说:“我来的匆忙没备下贺礼,便敬……便敬……四嫂一杯酒,恭祝喜乐福宁,安康永伴。”
  这一声四嫂,一盏喜酒,斩不断理还乱。
  卿尘看着夜天湛递来的酒,眸子微抬,清澈里映出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
  总有一日,你会把我当我。
  曾几何时,已忘却了李唐。纠错爱恨,繁华一梦,今宵酒醒。然而那双俊朗如斯的眼眸,却也印在了心中,从此不能相忘。
  当着满堂众人卿尘不想亦不能拒绝这杯酒,静垂的鸾红广袖微动,便要抬手。
  突然身边伸来一只手在她之前将酒杯接过:“多谢七弟,这杯不防由我代饮了。”夜天凌淡淡说着,将那酒抬头饮尽,照杯一亮。
  夜天湛深深望来,笑容下复杂、隐忍、不甘、痛楚种种神情交织,扬头饮酒时宽袖遮下,尽数随这辣辣烈酒呛喉入腹抑回了心底。
  酒入愁肠,深底里烧心的痛。
  亲贵之中,九皇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堂前,脸上突然逸出一抹妖魅冷笑,细眸轻娆上挑,也端杯道:“大喜的日子,不如咱们也敬四嫂一杯如何?”兄弟闹喜堂,这在行礼的时候也不是稀罕事,年轻的皇族子弟便有人跟着起哄闹酒,纷纷往这边围来。
  夜天凌眸底深沉,掠过一丝冷然神情,十一早觉到那微妙气氛,方要设法阻挡。却见夜天湛剑眉一挑,回身一笑,抬手揽住九皇子挡下众人,俊朗笑容中带着几分薄醉:“还是咱们兄弟先饮几杯的好,莫要误了新人吉时,稍后再敬四哥不晚!九弟,你说可是?”
  晴眸望去隐着丝微锐,仍是那翩翩儒雅,玉树临风的湛王。
  卿尘静静的望着夜天湛。九皇子眼中魅光一动,意味深长的笑道:“七哥说的也有理。”倒也没再纠缠下去。
  礼部仪官正怕这皇子们闹起喜堂来不好收拾,见机忙再高喝:“入洞房!”
  喜帕再度覆盖了卿尘秀颜,夜天凌却将红绫微收,伸手握住她的手往新房走去。卿尘知道他是怕自己不愉,丝丝柔情悄然盈绕,暖入了心底。
  龙凤花烛高照,一室的流光溢彩。
  卿尘随夜天凌入了新房,几个侍女托着金盘上前,好命妇说着吉利话将五色花果撒入喜床帐内屋角各处,红枣、栗子、桂圆、莲子、花生圆圆的滚动着喜气,藏入了各个角落。
  待到安床过后,喜娘便请王爷王妃在喜床上坐下,将俩人衣角牢牢打了个结,紫玉盘捧上如意秤,夜天凌伸手接过,持稳的将那道喜帕挑开,再放回盘中。
  白夫人看着新王妃轻赞了声,红妆粉黛,只周身那潜定的书卷气,淡然而幽静,清隽而高洁,便叫人形容不出她的美。再看自家王爷,朗目含星,一身叫人仰视的俊冷潇洒,在这红烛下更添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柔情,这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纵已看过千回万回,夜天凌仍醉在那一瞬的抬眸中。
  红烛微动,似是带出了流光四射的美,伴着若有若无的幽兰清香笼了卿尘周身,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珠钗凤冠的华艳都不及那双眼睛,如秋水,如淡波,如清月,波光粼粼里带着点点温柔和羞涩,自微颤的长睫下看向他。极静的,极轻的,似是一触便濛濛化了开去,然那微藏在水色清光后的灵动狡黠便这么一带,偏偏勾起心中深深涟漪,漾的人心口震荡。
  碧瑶满心欢喜的托来合卺酒,夜天凌伸手取过那成双的冰纹白玉杯,递给卿尘一只。
  一道红丝绾做永结同心,缠住晶莹杯脚。
  纤细如,却牢牢牵扯丝丝柔韧,跨过这万世千生山高水长,绕进了生命,牵进了神魂。
  卿尘静静望向夜天凌,他那深邃的夜空般的眸子仿佛带无止无尽的蛊惑,只微微一动,幽深处化做缠绵的细网,不经意的却又霸道的,无处不在拢住了她。
  一抹灿亮炫目的笑在他的凝注下漾起,倒映在轻红如醇的美酒中,朱唇微抿,那温润而清冽的琼浆润入口中,只饮了一口,与他交杯而换,再将那满盏的幸福饮下。
  酒未沾唇已微醺,夜天凌只觉一道清凉甘冽带着胭脂的幽香直润肺腑,千回百转心神俱醉,忍不住轻轻抬手将卿尘落在鬓角的一缕青丝挽起。
  喜娘上前跪请了两道发丝,以五彩帛丝系成如意同心,笑道:“恭贺王爷王妃,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白夫人带着几个侍女并碧瑶等亦贺道:“恭喜王爷王妃!”说话间见齐得在新房外探头探脑的,笑说:“哎呀,这就等不及来请了!”
  夜天凌微一叹气,站起来,眼光却始终没离开卿尘,只觉她是如此牵绕着自己,低声说道:“我去去就来。”
  卿尘知道外面多少人等着他,轻柔一笑,亦殷殷叮嘱:“莫要他们灌酒。”
  短短数字,直激起心底万丈柔情,如同那朝阳旭日般喷薄而出,叫人心旌动摇,夜天凌几欲开怀畅笑,深深回头再看她一眼,方往前厅去了。

  斗转星移奇数算

  待到房中只剩了自己和碧瑶,卿尘松了口气,由碧瑶帮着将那凤冠取下,去了珠钗宝髻,只插一道紫玉呈凤华盛在发间。
  碧瑶看了看,不依道:“郡主,好不容易梳的挽云髻,王爷还没见着便松了。”
  卿尘明眸流盼,理着身前垂下的秀发,回头笑说:“坠的人脖颈都酸了,便饶了我吧。”
  碧瑶拿玉梳替她理顺头发,抿嘴道:“这可是规矩,今日不能太素淡了,何况郡主成了王妃,得束发才行,哪能这样散着。”
  一边说,手中轻巧的替卿尘挽着长发,自镜前挑了支蝶翼穿花步摇,又配了缀红翡淡光细钿,坚决说道:“这已是不能再少了!”
  铜镜中映出个妆容清美婉转明淡的影子,步摇上盈盈颤颤的蝶须自发间流泻下来有种别样妩媚动人的韵致,卿尘只得依了她笑道:“婚典的规矩你倒是比我都清楚,快说,是不是早想着出阁成亲了?”
  碧瑶俏脸一红,跺脚道:“我为了今日都不知问了多少老姑姑,生怕错漏了哪样,郡主还来取笑我!”
  卿尘见她害羞,便放过了她,起身打量这新房,却见窗边摆着一株瑞玉水晶,一株落叶三星蝶,娴雅清致,都是兰中上品。随口说道:“这花开得正美,难为他记得,选了放在新房中。”
  碧瑶“哎呀”一声道:“郡主可是没亲眼见着那花轿,竟全是拿兰花装扮的呢,满街的缤纷引的蝶舞翩飞,当真美不胜收。”
  卿尘问道:“说说,方才外面是什么样子?我在花轿上,又有喜帕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碧瑶帮她将沉重的喜服换做一身水红色贡绢轻罗流云纹裳,不停的将路上看到的场面说给她听。卿尘听到天都、平隶、怀滦等地的百姓红绸铺地之时,微微愣住。当日治疫救灾,并没想有如此回报,却不料百姓却都记在了心里。
  碧瑶说到下花轿,进喜堂,“后面郡主都知道了,便不用我说了吧。”
  想起喜堂,卿尘无可避免的想起方才夜天湛那杯酒,略静立着看了会儿窗外,说道:“碧瑶,你去趟前厅,找十二爷带句话给他,让他无论如何今晚也将七爷送回怀滦。”便是如此,天帝若真要追究起来,也足以降罪了。
  碧瑶正将喜服收折好,颇有些不满的道:“七爷方才……”
  卿尘微微摇头,碧瑶撇嘴,稍后轻声叹道:“其实七爷他对郡主也是一片痴心,当时都说郡主是要嫁给七爷的。”
  “这话以后莫要再提。”卿尘淡淡道,这一世她欠夜天湛,是欠定了,她不能违拗自己的心,就像他也压抑不了他的心一样。
  碧瑶便去了前厅,她刚走,门外轻轻有笑声,竟是冥玥同冥魇来了新房。
  冥玥给卿尘道喜之后说道:“天机府中设了小喜宴,等着敬凤主和王爷喜酒呢,王爷既在前厅走不开,大家便要我二人来请凤主。不知凤主肯不肯?”
  卿尘笑道:“你们有心,我岂能扫兴?”说话间见冥魇一如既往漠然的站着,看向这新房的神情有些复杂的怅惘,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立刻便避了开去,像是在躲着那红妆耀目。
  卿尘静静望了望冥魇举步向天机府走去,同是女人,她岂看不出冥魇对夜天凌那一心情愫?只是什么都能让,却唯有他,只能属于自己一个人,此生不二。
  天机府中除了莫不平等九宫护剑使,陆迁、杜君述都在,还有上次未见着的几位,南宫竞、夏步锋、唐初、史仲侯,皆是夜天凌手下得力大将。另有善治河工水利的斯惟云,熟典籍博古通今的周镌,断案如神明察秋毫的叶辰良等,还有一位中年儒士左原孙。卿尘听这左原孙的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斯惟云正同陆迁在争论什么,左原孙亦在旁看着,一见新王妃,大家丢下话题都来执礼贺喜。
  卿尘轻轻抬手虚扶住:“多谢你们!”她知道能在这儿的都是夜天凌心腹之人,并不拘束,笑问道:“看陆迁愁眉苦脸的,在说什么?”
  陆迁摇头笑说:“斯兄方才谈水利,说着给出了几道算题,正不得解呢。”对斯惟云道:“今天是喜日,改日再和你论断。”
  卿尘无意瞥了眼他们划算的题,见一道是以数理形的“治河图”,一道是“双盏十箸算”,一道是大衍求一術,随口道:“陆迁,他这是诓你呢,这后两题好解,但第一题计算河中治水土石方数,若要解怕得用上月余,谁能现下便解出来?”
  “王妃也懂算数?”斯惟云是痴迷算数之人,立时便来了兴趣。
  卿尘摇摇头:“略知一二,这治河图曾在先贤书中见过。”
  “求教王妃何解这双盏十箸算?”陆迁文章绝天下,于数术上却欠精妙,这题已算了半晌不得解,颇不甘心。
  所谓双盏十箸算便是后世数学中二进制与十进制之转换,卿尘在大学中早学过的,便执笔列了几个算式,将题开解。斯惟云早知题解,却从未见过这样精练简单的算法,看了半晌叹道:“妙解!妙解!然这这治河图又如何?”
  卿尘默想了会儿:“此需用演段法推算,虽不是不能解,但却颇费时日,现下是解不了。”
  此题斯惟云已演算了多日,亦知是道繁复之题,当下作揖道:“改日定向王妃请教。”
  卿尘笑道:“我也只是初窥门径,谈不上请教了。”见斯惟云喜研算数,便说道:“前些时候见了道有趣的题,斯先生若有兴趣,不防研究一下。”说罢在纸上列出一道天元算题来,此题一出,身旁左原孙忍不住道:“二十八星宿周天解?”
  卿尘暗中奇怪,这题是她在大内文澜阁收藏的一本《九周算经》中看到的,左原孙怎会知道?脑中突然一闪:“是了!《九周算经》之后有一章附论,将这二十八星宿周天解的题演出一列阵法,可是左先生的手迹?”
  她却不知,这《九周算经》本是当今圣上胞弟景王府上的藏书,圣武十九年景王因事获罪流放客州死于途中,府第被查抄后多数藏书流入大内。左原孙当年是景王府首席幕僚,素有军中智囊之称,因事景王曾被收监三年,朝廷多方招纳而不得,后来其人便不知所踪了。
  左原孙垂眸看了看那二十八星宿周天解,面色微动:“多年前一时兴起之作,不想王妃竟知道。”
  卿尘命人将菜肴移开,取了几道象牙银箸,一箸代表一千精兵,在桌上将阵法列出:“卿尘对那阵法很是佩服,但有些许不明之处,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南宫竞等人都是带兵的武将,于阵法多有研究,一同围上来看。
  左原孙短暂的惊讶过后,依旧气定神闲,一袭长衫衬着鬓角略见的几丝白发,周身沉淀着飘洒的自信,似是积累经年的看透世情的闲淡,立在桌旁淡淡道:“王妃请说。” 抬手将几支银箸挪动了位置。
  卿尘见他移阵,凝神看去,稍会儿叹道:“左先生这三支银箸,将我要问的弥补了。”
  “哦?”左原孙不禁看了她一眼:“王妃先前可是要问那阵法几处破解?”
  “正是。”卿尘道:“先前那阵法虽精妙,但却有几点死处可破,而如今想要破阵怕需费周折才行。”
  说话间将几只嵌金的象牙箸取在手中,看似随意的摆放下去。
  左原孙不语,手指拨动原先的银箸,阵法忽变。卿尘眉梢轻动,立刻撤了两箸。
  左原孙道声:“好!”手下再动,银箸围成的圆阵忽然开裂,形如鹤翼。卿尘却不以为惑,诱敌之计,若按鹤翼阵去破说不得便全军覆没了。
  金箸兵马紧合,成八卦状而列,却暗藏机锋。左原孙微微点头,阵归浑圆,立时将卿尘困在其中。
  卿尘稍思片刻,以不变应万变稳稳周旋,几合之下,却有两路兵马忽往左原孙阵中巽门杀去。此处正是左原孙阵中帅位隐在,他嘴角一挑,合阵而成锋锐之势,众人只看得眼花缭乱心驰神摇,似乎这小小木桌化为纵横沙场,陈兵列马刀光剑影,端得是惊心动魄。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卿尘突然以箸点桌,笑道:“呵呵,不行,以此兵力只能自保,要破阵尚难,卿尘认输了!”
  左原孙抬头,语中透出些感慨:“王妃将在下逼的甚苦!”
  卿尘摇头:“是左先生承让,战场之中敌人岂会待我这般思量布阵,早已兵败不救了。”
  左原孙看着那满桌筷箸:“这阵法在下钻研了数年不止,王妃却以未带兵之身处处克敌,毫发不伤,在下佩服。”
  卿尘露出个潜静的微笑:“先生这阵势既来自二十八星宿周天解,待我请莫先生开解了几个星相上的问题,再请教先生高明。”
  左原孙呵呵一笑,笑中亦带着几分爽朗,隐约透出当年戎马驰骋的豪情。夏步锋此时方从阵中回神过来,叹道:“不想一道算术也能化成如此阵势,今日当真见识神奇!”
  “天数之中自与物合,夏将军可知这道大衍求一術的算题也藏着点兵的学问?”卿尘笑问道。
  “愿闻其详!”
  “大衍求一術: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卿尘将算题重复,随即铺纸润墨,笔走龙蛇,边写边道:“三岁孩儿七十稀,五留廿一事尤奇,七度上元重相会,寒食清明便可知。依此解算口诀,点兵之时,若兵卒以三三、五五、七七的阵势排列,默察阵势便可反推兵员总数,瞬间既知。”
  杜君述不懂兵法,只看字赞了一声:“不想王妃写的一手好行书。若再锋峻些,竟和四爷的如出一辙。”
  卿尘笑搁了笔:“这字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