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岚渐渐停止哭泣,今天的课也上完了,不希望大家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向教导主任要了半天假,回家去了。
两个小时后,在李岚家,两个离过婚又刚刚失恋的女人见面了。不同的是崔玲玲依然容光焕发,李岚却像蔫了的花朵般陷落在沙发的一隅,不声也不响。
李岚说:“别安慰我别理会我让我这样颓废半天,半天就好,瑶瑶放学前,我一定笑给你看。”
崔玲玲便真的不理会她,到菜市场去买来各种材料,开始炖汤做饭,连豆浆、点心也做着有。崔玲玲信奉一个信条,那是叶飘儿教给她的——化悲痛为食量。吃饱了吃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崔玲玲陪李岚过了一晚,第二天李岚便去上班,还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女人在许多时候就是这样,习惯用外表的光鲜来掩饰内心的纷乱与伤痛。不能算作虚伪,不过是女人自我疗伤的一种方式。这年代,谁还愿意当祥林嫂呢?
交待欧阳燕华一番,崔玲玲也回去上班了。李岚面带笑容地接受着学生与同事的赞美,埋头评改作业与测验试卷,平素本就不喜议论的她,给人的感觉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陈儒光以为李岚在使小性子,他才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男人,她使小性子就让她使去呗,这女人就是要打压打压她的性子,好让她以后乖一些。于是,硬是没有亲自上门去找她,甚至电话也没有打。看你个李岚能坚持多久,差不多了,再哄一下她,还不是哭着扑进自己的怀里?
男人的自大,远比女人的自恋危害深重,前者分分钟会让男人与幸福失之交臂,后者不过是女人们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罢了。
等了一个星期,李岚彻底心灰意冷。冷了,真的冷了。没有退路也许更好,一了百了。他陈儒光就算是个金蛋,她李岚也还不至于那么没出息,要反过来求他。哪怕还是舍不得,又如何?
周六那天,送瑶瑶到市中心青少宫,李岚故意选了陈儒光在的时候到他家去,上楼前给他打了电话。陈儒光一声不响地看着她收拾,在她在出门时,拉住了她的手,然后抱住她,把手伸到她胸前。李岚奋力也推不开他,他低喃着说:“岚,我想你……”
李岚几乎瘫软在他怀里,他顺势把她蹭到床边,就在他压上她时,她大叫一声:“陈儒光,你不要碰我!”声音之大,震得陈儒光条件反射地放开了她。
'85'第85节:那我还有什么后路可退?(5)
李岚甩了他一巴掌:“流氓,你把我当什么了?性伴侣?床伴?我告诉你,没门!”
陈儒光笑起来,说:“你明知道不是,我不信你真的能够和我分手。”
本来有点心软的她听了这句激将的话,马上冷静下来,哼,不信是吧,那我就强硬给你看。
“陈儒光,你也太自信了吧,从来没有女人先甩你,你心理不平衡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什么朋友前段时间给你介绍了一个健身操教练,很不幸,你们相亲的时候,被我的邻居在酒吧看到了。”
陈儒光无语,后辩解说他们只见过那一次,再无联系了。
李岚整理好衣服,把钥匙抛给他,问:“我家的,你也给我吧。”
“我的东西还没拿回来呢,到时再给。”
“希望你快点,我不想我的新男友问那些东西是哪个男人的。”
“新男友?”陈儒光弹起来问。
李岚扬着头,强迫着自己不要理会,提起行李箱离开了这个她曾经梦想当女主人的房子。
在电梯里,她当着数人的面没有顾忌地哭起来,对陌生人的劝慰充耳不闻。哥哥在街边等她,接过她的箱子,把她扶上车。
“怎么每次离开一个男人,都是你来接我?”
“因为我是你哥啊!”
李岚靠在哥哥的肩膀上又大哭起来。
回到家,欧阳燕华和邱大海正在厨房嬉闹。哥哥闻到清补凉骨头汤的香味,笑李岚分个手还真是隆重,朋友和亲人全都动员出来了。李岚终被逗笑,想想自己还是很幸福的,撒娇地叫了一声长长的“哥——”
邱大海看着李岚偷偷对欧阳燕华说:“这个李岚虽说不上很漂亮,可一撒娇一笑,就很明媚很妖娆。”
欧阳燕瞪了他一眼:“你想干吗!”
邱大海懊恼地说:“我哪有想干吗?”
“挖掉你眼珠!”
“你是不是把积蓄下来的对所有男人的怨气全往我这撒了啊,就没见你对别个这样凶。”
“嘿嘿,这是我爱你的方式。”
邱大海笑着亲了她一下,叫她快把剩下的菜炒了,瑶瑶要回来吃饭喽。
离开集体生活很久的李岚又开始参加同事间的活动了,打篮球、野餐、打牌、聚会,大家终于慢慢看出她又一次回复了单身。
最早看出这一点的是她一个同事,叫左浩斌,绰号肥仔,是个体育老师,人长得壮壮的,不是很高,才168cm的个头,但为人豪爽好玩,家境又好,外出时他总是负责用家里的汽车接送大家,深得同事们的喜欢。
一天同事们在酒吧聚会,李岚喝多了,左浩斌送她回家,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和陈儒光分手了。
这样一问,勾起了李岚心里压抑着的苦痛,趁着酒意,在车上嚎啕大哭起来。豪爽的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内心有一根弦特别纤细,不轻易怜香惜玉,但一旦遭遇他们感兴趣的女人示弱时,大多都无法幸免。左浩斌像对小孩子似地哄她,李岚却听不见似的喃喃自语。
左浩斌把她背上楼,放在床上,脱去她的鞋子,替她抹干净脸,盖好被子,站在床前默默注视了她好一会,自言自语地轻声说:“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然后轻轻地关上门。
这句话让李岚彻底清醒了,刚才为了掩饰她的意外,不过是装着神志不清。喜欢她?怎么可能?她大他整整五岁啊,离过婚还带着一个9岁的女儿!可仔细回忆,一直来他为她做的事情还真不少。
那时她还没离婚呢,他也才出来工作不久,她的摩托车坏了,他知道后二话不说帮她推去修理;她的电脑有问题了,也是他上门帮她弄;有时她补课,没有人接瑶瑶到青少宫,他自告奋勇说他刚好顺路;上次她打篮球弄伤了脚,是他背着她去医院上药,需要换药时,也是他来背她,要知道她的房子是在5楼啊,又没电梯,得走多少楼梯?而且,在学校里,他是最经常赞美她穿衣服和搭配有品味的同事。有什么好玩的活动,他也爱拉着她一起参加……
这个大大咧咧的大男孩,一直暗恋着自己?李岚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命令自己不要乱想,什么喜欢啊,人家不过是顺口说说安慰你罢!
'86'第86节:那我还有什么后路可退?(6)
崔玲玲笑她离婚果然是新生的开始,以前没觉得她惹桃花,一离婚就招蜂惹蝶了,然后问她假如肥仔说的是真的,她怎么办。
李岚说,不知道,不过我想没什么可能的。
崔玲玲说,如果他再进一步表白呢?
李岚说,管他呢,没人能够阻挡他人的思维,同样也没人能够阻挡我心灵的自由。我真想变得独立一些,好好尝试一个人的生活。因为我明白了离婚是伤害,但不是悲剧。
崔玲玲由衷地说,你变了,李岚,变得理性多了。
李岚说,我算是总结了一点,不管是婚姻还是同居,都没有破罐子破摔一说。这罐子不用摔它自个就在那滚动个不停,总有大大小小的磕碰。久而久之罐子也就不再是一个好的罐子了,跟着旋转滚动的人不过是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去补这个罐子。而很少有人在最后捧回一个漂亮的完整的罐子,大多只拾到它的碎片而已,手指没被割破流血,已算走运。
崔玲玲说,那你觉得你是走运的还是不走运的呢?
李岚说,应该还算是走运的吧,起码没有争吵到不可开交反目成仇。
崔玲玲说,你不是说吗,离婚是伤害,但不是悲剧,分手也一样。
李岚说,你在安慰我,没必要了,安慰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是我又开始惘然了。
崔玲玲说,我发觉你一离开男人就惘然。
李岚说,可不是么,没有男人在身边,我就不踏实,我怀疑我前世肯定是一根藤,得缠着树才能生长。
崔玲玲说,你得了吧,什么前生后世的,还是向前看吧。
李岚说,那是,向前走,大胆地向前,向前向前!
陈儒光一直没有来拿他的东西,李岚给他发过短信息,他也没有回复,便把他和陈裕方的东西找出来打好包,放在书房的一角,然后用一块花布盖上。
从崔玲玲身上,对于怎么对付单身,她多少受到一些启发。工作以外,她也开始给自己寻找乐子。一次在本地的论坛上闲逛,无意中发现一个版块专门是讨论户外活动的。李岚蠢蠢欲动,找到负责人了解详情,人家叫她最好到他们协会看一看。李岚真的去了,结识了不少超级驴友,还当即购买了一些初级的装备,帐篷睡袋什么的。
“野协”中分为两派别,一派是类似郊游般的休闲性活动,有时还伴有慈善的色彩,特别是那个“温情”酒吧和福利院为核心的活动,大多是这样;而另一派却是高强度的户外探险活动。李岚无非是想寻开心寻刺激,好转移独居的寂寞与失恋的痛楚,于是就选择了后面这一派别。
此后大凡“野协”探险派们召集活动,强度适合她的话,只要是在假日,她都把瑶瑶安排给邓国强一家,自己去玩了。这些极限的户外活动,让李岚的味道又变了,皮肤晒成糖果的颜色,肌肉结实,陈儒光在她身上开发出来的那种妖娆又被健美所代替。每次回来,她都要向玩得要好的同事们报道一些趣闻,惹得几个同事也动心不已,纷纷跟着她加入了驴友的行列。这几人中,就有左浩斌。
李岚开始真正享受无拘无束的单身生活,与任何人包括男性朋友,不管熟悉还是不熟悉,在坚持底线的同时,完全放开了来玩,甚至黄色笑话她也能够抵挡并且来那么一两个。久而久之,大家觉得她没半点做作的真率劲儿甚是难得,都乐意与她为伴。
一个人的生活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就在李岚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半个崔玲玲的时候,一次风寒重感冒,让她彻底被打败了。
瑶瑶回邓国强那去了,她推掉了驴友们的邀约,一个人在家睡得天昏地暗,吃了药浑身还是软绵绵的。欧阳燕华和邱大海听说也过澳门参加会议了,崔玲玲太远,哥哥又刚巧带着全家去旅游了。李岚觉得人生最悲哀的事情根本不是离婚和分手,而是当你一个人病倒在床上时,无依无靠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袭来。
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这时有人按门铃,左浩斌站在门外。
“肥仔,你不是去玩了么?”
“队长说你不去了,我也不去了,电话你也不听,怕你有什么事,就来看看,你是不是病啦?”说着去摸她的额头,皱眉问她吃药了没?
'87'第87节:那我还有什么后路可退?(7)
李岚躲开说:“吃过了,不知为什么不见好转,浑身软绵绵的没点力气。”
“可能是重流感,我送你去医院吊水吧。”说着就把她背下楼放在他的车上。
在医院,挂号、交钱、拿药、打针,左浩斌将她照顾得滴水不漏。回到她家,安顿她躺好,又到厨房给她熬粥。
李岚想起有一次和驴友们去穿越广东境内一处受保护的原始森林,事前本来拒绝女驴友参加,李岚和另外一个女孩抗议他们性别歧视,左浩斌也表示男女搭配走路不累。真正进入森林腹地后,李岚快要坚持不住了。左浩斌一直跟在她身边,生怕她掉队。其中他发表的一些言论让她印象深刻,比如——“什么叫做男人?男人就是敢于攀登险崖的人。什么是女人?女人就是喜欢逛街的人。女人的伟大在于懂得生活,让男人留恋人生;男人的伟大在于为女人开辟一条没有荆棘的道路,让女人愿意跟着你走。”虽然觉得他这番话多少有点大男人,可实际上,她当时心里是极欣赏这些豪言壮语的。跟在左浩斌的身后,她一路有惊无险地到达宿营地,而另外一个女驴友被荆棘卡得额头都花了。
左浩斌把粥熬好后,盛在碗里放凉,才送到她嘴边。李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言情剧里当了女主角了,这些场景只在电视剧中屡见不鲜,现实生活中,她何时享受过?连见都没见识过!通常只有她侍侯别人的份啊!
李岚坚持要自己吃。左浩斌把空碗拿走,一会又走进卧室,在她床前坐下,问她感觉如何。李岚感动地说:“谢谢你。”
左浩斌看着她,李岚被看得不自然了:“我没什么事了,你还是回去吧。”
“我没什么事,在这陪陪你。”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
“你是不是在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好——”左浩斌突然抓起她的手,有点结巴地说,“李岚,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不是玩笑话,我也知道你并没醉到不省人事。”
李岚一时想不起,问:“什么话?”
“我一直都喜欢你,真的。”
李岚迅速抽出手。
“我不介意你的一切,相信我,让我来照顾你和瑶瑶吧,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带给你快乐。”
“你这是趁我病要我命是吗?”
“是想要你的后半生。”
李岚眼睛一热,左浩斌的唇慢慢俯下来。李岚躲闪道:“你别碰,会传染的。”
左浩斌继续搜索她的唇说:“我不怕。”
当木已成舟的时候,崔玲玲和欧阳燕华等人无一不震惊。这家伙玩起姐弟恋来了!
李岚义正词严地说:“虽然一开始他表白时,我刚好觉得很寂寞,可后来我真的不是玩玩,我是认真的。”
“糟糕,她和你一模一样了,玲玲姐,和任何男人一起,她都是认真的了!”欧阳燕华故作惊叫,“可是他都比你小那么多,到底是他照顾你还是你照顾他?”
李岚说:“哪能分那么清,再说照顾不照顾的,这是小事啦。”
欧阳燕华说:“不,我觉得这是大事,很大的事。”
李岚说:“想来你们都看过电影《少林寺》吧,那老和尚要小和尚戒掉情欲,问汝今能持否?如果是我,我肯定要说不能持。我们一生干嘛来了,不就是想活得好点吗?肥仔待我向来不错,为了什么年龄之类的东西,要放弃眼前的幸福和快乐,我还没达到那个境界吧。”
崔玲玲说:“确实,我们又不想当哲学大师,我们又不是和尚,我们都是凡人。我们要该出手时就出手,有爱时就去爱,能结婚时就结婚,这才不失一个凡人本色,此谓大道自然也。”
欧阳燕华反驳道:“那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向你求婚的男人?”
崔玲玲说:“我虽为凡人可我却不甘愿为凡人,问题就在这,我就怕凡人到时变为烦人。”
李岚插话说鉴于她和肥仔的特殊情况,不会向大家公开,在公众场合,他们不会有亲昵的表现,已经和肥仔达成共识了。
“地下情?”周彩儿说,“但凡类似这种见不得光的恋情都以失败收场,即便最终成功,也以巨大的代价为奠基。”未完待续~~~
本部分结束