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是这样欠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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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是这样欠下的-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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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梦猛回头,怒火中烧,“姓秦……呵呵!秦先生你好,好久不见了!”这胖孩子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秦礼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往旁边挪挪,给方铮驰让道。
  方鑫都不敢拿正眼看他四叔,埋头苦干。方铮驰见水池里全是刀叉, 点头称赞:“洗得很干净。”噩梦急忙谦虚:“谢谢!谢谢!我该做的。”这四叔弯下腰,非常友好地接着说:“难怪最近业绩突出。……陈先生!”一个高大的小伙子匆匆赶来。“让他继续洗碗碟,最好全是陶瓷的。”噩梦浑身一哆嗦。小伙子为难,“总经理,他老打碎,采买都跟不上。再说,他也很可怜,手上划了十几道口子。”方铮驰微笑,“实践最能磨练一个人的品行。对暂时迷失温和本性的人来说,身体的疼痛是最佳的反省提示。至于碗碟破损,那是不可避免的教育投资。”这高大小伙子被说得晕晕乎乎点头同意。秦礼言鼻子快气歪了,你就鬼扯吧,还“教育投资”?这世上最需要被投资的人就是你方铮驰。转脸万分同情地看着噩梦。噩梦痛哭流涕,哀号:“四叔!您……您……”伸着脏手就冲了过去。方铮驰极其温润地微笑,“过来!抱着我的腰撒娇!你的寒假足够赔这件衣服的。”
  可怜的小方鑫慌忙止步,大声抽噎,“四……四……叔!四……叔……”
  这倒霉四叔上下打量他一番,点头,“减肥很成功!”转身领着秦礼言走了。
  秦礼言一步三回头,叹口气,“真可怜!他怎么摊上……”急忙住嘴,三两步赶到前头按电梯,“方总,您请您请!牛排我来拿。”方铮驰但笑不语,秦礼言开始冒冷汗。“好了,别紧张了,谈恋爱的男人对伴侣是很大度的。”“你胡说什么!”秦礼言左右瞟瞟,幸亏没人。俩人上了楼,秦礼言指着秘书的空位,问:“她今天又不加班?”“我是个宽大的老板,特地给她放了假。”秦礼言调头就跑,电梯门还没关,秦礼言一个箭步,没……没冲起来。就因为方先生的一句话——“有时候,我也是个很严厉的老板。”说这话时,人家态度极为良好,笑盈盈的。进了办公室,方铮驰说:“帮我冲杯咖啡……”话音未落又补了一句,“你会吗?”
  “不会!不会!”秦礼言生气,“本少爷除了吃什么都不会!”“难说!”方铮驰扫视他清瘦的身体,“你今天中午的行为充分证明——你连吃都不会!”
  秦礼言干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拿刀叉切牛排。“去倒两杯白开水。”秦礼言掀了下眼皮,“您真看得起我!打了杯子再叫我赔一整套?本少爷连吃都不会,您还指望我会什么?”方铮驰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眯着眼睛凝视嘴唇,秦礼言心头直擂鼓:又要使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某些事情完全不必学会,只要跟着身体本能原始冲动去享受就行。你正是个中……”秦礼言“噌”一声蹿起来,“杯子在哪儿?咖啡呢咖啡呢?”四处翻找,忙乱得摸不清方向。方铮驰笑着嘟囔:“真是学不乖!”秦礼言端来一杯咖啡一杯开水,坐到对面,犹豫了好一会儿,说:“我能不能……能不能……”
  方铮驰静等他说下去,秦礼言难以启齿,方铮驰端起咖啡抿一口,点头,“味道好极了!”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地搅拌,“鉴于你如此高品质的服务,我决定放你七天假以示奖赏。”
  “啊??”“吃完饭就回去。”“真的?客人怎么办?”方铮驰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嚼完咽下去才说:“我想客人更乐意听服务员说菜上齐了,而不是你弹的钢琴曲。”秦礼言深有同感,但却摆出大义凛然的表情哀叹:“唉!利益果然是穿心箭!既然认定对方不可能再次光临,服务水平当然就能省则省。今天剥夺了听觉享受,明天是视觉,后天是嗅觉,大后天就轮到味觉了,利益却毫无损失,资本家们何乐而不为……呃……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秦礼言赶紧埋头切牛排。方铮驰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吃完饭,方铮驰从中餐厨房拎出六个大塑料袋塞到秦礼言手上,“带回去放进冰箱,吃之前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全是吃的?”方铮驰送他出饭店,停下脚步,皱着眉头问:“你会用微波炉吗?”秦礼言生气,“我成年了,不是你儿子!”“儿子?”方铮驰笑了起来,“知道儿子和配偶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方铮驰招了辆出租车,把他塞进车里,笑着说:“区别就在于能否合法地使用家庭暴力!”秦礼言愣了两秒,大怒,“你对我用的暴力少了?你还是把我当……”秦礼言骤然住嘴,左手一巴掌抽在右手上,嘟囔:“我在抗议当儿子?不当儿子当什么?”秦礼言沮丧地捂着脸:那家伙会怎么想?我说话怎么老是不过脑子?方铮驰看着渐行渐远的出租车微笑。我们的方先生到底怎么想?谁知道啊!
  六天一晃而过,其间方铮驰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回来关心一下秦礼言,倒头就睡。秦礼言忙,三餐不济变得面黄肌瘦。他俩真可怜!那幅画更可怜!砚台翻过一次,于是原本该是天空的地方愣是横空多出一座山;着色时,忘了换笔,画完才发现一艘帆船不是乌篷而是蓝顶;调深绿色时,墨汁少了靛青多了,所有伟松劲草颜色一律偏淡,画面的凝重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题写“江山如此多娇”时,大笔一挥,一个没留神,“娇”字潇洒过了头,最后一笔划上了红日,一大块黑斑根本遮不掉,秦礼言自我催眠:“‘乌雀绕日’,古蜀国神秘宗教的吉祥象征,多有文化底蕴啊!”“啪”一声盖上傅抱石的章。傅抱石就这水平?他当得了江苏省国画院院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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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周过后,方铮驰又忙了一天,回家时秦礼言正拎着旅行包要出门,方铮驰拉住他,问:“画好了?”“是啊!再不完成我快没命了。”方铮驰抚摩他明显消瘦的脸,“是快没命了,我送你去吧。”秦礼言端详他疲惫的面容,“你还是留下来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突觉说得太亲密,又加了一句,“我怕你疲劳驾驶出车祸,连累我遭殃!”方铮驰歪着头微笑,“偶尔关心我一下这么困难?”慢慢吻上他的唇,秦礼言站着没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没反抗。方铮驰把他搂在怀里,喃喃自语:“你要一直这么听话该有多好!”秦礼言假装没听见,一把推开他,故意表现得心急火燎,“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得赶紧去。”飞也似的跑掉了。
  方铮驰遥望奔驰的身影,微笑,“嘴硬心软脸皮薄!”上楼睡觉。秦礼言忐忑不安地把画摊在中年人面前,手心冒冷汗脊梁骨发寒。中年人拿着放大镜跟古董鉴定专家似的审查了好一会儿,终于站直腰,微微一笑,“得送去给老总看看。”秦礼言猛一跌,鼻子往外喷粗气,心说:忙了半天你做不了主啊。中年人出去了。秦礼言喝了口水,刚坐下又站起来,踱了两步,折回来端杯子续水,水哗啦哗啦溢出来,泼了一手,幸亏是冷的,干脆不喝了,绕着沙发一圈又一圈地打转。十几分钟后,中年人领着个三十多岁的小矮子回来,秦礼言立马必恭必敬站好,紧握双手,妄图控制它们不再颤抖。小矮子把画从左到右慢慢扫了一遍,操着南方口音说:“蛮好蛮好。”秦礼言悬着的心“砰”一声落了地,长长舒了口气,喜笑颜开地自谦:“哪里哪里,抬爱抬爱!”“不过……”秦礼言心脏“咯噔”了一下,被方铮驰的“不过”吓出后遗症来了。“不过,这个船是怎么回事啊?”哪壶不开提哪壶!秦礼言抹了把冷汗,强作欢颜说:“这船与众不同,跟对联正好配套,‘千舟竞流 独占鳌头’,贵公司肯定独占鳌头。”小矮子频频点头,忽然神色一凛,眼冒精光,“这个船在中间,怎么独占鳌头?”
  完了!秦礼言悄悄往前靠了靠,紧抓桌沿,使劲咽了口唾沫,“那是……”清了清嗓子,“总经理,您年轻有为,必定后来居上,成为纺织品物流行业的领军人将指日可待。”
  这高帽子戴得——秦礼言自己都难为情。可是!!!小矮子居然开怀大笑,拍拍秦礼言的肩膀,“有学问的人,就是会说话。”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秦礼言跟着哈哈大笑,指着太阳上的黑斑,自己报料,大肆宣扬古蜀国神秘宗教的诡异传奇及晦涩难测,古代先民的聪明才智及深厚的艺术造诣……滔滔不绝神采飞扬,最后总结:“文化的传承需要实体,需要有心人士的不懈努力,总经理,您正担负着这样的重任。”这话要是让方铮驰听见,早就微笑点头,先顺着他的逻辑夸赞,然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能让他这样信口胡言而置之不理?但是——对象不是方铮驰。所以——矮个子和中年人听得蒙登转向。呵呵一笑,小矮子不懂装懂,“有文化,有文化。我们就是有文化的公司。”
  秦礼言长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了。心说:有文化?选这么一幅中南海专属品挂在大厅,你的文化就高不了!同样是总经理,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矮子跟中年人咬了两句耳朵,走了。中年人竖起大拇指,“你真能掰!你怎么知道我们老总崇拜传统文化的?”
  瞎猫碰到死耗子了?秦礼言汗颜。“你能不能再画一幅,挂在我们老总办公室里,霸气的那种。”又来生意了?秦礼言咧着嘴笑,“好好好,没问题。写意还是工笔?”“啊?什么叫写意?呃……随便吧,一米见方就行,一周能画完吧?我们老总要是满意,五千块润笔费不成问题。”秦礼言点头,中年人指着画具说:“这些东西全送给你,我们用不着。”
  秦礼言上会计室领了两万两千块钱,手抖得厉害。从公司出来,脚步虚浮,眼前轻飘飘的,心里不停地叨念:两万啊~~~~两万啊~~~~外行的钱太好赚了!!财一大气就粗,秦礼言招了辆出租车,“去某某小区。”头脑里幻想着方铮驰见到这么多钱该是副什么样的嘴脸。吃惊!肯定得大吃一惊!刚美兹兹地想了两秒,又暗骂自己小家子气,他难道连两万块都没见过?进了家门,方铮驰什么样的嘴脸他都没见着,人家还在睡觉。秦礼言把包拎进画室,揣上两千块出门回家,他爸上班,他妈接过钱,问:“七天没回来没去玩吧,是不是赚钱去了?瞧你瘦成什么样了?”秦礼言点头。“傻不傻啊!”他妈一巴掌打在他头上,“为两千块苦成这样值得吗?中午煮点好的给你补补。”秦礼言呵呵呵地笑,“妈,我要喝甲鱼汤。”他妈拎着菜刀探出头,笑骂:“小兔崽子,真想得起来吃!”吃完饭,秦礼言要走,他妈死拽着不放,“刚回来又走,你那课快别上了……”没说完,他妈眼睛突然一亮,凑过去问:“是不是找到儿媳妇了?”也不管秦礼言承不承认,他妈使劲推他出门,“快走快走,约会约会。哦,等一下。”跑进去装了满满一保温瓶甲鱼汤拎出来,“跟儿媳妇一起喝。呵呵~~”眼神突然一凶,接着说:“我告诉你,秦礼言,儿媳妇如果不是高学历知书达理的,就休想进这家门!”秦礼言被赶了出来,拎着汤晃出小区,坐公交回学校,直接去了美院学生会办公室,几个百无聊赖的人闲得直打哈欠,见秦礼言进来,会长精神百倍,嬉皮笑脸地说:“秦大学士,近来安康?小可这厢有礼了!”副会长一铅笔敲在他头上,“秦大学士那是秦观,三十几岁就没了,短命鬼,你这不是咒我们小言嘛。”秦礼言哈哈笑着点头,心说:胡说八道!秦观一不是学士,二不是短命鬼!
  会长继续没正经,“先生贵足履贱地,如能效劳,小可定当竭尽全力!”
  副会长又一铅笔敲过去,“贵足只能履贵地,不带你这么侮辱我们小言的。”
  “行了行了!我来登个记,要有什么画画的工作,记得找我,我国画不错!”
  会长攀上秦礼言的肩膀,五官挤到了一起,先长长叹了口气,“难啊!整个学院全都吃不饱穿不暖,你再横插一杠子,叫我怎么跟他们交代?”秦礼言一把推开他,冷着脸,“刚才谁说竭尽全力的?”副会长举书砸在会长身上,“你会不会说话?”转过来,腆着脸对秦礼言说:“几百口子嗷嗷待哺,民生疾苦,举步为艰,还望先生体察下情!”得!这回换副会长拽文了。秦礼言被他俩一唱一和耍得一愣一愣的,等回过神来,早被他们赶出来了。
  回宿舍收拾了几件衣服,还得上方铮驰家住几天。傍晚回去,方铮驰问:“画怎么样了?”秦礼言神秘一笑,“你等一下。”匆匆跑进画室又跑出来,把两万块钱“啪”一声拍在桌上,“先还两万。”还真有人敢要那幅画?方铮驰笑着收下了。秦礼言看着他笑盈盈的表情,“你不吃惊?”“你希望我吃惊?”方铮驰进厨房端出电饭锅,“你该事先通知我,要不然我无法得知你的真实想法,当然也就做不出你想要的表情了。”说完眨了眨眼。秦礼言一边盛饭一边嘀咕:“忙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得来这么一句!”方铮驰笑了起来,亲亲他的脸颊,“你做得好极了!该表扬!”秦礼言先呵呵笑了两声,突然意识到方铮驰的行为,一把推开,“吃饭吃饭,我饿死了。”
  秦礼言把甲鱼汤热了热,俩人开始吃晚饭,方铮驰问:“甲鱼汤是谁做的?”
  秦礼言喝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我妈。”又舀了一勺,猛然想起他妈说过这汤要跟儿媳妇一起喝,对面这位哪点像儿媳妇?秦礼言手一抖,汤淅淅沥沥全浇到桌布上了。
  秦礼言偷眼瞧瞧方铮驰,方铮驰正挑着眉笑看桌布,秦礼言讪笑,指着湿痕打马虎眼:“你看,这印子像不像荷花?”方铮驰认真审视了几秒,点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秦礼言哈哈大笑,“周翁孤兮独哉,吾望携翁之尘,清流浊染,与翁同归!”
  方铮驰微笑,捞出一只甲鱼腿,伸到秦礼言面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下可好!晚饭成了赛诗会。也亏着方铮驰能记住那么多荷花诗文,敢在秦礼言面前卖弄。可惜俩人明显不是一个档次,方铮驰只能背背中学生都会的《爱莲说》,秦礼言却背出了连大学生都不一定读过的《莲赋》。秦礼言心情舒畅,大谈特谈,偶尔想不起来了就自己编——浸溪莲叶随波摇,还假托出自杨万里手笔,反正方铮驰也听不出来。方铮驰想不起来了,也想自己编,瞧瞧对面这位是个文学博士,还是拉倒吧!秦礼言好不容易赢了方铮驰一回,兴奋异常,主动提出要洗碗,方铮驰乐得翘着二郎腿看报纸。厨房里秦礼言还在背:“蛙鸣莲心,萤绕扇间……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方铮驰失笑。洗好碗,秦礼言探头问:“要不要来杯碧螺春?”方铮驰当然点头同意。不到两分钟,一杯茶递到方铮驰手里,秦礼言喝了口白开水,故意撞撞他,指着座钟说:“快六点了,我上班已经迟到了。”方铮驰“嗯”了一声,把报纸翻了一面。老板都不在意,员工干着什么急?秦礼言开电视看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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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新闻都没播完,方铮驰站起来,踱到秦礼言旁边坐下,“累了这么长时间,要不要轻松一下?”秦礼言紧绷着后背,全身警戒,“你先说,怎么个轻松法?”方铮驰歪在沙发上,取下眼镜,揉揉眼角,“没你想得那么瑰丽销魂,如果你希望的话,我……”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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