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很好。」她敷衍地应答一声,有一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是因为天气太热,所以心烦吗?可是花坊里的冷气很充足啊,她一点也不热,又会烦些什么呢?
「程姊,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小惠终于觉得不对劲了,靠过来很关心的看着老板。
程程勉强回神,笑了笑。「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她生活规律正常,饮食清淡,很少生玻小惠盯着她。「我觉得妳看起来怪怪的,平时讲到花妳都兴致很高,可是妳今天对花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赶紧又笑了笑。「妳想太多了,我只是有点累。」
回避小惠好奇的眼光,程程把视线转开,这时刚好有客人推门而入,她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迎出去。
「欢迎光临!」
一名衣着朴素的美妇走进店里,专注的目光凝视着程程。
「请问妳是钟程程小姐吗?」妇人脂粉未施,长发绾于脑后,眉目秀丽,脸容一片平和。
「我是。」程程微笑,礼貌的看着妇人。「您是?」
「钟小姐,妳认识袁伊郡?」妇人没有回答,反倒急切的问。
程程有点意外,她点了点头。「是的,我认识他。」
闻言,妇人眼里有些激动,她看着程程,清澈的眼眸欲语还休……************************************三天了,袁伊郡依然没有出现,程程猜想他可能不会再来了,那一句「明天见」只不过是戏言罢了,只有她才会傻得当真,还怅然若失。
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既然已经答应要替人家办事了,他不来她该怎么忠人之事呢?
再说,她好想再去他的动画公司看看哦,那些有趣的制作过程令她大开眼界,深深着迷。
唉,为什么他不再出现了呢?
「哦!老天!他来了!」小惠激动的叫着,从柜台后面跳了出来。
程程的心急跳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可是也跟着小惠往橱窗外张望。
马路边,言东堂长腿跨出黑色房车,西装笔挺的他自有一股沉敛之气,司机恭敬的替他推开花坊的玻璃门。
程程有说不出的怅然,她早该知道能让小惠失声尖叫的男人只有东堂,为什么她还有所期待?
言东堂踱进花坊。「程程,下午要开股东大会,我刚从世贸回来,顺道接妳回公司参加会议。」
她虽然已经不必去公司了,可是因为还挂名总经理与股东,有义务亮亮相,不然老董事们会说话。
「我去拿皮包。」
平时不对公司效力已经很过意不去了,遇到重大会议她自然要积极参加,尽她钟家人的一份心力。
「小惠,要是……」
她原想向小惠交代若袁伊郡有来找她就要如何如何,可是想想又不知道怎么交代,还是作罢。
他都已经没消没息三天了,又怎会刚好选在她出门的时候跑来呢?
「还和袁伊郡有连络吗?」
车身开动不久后,言东堂便云淡风轻的问起。
虽然他已卸下管家的职务,仍不改管家本色,还是把她们四姊妹的事视为己任。
「东堂……」程程紧张的看着他。
莫非是爷爷派他来做说客,不准她再与阿郡连络?
「不要紧张。」言东堂轻描淡写的说,「我只是要告诉妳,多一个朋友是好事。妳的朋友太少了,多和人群接触对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样埃」她松了口气。
幸好东堂站在她这边,要不然以爷爷的专制和研研的气焰,她到最后绝对会屈服,不再和阿郡来往。
可是,究竟他为什么不再来了呢?
她真的好挂念他……
「大姊,和扬集团的吴大少爷回国接管集团了耶。」
一开完会,研研就迫不及待拉着程程到她的办公室,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哦。」程程啜了口安琪送来的咖啡,不是很热衷。
「哦什么哦?」研研很不满意她这种无关紧要的反应。「你们以前不是见过面吗?妳对他印象怎么样?」
「还不错。」程程敷衍的回答,其实她对那个人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就算见过面,也是在吃应酬饭的场合上,谈不上了解。
「真的?」研研眼睛一亮,兴奋的说:「妳对他印象不错就好办了,我帮你们安排一下,让你们见个面、吃个饭。」
「什么?」她错愕的看着兴奋的研研。
「和扬集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电子集团,未来发展很有潜力,如果妳能跟他有所发展,我们钟氏集团就可以朝电子业迈进了!」研研越说越兴奋,彷佛两家已经结为亲家了般。
「研研!」程程蹙起眉心。「妳跟爷爷越来越像了,我对那些集团小开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过平凡的生活。」
研研大大的不以为然。「那个袁伊郡还不是集团小开,怎么妳就跟他出去吃饭吃到三更半夜才回家?我是为了妳好,怕妳羊入虎口,起码吴大少爷的为人比袁伊郡正直多了,妳千万不要错把坏人当好人啊!」
「我知道妳是好意,但……唉……」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总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打算,妳不要管那么多。妳……妳还是快点帮东堂生个孩子吧,爷爷想抱孙子已经想很久了。」
「大姊,妳在胡说什么?」研研俏脸一红,别扭的说:「我们才不想那么快生孩子呢。」
说完,研研拿起资料出去主持下一个会议了,程程总算可以松口气。
她真的不想再跟那些企业少东约会了,那是她的恶梦,一个至今仍令她耿耿于怀的梦魇……*************************************夏天六点的天空还很亮,临近夜晚的天色美呆了,程程望着橱窗外熙来攘往的下班人潮,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是他吗?
一名穿著白底黄花衬衫的男子站在对面马路旁往花店里看,他悠闲帅气的驻立于红色跑车旁,一手撑在车盖上,另一手潇洒的朝她招手。
她连忙跑出去,向晚的风微凉,微微拂起她湖水蓝的蛋糕裙。
她在他面前停住,微微地喘息。
「你跑哪去了?」
几天不见,他的头发凌乱,下巴长出短短的胡碴,别有一番浪拓味道。
「妳想我?」他勾起笑纹,黑眸里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视线离不开她娟秀的脸庞。
他不是欲擒故纵,却达到这样的效果,真是意外的收获。
「阿郡,你到底去哪了?」程程好奇的问,她觉得自己一下子神清气爽了起来。
见到他,她真的很高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但过去几天的烦闷都一扫而空。
「别说这么多,我饿死了,陪我去吃饭!」
他霸道的把她推进车里,这次程程没反抗,心甘情愿的坐上车。
「哇!你别开这么快,好恐怖!」
车一发动她就紧紧抓着把手,看他左钻右窜的蛇行于马路上。
「我这样叫快?」他畅快的笑了。「才时速八十而已,妳忘了我是人称水上飘吗?现在改名叫陆上飙,够酷吧!」
一提到水上飘,程程就想到从前他骑水上摩托车的那股狂野劲,因此更加担心。「可是这里是闹区马路,限速四十啊!」
袁伊郡不以为然的说:「若要开四十我何必买跑车,买一部水泥车不是更好?」
程程无话可说,反正她说什么他都有话反驳,她干脆不说了,替他眼观八方看看往来车辆,以免发生危险比较实际。
狂飙一段路,最后他把车停在一家日本料理店门口,将车钥匙潇洒的丢给泊车小弟,自然的拥着她入门。
她不自在的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你你、你快放下手,给人看见不太好。」
他的俊脸摆出苦情样来。「拜托让我搭一下,我好几天没吃饭了,现在根本没力气走路。」
「是吗?」她很怀疑,那他刚刚飚车的力气从哪来的?
「袁少请!」领台经理将他们带到座位,送上菜单。「今天袁少要吃些什么?」
「你帮我配菜,只有一个原则,越快越好!」
领台经理走后,程程好奇的看着他。「为什么那么饿?」
「这几天我都待在工作室,有一件工作要赶,大伙忙得昏天暗地,三餐都是面包、泡面草草裹腹,现在我只想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好补回来。」
程程放心了,原来是在工作,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要不然她也可以带着食物去探班,他就不会饿成这样了。
精致的和风料理送上来,碗碗碟碟摆了满满一桌,袁伊郡开始狼吞虎咽,不顾形象的狂吃猛喝。
「你慢慢吃,吃这么快会消化不良,我看待会要到药局买点肠胃药才行,要不然你的胃会受不了。」
他停下了吃喝的举动,深情的看着她,眼里有抹奇异的情感。「程程,妳对我真好。」
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他了,他纵横情场,有过无数女人,那些女人不是骄纵的千金小姐便是妖艳的风尘女郎,没有一个像她这么纯善。
他的眼光让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润了润唇,她随便找了个话题。
「阿郡,其实有一个人也跟我一样对你很关心,那就是袁伯父……」
她又想老话重提,无奈看到他脸色一僵,知道他还是听不进去。
「妳怎么知道他真的关心我?」他讥诮地问,俊脸一下子变得冷酷,彷佛她提起的是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人。
「天下父母心,我想袁伯父也一样,都希望儿女好。」
她说得有点无力,因为袁士乔为了情妇拋妻弃子是不争的事实,商界几乎人尽皆知他有个风骚入骨的小妻子。
「如果他知道自己身为人父,就不会迷恋美色逼走我妈,也不会丧心病狂的把我送出国,多年来不闻不问。」他咬牙切齿的说。
程程叹了口气,劝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又何必记挂在心,让自己不好过呢?」
「过去?」他半玻鸷陧闹幸坏阋膊蝗衔枪ァ!改鞘怯涝段薹ッ鸬氖率担抑了蓝疾换嵬!
他仇视的神情令她心惊。
「那……你想你母亲吗?」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反应。
隔壁桌正好有一家人在用餐,那个母亲很温柔的鼓励失意的孩子,她注意到他一直在看那一家人。
「我妈?」他眉头一紧,神情变得有点古怪。
那个长住庙宇的女人,如今吃斋茹素,十多年不见,他已经很少想起那个名义上为他母亲的女人了。
「伯母应该很挂念你,那么久没看到你了,一定很想你。」她斟酌着用字遣词,怕被他看出端倪。
「她如果挂念我,当年就不会拋弃我了。」他黯然又自嘲的说,猛然喝下一杯清酒。
「阿郡,你很想你妈对不对?」他的样子让她很心疼,虽然她的父母早就过世,但她是在爱中长大的,与他大不相同。
「哈,我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他嘴硬的说。
程程忧心的注视着他。
他总在她提起他父母时变得森冷无情,她到底该如何才能融化已在他内心冰封的亲情呢?
第五章
离开日本料理店,程程原以为他会直接送她回家,不料袁伊郡却把车开往闹区,带她到一间有名的连锁视听歌城。
「我们到这里来干么?」程程傻眼地问。
「当然是唱歌啊!傻妞。」他又搂住她小巧的香肩,好象已经搂上瘾了。「最近我工作压力太大,肩膀脖子全在酸痛,妳陪我唱唱歌,纾解一下压力。」
「可是我、我不会唱歌埃」她站在歌城的大门口不愿进去,担心要是有人看到钟家大小姐在此徘徊,不知会怎么大作文章。况且两个人怎么唱啊?那岂不是会很无聊?
「胡扯。」他斥责一声,然后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是人都会唱歌,只是好坏各有不同罢了,妳千万不要妄自菲保」
「我是真的歌艺不佳,而且我很少听流行歌曲。」她还在做垂死挣扎,虽然知道自己辩不过他。
他哈哈大笑,「上次我有个大陆来的朋友也是这么说,结果一进去便抓着麦克风三小时不放吶﹗」
她愁眉苦脸的看着他。「我跟你那个朋友不一样,我是真的不会唱歌……」
他赖皮地一笑。「那就听我唱。」
他根本不给她拒绝的余地,硬把她搂进包厢,点了一大堆小菜,又吩咐少爷开一瓶洋酒。
「你还要喝酒?」程程惊呼,他刚刚在日本料理店已经喝很多清酒了,现在又喝洋酒,这样混酒喝不好吧。
「有什么不对吗?」他笑了笑,径自倒酒。「喝酒开嗓,不喝酒怎么唱得好呢?」
「可是你喝太多了。」她担心他的身体是否承受得祝「我是有名的千杯不醉,妳不必替我操心。」他把歌本递给她。「快点歌,不要浪费时间。」
「我说了我不会唱。」她看着厚厚的歌本很是苦恼。
「儿歌也不会?妳有没有童年啊?」他戏谑地笑她。
无奈之下,程程只点了一首歌,而且是八百年前的老歌,早就很少人唱的「愫」。
「哇!这种歌妳也会唱,真是令在下甘拜下风。」画面一出来,他不改本色的调侃她。
程程脸一红,不自在的说:「你再笑我,我就不唱了。」
他忍住笑意。「好,不笑妳,妳快唱。」
一曲终了,他笑得差点断气。
「老天!原来妳不是谦虚,是真的不会唱啊!」他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没想过有人可以把歌唱得如此走调,连点基本音感都没有。
她泄气的看着他眼角夸张的笑泪。「我早就说过我歌艺不佳。」
「但妳没说妳五音不全啊!」说完,他忍不住又捧腹大笑。
「袁伊郡﹗」程程粉颊染上红晕,气他但又拿他没办法。
这人可真过份,硬逼她唱歌,现在她唱不好,又肆无忌惮的取笑她,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亏她这几天还这么挂念他。
「我该罚,罚我喝一杯!」他笑嘻嘻的喝了一杯酒,开始在计算机上点歌,一点就点了十首。
「哇!你会唱这么多歌啊?」她叹为观止的看着那一排歌名,全都是她没听过的,但唱那些歌的歌手她倒是在电视上看过,都是当红的流行乐手。
「这些哪算多。」他一副没什么的表情。「我会的歌岂止这些?人称歌神就是我。」
她疑惑的看着他。「歌神不是张学友吗?」她就算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个。
「那是旧的,我是新的,新歌神。」他一本正经的说。
她瞪着他根本不信,他在唬她。
第一首歌开始放了,她看着屏幕,信乐团的「一了百了」,是首她全然陌生的歌,她连信乐团是什么乐团也不知道,台湾的乐团她只知道轰动全台的五月天。
然后他开始唱了,浑厚的嗓音跟他平时讲话的声调完全不同,他唱得认真又投入,充满了感情。
她有些出神,他怎么……怎么能把歌唱得这么好?
第二首歌播出,也是她不熟悉的,歌名叫「幸福的瞬间」。
他认真伤感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词意令她动容,那么美又那么无奈而酸楚。
令她……竟然哭了。
「怎么样?好不好听?」放下麦克风,他得意扬扬的问,等人夸奖的他又跟刚才唱歌时判若两人。
程程猛点头,动容的泪水还挂在眼角。
「妳怎么了?」他扬起眉毛,稀奇的盯着她看。「妳在哭?为什么?」
她吸吸鼻子。「我……我太感动了。」
「妳居然感动到哭?听我唱歌感动到哭?」他不可思议的挪近她,端详她鼻尖红红的可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