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锦瑟戏中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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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锦瑟戏中织(完结)-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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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头一酸,往后退了一步,竟是没留神踩到司若言脚上,一声“啊——”从嘴里溢出。司若言伸手紧紧捂住我的嘴巴,将我一把拉住。
  
  孟杼轩好似听到,他起身往四周看了看,轻唤了一声,“千织,是你么?”
  
  他喃喃道,“你不要走可好?”
  
  不过多久,他柔声道,“寻了你这么久,好容易才寻到。还想着重新开始……”须臾间沉默,这夜色静得让人伤叹,院中清幽,树下那疏影摇曳生姿,空荡荡只剩了他一人,偶有片片青叶零落飘下。我似是被下了咒,被他的话定在原处不得动弹。
  
  片刻之后,他重新抬手抚起琴来,行水流水之间,却觉得凄凄艾艾。蓦的回想起最初那时,我与袁莫涵相戏的那个雪天,纷纷扬扬大雪扑面下来,他却是独自在芊蔚轩中迎着那雪弹了曲凄婉调子。
  
  曲毕,他脉脉地望着那小池,自嘲了一句,“她早已经走了罢……”
  
  当初爱得多么彻心彻骨难以忘怀,当初伤得多么鲜血淋淋血迹斑斑。原以为,那些累累伤痕已经结了痂,褪了壳。原以为,已经层层盔甲,重重堡垒,便再也不会随那人心神摇晃,再不会因那人痴嗔怒骂。可就是有这般的人,勿须卸下你的铠甲,勿须攻了你的堡垒,便能触及最深的心内。这才发现,那些伤口上的痂不过图有一层新壳,内里那痛仍是痛彻心扉,如何也抹不开去。
  
  此刻只想丢盔弃甲,跑得越远越好。拉了拉司若言的袖子,压低声音道,“阿白不要了,我们赶紧走吧。”
  
  孟杼轩好似觉察到动静,他起身往我们这边走,“谁?”
  
  司若言攥紧我,绷直了身子准备迎战。我此时心绪纷繁复杂,扯了扯司若言,“不要过招了,我们跑吧。”
  
  司若言闻言,瞧了瞧我,嘴型做了个“好”字,接着拉着我往院后走。后头那人慌乱无措地唤道,“千织,是你么?……你回来了对么?”
  
  我只觉得他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最后司若言和我跑到了墙边,他托着我的脚翻墙而出。出了孟府,司若言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们现在走可好?走了不再回来。”
  
  “好,不回来了。”
  
  他拉着我往客栈走,“客栈里有马。”
  
  临近客栈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些纷乱声,司若言沉声道,“糟糕,他们追过来了。”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有几个蒙面人从天而降。还有方才那红衣女子,我定睛一瞧,她竟是那日在飞天坊的那位西域舞娘,心中惊诧万分,“怎么是你?”
  
  “那日里,那个人是孟杼轩?……”
  
  她走近了些,“尹姑娘,随我回府可好?”
  
  司若言被另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此时正打斗得厉害。我后退了几步,打算垂死挣扎,“不行,我不会回去的,除非你杀了我。”
  
  那舞娘柳眉轻蹙,“公子现如今……已经武功几无,你此时走,何以忍心?”
  
  心里一提,“他武功没了?”
  
  那舞娘逼近了一步,“尹姑娘不知道么?公子他……”
  
  旁边司若言显是有些吃力,以一敌十,已经被划伤了些口子,听得他轻呼了一声。我看形势不妙,从头上拔下簪子,抵住喉咙,对那舞娘道,“放我们走,要不然现在我就死在你跟前。看你拿什么去给他交差?!”
  
  那舞娘有些惊愕,“尹姑娘,你为何对公子如此绝情?!”
  
  司若言已经招架不住,我将那簪子插深了些,喉咙处有刺痛传来,温温热热之感顺着脖颈流下来,我威胁她道,“你们快放开司若言!”
  
  远处有人骑马而来,他坐于那枣色良驹之上,如流火逼近,临到跟前,他翻身下马,看着我,闪过一丝喜悦,“千织,真的是你?你方才……是要回来么?”
  
  我有些颤抖,“我不过想去把阿白抱走。”我再是用了些力,那簪子再是深了几分。
  
  孟杼轩喝住,“千织,你这是做什么?!”
  
  “你放了我们!”
  
  他神色瞬间黯淡了些,“我若不放呢?”
  
  旁边司若言中了一掌,见他已经有些危急,我转头望着孟杼轩,“那我先死!”
  
  他似带凄色,“你跟我回去,我就放了他。”
  
  “呵,你不是曾说过同样的话。最后呢?不过是将我戏于股掌之中。”我凄声道,“回回都是你戏弄我,将我的真情放在地上践踏……”我握紧那簪子,厉声道,“孟杼轩,你若是念及旧情,今日你便放过我和司若言。要不,便是鱼死网破!”
  
  他似带隐忍之色,眉心骤地扭紧,捂住心口,轻咳了两声,幽幽道,“我不过是想让你一直留在府里……”
  
  旁边那舞娘朝他迈近了一步,关切地唤道,“公子……”
  
  他朝她摆了摆手,转而对我说,“我今日里不想让你走……”
  
  心头一哽,我张了张嘴,“我想走,我想离你远远的……”
  
  孟杼轩身形晃了晃,片刻,他向旁边黑衣人示意了一下,“放人!”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我,轻唤了一声,“千织,可是能不走……”
  
  司若言此时空出身来,拉住我,“尹姑娘,我们走!”
  
  心里剜痛得厉害,咬紧了嘴唇,向司若言点了点头,见他嘴角有些血痕,颤声问道,“你没事么?”
  
  司若言舒了口气,“我没事,你放心。”
  
  我和他一并往前走,知道孟杼轩在后头望着我们,如芒在背。那月儿满满当当地挂在天上,街角稀稀落落,抬头可是能见到嫦娥仙子怀抱玉兔睹物思人?抬头可是能看到织女牛郎隔河相望相对无言?抬头可是能望见那圆月好似缺了个角,如同刀子般剜在人心头?
  
  晚风卷起那青石板路上的零星落叶,“沙沙”做响。夜幕静谧得让人窒息。
  
  我们朝前走了好些路,回头望了望,远处只有些人点。想是已经陌路了。我微微搀了搀司若言,“你真的没事?”
  
  司若言笑道,“尹姑娘好生在意我,方才竟以命相逼,在下真是感动万分。”
  
  “司若言”,我叫住他。
  
  他歪头看我。
  
  “每日里做些圆子,养养鸭子,寻个相公,给他生个娃娃,如此相安甚好地过过日子。”我低了头,几欲落泪,“没什么奢望,怎么老天就这么不欢喜我呢?”
  
  他轻笑了笑,“老天定是对姑娘青眼相待。今日里的救命大恩,在下无有回报,唯有以身相许,日后陪着姑娘养养鸭子罢。”
  
  我还欲说话,听到一声,“尹姑娘!”
  
  回头,但见那位西域舞娘从天而降,她见着我,“尹姑娘,公子苦苦寻了你这么久,就为了能与姑娘再续前缘。你就这样决绝?”
  
  我不语。
  
  她上前一步,有些着急,“你许是认不出我来,你可是记得薛神医?彼时你那哑疾两天两夜也医不好,公子为了医好你,运功想将你的毒逼出来,他本就有毒在身,此次失了元气,还被反噬,惹得功力尽失,自己的毒更是加重了些。姑娘,我确不知你与公子曾有何纠葛,但他已为你至此,为何你仍是不肯原谅他?”
  
  刹那,我被定住,迟迟迈不出步子。
  
  她再道,“彼时公子在江洲县令府失火时看到姑娘,后头寻了好些地方,终是在黄连镇找到了姑娘,总算是将你带回了府。姑娘不若好好想想,哪一日在孟府不是来去自如,公子若真有心关住姑娘,怎的会让姑娘随意走动?”
  
  ****
  那日在黄连镇,午后阳光。云淡风轻,袅袅慵懒。
  
  梦中有人轻碰了我的唇角,他将我拢在怀里,任我舒展了手脚。
  ****
  
  我思绪万千,不知如何讷言。
  
  红衣舞娘望着我,“尹姑娘,公子现如今受了重伤,纵是铁石心肠,你也不能此时走啊。”
  
  摆了摆手,“你莫要说了。”我调过头拔足疾走。
  
  司若言在后头追上我,“你怎么了?”
  
  我脑中一片混沌,那些个情丝仇怨在心中剪不断,理还乱。司若言一把揽住我,“你还愿意和我一同隐居么?”
  
  我跌跌撞撞倚在一旁的树干上,涩涩地对司若言道,“我歇会儿……你去牵马,我在此等你……”
  
  他看了我良久,“真的?”
  
  我颔首。
  
  司若言笃定道,“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愣愣靠着那树坐下,眼看着司若言的背影有些远。心中五味交杂,最后却掺成了苦涩深深沉在心底。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方才那舞娘的话句句刻在我心中。
  
  忽然想到些什么,我匆匆忙忙打开那包袱,看到那个算命先生给我的第三道法宝,那只缎色锦袋。
  
  ****
  这最后一道法宝,乃是一句金玉良言。贫道将这良言藏于此锦袋之中,姑娘且莫拆开,待到那枯木逢春,陈花重放之时,姑娘再打开这锦袋,便是能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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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指尖有些颤抖,脑中如此清晰地浮现出那算命先生的话。
  
  ****
  姑娘这本是劫难,贫道有三件法宝可助姑娘渡了这天劫。
  
  第一件法宝便是这结心铃。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贫道这结心铃可助姑娘寻到那系铃人,以解姑娘心中结障。
  
  第二件法宝乃天行符,能助姑娘斩妖除魔,辟清那桃花之路。姑娘只需贴身带着这天行符,便能桃花朵朵开。
  ****
  
  轻轻拉开锦袋的系绳,里头是一方棉布帕子。上头细细绣着只枝繁叶茂的大芭蕉叶,有好些墨迹嵌在那帕子的针脚中,已经全然看不出是方淡绯色的帕子了。微微展开那帕子,上头有毛笔写着的歪歪扭扭“孟杼轩”三字,这墨迹已经好久了,已经有些旧了。
  
  晚风拂过,身后的树干有些摇晃,洒下细碎落叶,在这月色下衬着斑驳。在“孟杼轩”三字旁,有行墨色稍新的小字,写着“尹千织”……
  
  (中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中卷结束了,希望大家还满意,鞠躬




乱世自飘零(一)

  乱世自飘零(一)
  
  江洲,浦丘与大沂交界之壤,因多有浦丘乱民闯入,且行事恶劣,数次误伤江洲百姓。大沂皇帝此前曾派使者意欲商谈此事,寻法解决。然,不得其道。后中书令大人献策于江洲筑下城墙以御外姓,且备不时之需。此后有察浦丘皇子慕容若言时常隐匿于大沂境内。慕容若言乃前朝明玉郡主与浦丘大皇子慕容易之子。明玉郡主是以叛国罪被诛,且罪连子族,慕容若言本是逃犯之身。中书令大人上报皇帝举国捉拿慕容若言,但屡次遭其逃脱。
  
  彼时,中书令大人已权高万人之上,其举谏皇帝,以镇南大将军先前于江洲镇压流民不力,且年岁已高为由暂时接掌兵符。沈将军随即自承信一封,述道甘为江北侯,然,言语之间暗指中书令大人狼子野心。大沂皇帝随后以督察余城水旱一事意欲将其遣于远地以牵制其势力。
  
  中书令大人接旨于余城三月之后,朝中众臣联名承书浦丘蠢蠢欲动,举推中书令大人前往江洲镇压。此后,有闻浦丘加紧时日操练兵力,大沂皇帝立即降旨指派中书令大人领兵于江洲御敌。
  
  短短不过数日,浦丘皇子慕容若言率军兵临城下。中书令大人仍在从那余城至江洲的道上。江洲城门紧闭,然,慕容若言对江洲地形了如指掌,战事一触及发。城内百姓皆惶惑不已,四处奔走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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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江洲,醉宵阁。
  
  高祯过来找我,“千织,现如今醉宵阁今日生意冷落,且形势动荡,我打算将醉宵阁关了。你看我给你结算下工钱可好?”
  
  “高祯,我此前和刘夫子商量了一下。和他一并把醉宵阁盘下来,你看怎么样?”
  
  高祯言带讶异,“千织,眼看着就要战乱了,人人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思弄这酒楼。”
  
  颔首,“醉宵阁呆了这许久,我和夫子都舍不得,且现下城门紧闭,想出城也出不了。县太爷前两日放出消息,说朝廷已经派了援兵,盼着眼下这战事不会殃及百姓。”
  
  高祯不过数日便将醉宵阁转手于我和刘夫子。我终是在有生之年做了回掌柜的,看着空空如也无一宾客的醉宵阁,心里仍是满满当当的。刘夫子在旁抖了抖腿,“千织丫头,把那牌匾挂上去吧。”
  
  走到那牌匾旁,拿帕子细细擦了擦,直到上头的字锃明亮堂,才爬上梯子,将“醉宵阁”取下,换上“尹氏食肆”。拍拍手,笑对刘夫子,“夫子,我此生夙愿已了。”心中一片坦然,望着“尹氏食肆”四字,长舒了口气。人生几何,白马过隙,唯有了了那心头愿,方觉世事沧桑,苦尽甘来。
  
  刘夫子摸了巴胡子,“丫头,你如何说也是险些做了浦丘皇妃,不如出去吼一嗓子,让司若言那小子不要到处惹事生非,祸国殃民了。”
  
  轻笑了笑,“夫子你说得轻巧,你当初不也是险些做了浦丘皇子的岳父大人,想来这不是和浦丘皇帝老儿同起同坐,你怎么不去套套旧情。”
  
  刘夫子“嘿嘿”笑了两声,“老夫子不才,彼时竟哄骗了皇子。若是他日后做了皇帝,老夫子定是要将这段写入史册,每日里说上个三五六次。”
  
  我歪头拿算盘算起来,“夫子,这月许是要亏钱了。”
  
  刘夫子随手抱起一坛酒,揭开坛盖,仰头喝起来,酒香四溢,他抹了把嘴巴,“亏就亏吧,你一个准皇妃用得着为五斗米折腰么,伸伸手向那小子讨点,便能把整个江洲盘下来。到时候,老夫子我便能去怡香院里享受那软香温玉。”
  
  叉腰道,“夫子,现如今,我好歹也是尹氏食肆的掌柜的,你莫要瞎说,省得传出来疯言疯语,将我打个通敌叛国就万劫不复了。”
  
  刘夫子抬头琢磨,“当初我看那小子,半点不像皇室贵胄。怎么这年头,长得人模人样的都跟皇帝沾亲带故。”
  
  我瞅了瞅刘夫子,“如此说来,夫子你定是个平民百姓。”
  
  他不屑地眇眇我,“老夫子当年那是惊才绝艳,多少美人投怀送抱。这么说来……千织丫头,司若言那师傅,是鼎鼎有名的欧阳丞相,你可是知道?”
  
  “他师傅唤三贤。”
  
  夫子不以为意,“三贤就是欧阳丞相。彼时他、孟柏年孟王爷还有沈将军三人堪称大沂三贤。后头却没落了。”
  
  摊手,耸肩,“就算是丞相做师傅,他也是浦丘人呐。”我叹了口气,“先前,骗得我好苦。”
  
  夫子摸了摸下巴,“千织丫头,看开些,男女情事,不过浮云。男欢女爱,不过一夕贪欢。”
  
  在腰间摸了摸,抓到了个东西,想是扔过去堵住刘夫子的嘴。定神一看,却是司若言当初在姜布山上给我编的草鸭子。心内稍有些感怀,回想起半年前的夜里,我确是与他不道而别,独自回了醉宵阁。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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