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小凉递了杯茶给赵易山:“你多大?”
赵易山接过来慢慢的喝一口:“我属牛的。”
麦小凉又扳了扳手指头:“属牛?你37岁了,比我大十岁。”
赵易山的视线从电视上调回来,他定定的看住麦小凉:“你的语气似有不甘。”
“啊?”麦小凉摇摇头,“那个,我只是,觉得您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而我却一直虚度光阴,我真是太不求上进了,我要反省,要深刻的反省。”其实她感慨的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竟然是一个老男人。当然这种话是打死也不能说出来的,人人都忌讳被人说老,眼前的这个男人尤其是这样。说他老他会努力的证明自己的强悍,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自己而已。
赵易山冷冷的哼了一声继续看新闻。
这个男人极度的喜怒无常,而且有面瘫倾向。麦小凉怀疑他的老婆是怎样忍受他的。当然也许这对夫妻只是挂名夫妻,不然赵易山为何整个假期一直都和她呆在一起。
幸好她只要忍受一小段时间,等老爸的事情妥当了,她就可以跟这个枯燥无味的老男人说再见了。
虽然失去了一片薄膜,但好在,赵易山多少还算养眼。
麦小凉不自觉的咬住了手指甲。
此刻她有暖气吹有电视看有热茶喝,甚至还有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陪着她。
可惜这一切都不属于她,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麦小凉伸出右手虚握了一把,她能够抓住的也只有这空气了。
太美好的东西她从来留不住。
生活像个爱恶作剧的顽皮孩子,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看最狰狞的一幕,突然间爆炸的气球总是反反复复的考验她的承受能力,麦小凉甚至听见一把尖锐的女声在她耳边嘶叫:“怕不怕?怕不怕?哈哈,这下你怕了吧?”
麦小凉站了起来,她大口的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然后又去添了一杯开水。
赵易山忽然说道:“你的脸色很难看。”
麦小凉答道:“我只是忽然想我爸爸了。”
所以她口干舌燥心跳加速慌乱无助。
赵易山淡淡的说道:“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也会走,要淡定。”
淡定,的确是应这样。只可惜她不能够。做看客的永远淡定,局内人永远无助,所以注定被说教。
麦小凉把客厅留给赵易山,原本她也就不爱看新闻。关上卧室的门麦小凉打了两套拳。
她觉得很累,眼睛有点睁不开的意思。还好老妈和蔡老头很快就会来了。
得知赵易山初五开始上班,麦小凉提议自己仍旧搬回酒店。赵易山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好吧。”
初四晚上赵易山送麦小凉去了酒店。
初五早上他要上班,所以赵易山没有跑来跑去的浪费时间,晚上他直接住在了麦小凉的房间里。
睡到早上的时候麦小凉慎重的说道:“我妈来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住在这儿,行吗?”
赵易山忽然怔住了,然后他点头。他们俩的这段关系于麦小凉而言是一种耻辱,难怪麦小凉坚持要搬回酒店。赵易山突然有点懊恼,这种陌生的情绪来得太快,赵易山忽然烦躁,他看着麦小凉陪着小心的笑脸说了一句:“对不起。”
麦小凉正在担心赵易山的拒绝,却不料得到了赵易山的一句“对不起”,麦小凉有一点呆:“对不起什么?”
赵易山没有理她直接去洗手间洗漱去了。
麦小凉反复的琢磨赵易山的这句对不起,刚才明明是点了头的,难道他反悔了?
这要是被老妈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住在一起可怎么得了?
该如何解释呢?
又或者老妈根本料到了她会用最原始的资本所以也就无所谓惊诧莫名了。
麦小凉拼命摇了摇脑袋,思考太多只会觉得了无生趣。
赵易山洗的神清气爽,但是他的眼神是阴郁的。
赵易山对麦小凉说道:“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络。”
然后赵易山就走掉了。
他生气了,麦小凉得出这个结论。
有这个必要吗?麦小凉心想,也许他觉得她的身体并不值得他的帮忙,毕竟她没有经验。也许他是想要钱。
麦小凉苦笑一下联系了老妈:“给我打些钱过来。”
方红问她:“多少?”
麦小凉摸了摸脑袋:“我也不懂,要不你问问蔡老头,行情一般是多少?”麦小凉说得很含蓄,但是方红还是听懂了,她很快就说:“银行卡号发给我。”
麦小凉很快收到短信提示,老妈给她打了一个七位数。
麦小凉有一点头晕。
然后她跑去吃了一点东西,又去了趟银行,办了一张存单。然后才打电话联系了赵易山。
麦小凉约了赵易山在茶餐厅见面,吃了一顿心不在焉的晚饭后麦小凉提议去赵易山家坐坐。
赵易山平静的打量了麦小凉一番,然后开车带她回了家。
麦小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鼓了很久的勇气,然后她笑着对赵易山说道:“过年的时候一直想给你买个礼物,但是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麦小凉把存单压在了果盘下面。
赵易山的目光霎时变冷,他走到麦小凉身边坐下,然后抽出了那张存单,赵易山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给我的?”
麦小凉点头:“是。”
赵易山又笑。麦小凉赶紧说道:“我没有你的身份证号码,那个,我明天去取出来,你看还是存哪个名字比较好。我第一次弄这个,办的不好的地方你多原谅。”
赵易山笑了很久:“麦小凉,谁教你弄这个的?”
麦小凉连忙说道:“我也知道是晚了一点,我也是刚想起来。”
赵易山捏着存单晃了晃:“你自己想的?”
麦小凉点头:“没别人知道,你别多心,真的,我保证!”
赵易山拉过了麦小凉的右手把存单拍上去:“这种东西我从来不碰。”
赵易山站起来就走,走到一半又撤回头,麦小凉不自觉的惊了一下,赵易山却只是抄走了她面前桌子上的香烟和打火机,赵易山点了一支烟,然后对麦小凉点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到了麦小凉身边的沙发上。
麦小凉差点被呛死,但是却不敢动弹,因为烟雾缭绕中的赵易山脸色惨白。
然后麦小凉看着他抽掉了整整两包烟。
唯独寂寞天际流(下)
麦小凉觉得自己的眼睛就快要给香烟薰瞎了。她苦苦的挨着用双手撑着下巴,直到她再也睁不开眼睛的时候,麦小凉心想死就死吧不带这么折磨人的,然后她就闭上眼睛倒在沙发上直接不省人事了。
赵易山听见了麦小凉轻微的鼾声。
赵易山扭头看向右手边,麦小凉缩成一团陷在沙发里,赵易山不禁笑了笑,到底是个孩子,这样也能睡着。
赵易山抱起麦小凉,将她放到床上。麦小凉的拖鞋在进房间的路上掉了下去,赵易山懒得去捡,他替麦小凉拉了一床薄被然后自己也躺了下去。
不管怎样明天还要上班,赵易山关了灯闭上眼睛。嘴巴有一点苦,赵易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许是该和麦小凉做一个了断的时候了。
赵易山慢慢的在心里分析着整件事情,第一:老爷子不会同意他和麦小凉在一起,且不论麦小凉的父亲出了事情,就算不出事情老爷子也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商贾的女儿为妻;第二:和陈星离婚也就是这一个月内的事情了,老爷子势必要替他重新物色一个有所裨益的妻子,而老爷子那里已经有了人选不过是碍着情面不好立即安排罢了;第三,麦小凉和章怀之的旧事圈子里的人都有所耳闻,若是爆出麦小凉和他的绯闻,各方的激烈反应他可以预料却未必可以承受;第四,在麦庆丰出事的节骨眼上,如果被人知道他和麦小凉的这段关系,那么将影响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声誉。
事实上早在初二接到乔明亮的电话时他就应该放手了,乔明亮在电话里再三的谢他,乔明亮的道谢当时听来甚为刺耳。但是赵易山此刻不得不承认,他和麦小凉之间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单纯的情人关系也不可能。
赵易山苦苦一笑,他一向自负于自己的自制力。却不料这次会栽在麦小凉的手里,更料不到的是她会给他钱。
麦小凉的存单点醒了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再简单不过了,只是赵易山一时糊涂忘记了。
又或者说是他太寂寞了。
能够冷静的分析出情势说明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下面他就要根据分析做出决断了。
赵易山下意识的想去摸烟,但是他克制住了,他反复的摩挲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最后赵易山对自己说道,赵易山你就在此刻收手吧。犯了错误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及时改正,这个道理你从小就懂得。
赵易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只可惜眼睛有点干涩。
他总归是寂寞惯了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临睡着前的赵易山的头脑中闪过一丝犹豫,该怎样对麦小凉说呢?也许根本就不用说什么,麦小凉是个聪明人应当明了,又或者她根本就盼着能早日摆脱他的骚扰。
也或者她会觉得耻辱。
赵易山微微叹息,到底在男女问题上他还是老实惯了,所以才会拿捏不准。但是不管怎样赵易山都知道,分手是他们两人的最佳选择。
翻来覆去中赵易山难以入眠,麦小凉却睡得很甜。
赵易山吻了麦小凉的脸颊,然后搂住了她的腰身,不管以后怎样至少今夜他并不寂寞。
他剩下的也就只有此刻的一晌贪欢了。
麦小凉是被脚步声惊醒的。
揉了揉又酸又干的眼睛麦小凉慢慢的睁开眼,天已经亮了,而赵易山正在床边刷牙,麦小凉吃惊的看着赵易山,这人怎么站到床边刷牙?
赵易山见麦小凉睁开了眼睛便说道:“快起来吧,我赶时间。”
虽然赵易山嘴里含着泡沫有点口齿不清,但是麦小凉还是听明白了。她跳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是穿戴整齐的,牛仔裤羊毛衫都好好的裹着她,麦小凉顿时觉得浑身都疼。穿成这样睡了一夜任谁都会受不了的吧!麦小凉连忙给自己捏胳膊捶腿的,好歹把酸涩的感觉揉掉一点了,麦小凉立即跑去卫生间梳头。
赵易山把位置让给麦小凉,麦小凉照例是五分钟解决一切问题。
穿戴整齐的赵易山堵在卫生间门口对麦小凉说道:“拿好你的东西。”
麦小凉发觉赵易山的脸色有点铁青,她迟疑了一下:“我的东西都带走了,你这里没有落下我的任何东西。”是怕正牌老婆查岗吧,麦小凉心想,她还不至于那样下作故意给他栽赃。
赵易山从背后捏出一张存单来:“收好了,以后别再弄这些东西了。”
麦小凉眼皮直跳,难道是嫌少?麦小凉连忙堆出笑容:“我没办过大事过,办的不好你别……”
赵易山把存单放进了麦小凉的羊毛衫口袋里,他郑重的对麦小凉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但是前提是不违背党纪国法,所以你不用给我来这个,来了也没用。”
麦小凉的心一下凉了半截子,听这口气是不给办了?
她一急之下拽住了转身走开的赵易山的衣领,麦小凉说道:“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不肯帮我了对不对?”
赵易山抿紧了嘴唇,麦小凉的焦急写满了一脸,赵易山拍拍她拽住他的右手说道:“小凉,没有得罪这一说。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急,好好用脑子想一想,从前到后的想一想,总会有办法的。”
麦小凉看见了赵易山眼底的沉稳,她松开了手:“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赵易山说道:“不要紧。”
麦小凉说:“我去拿外套,你等我一下。”
赵易山抓住了麦小凉的手:“小凉,我送你去酒店,你父亲的事情我会交代给来的律师。”
麦小凉笑道:“谢谢。”
赵易山说道:“小凉,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吧。我知道其实这句话应该你来对我说,但是我知道你有求于我开不了这个口,谢谢你照顾我,小凉,对不起。”
麦小凉直觉的说道:“没关系,没关系。”
然后她发现自己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赵易山很冷静的握着她的手出了门,麦小凉觉得自己应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可惜她没有,心头反而有点闷,麦小凉控制了自己的奇异反应,她站在路口和赵易山挥手再见。
然后麦小凉融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扭头看时,已经看不到赵易山的车也看不到赵易山的人了。
麦小凉僵了一会儿慢慢的笑了:“再见赵易山。”她低声的说完这句话便大步的跑进了肯德基,老爷子说过,无论怎样吃饱再说。
更何况,离开赵易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所以要好好的庆祝一下。
又如何
吃过早饭的麦小凉有一点百无聊赖。
透过肯德基的落地窗向外看去,一墙之隔的行人们都很忙碌,还是有工作的人好,麦小凉小小的感叹一下,有工作的人至少知道自己该奔向何方。
麦小凉守着大把空下来的时间开始发愁,干点什么好呢?
她不打算去逛街,因为熟知服装的利润,所以麦小凉不想去当冤大头。
只可惜她跟靳何从辞职了,盛虹集团的样板衣也都跟她没有关系了,以后的着装倒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麦小凉皱了皱眉毛,一想到今后她必须去商场买那些加了若干倍利润的衣服,她的心就疼。
麦小凉伸手揉了揉有点胀痛的胃,正要伸懒腰便看到落地窗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
这人干什么盯着自己?麦小凉惊了一下又恍惚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的想起来,这个人是章怀之。
浓重的悲哀袭上心头,麦小凉按住了突然疼痛的鼻子,她竟然会有认不出章怀之的一天。
麦小凉定定的看着隔着一层玻璃窗的章怀之,章怀之的鼻子冻得通红,鼻子冻得通红的章怀之对麦小凉微微一笑。
麦小凉连忙弯一弯唇角。
这一弯带动了心底压着的无数酸楚,麦小凉开始感觉到身体不自觉的抖动,她死死的捏紧了拳头,她对自己说,麦小凉你的委屈不合时宜你找错倾诉对象了,这个男人是别人的丈夫。
终于给她忍住了,眼睛也终于不酸了,但是麦小凉的鼻子开始往外淌鼻水,很多,吸也吸不住,麦小凉连忙用右手去擦鼻子,可是鼻水止不住,冰凉的液体开始泛滥,麦小凉敏捷的抓了张面纸擤了鼻子。
稳定了情绪后,麦小凉抬头看向窗外,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麦小凉捏着揉烂了的面纸愣住了,刚刚难道是她的幻觉?
是因为觉得不甘吧,所以才会祈求救世主出现。麦小凉摇头,这样的心态不好,她必须杜绝幻想,必须脚踏实地,必须……
“麦子。”一把熟悉的嗓音,一个熟悉的称呼。
麦小凉扭过头,章怀之站在她的面前。
“啊,”麦小凉张开了嘴巴,一股浊气在胸口绕了又绕,麦小凉定定神,“你好。”
章怀之坐到麦小凉对面:“小凉,我,刚刚听说了你父亲的事情。”
章怀之没有说的是,他并不是听说。他让人盯了赵易山的梢,他得知麦小凉住在赵易山那里。他逼问了乔明华,他知道了麦小凉的父亲出事了。他知道了麦小凉出现在婚礼上的原因。他知道赵易山替乔明亮帮助麦小凉。他之所以不敢问乔明亮是因为他害怕乔明亮会做出过激行为,他害怕乔明亮会刻意的打击麦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